摘要:傅慎,我等了五年的男人,此刻正身着染血的战甲,笔直地跪在冰冷的金砖上。
我与傅慎决定私奔那天,他却被我父亲钦点出征,远走边疆。
他说,待他立下赫赫战功,必会回来娶我为妻。
我为他守身如玉,拒绝所有提亲,等了五年。
他终于归来,却牵着一个娇弱的女子跪在我父亲面前。
“义父,我愿用所有军功,换娶晚晚为妻。”
那个叫晚晚的女孩,正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羞怯地看他。
满堂宾客都看向我,等着我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我却只是端庄一笑,福了福身,“恭喜兄长,贺喜嫂嫂。”
转身,我便嫁给了京城里他最恨的死对头。
大婚当日,他红着眼,一刀斩断了喜轿的轿杆。
“你敢嫁他,我便屠他满门。”
大殿之内,金玉满堂,宾客云集。
我父亲坐在上首,原本为傅慎接风洗尘的喜悦,尽数凝固在脸上。
傅慎,我等了五年的男人,此刻正身着染血的战甲,笔直地跪在冰冷的金砖上。
他身旁的女子,叫晚晚。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小腹微微隆起,整个人像是风中一吹就倒的蒲柳。
她依偎在傅慎身边,怯生生地攥着他的铠甲一角。
“阿慎,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让你为难的。将军府对你有大恩,你不能为了我……”
她说着,眼泪就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满堂宾客听得一清二楚。
“姐姐一定很伤心吧?是我对不起姐姐,我……我这就走,我不会拖累你的。”
她作势要起身,却被傅慎一把拉住。
傅慎将她护在怀里,抬头看向我父亲,也看向我。
他的眉眼依旧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多了几分沙场的冷厉和……不耐。
“义父,晚晚她身子弱,又有了我的骨肉,经不起折腾。”
“我傅慎征战五年,九死一生,换来的军功,想必足够抵消您多年的养育之恩。我什么都不要,只求您成全我与晚晚。”
他的话,字字如刀,精准地捅进我的心口。
我能感觉到,全场的目光都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身上。
有同情的,有嘲讽的,有幸灾乐祸的。
我站得笔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软肉里,才能维持住脸上得体的微笑。
喉头涌上一股铁锈味,我强行咽了下去。
真可笑。
五年前,他说,阿朝,等我回来,八抬大轿,风光娶你。
五年后,他用我们之间的一切,去换另一个女人的名分。
晚晚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却还不忘朝我的方向看过来,带着一丝胜利者的炫耀。
“姐姐,你不要怪阿慎,他只是太爱我了。我知道姐姐等了他五年,可感情的事,真的不能勉强。你这么善良,一定会成全我们的,对不对?”
好一朵盛世白莲。
我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拍案而起。
“混账东西!你把阿朝当什么了?把将军府的颜面当什么了?”
傅慎梗着脖子,一言不发,只是将晚晚护得更紧。
那姿态,仿佛我们所有人都是要拆散他们这对苦命鸳鸯的恶人。
所有人都等着我发作。
【第2章】
等我哭,等我闹,等我一巴掌扇在那个叫晚晚的女人脸上。
可我偏不。
我提着裙摆,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他们面前。
我在他们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傅慎的眉头皱了起来。
“阿朝,你别闹。这件事与你无关,是我和义父之间的事。”
与我无关?
好一个与我无关。
我笑了,端庄起身,对着他们二人,敛衽一礼,福了福身。
动作标准得可以写进贵女教科书。
“兄长征战辛苦,如今觅得良缘,实乃喜事。”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傅慎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连他怀里的晚晚,哭声都停了。
我继续说下去,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父亲将兄长视如己出,如今兄长既已认定,父亲想必也不会做那恶人。嫂嫂身怀六甲,不易久跪,还是快快请起吧。”
“兄长”“嫂嫂”。
两个词,我咬得字正腔圆。
亲手将我们之间仅剩的那点情分,从爱人,降格为兄妹。
傅慎的脸,一瞬间血色尽失。
宴会不欢而散。
我亲手将傅慎和晚晚扶了起来,又亲自将他们送到了父亲为傅慎准备的院落。
晚晚依偎在傅慎怀里,走过我身边时,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姐姐真是大度,不过,男人嘛,还是喜欢柔弱一点的。你这样什么都能自己扛的,只会让他们觉得累。”
我没理她。
回到我自己的院子,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侍女春桃为我端来参茶,眼眶红得像兔子。
“小姐,您何苦这样委屈自己?五年啊,京城多少才俊上门提亲,您都拒了,您……”
“烧了。”我打断她的话,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什么?”春桃没反应过来。
我走到窗边,指着角落里那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箱子。
“里面是傅慎这五年寄回来的所有书信,拿去烧了,一封不留。”
那里面,有他描述边疆风光的,有他抱怨伙食太差的,有他描绘我们未来生活的。
每一封信的结尾,都写着“盼归,娶阿朝”。
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春桃还想再劝,看到我冰冷的脸,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抱着箱子出去了。
火光在窗外亮起,将我的影子投在墙上,明明灭灭。
我独自在冰冷的房间里坐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
第二日,我去了父亲的书房。
他一夜未眠,鬓角竟添了几分霜白。
见我进来,他叹了口气。
“阿朝,是爹对不住你,引狼入室。”
我跪在他面前,给他磕了个头。
“父亲,女儿不孝,让您蒙羞了。”
“女儿今年已经二十有二,年纪不小,也该议亲了。”
父亲愣住了,随即是铺天盖地的疼惜。
“阿朝,你……”
“父亲,”我抬起头,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女儿想通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兄长心有所属,我自当成全。只是这京城中人人都知我与他的过往,怕是不好再寻人家。不如,就请父亲为我指一门婚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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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将自己说得像是一件亟待处理的货物。
父亲的眼眶红了,他从暗格里取出一叠画卷,在我面前一一铺开。
“好,好,我儿说得对。这是京城所有适龄才俊的画像,你看看,喜欢哪个,爹就是绑,也给你绑过来。”
吏部尚书的公子,温文尔雅。
新科的状元郎,才华横溢。
镇国公府的世子,英武不凡。
他们都曾是我不屑一顾的人。
此刻,在我眼里,却没有任何区别。
嫁给谁,不是嫁呢?
我闭上眼,连看都懒得看,伸出手指,随意地在画卷上一点。
“就他吧。”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我睁开眼,顺着我的指尖看去。
画上是一个身着玄色官袍的男子,墨发玉冠,眉眼冷峻,薄唇紧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我父亲大惊失色,声音都变了调。
“阿朝,你……你不能选他!”
“为何?”
“他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萧珏!人称'活阎王',弹劾过的官员不计其数,为人冷酷,不近女色,是……是傅慎在朝堂上最大的死对头!”
死对头?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就是要让傅慎知道,我不是非他不可。
他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我,我也能为了恶心他,嫁给他最恨的人。
我就是要用我的婚事,化作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我抬起头,看着父亲。
“父亲,我就要他。”
我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父亲看着我,最终长叹一声,无奈应允。
“罢了,罢了。你既已决定,爹便为你去办。”
父亲的动作很快。
不过三日,赐婚的圣旨便秘密送到了将军府。
都察院左都御史萧珏,求娶将军府嫡女沈朝。
宫中的人谁也想不通,前几日还为傅慎守身如玉的将军府嫡女,怎么转眼就要嫁给傅慎的死对头了。
更不懂,我坚持密而不发这个消息,是什么意思。
父亲怕我受委屈,为我准备了京城最丰厚的嫁妆。
一箱箱贴着大红喜字的红木嫁妆被抬入府中,从前院一直排到后院,那喜庆的红色,几乎要将整个将军府淹没。
我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着下人们忙忙碌碌,内心一片平静。
直到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傅慎来了。
他换下了一身铠甲,穿着月白色的常服,看起来温和了许多。
他看到满院的红妆,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
“阿朝,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最是通情达理。”
我看着他,没说话。
“义父还在生我的气,不肯见我。这些……都是你为我和晚晚准备的吗?”他指着那些红木箱子,语气里满是感动。
“晚晚无父无母,我本还担心委屈了她,没想到……阿朝,你待我,真是恩重如山。”
我差点笑出声来。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他傅慎,能把别人的嫁妆,当成是给小三的聘礼,还如此理直气壮。
我从秋千上下来,走到他面前,伸手为他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
【第4章】
指尖触碰到他的衣料,冰凉一片。
就像我此刻的心。
“兄长说笑了,你是我父亲的养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兄长。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我故意加重了“兄长”两个字。
他却丝毫没有察觉我的异常,反而因为我的亲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沉浸在“家人”为他张罗婚事的喜悦中,甚至开始兴致勃勃地和我讨论起来。
“晚晚她性子单纯,不喜欢太张扬的东西。我看那箱赤金头面就太俗气了,不如换成一套点翠的?她皮肤白,戴点翠的好看。”
“还有那匹云锦,做嫁衣太招摇了,给她做两身常服吧。”
“对了,阿朝,你最懂这些,你帮我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晚晚她……她跟着我,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他一口一个“晚晚”,亲昵又自然。
仿佛我不是那个被他抛弃的未婚妻,而是他贴心周到的后勤总管。
我听着,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配合地点了点头。
“兄长说的是。嫂嫂天生丽质,确实不适合那些俗物。等会儿我让账房把单子送过去,兄长看看还缺什么,一并添上就是。”
“好,好!还是阿朝你想得周到!”
傅慎大喜过望,看我的样子,仿佛在看一个懂事得不能再懂事的妹妹。
他完全不知道,这些他挑挑拣拣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为他的晚晚准备的。
这些,都是我的嫁妆。
是我,沈朝,嫁给萧珏的嫁妆。
大婚前五日,萧珏依礼前来。
我们隔着一道绘着山水画的屏风,挑选嫁衣的布料。
这是规矩,婚前新人不能见面。
萧珏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冷,干脆。
“这匹正红色的织金锦不错,衬你。”
我抚摸着那块布料,触手丝滑,上面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正红色,是正妻才能用的颜色。
我轻声应道:“就它吧。”
屏风那头沉默片刻,又传来他的声音。
“凤冠的样式,你可有偏好?”
“全凭夫君做主。”
气氛很平淡,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融洽。
我们像是在谈论一桩生意,各自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这样很好。
没有期望,便不会有失望。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闯了进来。
“阿朝!”
是傅慎。
他不知何时来了后花园,正站在不远处,死死地盯着我们。
准确地说,是盯着我和那道屏风。
他看到我手里抚摸着的那块正红色的喜庆布料,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阴沉。
我猜,他大概是以为,我背着他,在和萧珏商量如何给他和晚晚的婚事“尽心尽力”。
毕竟,萧珏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主管礼法。
他大概觉得,我是为了让他和晚晚的婚事更体面,才来求萧珏的。
多么可笑的误会。
屏风后的萧珏察觉到了异样,没有出声。
傅慎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他站到我面前,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布料,狠狠扔在地上。
“沈朝,你还要不要脸?为了我,你竟然去求他?”
【第5章】
他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我看不懂的妒意。
“你明知道我最恨他!你竟然为了我和晚晚的婚事,去求他帮忙?”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累。
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我的沉默,在他看来,就是默认。
他气得浑身发抖,忽然,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支木簪。
簪头雕刻着一朵小小的朝颜花,是我名字里的“朝”。
是他五年前在边疆,用最普通的木料,亲手为我雕刻的。
他说,等他回来,就用这支簪子,为我绾发。
这是他许诺的信物,也是我五年等待的唯一念想,是我最后的精神寄托。
他举着那支木簪,举到我眼前,一字一句,残忍至极。
“既然你这么大度,这么懂事,想必也不在乎这些没用的旧物了。”
“沈朝,你不是喜欢成全吗?我今天,也成全你。”
“成全你,让你彻底忘了过去!”
“咔嚓——”一声脆响。
他当着我的面,狠狠地,将那支木簪掰成了两段。
然后,像是丢弃什么垃圾一样,随手扔进了旁边取暖用的炭火盆里。
干燥的木料碰到烧红的炭火,瞬间燃起一簇小小的火焰。
我看着那支木簪,看着那朵小小的朝颜花,在火中卷曲,变黑,最后化为一捧灰烬。
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也跟着一起碎了。
比那木簪碎裂的声音,还要响。
我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难过。
心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原。
原来,我心中最后一点关于过去的温情,是这样熄灭的。
被他,亲手烧成了灰。
大婚前一夜,京城下起了小雪。
我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喜娘为我绞面。
细细的丝线在脸上拉扯,带来轻微的刺痛,我却毫无感觉。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很快又归于平静。
侍女春桃端着一碗燕窝粥走进来,欲言又止。
“小姐……”
“说。”
“傅……傅将军他,喝醉了,在咱们院门口……”
我拿着木梳的手顿了一下。
“赶走了吗?”
“赶不走。老爷怕他闹事,影响您明天出嫁,派了好几个家丁守着,不让他进来。”
“他没去晚晚那里?”
“没有。听说晚晚姑娘派人来请了好几次,他都置之不理,就守在咱们院门口,谁劝也不听。”
我透过窗户的缝隙,能看到院门外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他不敢进来。
或者说,是不敢面对我。
他只是靠在门外的石狮子上,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呢喃着我的小名。
“阿朝……”
“阿朝,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看到我都会笑的……”
“为什么看我的眼神那么冷?阿朝……我心里难受……”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浓浓的酒气,被寒风吹得支离破碎。
若是从前,我听到他这样,怕是早就心疼得冲出去了。
可现在,我听着,内心毫无波澜。
我只是在冷静地推算。
他醉成这个样子,又在外面吹一夜的冷风,明天肯定起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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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按照规矩,出嫁时,兄长是要送嫁的。
现在看来,我不会有兄长送嫁了。
这很好。
我不想在我的大喜之日,再看到他那张虚伪的脸。
“春桃。”
“奴婢在。”
“去,抱一床被子,放到门外去。”
春桃愣住了:“小姐?”
“天冷,别让他冻死了。将军府门前要是死了人,不吉利。”
我的语气,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春桃看着我,最终还是低头应下:“是。”
她抱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出去了。
我听到门外传来傅慎的呢喃。
“阿朝……是你吗?我就知道,你还是心疼我的……”
我没有再听下去。
转身,吹熄了桌上的红烛。
满室黑暗。
这是我对他最后的仁慈。
也是,最彻底的告别。
天光乍亮,是被一阵喧闹吵醒的。
我睁开眼,喜娘已经带着侍女们鱼贯而入。
凤冠霞帔早已备好,是那日我与萧珏隔着屏风选定的正红色。
外面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将昨夜的静谧撕得粉碎。
府里一片喜气洋洋。
春桃为我端来一碗甜羹,眉眼弯弯。
“小姐,大公子二公子都从外地赶回来了,正在前厅陪着老爷呢!”
我那两个在外经商和求学的亲哥哥,竟也星夜兼程地赶了回来。
心中划过一丝暖意。
真好,今日送我出嫁的,是我真正的亲人。
我正由着喜娘摆布,院外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小姐,不好了!傅将军他……”
话音未落,另一个声音已经粗暴地打断了他。
“滚开!”
傅慎宿醉未醒,头痛欲裂。
他一脚踹开院门,身上还穿着昨夜那件沾了酒污和露水的月白常服。
他抓住一个小厮的衣领,满脸不耐。
“一大早,吵什么?”
那小厮被他吓了一跳,看清是他,又转为惊喜。
“傅将军您醒啦!您怎么还在这儿?”
“今天小姐大喜的日子,您快去前厅送送小姐啊!轿子都快到门口了!”
傅慎的动作僵住了。
他脸上的醉意和不耐,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骇人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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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谁……谁大喜的日子?”
小厮被他吓得结结巴巴。
“是……是小姐啊。咱们府上就一位小姐,沈朝小姐啊。”
“她今天,嫁给都察院的萧珏萧大人。”
傅慎如遭雷击。
他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风化的石像。
我想,他此刻一定将近日所有不合理之事都串联起来了。
那满院他以为是给晚晚的嫁妆。
我与萧珏隔着屏风的“密谈”。
我对他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态度。
还有我那句“兄长值得最好的”。
原来,我不是在帮他。
我是在,嫁人。
“不……”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
“不!!!”
他发疯似的冲出院子,冲向府门。
家丁们根本拦不住他。
我端坐在梳妆台前,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喧嚣。
【第7章】
喜娘为我盖上红盖头。
“吉时到——”
春桃扶着我,一步步走出房门,走向前厅。
父亲和哥哥们都在等我。
我能感觉到他们担忧的目光,但我只是平静地走着。
府门大开,那顶八抬大轿就停在门外,流苏璀璨,喜庆逼人。
我正要躬身钻入轿中。
“沈朝!”
一声目眦欲裂的咆哮从身后传来。
我没有回头。
下一刻,只听“锵”的一声,长刀出鞘。
一道凌厉的寒光闪过。
“咔嚓——”
一声巨响。
我面前的喜轿,那根粗壮的轿杆,竟被他一刀斩断。
整个轿身轰然歪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满场死寂。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在了这一刻。
喜轿猛地一沉,重重砸在地上。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
轿帘晃动,我扶着春桃的手,从倾颓的轿中平静地走了出来。
凤冠有些歪了,我伸手扶正。
红色的盖头早已滑落,露出我没有一丝波澜的脸。
我看着不远处那个状若疯魔的男人。
傅慎。
他握着刀,刀尖还在滴血,那是从他自己掌心渗出的血。
他喘着粗气,一双眼睛红得像是要噬人。
“阿朝,你下来。”
“不准嫁。”
“我不准你嫁给他!”
他的话,不是请求,是命令。
是那个在我面前颐指气使了许多年的傅慎,下意识的命令。
可笑。
他还以为自己是谁?
一道玄色的身影挡在了我的身前。
是萧珏。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只是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尖直指傅慎。
“傅将军,当街毁轿,劫夺朝廷命官之妻,是想造反吗?”
萧珏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得像冰。
京城卫兵迅速围了上来,明晃晃的刀枪将我们团团围住。
看热闹的百姓更是将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傅慎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他的眼睛里只有我。
“阿朝,你过来!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嫁给他?为什么!”
“你是在报复我吗?因为晚晚?你就这么作践自己,嫁给我最恨的人?”
他一声声地质问,每一个字都带着他自以为是的受伤和愤怒。
他觉得我是在作践自己。
他觉得除了他,我嫁给谁都是作践。
何其傲慢,又何其愚蠢。
我绕过萧珏,向前走了两步。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看着他。
“傅慎。”
我第一次,连那声“兄长”都懒得再装。
“你问我为什么?”
“那我倒想问问你,兄长能为了心爱之人,在大殿之上,用赫赫军功求娶一位有孕的女子。”
“你觉得那是情深义重。”
“那我沈朝,将军府的嫡女,为你虚耗五年青春,如今为自己觅得良缘,光明正大地出嫁,又有什么错?”
我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传遍长街。
傅慎的脸,一瞬间血色尽失。
“我……”
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继续说下去,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你说我作践自己?在你带着别的女人和她的孩子,跪在将军府,用我的颜面去换你的爱情时,你怎么不说作践?”
【第8章】
“在你将我五年等待的信物,那支木簪,亲手折断,扔进火盆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作践?”
“傅慎,从你毁掉木簪的那一刻起,我沈朝与你的过去,便也跟着那支簪子一起,化成灰了。”
“我们之间,两清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
我转身,挽住萧珏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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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臂很稳,给了我坚实的力量。
“夫君,我们走吧,别误了吉时。”
萧珏收剑入鞘,握住我的手。
“好。”
他护着我,走向停在不远处的备用马车。
自始至终,我再未回头看傅慎一眼。
身后,似乎传来了他崩溃的嘶吼,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婚队,继续前行。
锣鼓声再次响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荒唐的闹剧。
新房里,龙凤红烛静静燃烧。
萧珏为我摘下沉重的凤冠,动作轻柔。
“累了一天,饿了吧?”
他端过一碗早就备好的莲子羹。
我确实饿了,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吃着。
我们之间没有太多话,却并不尴尬。
“今日之事,让你受委屈了。”
他忽然开口。
我摇摇头。
“该说抱歉的是我,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他看着我,烛光在他的眼底跳跃。
“我不在乎麻烦。”
“我等这一天,等了很多年了。”
我拿着汤匙的手顿住。
“从我第一次在宫宴上见到你,就想娶你了。”
“只是那时,你眼里只有傅慎。”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原来这场看似荒唐的婚姻,并非我一个人的权宜之计。
婚后的日子,萧珏将我照顾得很好。
他会记得我喜欢在清晨喝一杯温水。
他会在我处理府中账目时,安静地在一旁看书,不打扰我。
他会在我夜晚偶感寒凉时,将一件带着他体温的外袍披在我身上。
没有炽热的言语,却处处是细致的关怀。
洞房花烛夜,他没有碰我,只是给了我一床新被子。
他说:“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沈朝,我等你。”
我靠在他的怀里,第一次感觉到了心安。
与傅慎有关的一切,似乎都成了上辈子的事。
直到父亲将我叫回将军府。
书房里,父亲的脸色很复杂。
“阿朝,傅慎他……被我禁足了。”
我“嗯”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他……精神有些崩溃,前几日,终于对我坦白了所有事。”
父亲叹了口气,将傅慎那套迟来的说辞,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
原来,傅慎在边疆最后一场战役中,身中奇毒,无药可解。
是晚晚的父亲,一个随军的郎中,用一种以命换命的古法,将毒引到了自己身上,救了傅慎。
那位郎中临死前,将女儿晚晚托孤于他。
而晚晚腹中的孩子,也并非傅慎的。
是她与一个早已战死的普通士兵的遗腹子。
傅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恩,为了责任,为了护住那个可怜的孤女和她腹中的遗孤。
多么感天动地。
多么义薄云天。
如果换做一个月前,我听到这个真相,或许会哭着原谅他,心疼他的身不由己。
【第9章】
可现在,我听着,只觉得荒谬。
父亲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
“阿朝,你看……他也是有苦衷的,要不……”
我笑了。
“父亲。”
我打断他。
“他的苦衷,是他的事。与我何干?”
“他为了他的恩义,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牺牲我的五年,我的名誉,我的一切吗?”
“那谁来同情我的苦衷?”
父亲哑口无言。
我站起身,理了理衣袖。
“父亲,劳烦您带一句话给他。”
“就说,你的苦衷是你的,我的伤痕是我的。”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原谅。”
“他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说完,我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几日后,我听春桃说起。
傅慎听了我带去的话后,当场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满头青丝,竟在一夜之间,尽数化为白雪。
日子一天天过去,京城的风雪停了,迎来了暖春。
我与萧珏的生活和睦安然。
他不像傅慎那样,要求我必须是温婉贤淑的将军府嫡女。
他支持我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我拿出部分嫁妆,在京城开办了第一家只招收女子的学堂。
从琴棋书画到算盘账目,我都亲自教授。
看着那些女孩求知若渴的脸,我找到了新的人生价值。
我不再是谁的未婚妻,也不再是谁的妻子。
我是沈朝,是我自己。
而关于傅慎的消息,总会零零散散地传进我的耳朵。
晚晚在得知所有真相后,无法接受傅慎对她只有愧疚和责任,并无半分爱意。
她本就身子弱,加上心结难解,生产时遭遇大出血,最终没能挺过来,香消玉殒。
一尸两命。
傅慎失去了他用军功换来的婚事。
失去了我的原谅。
如今,连他拼命想要保护的责任对象,也彻底失去了。
他变得一无所有。
父亲收回了他“傅”姓的恩典,将他逐出了将军府。
他不再是战功赫赫的傅将军,只是一个叫慎的孤儿。
他整日以酒为伴,疯疯癫癫,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他开始整日以酒为伴,形销骨立。
那日,我与萧珏一同去城外的寺庙上香。
马车行至一处僻静的街角,我无意间掀开车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傅慎。
他蜷缩在一家酒馆的屋檐下,衣衫褴褛,满身污秽,怀里抱着一个酒坛子。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注视,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浑浊不堪,但在看清是我的一瞬间,迸发出了骇人的光亮。
那光亮里,有悔恨,有痛苦,有哀求,有不甘。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想朝我的方向跑过来。
“阿……朝……”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就像在看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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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放下了车帘。
我转过头,对身旁的萧珏笑了笑。
“夫君,我们回家吧。”
萧珏握住我的手,将我揽进怀里。
“好,我们回家。”
马车缓缓启动,将那个落魄的身影,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第10章】
数年光阴,弹指而过。
我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我与萧珏的感情,在平淡的岁月中,愈发深厚。
他从不善言辞的左都御史,变成了会笨拙地给女儿扎小辫的父亲。
我的女学,也办得有声有色,甚至得到了皇后的嘉奖,在全国各地都开设了分堂。
将军府的门楣,因我而更加光耀。
傅慎,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再提起。
直到那天,二哥从边地述职回来,与我闲聊时说起。
“对了,阿朝,我这次回来,路过北边的封地,见到一个人。”
我正在为我的小女儿整理新裁的春衫,闻言随口问了一句。
“谁?”
“慎。就是以前那个……傅慎。”
我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他怎么了?”
“他带着晚晚那个没能活下来的孩子,自请去了最苦寒的朔方。这些年,一直待在那里,终生未再娶。”
二哥喝了口茶,继续说。
“他过得很不好,人苍老得厉害。我在城楼上看到他,在他那小小的院子里,种满了朝颜花。”
朝颜花。
他身旁的女子,叫晚晚。
「“我」“他一个人,就对着那满院子的花海,从日出坐到日落,一动不动,跟个活死人似的。”
二哥说完,小心地看了我一眼。
我只是把叠好的新衣放进女儿的衣柜里。
转身,我拿起另一件。
“都过去了。”
我的语气很淡,像是真的在说一件与我无关的旧事。
小女儿摇摇晃晃地跑过来,抱住我的腿,奶声奶气地喊“娘亲”。
我弯腰将她抱起来,亲了亲她柔软的脸颊。
她咯咯地笑,满室都是暖意。
我对二哥笑了笑。
“愿他此生,能学会珍惜眼前人吧。”
虽然,他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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