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滋啦——”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三线工厂嘈杂的午后,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保时捷Panamera停在了满是油污的车间门口。
“滋啦——”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三线工厂嘈杂的午后,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保时捷Panamera停在了满是油污的车间门口。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亮的年轻人,他嫌恶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仿佛空气中的机油味是什么剧毒气体。
他叫蒋文博,集团总部最年轻的项目主管,海归精英,也是陆秉谦未来的女婿。
“思瑶,你就在车上等吧,里面太脏了。”蒋文博回头,对车里的女孩柔声说道。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精致却冰冷的脸。陆思瑶,陆秉谦的亲生女儿,她看都没看车间一眼,冷冷地从包里拿出一张烫金的请柬:“爸,给他吧,我们赶时间。”
蒋文博接过请柬,脸上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大步走进车间。
机器的轰鸣声中,一个五十岁的男人正趴在一台老旧的车床上,专注地打磨着一个零件。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背脊微微佝偻,满手都是洗不掉的黑色油泥。
他就是陆秉谦,这家工厂里工龄最长的高级钳工。
“叔叔。”蒋文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机器的噪音。
陆秉谦抬起头,看到蒋文博,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有些局促地在身上擦了擦手,“文博啊,你怎么来了?思瑶呢?”
“思瑶在车上,她说这里味道大。”蒋文博说着,将那张华丽的请柬像扔废纸一样扔在陆秉谦面前的工具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下个月我和思瑶结婚,这是请柬。”
陆秉谦激动地拿起请柬,小心翼翼地吹掉上面的灰尘,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好,好啊!我一定去,一定去!”
蒋文博嘴角的讥讽更浓了:“叔叔,别误会。这是思瑶的意思,你的位置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在后厨那桌,和酒店的师傅们一起。免得到时候亲家问起来,思瑶不好介绍。”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陆秉谦的心上。
后厨那桌?
不好介绍?
他看着蒋文博那张写满傲慢的脸,又透过车间的窗户,看到了女儿那张冷漠的侧脸。她甚至不愿意下车看他一眼。
周围的工友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一道道同情、嘲弄、幸灾乐祸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窃窃私语声钻入他的耳朵。
“啧啧,亲生女儿结婚,当爹的只能坐后厨。”
“还不是嫌他穷,嫌他是个钳工丢人呗。”
“养了个白眼狼啊……”
陆秉谦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一辈子积攒的尊严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他为这个家当牛做马一辈子,供女儿读完大学,送她去大城市。可到头来,他却成了女儿人生里的一个污点,一个需要被藏起来的耻辱。
“怎么?叔叔不满意?”蒋文博抱起双臂,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思瑶说了,你要是觉得丢人,也可以不来。礼金我们也不要你的,毕竟你那点工资,自己生活都困难。”
陆秉谦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如同被泡进了冰窟窿里,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蒋文博轻哼一声,转身就走,仿佛多待一秒都是折磨。保时捷发出一声咆哮,绝尘而去,卷起的尘土扑了陆秉谦一脸。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烫金的请柬,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手掌,他却浑然不觉。
“老陆,别想了,去办公室一趟,新来的王厂长找你。”一个老工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陆秉谦行尸走肉般地走向厂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二十多岁的王厂长正翘着二郎腿,一边玩手机一边喝着茶。他看到陆秉谦进来,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陆师傅是吧?五十了?”
“嗯,今天刚满五十。”陆秉谦低声回答。
“五十好啊,到了该享清福的年纪了。”王厂长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集团要优化产业结构,淘汰落后产能。你呢,年纪也大了,学历也不够,跟不上时代了。这是提前退休协议,签了吧,厂里多给你补三个月工资,算是仁至义尽了。”
提前退休?这不就是变相的辞退吗!
陆秉谦猛地抬起头,急声道:“王厂长,我还能干!我的技术……”
“技术?”王厂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陆师傅,现在是工业4.0时代,讲的是大数据,是智能化。你那套敲敲打打的土办法,早就该进博物馆了。别废话了,赶紧签,后面还一堆人排队呢。”
家庭的抛弃,职场的“清退”,在五十岁生日这一天,像两座大山一样,轰然压下。
陆秉谦看着那份冰冷的协议,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他拿起笔,手抖得不成样子,在那张决定他后半生命运的纸上,缓缓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他落笔的最后一刻,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高级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干练的男人带着两名助手闯了进来,他环视一圈,目光最后锁定在陆秉谦身上,语气急切地问道:“请问,哪位是陆秉谦,陆师傅?”
王厂长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我就是厂长,几位是……”
为首的男人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到陆秉谦面前,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红色抬头的绝密文件,双手递上,态度恭敬到了极点:“陆师傅,我是总部CEO特助,我叫李哲。奉董事长最高指令,紧急调您前往集团总部核心研发中心,参与‘龙芯’项目。这是您的调令,即刻生效!”
什么?!
整个办公室瞬间死寂。
王厂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总部?核心研发中心?“龙芯”项目?那可是集团投资上千亿,决定公司未来命运的最高级别项目啊!
陆秉谦也懵了,他看着那份红头文件上“陆秉谦”三个大字,大脑一片空白。他一个三线工厂的糟老头子,怎么可能被调去那种地方?
“是不是……搞错了?”他喃喃自语。
李特助身后的一个年轻助理小声嘀咕了一句:“李哥,人事部那边给的资料好像是‘陆秉轩’,天才工程师那个……”
李特助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助理立刻闭上了嘴。他对着陆秉谦,笑容愈发恭敬:“没错,就是您,陆秉谦师傅。车已经在外面等了,请您立刻跟我们出发,项目等不了了!”
王厂长此刻才反应过来,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李,李特助,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老陆他……他刚签了提前退休协议……”
李特助的目光这才转向王厂长,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刀:“提前退休?谁给你的胆子,让集团的国宝级专家提前退休?王厂长是吧?你被解雇了,现在就去财务部结账滚蛋!”
说完,他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王厂长,对陆秉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陆师傅,时间紧急,我们走吧。”
陆秉谦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们走出了工厂,坐上了一辆他只在电视里见过的黑色奥迪A8。直到汽车平稳地驶上高速,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知道,这绝对是一场乌龙。他们要找的,肯定是那个和自己同音不同字的天才工程师“陆秉轩”。
可现在,他还能说什么?说他们找错人了,然后灰溜溜地滚回那个已经没有他位置的工厂,接受被辞退的命运吗?
不!
女儿的冷漠,蒋文博的羞辱,新厂长的轻蔑,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凭什么!凭什么他干了一辈子,到头来就要被如此践踏!
陆秉谦攥紧了拳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既然命运给了他这个机会,那他就赌一次!他要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看看,他这一双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到底能干什么!
当陆秉谦提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工具包,走进集团总部那栋高达百米的玻璃幕墙大厦时,他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大厅光可鉴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来来往往的都是西装革履、步履匆匆的精英,每个人胸前都挂着印有博士、硕士头衔的工牌。他们看到陆秉谦,眼神里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诧异和鄙夷。
“这人谁啊?走错地方了吧?保安呢?”
“看他那工具包,不会是来修水管的吧?”
李特助将陆秉谦直接带到了顶层的核心研发中心。这里是整个集团的心脏,戒备森严,气氛紧张。
一间巨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公司的技术骨干,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神情凝重。主位上坐着的,正是蒋文博。他作为“龙芯”项目的负责人之一,此刻正意气风发。
当李特助推开门,领着陆秉谦走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蒋文博看到陆秉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随即转为一种极度的荒谬和愤怒。
“李特助,你什么意思?把一个修机器的工人带到这里来干什么?!”他猛地站起来,指着陆秉谦喝道。
李特助面无表情地说:“蒋主管,这位是陆秉谦师傅,总部特聘的技术专家,从今天起加入你们的项目组。”
“专家?”蒋文博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他?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老钳工,也配叫专家?李特助,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要的是陆秉轩,麻省理工毕业的天才工程师陆秉轩!”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陆秉谦。
李特助额头也冒出了一丝冷汗,但他接到的命令是死命令,只能硬着头皮说:“人事调动,我只负责执行。蒋主管,请注意你的言辞。”
蒋文博脸色铁青,他知道自己不能得罪CEO特助。他眼珠一转,一个恶毒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指着会议室中央一个被白色防尘布盖着的巨大机器,冷笑道:“好,既然是‘专家’,那总得露两手吧?正好,我们这里有个小麻烦。”
他走过去,一把掀开防尘布。
一台造型精密复杂,充满了科幻感的银白色仪器出现在众人面前。
“德国克劳斯玛菲集团的‘量子光刻校准仪’,价值一亿三千万欧元。”蒋文博拍了拍仪器,脸上满是炫耀和挑衅,“三天前运到的,结果里面的核心陀螺仪出了故障,精度偏差了0.01微米。德国那边派了三个专家,远程调试了两天都没搞定。他们说必须返厂维修,一来一回至少三个月,我们的项目等不了。”
他转过头,死死盯着陆秉谦:“陆‘专家’,你不是厉害吗?给你一天时间,你要是能把它修好,我蒋文博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磕头道歉。要是修不好,就立刻卷铺盖滚蛋,别在这丢人现眼!”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根本不是考验,这是赤裸裸的羞辱!连德国原厂的专家都束手无策的顶尖仪器,让一个老钳工去修?这不是开玩笑吗!
苏晚晴,团队里最年轻的技术总监,一位刚从剑桥回来的物理学女博士,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虽然也觉得陆秉谦的出现很荒谬,但蒋文博的做法实在太过分了。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看陆秉谦出丑时,陆秉谦却一言不发地走上前,绕着那台精密的仪器走了一圈。
他没有看那些复杂的数据面板,也没有碰那些精密的按钮。他只是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金属外壳,然后侧过耳朵,贴了上去,闭上了眼睛。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觉得这老头疯了。
“他在干什么?听诊吗?给机器看病?”
“笑死我了,这是哪来的神棍?”
蒋文博更是抱着手臂,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一分钟后,陆秉谦睁开了眼睛。他从自己那个破旧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个老旧的医用听诊器。
还有一个他自己用废旧轴承钢磨制的小锤子,和一个形状古怪的扳手。
在众人惊掉下巴的目光中,他将听诊器的一头贴在机器外壳上,另一头塞进耳朵里。然后用那个小锤子,在机身上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敲击起来。
“咚……咚咚……咚……”
每一次敲击的位置、力道都截然不同。他的表情专注到了极点,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这台机器。
“够了!”蒋文博终于忍不住了,怒喝道,“你在这里装神弄鬼什么!再不滚我叫保安了!”
就在这时,一直皱眉观察的苏晚晴突然开口了:“等等!你们看屏幕!”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与仪器连接的大屏幕。屏幕上,代表陀螺仪精度偏差的那条红色曲线,竟然在极其轻微地波动着!虽然幅度很小,但它确实在向着代表“零偏差”的基准绿线靠近!
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惊呆了。
陆秉谦充耳不闻,他的敲击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突然,他停了下来,拿起那个自制的怪异扳手,伸进一个谁也没注意到的检修口里,凭着感觉,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大屏幕上,那条红色曲线猛地一跳,随即与基准绿线完美重合!
“嗡——”
仪器发出一声轻快的嗡鸣,所有的指示灯瞬间由红转绿。
修复了!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所有博士、硕士,所有技术精英,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呆地看着陆秉圈,看着他手里那几件简陋到可笑的工具。
这……这不科学!
“连接德国总部的视频会议!”蒋文博嘶吼道,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让他们确认!”
视频很快接通,一个白发苍苍的德国老工程师出现在屏幕上,他看到仪器恢复正常,同样一脸震惊:“Mein Gott(我的上帝)!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蒋文博指着陆秉谦,咬牙切齿地说:“是他,用锤子敲好的。”
德国工程师施密特先生的目光落在陆秉谦和他手里的工具上,先是疑惑,随即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激动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凑到屏幕前,失声惊呼:
“听诊器……冲击校准锤……非标准力矩扳手……这……这是传说中的‘徒手校准’(Manual Calibration)!失传了近五十年的技艺!天呐!先生,请问……您是哪位大师?”
大师?!
这两个字像炸弹一样在会议室里炸开。
蒋文博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陆秉谦,这个被他视为垃圾、视为耻辱的老钳工,竟然是连德国总工程师都要尊称一声“大师”的存在!
陆秉谦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工具收回帆布包,转身准备离开。他用行动,给了蒋文博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整个研发中心,鸦雀无声。
那一刻,陆秉谦佝偻的背影,在所有精英眼中,变得高深莫测。
陆秉谦一战成名。
“徒手校准”这个词,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研发中心。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博士们,再看到陆秉谦时,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敬畏和好奇。
但蒋文博却把这视为奇耻大辱。他不仅没履行磕头道歉的承诺,反而将陆秉谦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个老钳工,竟然在他最引以为傲的领域里把他踩在了脚下,这让他如何能忍?
他开始处处给陆秉谦使绊子。
“陆师傅,既然你是大师,那这个‘超临界反应堆’的压力阀门渗漏问题,也交给你了。”蒋文博将一份报告摔在陆秉谦桌上,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可是几百个G的模拟数据都找不到原因的难题,就拜托你了。”
这是集团另一个核心项目遇到的瓶颈,压力阀在极限工况下总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出现微小渗漏,虽然不影响安全,却严重影响产品评级。整个团队用超级计算机模拟了几个月,都没找到症结所在。
陆秉谦没说话,只是拿上工具包,去了实验室。
他没有看那些天书般的数据,而是直接穿上防护服,走进了巨大的反应堆模型里。他用手像抚摸情人一样,一寸一寸地摸过那冰冷的阀门管道。
半天后,他出来了。
“阀门主体没问题。”他对项目组的人说,“问题出在密封圈上,材质在超高压下会产生一种人眼看不见的‘晶格蠕变’,导致分子间隙变大。换成7号复合材料就行了。”
项目组的博士们面面相觑。
“晶格蠕变?我们的材料学专家怎么没发现?”
“开玩笑吧,凭手摸就能摸出分子结构问题?”
苏晚晴却将信将疑地让人去做了测试。结果出来,所有人都闭嘴了。陆秉谦说得分毫不差!问题迎刃而解!
如果说第一次是侥幸,那第二次,就是神迹。
苏晚晴看着陆秉谦的眼神彻底变了。她开始主动跟在陆秉谦身边,像个小学生一样,把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操作都详细记录下来。她发现,陆秉谦的知识体系和他们完全不同。他们依赖数据、公式和模型,而陆秉谦依赖的是一种超越科学仪器的直觉和经验,他能“看”到金属的疲劳,“听”到电流的悲鸣。
“陆师傅,您是怎么判断出来的?”苏晚晴虚心请教。
“摸多了,就知道了。”陆秉谦的回答朴素得让人抓狂。
苏晚晴成了陆秉谦的“翻译官”。她将陆秉谦那些“玄学”一样的经验,用最前沿的物理学和材料学理论进行建模和阐述,形成了一份份极具价值的技术报告。研发中心的效率,因为陆秉谦的加入,竟然凭空提升了三成!
陆秉谦的威望越来越高,而蒋文博的地位则受到了严重威胁。他开始动用更卑劣的手段。他偷偷拷贝了苏晚晴整理的、关于陆秉谦技术经验的报告,署上自己的名字,直接向集团CEO贺天宇邀功。
贺天宇,一个四十多岁的金融精英,从华尔街空降而来,是典型的资本代言人。他极度崇尚高科技、互联网和金融模式,对于集团赖以起家的制造业和那些满身油污的工人,骨子里就充满了鄙夷。
CEO办公室里,贺天宇看着蒋文博的报告,满意地点了点头。
“文博,不错。用现代科学理论去解构那些老师傅的经验,形成标准化的SOP流程,这才是我们需要的创新。”贺天宇扶了扶金边眼镜,“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再需要那些经验丰富但难以管理的‘老师傅’了。所有人都是流水线上可替换的螺丝钉,这才是最健康的模式。”
蒋文博心中窃喜,连忙附和:“贺总英明!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那个叫陆秉谦的老工人,最近在研发中心倚老卖老,搞个人崇拜,严重影响了团队的科学氛围。”
贺天宇眉头一皱,他想起了那个提着破帆布包的老头。
“一个土鳖,能翻起什么浪?”他语气冰冷,“我早就觉得他的存在,有损我们公司高科技的形象,像一颗老鼠屎。文博,这件事交给你处理,尽快把他弄走,我不想下次来研发中心,还能闻到机油味。”
“明白!”蒋文博得到了尚方宝剑,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他回到研发中心,立刻宣布了一项新的人事任命,成立一个新的“技术攻坚预研部”,将陆秉谦调过去当光杆司令,并且把所有最难、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都扔给了他。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要把陆秉谦往死里整,逼他自己走人。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陆秉谦。
一周后,被判定为“死刑”的“航天发动机叶片动态平衡”项目,被陆秉谦用几根锉刀和一块磨石攻克了。
半个月后,困扰了公司五年的“深海潜航器密封”技术,被陆秉谦用一种古老的“冷锻铆接”工艺解决了。
陆秉谦就像一个无情的打脸机器,蒋文博每一次刁难,都变成了他展示神技的舞台。他在研发中心的声望,不降反升,甚至被一些年轻工程师私下里称为“陆神”。
蒋文博气得快要发疯了。
就在这时,一个惊天噩耗传来,给了他,也给了整个集团致命一击。
美国最大的竞争对手“鹰眼科技”,突然召开全球发布会,宣布他们成功研发出了一种颠覆性的“磁约束一体成型”技术,可以将复杂构件的生产成本降低90%,性能却能提升300%!
消息一出,全球工业界震动!
集团的股价应声而落,一天之内,市值蒸发了上千亿!订单被疯狂取消,合作商纷纷解约,公司瞬间陷入了濒临破产的境地。
紧急董事会上,贺天宇焦头烂额,他手下的所有技术团队,面对鹰眼科技那份如同天书般的技术资料,都束手无策。
“这是降维打击!我们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的技术,至少领先我们二十年!”
绝望的情绪在整个集团蔓延。
就在这时,董事会的一位元老,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请秦老出山吧!”
秦老,集团的创始人,一位七十多岁、早已退休的老人。
当秦老被请回集团总部时,他看着鹰眼科技的技术资料,浑浊的双眼久久没有言语。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也没办法时,他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群蠢货。”秦老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高管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用拐杖敲了敲地,沉声道:“能救公司的只有一个人。马上,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找到代号‘钳工’的那位师傅!”
“钳工?”贺天宇一愣,“这是谁?”
秦老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失望:“二十年前,就是他用一套全新的设计理念,帮公司打下了半壁江山。我只知道他姓陆,喜欢别人叫他钳工。他当年就提出过一个比‘磁约束’更先进的构想,但因为太过超前,被我们给否决了。现在看来,鹰眼科技的技术,不过是他当年那个构想的简化版而已。”
“快去找!”秦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找到他,集团还有救!找不到,大家就一起准备破产清算吧!”
整个集团立刻疯狂地运转起来,所有部门都在寻找那个神秘的、代号为“钳工”的救世主。
而此刻,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钳工”大师——陆秉谦,正被蒋文博叫到办公室,一份辞退通知书,再一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陆秉谦,你被开除了。”蒋文博靠在老板椅上,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得意,“公司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贺总说了,就是因为有你这种思想僵化、技术落后的老员工拖后腿,公司才会陷入危机。所以,你必须滚蛋,给全公司一个交代!”
全网直播的集团战略发布会现场,闪光灯亮如白昼。
集团CEO贺天宇坐在主席台中央,脸色憔ें悴,但眼神里却透着一丝如释重负。他身旁坐着的,是竞争对手“鹰眼科技”的代表。
今天,他要在这里,当着全国媒体的面,签署一份合作协议。
一份丧权辱国的协议。
协议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出让公司40%的股份,共享所有核心技术专利,并裁撤掉整个基础制造部门,沦为鹰眼科技的代工厂。
这是饮鸩止渴,但却是贺天宇能想到的、保住自己位置的唯一办法。
“各位媒体朋友,”贺天宇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说道,“今天,我们做出一个艰难但正确的决定。在全球化浪潮下,固步自封是没有出路的。我们必须承认,我们在技术上存在代差。因此,我们决定与鹰眼科技达成深度战略合作……”
台下,第一排的贵宾席上,蒋文博和陆思瑶并肩而坐。
蒋文博作为促成这次“合作”的功臣,被贺天宇树立为“拥抱变革的青年才俊”代表,此刻的他春风得意,享受着万众瞩目的快感。
而陆思瑶,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未来公公,和身边英俊不凡的未婚夫,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瞥了一眼会场角落,那里,几个保安正架着一个拼命想要冲进来的老人。
那个老人,就是她的父亲,陆秉谦。
“爸,你闹够了没有!”陆思瑶终于忍不住,走过去,压低声音怒斥道,“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公司都快倒了,你不安安分分地拿着遣散费滚蛋,还来这里捣什么乱!”
陆秉谦看着自己盛装打扮、妆容精致的女儿,心如刀绞。他刚刚被蒋文博当成垃圾一样赶出公司,可他不能走!因为只有他知道,那份协议一旦签下,这家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公司就彻底完了!
“思瑶,不能签!那个技术是有致命缺陷的!相信我!”陆秉谦抓住女儿的手,急切地说道。
“够了!”陆思瑶厌恶地甩开他的手,“你一个老钳工,懂什么致命缺陷?你知不知道,文博为了这次合作付出了多少心血?你知不知道,贺总马上就要提拔他做副总裁了?你非要毁了我们才甘心吗?”
就在这时,贺天宇在台上提高了音量,将矛头直指陆秉谦。
“当然,我们也要为过去的错误付出代价!”他义正言辞地说道,“公司内部,存在着一批思想僵化、不思进取的老员工,他们是公司发展的最大阻力!今天,我宣布,将开除以研发部员工陆秉谦为首的一批‘落后分子’,以儆效尤!他将为公司的危机负全部责任!”
唰!
所有的镜头,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被保安架住的陆秉谦身上。
他成了一个替罪羊,一个在全国直播中被公开处刑的小丑。
蒋文博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陆思瑶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同情,只有如释重负。
陆秉谦感觉天旋地转,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远去,只剩下无尽的屈辱和绝望。
“我……我没有……”他无力地辩解着。
“贺总说得对,签吧!”台下的股东们已经等不及了。
贺天宇拿起桌上的派克金笔,拧开笔帽,正准备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住手!”
一声苍老但中气十足的怒喝,如洪钟大吕,在会场门口炸响。
全场为之一静,所有人齐刷刷地回头望去。
只见会场大门被缓缓推开,一位白发苍(cāng)苍(cāng)但精神矍铄(juéshuò)的老人,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在一群集团元老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秦……秦老!”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
贺天宇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早已不问世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创始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秦老没有理会任何人,他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扫视全场,最后,定格在被保安死死按住的陆秉谦身上。
在全场数千人错愕、震惊、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秦老一步一步,径直走到了陆秉谦的面前。
他挥手斥退了保安,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珠子都掉下来的动作。
他对着衣衫不整、满脸绝望的陆秉谦,深深地,鞠了一躬。
九十度的躬。
“秉谦,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秦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无尽的歉意,“现在,集团的生死,就拜托你了。”
整个会场,死寂一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贺天宇懵了。
蒋文博懵了。
陆思瑶更是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是什么情况?集团的创始人,传说中的商业教父,竟然给一个被当成垃圾一样开除的老钳工鞠躬?还说……集团的生死,要拜托他?
秦老缓缓直起身,接过助手递来的话筒,转身面向全场媒体,声音沉稳而有力:
“各位,寻找了这么多天,今天,我终于找到了。”
他伸出手,搭在陆秉谦的肩膀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现在,我向大家隆重介绍。这位,就是我们集团的定海神针,是我们苦苦寻找的、代号‘钳工’的传奇大师——陆秉谦先生!我们公司赖以发家的那几项核心专利,半壁江山,都是由他亲手打造!”
轰隆!
如果说刚才秦老的鞠躬是惊雷,那现在这句话,就是引爆了一颗核弹!
他……他就是那个神秘的“钳工”大师?
那个能拯救公司的救世主?
竟然是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落魄的老工人?
蒋文博的脸瞬间变成了死灰色,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想起来了,陆秉谦解决的那些难题,哪一件不是惊世骇俗?可他,竟然把这样一尊真神,当成垃圾一样,百般羞辱,甚至要将他扫地出门!
陆思瑶更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看着台上那个突然间变得无比高大的父亲,那个被商界泰斗恭敬对待的父亲,再想想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刻薄恶毒的话……悔恨的泪水,瞬间决堤,夺眶而出。
原来,她一直视为人生污点的父亲,才是这个商业帝国里最璀璨的明珠!她才是那个有眼无珠的傻子!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贺天宇失声尖叫,状若疯狂,“他就是一个老钳工!骗子!他是个骗子!”
秦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闭嘴。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然后,他用带着期盼的目光看着陆秉谦:“秉谦,鹰眼科技的那个技术……”
陆秉谦默默地看了一眼台下已经面无人色的女儿,又看了一眼疯狂的贺天宇和瘫软的蒋文博,最后,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口浊气里,仿佛吐尽了半生的委屈和压抑。
他的腰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挺直了。那双常年跟机器打交道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自信和光芒。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旁边一块巨大的演示白板前,拿起了一支最普通的黑色马克笔。
全场的呼吸都屏住了。
陆秉谦的手,动了。
没有草稿,没有迟疑。他的手稳如磐石,一道道精准的线条,一个个复杂的结构图,一组组精妙的公式,行云流水般地出现在白板上。
那不是在画图,那是在创造一个世界!
一个全新的,远比“磁约束”更加先进、更加优雅、更加颠覆的全新技术架构!
三分钟。
仅仅三分钟。
当陆秉谦画下最后一笔时,整个白板已经被一个闪耀着智慧光芒的完美工业艺术品所填满。
在场的所有技术专家,包括鹰眼科技的代表,全都看傻了。他们如痴如醉地看着那个设计图,仿佛看到了神迹。
“这……这是‘场论约束’和‘自适应锻造’的结合……天呐,这个构想……太疯狂了!太完美了!”
“原来……原来还可以这样!我们都走错路了!”
陆秉谦放下笔,转过身,指着大屏幕上鹰眼科技引以为傲的技术核心图,说出了那句足以载入史册的话:
“他们的技术,核心是这个能量环。而这个东西,”他顿了顿,声音平淡却带着碾压一切的力量,“是我二十年前,随手画出的一份草稿。因为有无法解决的致命缺陷,被我扔进了垃圾桶。”
“噗通!”
鹰眼科技的代表一屁股坐倒在地,面如死灰。
全场,彻底沸腾!
合作协议当场被撕得粉碎。
贺天宇和蒋文博,因涉嫌商业渎职、出卖公司核心利益以及窃取技术成果,被当场免职,由纪检部门带走调查。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发布会变成了一场狂欢,集团的股价在短短十分钟内,触底反弹,直线拉升,全线飘红!
陆思瑶站在人群中,看着台上那个被无数人簇拥、散发着万丈光芒的父亲,她哭得泣不成声,悔恨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她想上前,想喊一声“爸”,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再也没有那个勇气。
她知道,她永远地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一周后,集团董事会一致通过,任命陆秉谦为集团终身首席技术官,并开出了九位数的天价年薪和巨额股权。
然而,陆秉谦拒绝了。
在就职仪式上,面对所有高管和媒体,他只提了一个要求:
“我不要薪水,也不要股份。我只要集团立刻重建技工培养体系,成立一所全国最好的技术工人学院。我要让每一个凭手艺吃饭的匠人,都能得到他们应有的待遇和尊重。”
这个要求,赢得了雷鸣般的掌声。
故事的最后,一年后。
一座崭新的、以陆秉谦名字命名的“国家级工匠殿堂”拔地而起。
陆秉谦穿着一身干净的工装,站在殿堂前。在他的身后,苏晚晴作为新任的技术研究院院长,正微笑地看着他。而在他们的面前,是数千张年轻而稚嫩的脸庞,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希望和对眼前这位传奇巨匠最崇高的崇敬。
阳光下,陆秉谦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他不仅赢回了尊严,更开创了一个属于匠人的全新时代。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