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推开“鎏金时代”会所厚重的黄铜门时,林霜涧感觉自己像一个走错片场的幽灵。
推开“鎏金时代”会所厚重的黄铜门时,林霜涧感觉自己像一个走错片场的幽灵。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水晶吊灯将光线揉碎,均匀地洒在每一张精心修饰过的面容上,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水、红酒和精致食物混合的暖昧气息。这是他们A大设计系08届毕业十周年的同学会,一场心照不宣的“成功博览会”。
林霜涧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棉布衬衫和牛仔裤,站在门口,与周围的西装革履、晚礼服裙格格不入。她的脸颊因为病痛的折磨微微凹陷,脸色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簇在寒夜里不肯熄灭的火。
【最后一场戏了,林霜涧,灯光、舞台、观众都已就位,你要演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腥甜,缓步走了进去。
立刻有目光投射过来,先是审视,然后是辨认,最后化为一丝掩饰得并不高明的怜悯或轻视。
“哎,那不是……林霜涧吗?”
“天,她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我还以为她不会来呢。”
“听说毕业后混得不怎么样,在一个小设计公司打杂,现在看来是真的……”
这些议论像细小的蚊蚋,嗡嗡作响,但无法在她心湖里激起半点涟漪。一个连明天都未必拥有的人,怎么还会在乎这些虚无缥缈的评价?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在了宴会厅中央的那一对璧人身上。
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Armani西装,手腕上是百达翡丽的星空腕表,正举着酒杯与人谈笑风生。他叫温言,曾经是她的全世界。
女人则是一袭香槟色的露肩长裙,脖颈间的钻石项链熠熠生辉,挽着温言的手臂,笑得温婉大方,体贴入微。她叫白芷,曾经是她最好的闺蜜。
他们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是所有人艳羡的焦点。温言如今是国内知名建筑事务所的合伙人,而白芷,顶着“新锐美女设计师”的光环,去年刚拿了国内一个分量很重的大奖。
林霜涧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真刺眼啊,就像十年前一样。】
她的出现,终究还是打破了那边的其乐融融。白芷最先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又化为一种恰到好处的惊喜和关切。她松开温言的手臂,提着裙摆,优雅地走了过来。
“霜涧!你真的来了,我们都好想你!”白芷亲热地想去拉她的手,却被林霜涧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嗯。”林霜涧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白芷的项链上,“很漂亮。”
白芷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钻石,笑容更加明艳:“是温言送我的生日礼物。他说我皮肤白,戴这个好看。”
一句不经意的话,却像一根针,扎进了林霜涧的心里。她记得,很多年前,在一个地摊上,温言也曾为她挑过一条仿水晶的项链,说的是一模一样的话。那条廉价的项链,她至今还收在旧盒子里。
温言也走了过来,他看着林霜涧,眼神复杂。有惊讶,有尴尬,还有一丝隐藏在深处的……愧疚。
“霜涧,好久不见。”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只是再也无法温暖她的心。
“是啊,好久不见。”林霜涧的视线从他脸上滑过,平静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温总,白设计师,恭喜你们。”
这声“温总”和“白设计师”让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周围的同学也围了过来,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班长赵磊是个热心肠的胖子,见状连忙打圆场:“哎呀,都是老同学,叫什么总啊设计师的,太见外了!来来来,霜涧,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系的系草,现在可是上市公司的副总了……”
“不用了。”林霜涧打断了他,目光重新投向白芷,“我今天来,就是想跟老同学聚聚,顺便……跟白设计师讨教一些问题。”
白芷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霜涧你太客气了,我们之间还用‘讨教’这个词吗?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
【好,这可是你说的。】
林霜涧的眼神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最近在看一些设计类的杂志,看到了白设计师的获奖作品,那幅名为**《初雪》**的商业中心设计图,真是惊为天人。”
提到获奖作品,白芷的脸上立刻浮现出自信而谦逊的光彩,这是她最值得骄傲的资本。
“过奖了,只是一点小小的灵感而已。”
温言也与有荣焉地看着她,眼里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阿芷为了那个设计,熬了好几个通宵,她的才华和努力,值得这份荣誉。”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和赞美之声。
“是啊是啊,白芷上学的时候就是我们系最有才华的!”
“温言和白芷,简直是设计界的神雕侠侣!”
林霜涧静静地听着,等他们说完了,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是吗?我倒是觉得,那份设计图,很眼熟。”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让所有的赞美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和白芷身上。
白芷的脸色白了一瞬,强笑道:“霜涧,你这是什么意思?设计界的灵感,有时候是会有些共通之处的。”
“共通?”林霜涧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华丽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清冷,“共通到连左下角那个为了纪念我们一起喂养过的流浪猫‘雪球’而设计的、不易察白的雪花小猫爪印记,都一模一样吗?”
**轰!**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白芷和温言的脑海中炸响。
温言的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看向白芷。而白芷,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同学也炸开了锅。
“雪花小猫爪印记?什么东西?”
“我记得!毕业设计那会儿,林霜涧和白芷是在一个小组,她们宿舍楼下确实有只叫‘雪球’的白猫!”
“你的意思是……白芷的作品,是抄的林霜涧的?”
流言蜚语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白芷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怀疑目光,整个人摇摇欲坠。她求助地看向温言,却发现温言的眼神里也充满了震惊和质问。
“不……不是的!”白芷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锐地反驳道,“霜涧,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我!那个印记……那个印记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创意,你……你肯定是记错了!”
“记错了?”林霜涧向前一步,逼视着她,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全是冰冷的嘲讽,“白芷,你忘了,当年那份毕业设计的初稿,是我用我母亲送我的那支英雄钢笔画的。那支笔有个小毛病,出水不畅,总会在一些特定的转折笔锋处留下一个极小的墨点。你的获奖作品是电脑渲染图,但如果你把设计底稿拿出来,放大三十倍,在那个小猫爪印记的第三个趾头下面,一定能找到那个墨点。”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那份所谓的‘灵感’,你根本就不是抄袭,你是原封不动地偷窃!”**
**你是,一个小偷!**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惊天大瓜给砸懵了。
白芷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她怎么也想不到,林霜涧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连一个微小的墨点都记得!那份底稿……那份底稿确实还被她珍藏在画室里,作为自己“才华”的最初见证。
温言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死死地盯着白芷,声音干涩:“阿芷,她说的……是真的吗?”
白芷嘴唇翕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抓着温言的手臂,拼命摇头:“不是的,温言,你相信我,不是的!是她嫉妒我!她看我们现在过得好,她自己一事无成,所以才编出这种谎言来报复我们!”
这个指控,让一些不明真相的同学开始动摇。
是啊,林霜涧现在的样子,确实落魄。而白芷和温言,则是天之骄子。一个失败者对成功者的嫉妒,似乎更符合逻辑。
“嫉妒?”林霜涧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白芷,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抢走了我的男友,偷走了我的设计,毁掉了我的前程吗?”
她转向温言,那个她爱了整个青春的男人。
“温言,你还记得吗?毕业前夕,你说要去国外进修,但申请的学校要求必须有获奖作品作为敲门砖。你说你那段时间状态不好,没有灵感,很焦虑。”
温言的脸色愈发苍白,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开始躲闪。
林霜涧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那不是软弱,而是极致的失望和心死:
“我为了你,熬了三个星期,画出了《初雪》的雏形。我把代表我们爱情结晶的‘雪球’印记放进去,满心欢喜地想在你生日那天给你一个惊喜。可是,我等来的,不是你的惊喜,而是你和白芷手牵手告诉我,你们在一起了。”
“我当时问你为什么,你说,白芷的父亲可以帮你拿到去耶鲁的推荐信。你说,男人需要的是事业上的助力,而不是不切实际的爱情。”
“后来,我的设计稿不翼而飞。再后来,白芷就拿着《初雪》去参加了比赛,一举成名,然后,拿着那份所谓的‘获奖作品’,和你一起去了耶鲁。”
她每说一句,温言的脸色就白一分,白芷的哭声就大一分。
而周围的同学,脸上的表情从八卦变成了震惊,又从震惊变成了鄙夷。
真相,就像被剥开的洋葱,辛辣刺鼻,让所有人都流下眼泪。
“够了!”温言终于承受不住,低吼一声,“林霜涧,你到底想怎么样!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要钱吗?你说个数,多少我都给你!你何必在今天这个场合,把所有人的脸都撕破!”
【钱?】
林霜涧在心里冷笑。
【你看,他永远都是这样,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
“钱?”她直视着温言的眼睛,那眼神让温言心头发慌,“温言,如果我说,我想要的,是你们的身败名裂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太狠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撕破脸,这是不死不休的宣战。
白芷停止了哭泣,她擦干眼泪,怨毒地盯着林霜涧:“林霜涧,你凭什么!就凭你空口白牙几句话吗?你说底稿上有墨点,谁看见了?只要我不承认,谁能证明?你今天就是来发疯的!”
“对,你说得对。”林霜涧竟然点了点头,赞同了她的话,“没有证据,你们当然可以不承认。大家酒足饭饱,听个故事,明天也就忘了。温总和白设计师依旧是人生赢家。”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轻松起来,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对峙只是一场玩笑。
这反常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她走到旁边的餐台,端起一杯香槟,摇晃着杯中金黄的液体,环视全场。
“各位,不好意思,刚才打扰大家雅兴了。”她举起杯子,对着众人,也对着温言和白芷,“就当是我,一个失败者,临死前的胡言乱语吧。”
“临死前?”有人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林霜涧笑了笑,没有解释。她走到一个角落的沙发上坐下,安静地喝着酒,仿佛一尊与世隔绝的雕像。
温言和白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深的疑惑。林霜涧就这么……放弃了?雷声大雨点小?
宴会的气氛经过刚才的冰点,又在众人的刻意之下,慢慢回暖。只是,再也回不到之前那种热络。每个人看温言和白芷的眼神,都带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白芷如坐针毡,她几次想走,都被温言按住了。
【不能走,现在走了,就等于心虚了。】温言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强撑着笑脸,继续与人应酬,只是杯中的红酒喝得越来越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林霜涧始终安静地坐在角落,谁跟她说话,她都只是微笑点头,不再多言。她看起来那么虚弱,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倒,但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就在大家以为这场闹剧已经结束的时候,林霜涧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条短信的提示音。
她看了一眼手机,然后缓缓站起身,走到了宴会厅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
“各位,耽误大家最后一分钟。”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刚刚收到一条消息,想跟大家分享一下。”
她打开手机投影,连接上宴会厅的大屏幕。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邮件的发送成功界面。
收件人那一栏,是今天到场所有同学的邮箱地址。
发件人,是“林霜涧”。
邮件主题,是**“关于《初雪》的一切,以及我和你们的告别。”**
温言和白芷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恐惧攫住了他们。
“林霜涧,你干了什么!”白芷失声尖叫。
林霜涧没有理她,只是对着屏幕,轻声念道:
“邮件里有三样东西。”
“第一,是《初雪》从构思草图到最终成稿的所有手稿扫描件。每一张,都有日期,有我的签名,还有那支英雄钢笔独有的墨点痕迹。这些,我一直都存着。”
“第二,是一段录音。温言,你还记得吗?我们分手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打电话给我,哭着说你对不起我,说你只是利用白芷的家世,说你心里爱的人还是我。你说,你一定会补偿我,等你在国外站稳了脚跟就回来找我……这段话,我给你原封不动地录下来了。”
温言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着林霜涧,像是看着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白芷更是尖叫着扑上来想抢夺林霜涧的手机,却被旁边的同学拦住了。她披头散发,妆容尽毁,哪里还有半点“新锐设计师”的优雅。
“第三样东西……”林霜涧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疲惫和解脱,“是我上周刚拿到的,医院的诊断证明。”
她的目光,穿过屏幕,穿过人群,落在温言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上。
“我得了**胰腺癌**,晚期。”
“医生说,我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胰腺癌,晚歪期。**
这几个字,像最沉重的鼓槌,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所有的喧嚣,所有的骚动,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沉重的呼吸声。
之前对林霜涧的种种不解、轻视、怀疑,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一个将死之人,为什么要在同学会上掀起这样的风浪?
因为,这是她唯一能讨回公道的方式。
她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她只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让窃贼和背叛者,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不是嫉妒,也不是报复。
**这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最后的鸣冤!**
屏幕上,开始播放那段录音。
温言带着哭腔的、充满悔恨的声音在华丽的宴会厅里回荡:
“霜涧,对不起……我不是人……我只是太想成功了……白芷她爸爸能帮我……你等我,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白芷瘫软在地,发出了绝望的呜咽。
温言呆立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灵魂。他引以为傲的事业,他美满的爱情,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碎成了齑粉。
录音播放完毕,林霜涧关掉了投影。
她看着眼前这出由她亲手导演的闹剧,看着那两个她曾经最爱和最信任的人,如今如同丧家之犬,脸上没有任何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片深入骨髓的悲哀。
【结束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转身,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向门口走去。
没有人敢拦她。
所有人都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有同情,有敬畏,有惋惜。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温言,白芷,我不恨你们了。”
“因为,你们不配。”
说完,她推开那扇沉重的黄铜门,走了出去,将一室的狼藉和废墟,永远地关在了身后。
外面的夜风很凉,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林霜涧裹紧了自己单薄的外套,抬头看着城市上空被霓虹灯映成橘红色的夜幕。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
“小姐,去哪儿?”
林霜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报了一个地址。
那是她和温言大学时最喜欢去的一座跨江大桥。他们曾经站在桥上,指着对岸的万家灯火,说以后也要在那里,拥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
林霜涧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那些属于青春的记忆,像一部褪色的老电影,在她脑海里一帧一帧地放映。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温言,他穿着白衬衫,在阳光下看书,侧脸好看得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他们一起在画室里熬夜,就着泡面讨论设计图,梦想着未来要成为最了不起的设计师。
她想起白芷拉着她的手,说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谁要是敢欺负她,白芷第一个不答应。
那些美好的,纯粹的过往,都还在昨天。
怎么一转眼,就变得面目全非了呢?
【原来,我用尽全力去复仇,不是为了让他们痛苦,而是想给过去的那个自己,一个交代。】
【那个曾经相信爱情,相信友情,相信未来可期的林霜涧,她不该被那样残忍地辜负。】
眼泪,终于毫无预兆地滑落下来,冰冷地砸在手背上。
她把脸埋进掌心,压抑了太久的痛苦和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决堤。她哭得像个孩子,身体不住地颤抖,仿佛要将生命里最后的一点力气,都随着眼泪流尽。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她,默默地将车里的纸巾盒递到了后面。
哭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停了下来。
车也到了跨江大桥。
她付了钱,下车,走到桥中央。
深夜的桥上,车辆稀少。江风呼啸,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扶着冰冷的栏杆,眺望着对岸的璀璨灯火。
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她而亮。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装着廉价仿水晶项链的旧盒子,打开。
项链在路灯下,反射出一点点微弱的光。
她笑了笑,将项...链连同盒子,一起扔进了漆黑的江水里。
扑通一声,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就像她的青春,她的人...生。
做完这一切,她感觉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抽空了。
她沿着大桥的人行道,慢慢地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还能走多久。
手机响了,是班长赵磊打来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霜涧……”赵磊的声音充满了担忧和愧疚,“对不起,我们……我们都不知道你……”
“没关系。”林霜涧的声音很轻,却很平静,“都过去了。”
“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找你!你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不用了。”林霜涧抬头,看到天边,泛起了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天快亮了。”
她挂断了电话,关了机。
她走到大桥的尽头,找了一个长椅坐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温柔地洒在她的脸上。
她闭上眼睛,感觉到了久违的暖意。
【温言,白芷,你们会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而我,将得到我最后的安宁。】
【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仗,终究,是我赢了。】
她靠在长椅上,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释然的微笑。
朝阳的光辉中,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像一幅静默的剪影。
几天后,设计圈爆出惊天丑闻。
新锐设计师白芷的获奖作品《初雪》被证实为剽窃,其导师、国内著名建筑师也因监管不力受到牵连。其合伙人温言,被爆出学术不端和情感丑闻,被事务所除名。
两人昔日的光环一夜之间尽数褪去,成了业内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据说白芷精神崩溃,被送进了疗养院。而温言,则背负着巨额的违约金,消失在了众人视野里。
A大08届设计系的同学群里,有人发了一张讣告。
是林霜涧的。
她的照片,还是毕业时那张,扎着马尾,笑得灿烂,眼睛里有星辰大海。
下面是一片沉默的蜡烛。
赵磊在群里发了一段话:
“霜涧走的时候很安详。她留下遗言,把她所有的积蓄,都捐给了母校的贫困生助学基金,还在老家的动物保护协会,留下了一笔钱,指定用来照顾流浪猫。她说,希望这个世界,能多一点温暖,少一点凉薄。”
群里,更安静了。
那场华丽而残酷的同学会,像一场盛大的烟火,绽放过,然后归于死寂。
只是每个在场的人,心中都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烙印。
他们或许会忘记那天晚上的美食与红酒,但他们永远会记得,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瘦削女孩,如何用生命做武器,进行了一场最决绝、最悲壮的复仇。
她输掉了自己的一生。
却赢回了最后的尊严。
来源:台上起舞的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