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金主撞见我扶孕肚:打掉孩子,我:误会,这我丈夫的孩子,结婚俩月了。完结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金主撞见我扶孕肚:打掉孩子,我:误会,这我丈夫的孩子,结婚俩月了。完结
我和江临川分开的第三个月,伦敦的街头,命运开了个恶劣的玩笑。
我扶着微微隆起的孕肚从医院出来,冷不丁地撞见了他。
“野心不小,可惜脑子没跟上。”男人倚在不远处的车边,声音像淬了冰,凉飕飕地扎过来。
很快,他的特助林助理便出现在我面前,姿态恭敬,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他递给我一张没有额度的黑卡,转达了江临川的命令:打掉孩子。
“陈小姐,江总的生活不该有任何意外,江家的大门更不会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敞开。希望您认清自己的位置,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我看着那张能买下这条街的卡,笑了,轻轻退了回去。“您误会了,这是我和我先生的孩子。”
我迎着他探究的目光,平静地补充:“我们两个月前就结婚了,这件事,和江总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伦敦的冬天,阴冷得能钻进骨头缝里。街头的风像一把无形的刀子,刮得人生疼。
眼前的林助理,脸上那副金丝眼镜后的情绪藏得滴水不漏。听完我的话,他只是微微挑了下眉,做出恰到好处的讶异:“是吗?”
他在江临川身边多年,早已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铜皮铁骨。
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我的小腹,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问道:“冒昧问一句,陈小姐怀孕几周了?”
“十二周。”
他点了点头,脸上温和而疏离的笑意不变:“这个时间点,未免也太巧了些。”
我明白他的意思。在他们眼中,我大概和那些前仆后继想攀上江临川的女人没什么两样,耍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我垂眸,从手机里翻出照片:“这是我和我丈夫的结婚证。”
他却礼貌地抬手,阻止了我的动作:“一张照片,证明不了什么。”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不容置喙的警告:“江总对私生子的厌恶,您应该比谁都清楚。我劝您别抱有侥幸,否则,江总不介意让您第二次,躺上那张手术台。”
我握着手机的指尖瞬间僵硬,缓缓抬眼。
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洋洋洒洒地飘落了。隔着一条街,我撞进了一双深沉冷峻的眼眸里。
江临川就站在那栋写字楼的落地窗前,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像在看一只落入陷阱却不自知的小兽,眼神里充满了掌控者的漠然。
他大概在等着看我谎言被戳破后,脸色煞白、仓皇失措的模样。
我深吸一口混着雪花的冷气,将手机收回口袋,平静地对林助理说:“麻烦转告江先生,同样的错误,我陈嫣不会再犯第二次。”
我的语气很温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对过去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早已没有任何执念,更没有一丝一毫母凭子贵、挤进豪门的心思。”
“这真的,只是我和我丈夫的孩子。”
我的确,曾为江临川怀过一个孩子。
那是我跟在他身边的第六年。一个小小的生命在我腹中悄然扎根,像一束微光,奇迹般地点燃了我对未来的幻想。
十七岁那年,为了替烂赌的父亲还债,我孤身一人来到这座繁华的都市,在声色犬马的夜场里摸爬滚打。那些年,我身边没有亲人,也谈不上朋友。
所以,我第一次那么大胆,生出了一个妄念——我想瞒着江临川,偷偷留下这个孩子。
然而,秘密终有被揭开的一天。一次酒局上,我替他挡酒,忍不住跑到洗手间吐了好几次。席间一位老总带来的女伴看着我,随口打趣是不是有了。
我清晰地记得,江临川听到这话时,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我的小腹。
他的人生棋局,不容许任何一步棋子脱离掌控。这个孩子的出现,无疑踩中了他所有的雷区,更何况,我还胆大包天地隐瞒了他。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怒,他捏着我的下巴,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嘲讽:“是我小看你了,陈嫣,你的本事越来越大了。”
他把我扔在别墅门外,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我给你一晚上想清楚,如果还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就立刻收拾东西滚蛋!”
那晚,也下着这样的大雪。
刺骨的寒风吹得我浑身发抖,我望着远方白茫茫的一片,手掌轻轻覆上还很平坦的小腹,终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或许,这样也好。我有些脱力地想。
我大概会成为他众多情人里,唯一一个没拿到分手费,还把他气个半死的那个吧。
那时的胎儿已经十二周,医生说我的体质因为常年饮酒变得很差,如果强制流产,不仅风险极高,甚至可能导致我终身不孕。
可江临川听完,只是指尖夹着烟,黑眸里无波无澜,淡声反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圈子里养个私生子并非难事。连他那群狐朋狗友都半开玩笑地劝他,生下来送到国外养着就是了。
“毕竟你都三十好几了,身边也就这么一个女人,有个孩子热闹热闹也不错。”
江临川始终沉默。
后来酒喝多了,有人醉醺醺地调侃:“不是吧临川,人跟了你这么多年,你敢说就没动过一点真格的?”
也有人旁敲侧击:“你不会还惦记着池月吧?”
池月,那个在他年少时出国便杳无音信的白月光。
提到这个名字,江临川只是冷淡地瞥了那人一眼:“跟她没关系。”
再被问到我的问题时,他才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灰:“不过是瞧着顺眼,多养了几年。”
一个底层爬上来的陪酒女,只配当个消遣的情人,永远登不上大雅之堂。
这样卑微血脉生下的孩子,他不要。
我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乖顺,去医院那天,我一滴眼泪都没掉。
只是后来,因为术中大出血,我被推进了ICU,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出院那天,他难得推掉一个重要的会议来看我。男人穿着一身挺括的黑色风衣,目光依旧冷得像窗外的雪。
他把话说得不能再清楚:“陈嫣,我不可能娶你。我的继承人,只会是名正言顺的,绝不会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我缓缓抿起苍白的嘴唇,冲他虚弱地笑了笑:“我知道。”
他最欣赏的,就是我这一点——识趣,懂事,从不越界。
他冷戾的眉眼似乎松动了些,拿起一个苹果,用小刀削了起来,一圈又一圈,动作认真得有些过分。
“助理给你挑了些东西,过几天送到你那。”
“你陪我的这几年,我不会亏待你。”他的长睫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籽,声音难得放低了些,像是在哄一只受伤的小动物,“等我结婚,就会放你走。陈嫣,乖一点,嗯?”
他将切好的苹果片递到我唇边。
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我人生最美好的十年,都耗在了这个男人身上,耗在了京都一场又一场的大雪里。
他确实没有亏待我。物质上,他给了我能给的一切。
甚至在他那位白月光——池月,回国之后,他处理得也算体面,没有让我太过难堪。
我拍掉肩头的落雪,对林助理说:“为了让江先生彻底安心,过两天我会去做个产前亲子鉴定。”
“那就有劳陈小姐了,届时请通知我,我陪您一起去。”他显然是怕我在结果上动手脚。
我点头:“好。”
他笑着递上名片,还不忘最后敲打我一句:“陈小姐以后有任何事,联系我就好。江总即将大婚,未婚妻对这方面很敏感,还请您务必保持分寸。”
其实他多虑了。离开的那天,我就删掉了江临川所有的联系方式,卖掉了他给我买的房子,换掉了手机号。
若不是今天这场荒唐的偶遇,我们的人生,本该再无交集。
而他那位“未婚妻”,想必就是池月了。
我扯出一个笑:“那提前祝江先生和夫人,新婚快乐。”
雪,越下越大了。我把脸深深埋进围巾里,转身,独自消失在风雪弥漫的街角。
身后,那道来自高楼的、漆黑沉冷的视线,仿佛一直没有离开。
我曾做过一个荒诞的梦。
梦里,池月是个攻略者,她的任务是在刷满江临川的爱意值后,回到自己的世界。她在那个世界结婚生子,却因生活落魄、丈夫出轨,最终选择重新激活任务,回到江临川身边。
在我离开前,她以胜利者的姿态,约我见了一面。
咖啡厅里,她一身白裙,素面朝天,刻意打扮成年少时的清纯模样。可她眼神里的疲惫和算计,却怎么也藏不住。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从我的穿着到我的神态。我被江临川用金钱堆砌出的这份从容与安逸,显然刺痛了她。
她问了我三个问题。
“你跟在他身边,多久了?”
我握着温热的咖啡杯,吐字清晰:“九年零六个月。”
她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随即努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这么久了啊……那你们……”
她似乎想问我们有没有发生关系,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可笑。十年,对于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而言,怎么可能清心寡欲。
我却主动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前五年,没有。”
江临川,确确实实是等过她的。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证明自己独一无二的证据,释然地松了口气,笑容也真切了几分:“是吗,那是我回来得太晚了。”
紧接着,是最后一个问题:“那你们……会接吻吗?”
她紧张地盯着我,这个问题对她至关重要。亲吻,是爱意的象征。
我有片刻的恍惚,然后答得很快:“不会。”
她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所有的不安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佻的、稳操胜券的姿态。
“好,我知道了。这些年,辛苦你照顾临川了。”她终于露出了“正主”该有的大方笑容,“他那个人,性子冷,也不太会关心人,想必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我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反驳。
只是这一次,我骗了她。
江临川并不抗拒接吻。尤其是在某些情动的时刻,他会揽着我,落下细细碎碎的吻。那些吻或许并不走心,却总能给我一种错觉——我们,好像也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
你看,女人就是这么可悲的生物,总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温情,就心甘情愿地沉沦,万劫不复。
我,也未能免俗。
回到家,新请的保姆神秘兮兮地端上一碟黑松露菌菇意面,满脸期待地等我品尝。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半晌后,我笑了笑,抱歉地推开:“谢谢,但我不喜欢吃意面。”
曾经,在一个被他折腾得筋疲力尽的夜晚,饥肠辘辘的我只能在偌大的别墅里找到几片干面包。
而那个矜贵的男人,看到我狼吞虎咽的可怜样,竟然破天荒地走进了厨房。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穿着和我同款的家居服,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黑松露意面朝我走来,嗓音里还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尝尝。”
那碗面的味道,早已模糊。可那个画面,却一次又一次,将我拽回那张温柔又绝情的网里。
我用力掐紧掌心。
想要彻底剥离过去,就必须戒掉所有与记忆有关的东西。
周一,我带着丈夫的头发样本,如约来到医院。
林助理身边,还站着一位意想不到的人——池月。
今天的她,与上次的素净截然不同。一身名牌,妆容精致,手里拎着最新款的包,眼底的疲态被厚厚的粉底遮得一干二净。金钱,果然是女人最好的滋养品。
她没理会我的问好,那股子傲慢几乎不加掩饰,目光像X光一样在我肚子上来回扫射。
“我们夫人不放心,特意过来看看。陈小姐若是心里没鬼,想必不会介意吧?”林助理适时开口,语气依旧恭敬。
我攥紧指尖,笑了:“当然。”
“夫人也带了江总的样本,两份一起检测,结果更具说服力。”
真是考虑周全。我将准备好的样本袋递了过去。
抽完血从医院出来,雪过天晴,阳光刺眼。
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旁,江临川正靠着车门抽烟,侧脸轮廓冷硬,眉宇间已经透出几分不耐。
时隔三月,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江临川。
而我,却已经走在了人生的另一条轨道上。
我本想装作没看见,悄悄溜走。可下一秒,他的视线就精准地锁定了我。
我无处可逃,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江先生,好巧。”
“不巧。”他掐灭了烟,嘲弄的目光落在我微凸的小腹上,“看来是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让你觉得同样的把戏可以玩第二次。”
“您误会了。”
“误会?”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步步向我逼近,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离开我三个月,正好怀了十二周的身孕?你倒是告诉我,全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哪个男人这么有本事,能让你这么快就投怀送抱,还迫不及待地为他生孩子?”
他的话刻薄至极,却又合情合理,让我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陈嫣,跟了我十年,你应该学得更聪明点。别用这种蠢办法,也别逼我把我们之间最后那点情分都耗干净。”
他居高临下地审判着我,字字如刀。
我深吸一口气,放弃了所有徒劳的解释。
我抬起头,第一次如此平静地直视着他,连那声礼貌的“江先生”也省了。
“江临川,”我的声音很轻,却足够让他听清,“在你眼里,我的人生是不是除了攀附你,就没有别的出路了?”
“找一个相爱的人结婚,生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这本就是我人生规划的一部分。报告还没出来,你凭什么,现在就给我定了罪?”
水雾在眼底弥漫,我用一种近乎执拗的语气,问出了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一次呢?”
他沉默地注视着我,眼底的冰霜没有丝毫融化。
直到一滴眼泪从我眼角滑落,砸在他昂贵的手工皮鞋上。
他身侧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抿紧的唇线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示弱,这一招对他向来有效。
他终是后退了一步,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陈嫣,你最好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我转身,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一周后,江先生会得到一个,你最满意的答案。”
报告出来那天,林助理带着我去了餐厅,池月早已等在那里。
她看起来胸有成竹,甚至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悠闲。
正当我准备打开报告时,林助理却按住了我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陈小姐对结果这么有信心,不如就由我们夫人来揭晓这个答案。”
我心头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池月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慢条斯理地打开报告,只扫了一眼,便将属于江临川的那份,轻飘飘地甩在我面前。
“解释一下吧,陈小姐。你应该知道,临川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骗,尤其是在孩子这件事上。”
我的目光落在纸上,那行加粗的黑体字,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经鉴定,支持被检测男子为被检测胎儿生物学父亲的概率为99.99%。】
那一瞬间,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
我很快就想通了。
怪不得她如此笃定。原来,他们早就在样本上动了手脚。
我将那份伪造的报告扔回她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池月,你真的很怕我。”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我凑近她,一字一句地戳穿她那点可怜的心思:“你明知道这个孩子不可能是江临川的,但你偏要让它‘是’,对不对?”
“你费尽心机,就是想让江临川亲眼看到这份‘铁证’,让他彻底相信,我陈嫣就是一个死性不改、妄图用野种来纠缠他的下作女人。这样,他对我的那点所剩无几的旧情和愧疚,就会彻底变成厌恶。”
她被我说中了心事,脸色瞬间铁青:“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想让他亲手把我推得远远的,永绝后患。”我看着她,讽刺地笑了起来,“因为你比谁都清楚,江临川有多忌讳私生子。你给了他一个,最无法原谅我的理由。”
是啊,她怕的,从来不是这个孩子。
她怕的,是江临川心里那段她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长达十年的时光。
她猛地站起身,破罐子破摔地吼道:“现在这就是真相!我已经把报告发给他了!他只会相信这份报告,你就算说得天花乱坠,在他眼里也只是狡辩!”
“你觉得,你在他心里的分量,无人能及,是吗?”我不在意地笑了,“那可是十年啊,池月。是你生命里无法跨越的十年。”
她被我彻底激怒,声音尖利起来:“陈嫣,你才是那个不被爱的!十年又怎么样?如果不是我当年离开,临川身边几时轮得到你这种货色?装久了上等人,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从什么地方爬出来的了?!”
她越是气急败坏,我反而越是平静。
“而现在这个——”她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肚子上,脸上是极致的恶意,“你以为他就会要了?我告诉你,就算这真是临川的种,生下来也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会跟你一样,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是个下、贱、货色生的小野种!”
我的脸色,终于彻底冷了下去。
我霍然起身,端起手边的咖啡,对着她那张扭曲的脸,狠狠地泼了过去。
江临川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一眼就看到了满脸咖啡渍、浑身狼狈、正瑟瑟发抖的池月。
他甚至不需要一秒钟的判断。
男人面无表情地走到桌边,拿起那杯未动的冰水,走到我面前,从我的头顶,不偏不倚地,尽数淋下。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闹够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冷得能将人冻僵。
冰水顺着我的发丝滑落,钻进衣领,刺骨的寒意让我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闭上眼,眼前竟闪过十年前的一幕。
那也是一个酒局,我失手打翻酒杯,弄湿了一位大人物的衣袖。他也是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整瓶酒从我头上浇下来,用同样平淡的语调斥责我:“哑巴了?还不道歉?”
十年了,什么都没变。
只是这一次,我心里再没有半分不甘与委屈,只剩下无尽的讽刺与悲凉。
我强忍着眼眶里的酸涩,对上他那双居高临下的、冰冷的眼。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却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江临川,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那十年,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让我挡酒,我喝到胃出血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你让我去讨好你的客户,任由他们对我动手动脚,我也一声不吭。你让我打掉孩子,我明知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也还是去了。”
“难道这样,还不够听话吗?”我红着眼质问他,“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的目光沉了下去,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我明明一直都很乖,分手也分得干干净净,没给你添任何麻烦,我甚至……是真心希望你能够幸福。”
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我近乎崩溃地盯着他,只想求一个答案:
“可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为什么一定要来打扰我的生活?为什么,一定要把我逼到这个地步?!”
他深邃的瞳孔里,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骤然出声,声音嘶哑,像是在压抑着巨大的风暴:
“因为那晚我们做过!”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旁边的池月捂着脸,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在她回国航班落地的那一夜,江临川的身体,却还和我纠缠在一起。
她的脸色,瞬间血色尽失。
我毫无征兆地笑出了声,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所以,这就是你发疯的全部理由?」
我的声音带着笑意,也带着哭腔,听起来怪异又讽刺。
「江临川,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年,哪一次不是在玩火?你用安全措施的次数,我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你怎么就能笃定,偏偏那一次,我就怀上了你的孩子?」
他下颚的线条绷得像一块生铁,眼神凛冽如刀,猛地将那份报告摔在我面前,纸张哗啦一声散开。
「白纸黑字写着,这就是我的孩子!」
「它不是!」我用尽全力嘶吼回去,声音尖锐得划破了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们隔着一张桌子,无声地对峙着,像两头对峙的困兽。
最终,是我先从那股滔天的情绪里挣脱出来,找回了一丝理智。
「江临川,你忘了医生是怎么说的吗?」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提醒他那段被尘封的过去,「当初拿掉那个孩子以后,医生就告诉我,我以后很难再怀孕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让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冷得像一座冰雕:「可你现在明明就怀孕了……」
「那是因为我嫁的男人是医生!」我截断他的话,眼眶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江临川,你以为我傻吗?每一次事后,我都会吃药,那次也一样!你江大总裁最要面子,怎么可能允许一个私生子出来丢人现眼,不是吗?」
我步步紧逼,看着他逐渐崩溃的理智,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可是江临川,你看看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这几句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紧绷的神经上。
是啊,他到底在干什么?
在这片狼藉的咖啡厅里,我顶着一头湿漉漉、往下滴着水的头发,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望着他,轻轻叫着他的名字:「江临川,我求求你了,行吗?」
我眼底所有的情绪——疲惫、决绝、恳求——他都看得一清二楚,清楚到让他心口发慌。
但他知道,这份恳求,不是在求他相信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江临川,放过我吧。」
这五个字,轻飘飘地落进他的耳朵里,却仿佛有千斤重,猛地揪住了他的心脏,一股无端的酸涩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伦敦的冬天,真是冷到骨子里。
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寒气像是长了脚,拼命往身体里钻,冻得五脏六腑都在打颤。我裹紧了身上那件面料昂贵的黑色大衣,还是没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脚步不由得更快了些。
好在这里离家不远。
而且,今天是我丈夫航班落地的日子。那个出差了快半个月的男人,终于要回来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深深呼出一口白气。肚子里的宝宝一直很乖,就算我刚刚情绪激动到那种地步,它也始终安安静静的,没有闹我。
想到这里,我心里涌起一阵后悔。
刚刚还是太心软了,泼向池月的那杯咖啡,特地选了温的,还只对准了她的脸。可她泼向我的那杯冰水,却是从头到脚,一个角落都没放过。
这场仗,打得真不公平。
江临川就像一个沉默的影子,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我身后,沉默,却又执拗。他本来想开车送我,被我一口回绝了。
「有这个时间,你不如去查查送检的样本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这件事经了林助理和池月的手,我需要一个解释。」以他的能力,查清这点事易如反掌。
「我百分之百地确信,这是我和我丈夫的孩子。」
他没出声,目光却死死地钉在我的小腹上。其实现在才刚刚显怀,只有一个微微隆起的弧度,可这道弧度在他眼里,却刺眼到了极点,让他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无法抑制的烦躁和抗拒。
这种感觉,比当年得知我第一次怀孕时,还要强烈百倍。
他心里其实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因为他知道,我没有理由在这种事上撒谎。但他本能地抗拒去接受这个事实。
男人的目光,缓缓上移,最终落在我无名指的那枚素圈戒指上。
他盯了很久很久,久到眼圈都开始泛红。
他再开口时,嗓音已经有些沙哑:「戒指……是你自己买的,对吗?」
在国外,很多单身男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搭讪,会自己买戒指戴。他这个问题,本身就带着一种自欺欺人的悲哀,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答案明明就摆在眼前,他却那么希望我能点一下头。
仿佛只要我点头,这三个月发生的一切,就都能被一笔勾销。我还是那个陪了他整整十年,只要他不开口就永远不会离开的陈嫣。
甚至,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可以被他当成是我们分手那晚,最后一次温存后留下的礼物。他想,他不介意养一个所谓的“私生子”。
可惜,我只是轻轻地笑了笑,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彻底粉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是我先生亲手画的设计稿,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为我量身定做的。」
「江先生,我们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并且即将拥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宝宝。」
那点卑微的希望之火,被我亲手掐灭。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垂下头时,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
三个月而已,明明才过了短短的三个月。
为什么老天爷连一点点让他反应和挽回的时间,都不愿意给他呢?
雪地上,留下了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到了家门口,我当着身后那个男人的面,将身上那件足以抵上普通人一年薪水的大衣脱了下来,毫不留恋地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我相信他不缺这一件衣服,也省得日后还要为了还衣服而再有牵扯。
这样昂贵的大衣,他也曾为我扔过一回。
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那次为了一个难缠的合作方,我被灌了太多酒,最后没忍住,拽着他的大衣领子,吐了他一身。
或许是因为合作谈成的缘故,他那天心情很好,不仅没生气,还把那件弄脏了的昂贵大衣随手扔掉,然后干脆利落地将我拦腰抱了起来。
我已经忘了那晚自己究竟是真醉还是装醉。
只记得,那晚的月亮很圆,他的心跳很稳,雪花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那晚的雪真的很冷,我像只贪恋温暖的猫,一个劲儿地往他温暖结实的胸膛上蹭,痴心妄想地希望那条回家的路可以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我也无比清楚地知道,冬日里的那点温暖固然值得眷恋,但你不能因为这点眷恋,就心甘情愿地被困在整个冬天里。
就在我准备开门进去的时候,身后的男人忽然叫住了我。
他的眼眶不知不觉间已经红透了,开口时声音又哑又涩,神情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恍惚:
「如果……如果我当初愿意留下那个孩子,是不是……」
「我不愿意。」我毫不犹豫地打断他。
我转过身,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认真地说道:「江临川,我只会组建一个正常的家庭,生养一个属于我和我爱人的孩子。而不是一个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永远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从一开始,我就从没想过要让那个孩子生下来。从来没有。」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进他的心脏,鲜血淋漓的痛楚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酸涩感直冲眼眶,一滴滚烫的泪,终于从他通红的眼角滑落。
从前,他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明明没什么感觉的。
为什么现在,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呼吸艰难,心痛到无法自已呢?
后来的报告结果,如我所料。
我肚子里的孩子,确实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池月自从那晚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知道,是那个所谓的“系统”判定她任务失败,将她遣返回了原来的世界。我无法想象,在经历过这样一场纸醉金迷的幻梦后,她要如何回去面对那个平庸又花心的丈夫,和那段穷困潦倒的生活。或许,巨大的精神落差会让她在崩溃的边缘日夜煎熬。
而那个收钱办事的林助理,也被江临川毫不留情地开除了。以江临川的手段,整个行业内,再也没有公司敢录用他。哪怕他跟了江临川这么多年,江临川也未曾手软分毫。
他一直都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人。
在那个冬天的末尾,江临川约我见了最后一面。
地点还是上次那家餐厅。他提起酒瓶,正要给我倒酒时,我伸出手,轻轻挡住了杯口。
「是果酒,度数很低,不会影响到宝宝。」他盯着我的手,嗓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干涩。
我抿起嘴唇,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坦诚告诉他:「江先生,我不喜欢喝酒。」
从来都不喜欢。
只是生活所迫,才让我走上了那条靠酒精换取机会的路。
他整个人都怔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像是终于消化了这个事实。原来,就算是朝夕相伴了整整十年,他也不知道,我其实和他一样,一点也不爱杯中之物。
饭后,他依然固执地要送我回家。
就在我踏上门前台阶的那一刻,他在漫天飞雪中叫住了我。
「陈嫣,你爱过我吗?」
曾经那个高傲矜贵、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也会问出这种烂俗不堪的问题。
隔着呼啸的寒风和飘零的雪花,我转过身,静静地望着他。
我用力地眨了眨眼,将眼底的雾气驱散。
我知道他刻薄、冷漠、自私,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可我无法否认,我人生中所有翻天覆地的改变,都和他息息相关。
从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陪酒女,到名校毕业的大学生。
从潮湿阴暗的地下室,到能俯瞰江景的敞亮大平层。
从怯懦自卑,到如今的勇敢从容。
是他,推着我从一个懵懂的少女,蜕变成一个真正的大人。
曾经我孤身一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所有苦楚只能自己硬抗。后来,只要有他一句轻描淡写的「怎么了」,就能为我摆平所有麻烦。
“江临川”这个名字,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刻进了我的骨血里。他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将我从泥泞中硬生生拽了出来,让我看到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他给了我无人敢欺的底气,也给了我飞蛾扑火的爱情终将一无所有的、最痛的教训。
二十岁时,我曾俗套地将他比作救赎我的光。
三十岁的我站在这里,回望过去,依然会这么说。
江临川是那束照亮我、改变我人生的光。
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束光,从来都不是我的归宿。
所以,当他的“白月光”回来时,我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体面退场。我曾真心希望,那束将我拽出泥潭的光,也能拥抱到他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的光。
虽然最后,一切都搞砸了。但这,并不是我的错。
思绪回笼间,我的指尖触碰到了口袋里一个天鹅绒质地的小方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他悄悄塞进来的。
我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将它掏了出来,连着盒子一起,扔进了他脚边的雪地里。那个小小的盒子,在洁白的雪地上砸出一个小坑,显得格外突兀。
事到如今,爱与不爱,早已是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了。
我也早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着别人的光,才能活下去的女孩了。
屋子里,正亮着一盏温暖的灯。
我的丈夫,正在厨房里为我准备热气腾腾的晚餐。
我转过身,不再回头,朝着属于我的那个春天,一步步走去。
【正文完】
来源:啊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