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暮云晚单薄的身影跪在安国侯府冰冷的大堂中央,地砖的寒气透过薄薄的衣衫,刺入骨髓。
大雪纷飞,寒风如刀。
暮云晚单薄的身影跪在安国侯府冰冷的大堂中央,地砖的寒气透过薄薄的衣衫,刺入骨髓。
整整三个月,她衣不解带,以自身心头血为药引,终于将那个从鬼门关前徘徊的男人,安国侯世子顾晏辞,给拉了回来。
可他病愈后,第一次正眼看她,却是为了将一纸休书,狠狠地甩在她的脸上。
“拿着它,滚。”
男人的声音冷得像这堂外的风雪,没有一丝温度。那张曾因病痛而苍白憔悴的俊美脸庞,此刻恢复了血色,却也恢复了与生俱来的傲慢与凉薄。
休书的纸角划过暮云晚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火辣辣地疼。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为了救他,她耗尽了玄医门秘术的元气,至今身体仍虚弱不堪。她以为,哪怕没有感情,也该有一份救命的恩情。
然而,她只在他眼中看到了厌恶与鄙夷。
“世子,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顾晏辞身旁,一位身着华服、环佩叮当的娇艳女子轻笑一声,上前一步,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她便是吏部尚书的千金,柳如烟,京城里人人皆知的顾晏辞的白月光。
柳如烟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暮云晚,仿佛在看一件肮脏的垃圾,嘴角噙着一抹讥诮:“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的用处已经到头了。一个用来冲喜的乡下丫头,不会真以为自己能当上这侯府的世子妃吧?”
“我救了你的命,你却嫌我脏了你的门!”暮云晚的心,在那一刻,被彻底冻结。开局即是背叛的顶点,这忘恩负义的锥心之痛,瞬间点燃了她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
“你的命,是我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她死死地盯着顾晏辞,一字一句地说道。
顾晏辞眉头紧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够了!当初让你进门,不过是病急乱投医。你那点不知所谓的巫蛊之术,也配称之为医术?如今我身体康复,全赖如烟日夜在佛前为我祈福,与你这妖女何干?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去!”
“妖女?”暮云晚笑了,笑声凄厉而悲怆。
满堂的下人对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看吧,我就说她是个不祥之人。”
“可不是,世子爷一好,就立刻把她赶走了,真是明智。”
“听说她是从乱葬岗旁边捡来的孤女,晦气得很!”
这些话语像无数根尖针,扎进暮云a晚的血肉里。她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身子因虚弱而微微摇晃,但她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幽深,仿佛藏着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洞。
她弯腰,捡起地上那封轻飘飘的休书。
“好,很好。”她低声呢喃,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柳如烟依偎在顾晏辞怀里,娇声道:“晏辞哥哥,别跟这种人废话了,看见她我就觉得晦气。快让她滚吧,我们的大婚之日可就快到了。”
顾晏辞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再看向暮云晚时,已是满脸冰霜:“还愣着做什么?是想让我叫人把你打出去吗?”
暮云晚没有理会他,只是用那双死寂的眼睛,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顾晏辞那张薄情的脸上。
她抬起手,将自己的食指送到嘴边,毫不犹豫地用力一咬!
鲜血瞬间涌出。
她没有去擦,而是用那根流淌着鲜血的手指,在那封休书上,自己的名字“暮云晚”三个字上,画下了一个诡异而古老的符文。
一滴殷红的血,恰好滴在“顾晏辞”的名字上,如同一颗泣血的朱砂痣。
做完这一切,她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笑意。
“顾晏辞,”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属于凡世的森然与威严,“你利用我,羞辱我,将我的救命之恩,践踏如泥。”
“我,暮云晚,以上古玄医门最后一代传人的血脉起誓——”
她举起那封染血的休书,如同举着一道审判的令牌。
“我咒你,以及你安国侯府的嫡系血脉,从今日起,永世无嗣,断子绝孙!”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堂内仿佛有一阵阴风刮过,所有人都觉得后颈一凉。
顾晏辞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给我把这个妖言惑众的贱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柳如烟也吓得花容失色,尖叫道:“快!快把她抓起来!烧死她这个妖女!”
然而,没等家丁上前,暮云晚已经将休书狠狠掷在地上,转身,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让她恶心透顶的牢笼。
她的步伐很稳,仿佛刚才那个虚弱得随时会倒下的女人只是幻觉。
她走出侯府大门,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因为她的心,已经比这数九寒冬的冰雪,还要冷上千倍万倍。
安国侯府,顾晏辞,你们引以为傲的血脉,在我眼中,一文不值。
我会让你们亲眼看着,它是如何在我一言中断绝的!
……
被赶出侯府的暮云晚身无分文,漫无目的地走在京城的大街上。雪越下越大,很快将她的头发和肩膀染成一片霜白。
她知道,顾晏辞不会轻易放过她。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恐怕很快就会派人来“处理”掉她这个麻烦。
她必须尽快找个安身之所,恢复元气。
就在这时,前方街角传来一阵骚动。
“快让开!快让开!”
“有贵人晕倒了!快去请太医!”
人群乱作一团,几名身着锦衣的护卫焦急地围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旁,一个身穿紫色貂裘的年轻男子倒在雪地里,面色青紫,嘴唇发黑,已经失去了意识。
“是七皇子!”人群中有人惊呼。
“七皇子殿下怎么了?”
“看样子是突发急症,怕是……怕是不行了!”
几名闻讯赶来的御医围着七皇子萧临渊,又是把脉又是施针,却个个面色凝重,束手无策。
“殿下这是……这是心疾暴起,心脉几近断绝,我等……无能为力啊!”一位年长的御医满头大汗,声音都在发抖。
暮云晚拨开人群,只看了一眼,便已了然于胸。
这不是什么心疾,而是中了西域奇毒“一线牵”,毒素会瞬间锁死心脉,若半个时辰内不得救治,必死无疑。
眼看萧临渊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的护卫们急得双眼通红,几乎要拔刀。
“都让开!”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衫单薄、面色苍白的女子走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敢在此喧哗!”护卫长厉声喝道。
暮云晚没有理他,径直走到萧临渊身边蹲下,淡淡道:“你们再围着他,不出半刻,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大胆!”护卫长大怒,就要拔刀。
“住手!”一名随行的老太监急忙制止,他看着暮云晚镇定的神情,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问道,“姑娘,你……你有办法救殿下?”
“我能保他一命。”暮云晚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破旧的布包,摊开来,里面是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这些是她被赶出侯府时,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不等众人反应,她捏起一根最长的银针,快如闪电般刺入萧临渊心口大穴。
“你做什么!”
“住手!”
护卫们大惊失色,御医们更是惊呼:“胡闹!此乃心脉要穴,一针下去,神仙难救!”
然而,暮云晚充耳不闻,手指捻动,银针以一种玄妙的频率微微颤动。紧接着,她又飞速地在他身上几处大穴落下数针。
奇迹,就在此刻发生。
原本面色青紫、呼吸将绝的萧临渊,脸上竟缓缓泛起一丝血色,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微弱的呼吸变得平稳有力。
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现场一片死寂。
暮云晚收回银针,擦去上面的黑血,对那老太监说:“毒素已暂时压制,但他体内的毒根未除,需静养调理。带他回府吧。”
说完,她便起身准备离开。
“姑娘请留步!”老太监回过神来,激动地拦住她,“敢问姑娘高姓大名,家住何方?殿下醒来,我等定当重谢!”
暮云晚脚步一顿,回头,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
“暮云晚。无家可归。”
……
一个月后,安国侯府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顾晏辞与柳如烟的大婚,办得风光无限,轰动全城。十里红妆,流水席面,几乎请来了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
洞房花烛夜,顾晏辞看着眼前娇美的新妻,心中那因暮云晚的诅咒而生出的一丝阴霾,也彻底烟消云散。
断子绝孙?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一个乡野村妇的疯言疯语,他岂会放在心上?
他安国侯府,家大业大,开枝散叶,血脉延绵,岂是区区一个诅咒就能动摇的?
事实似乎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大婚不过一月,柳如烟便被诊出了喜脉。
这个消息让整个安国侯府都沸腾了。安国侯夫人,也就是顾晏辞的母亲,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大摆宴席,遍赏下人,还亲自去庙里还愿,说是佛祖显灵,扫除了府中妖女留下的晦气。
顾晏辞也志得意满,觉得自己当初赶走暮云晚,迎娶柳如烟,是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份喜悦是如此的短暂。
怀孕不到三月,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柳如烟在后花园散步时,突然腹痛如绞,裙摆下渗出大片血迹。
等太医匆匆赶来时,孩子已经没了。
更可怕的是,太医为柳如烟诊脉后,脸色大变,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禀报了一个足以让整个侯府崩溃的消息:
“世子妃……世子妃此次小产伤了根本,宫体受损严重,恐怕……恐怕此生再难有孕了!”
“你说什么?!”顾晏辞如遭雷击,一把揪住太医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世子息怒,微臣……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啊!”
柳如烟当场哭晕了过去。安国侯夫人更是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一个无法生育的世子妃,对安国侯府来说,意味着什么?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就在柳如烟流产后不久,顾晏辞的二弟和三弟,两房已经成婚多年的妯娌,也接连被查出患上了不孕之症。之前她们一直身体康健,只是未能有所出,如今请遍名医,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体质虚寒,无法受孕。
一时间,整个安国侯府都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直到这时,顾晏辞才猛然想起了一个月前,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那个被他亲手赶出家门的女人,以及她用鲜血立下的那个恶毒诅咒——
“我咒你,以及你安国侯府的嫡系血脉,永世无嗣,断子绝孙!”
诅咒……真的应验了!
顾晏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冰冷,手脚发麻。
他不是不信鬼神,只是身为世家子弟的傲慢,让他不愿相信自己会被一个乡野村妇拿捏。可如今,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那个妖女!一定是那个妖女搞的鬼!”安国侯夫人反应过来,发疯似的尖叫起来,“快!快派人去把她给我抓回来!我要把她千刀万剐,让她把解药交出来!”
顾晏辞脸色铁青,立刻下令:“封锁全城,给我找!就算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暮云晚那个贱人给我找出来!”
安国侯府的势力遍布京城,要找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本该是易如反掌。
然而,他们派出去的人找了整整三天,几乎盘查了所有客栈、民居,却连暮云晚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找到。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顾晏辞越发暴躁,而安国侯夫人更是急火攻心,病倒在了床上。
整个侯府人心惶惶,那些曾经对暮云晚落井下石的下人们,如今连她的名字都不敢提起,生怕沾上什么晦气。
就在安国侯府焦头烂额之际,京城的权贵圈里,却悄然流传起一个名字——神医,暮云晚。
据说,这位暮神医医术通神,能活死人,肉白骨。前些日子,她在街头仅用几根银针,就救活了毒发濒死的七皇子萧临渊。
如今,她已成为七皇子府的座上宾,连宫里的贵妃娘娘们,都争相请她入宫诊脉。
这个消息传到顾晏辞耳中时,他整个人都懵了。
暮云晚?七皇子府?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个在他府中低眉顺眼、任人欺辱的冲喜新娘,与权贵们口中那个神秘莫测、备受尊崇的神医联系在一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失声咆哮,将书房里的瓷器摔了一地。
一个下人战战兢兢地来报:“世子爷,外面……外面有个自称是七皇子府的管事求见。”
顾晏辞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道:“让他进来!”
来人是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管事,他见了顾晏辞,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开门见山道:“顾世子,我家主子听闻侯府最近在寻人,特命小的来知会一声。”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顾世子要找的暮云晚姑娘,如今正在我们七皇子府上做客。她是我家主子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王府的贵客。我家主子说了,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暮姑娘的清静。”
这番话,客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顾晏辞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人找不到暮云晚了。有七皇子护着,谁敢动她一根毫毛?
“她……她真的在你们府上?”顾晏辞的声音都在颤抖,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怕的。
管事微微一笑:“千真万确。顾世子若是没有别的事,小的就先告退了。”
说完,管事转身便走,留下顾晏辞一个人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心中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那个被他弃如敝履的女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安国侯夫人得知此事,气得差点又晕过去。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一个乡野村妇,就算攀上了七皇子又如何?她害得我们顾家断了香火,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她不是自称神医吗?我倒要看看,一个神医,要是名声臭了,七皇子还会不会护着她!”
安国侯夫人自以为聪明,立刻动用侯府的关系,开始在京城里散播谣言。
一时间,关于暮云晚的各种负面传闻甚嚣尘上。
有的说她根本不是什么神医,而是个会使巫蛊之术的妖女,七皇子是被她迷惑了心智。
有的说她心肠歹毒,曾因嫉妒,对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下了断子绝孙的恶咒。
还有的编得更离谱,说她是用人的心肝炼药,才能有那般“起死回生”的本事。
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很快,京城百姓看暮云晚的眼神都变了。连一些原本想请她看病的权贵,也开始犹豫退缩。
安国侯夫人听着下人的回报,得意地笑了起来:“跟我斗?小贱人,你还嫩了点!我倒要看看,你这次怎么收场!”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暮云晚的应对方式,简单粗暴得超乎她的想象。
面对满城风雨,暮云晚没有做任何解释。
她只是让七皇子府贴出了一张告示:神医暮云晚,将于三日后在城南济世堂,为全城百姓义诊三日,分文不取。
消息一出,全城哗然。
一边是妖女的传闻,一边是免费看病的诱惑,百姓们将信将疑。
到了义诊那天,济世堂门口冷冷清清,只有寥寥几个走投无路的穷苦病患,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来。
暮云晚也不在意,她蒙着面纱,静静地坐在堂中,为每一个前来求诊的人细心看诊。
她的诊断快而准,往往病人刚一坐下,她只看一眼面色,搭一下脉搏,就能准确说出病症所在,以及病了多久,病因何起。
开出的药方,也都是些最常见、最便宜的草药,几文钱就能抓一副。
一个被咳疾折磨了半年的老汉,喝了她的药,当天下午就不咳了。
一个腿上长了烂疮、流脓不止的孩子,被她用一种特制的药膏敷上,第二天伤口就开始愈合。
还有一个常年头痛欲裂的书生,被她用银针扎了几下,立刻神清气爽,如获新生。
一传十,十传百。
暮云晚神乎其技的医术,以一种不可阻挡的速度,在京城底层百姓中传扬开来。
到了第三天,济世堂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队伍从街头一直延伸到街尾,把整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
那些关于“妖女”、“巫蛊”的谣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攻自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百姓们交口称赞的,只有“活菩萨”、“女华佗”!
安国侯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当场砸了自己最心爱的一套茶具。
“废物!都是废物!”她尖声怒骂,“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就在她无能狂怒的时候,一个更让她崩溃的消息传来了。
吏部尚书柳大人府上,派人来退婚了!
“夫人,柳家……柳家说,既然世子妃无法生育,那这门亲事,就……就算了吧……”管家结结巴巴地禀报道。
安国侯夫人如遭五雷轰顶,瘫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柳家这是要过河拆桥!
当初顾晏辞病重,是他们柳家主动提出冲喜,说是八字相合。如今顾晏辞病好了,柳如烟也嫁进来了,却因为不能生育,就要被退回去?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安国侯夫人不顾病体,亲自带着人冲到吏部尚书府理论,结果被人家拒之门外,连门都没进去。
吏部尚书柳成峰托人传话,说得冠冕堂皇:“我柳家也是要脸面的人,不能让女儿嫁过去守活寡,更不能让柳家背上一个‘不下蛋’的名声。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安国侯夫人灰头土脸地回到府中,柳如烟哭得死去活来。
顾晏辞更是气得一拳砸在柱子上,手背鲜血淋漓。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为了柳如烟,抛弃了暮云晚,结果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柳如烟不仅不能生,还被娘家退了回来,让他安国侯府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悔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如果……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绝情,没有把暮云晚赶出去,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
七皇子府。
萧临渊将一杯热茶递到暮云晚手中,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探究的笑意:“安国侯府的闹剧,你都听说了吧?”
暮云晚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语气平淡:“听说了。”
“柳家退婚,吏部尚书柳成峰,已经开始向我三哥,太子殿下那边靠拢了。”萧临渊的眸色深了深,“本王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哦?”暮云晚抬眸看他。
“柳如烟嫁给顾晏辞,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情深不渝。而是太子的一步棋,为的是拉拢手握京城卫戍营兵权的安国侯府。”萧临渊缓缓道,“只可惜,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你会来这么一出。”
暮云晚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没想到,自己一个无心之举的报复,竟然意外地打乱了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阴谋。
“你的诅咒,让安国侯府失去了最重要的传承价值。一个注定绝后的家族,对太子而言,已经没什么用了。所以柳家才会这么干脆地抽身而去。”萧临渊看着她,目光灼灼,“暮姑娘,你这一手,釜底抽薪,真是高明。”
暮云晚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让他们尝尝,被剥夺最珍视的东西,是什么滋味罢了。”
她所谓的白月光原是心机女,所谓的情深不渝,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阴谋。这个发现,让暮云晚心中最后一点因顾晏辞而生的波澜,也彻底平息了。
那个男人,不仅薄情,而且愚蠢。
“不过,安国侯府不会就此罢休的。”萧临渊提醒道,“尤其是那个老虔婆,安国侯夫人,她已经把你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暮云晚不以为意地抿了口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若想死,我便成全她。”
果不其然,安国侯夫人接连受挫,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她见明着不行,便开始动用阴狠的手段。
她花重金买通了一个杀手组织,想要置暮云晚于死地。
然而,那些杀手还没靠近七皇子府,就被萧临渊布下的暗卫解决得干干净净。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安国侯夫人得知暮云晚经常去城外的药庐采药,便派人提前在药庐周围的草药上,都洒下了无色无味的剧毒。
她算准了暮云晚医者仁心,采药时定会亲手触碰,只要沾上一点,神仙也难救。
这一天,暮云晚如常来到药庐。
她看着那些长势喜人的草药,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
身为玄医门传人,她对天下毒物了如指掌。这些草药上附着的微弱毒气,又岂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她不动声色,采了几株无毒的草药,便转身回城。
而在暗中监视的侯府家丁,见她“中计”,立刻回去向安国侯夫人报喜。
安国侯夫人大喜过望,当晚便在府中大排筵宴,庆祝眼中钉即将除去。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等来的,不是暮云晚的死讯,而是一队闯入侯府,手持御令的禁军!
为首的禁军统领,面沉如水,当众宣读了圣旨:“安国侯夫人心肠歹毒,意图毒杀七皇子贵客,罪证确凿!着,收回其诰命夫人身份,禁足于佛堂,终身不得外出!”
安国侯夫人当场傻眼了。
原来,暮云晚在发现草药有毒后,立刻将此事告知了萧临渊。萧临渊将计就计,派人暗中取证,直接把证据捅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本就对太子和安国侯府走得太近心存不满,借此机会,正好敲打一番。
人证物证俱在,安国侯府百口莫辩。
安国侯夫人被拖走时,还在疯狂地尖叫:“是那个妖女!是她陷害我!晏辞,救我!救我啊!”
顾晏辞站在原地,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带走,看着侯府的牌匾蒙羞,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深渊,却无能为力。
经此一事,安国侯府声名狼藉,彻底沦为京城的笑柄。
而暮云晚“神医”之名,却越发响亮。她不仅医术高超,还深得七皇子信赖,连皇帝都降下恩旨褒奖,一时风头无两。
两者之间,形成了天与地的反差。
顾晏辞每日待在府中,听着外面关于暮云晚的种种传言,心中的悔恨和嫉妒,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全是暮云晚那双冰冷决绝的眼睛,和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话语。
“永世无嗣,断子绝孙……”
他怕了,是真的怕了。
他放下所有的骄傲和自尊,独自一人,悄悄地来到了七皇子府门前,想要见暮云晚一面。
他想求她,求她高抬贵手,放过顾家。
然而,他连七皇子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门房的下人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冷冷地丢下一句:“暮姑娘说了,安国侯府的人与狗,不得入内。”
顾晏辞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他从未受过如此羞辱!
可他又能如何?他现在就是一个笑话,一个连香火都无法延续的废物。
就在顾晏辞心灰意冷,安国侯府摇摇欲坠之际,一个足以将这个家族彻底推入深渊的噩耗传来——
一直庇护着安国侯府,在朝中德高望重、手握大权的老侯爷,顾晏辞的爷爷,突然中风病倒,生命垂危!
宫中御医轮番会诊,全都束手无策,直接下达了病危通知,让侯府准备后事。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安国侯府的上空。
老侯爷是安国侯府的定海神针,是他一手撑起了家族的荣耀和权势。一旦他倒下,本就因“绝后”诅咒和“毒杀”丑闻而风雨飘摇的安国侯府,将彻底失去朝中的靠山。
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太子党的人更是嗅到了血腥味,开始蠢蠢欲动,准备趁机夺取安国侯府手中的兵权,将他们彻底踩死。
绝望,笼罩了整个侯府。
“完了……全完了……”顾晏辞失魂落魄地跪在老侯爷的病床前,看着床上那个气息奄奄的老人,眼中满是死灰。
被禁足在佛堂的安国侯夫人听到消息,也哭晕了好几次。
在死亡和家族覆灭的巨大恐惧面前,所有的骄傲、怨恨,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们终于意识到,现在能救安国侯府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被他们亲手推开,被他们百般羞辱的女人——暮云晚。
……
天色阴沉,下起了瓢泼大雨。
七皇子府门前,上演了令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的一幕。
安国侯世子顾晏辞,和他那刚被从佛堂放出来的母亲,曾经的安国侯夫人,两人卸去所有华服,穿着一身素衣,长跪在府前的泥水之中。
雨水混着泥浆,将他们浇得狼狈不堪。
但他们仿佛感觉不到,只是一个劲儿地朝着紧闭的朱漆大门磕头。
“求暮神医开恩!求暮神医救救老侯爷!”
“暮姑娘,以前都是我们的错!我们知错了!求你大人有大量,救顾家一命吧!”
顾晏辞将额头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很快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安国侯夫人更是抛下了所有贵夫人的体面,一边自扇耳光,一边哭嚎着忏悔。
“是我有眼无珠!是我狗眼看人低!我不是人!求暮姑娘饶了我们吧!”
这一幕,引来了无数百姓的围观。大家对着这对落魄的母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啧啧,这就是安国侯府的世子和夫人?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当初他们怎么对暮神医的?把人当冲喜工具,用完就扔,还骂人家是妖女!现在报应来了吧!”
“活该!真是大快人心!”
这些话语,像一把把尖刀,插在顾晏辞和侯夫人的心上。但他们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姿态放得更卑微。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雨越下越大,他们就这么跪着,从清晨跪到了黄昏。
七皇子府的大门,始终紧闭。
就在他们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开了。
一把油纸伞下,暮云晚身着一袭素雅的白裙,缓缓走出。
她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几个月的时间,却仿佛在她和顾晏辞之间,隔开了一整个世界。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泥水中的两人,那眼神,淡漠得像是在看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暮……暮姑娘……”顾晏辞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声音嘶哑地哀求,“求你……求你救救我爷爷……”
暮云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曾让她心怀一丝幻想,又将她推入地狱的男人。
良久,她朱唇轻启,声音像这雨水一样冰冷:“救老侯爷,可以。”
顾晏辞和侯夫人眼中同时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但是,”暮云晚话锋一转,眸光森然,“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别说一个,一百个我们都答应!”侯夫人急切地说道。
暮云晚的目光,落在了顾晏辞的右臂上,缓缓吐出几个字:
“我要他,自断一臂。”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围观的百姓倒吸一口凉气,顾晏辞和侯夫人更是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什么?!”侯夫人尖叫起来,“你要我儿子断一条胳膊?你……你这个毒妇!你好狠的心啊!”
顾晏辞也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暮云晚。
暮云晚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冷冷地说道:“这,只是其一。”
“其二,安国侯府,要将一半家产,赠予我。”
“你……你这是趁火打劫!”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暮云晚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与安国侯府的存亡,与老侯爷的性命相比,一条胳膊,一半家产,很多吗?”
她转过身,作势要走:“看来你们并不想救人。那就继续跪着吧。”
“别走!”顾晏辞猛地喊住了她。
他抬起头,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迹,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屈辱和挣扎。
一边是自己的手臂,一边是整个家族的命运。
他知道,他没得选。
老侯爷一死,太子党就会立刻发难,到时候,别说一半家产,整个安国侯府都将灰飞烟灭。而他,也只会死得更惨。
“我……我答应。”
顾晏辞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缓缓站起身,环顾四周,看到了百姓们鄙夷的目光,看到了母亲绝望的哭喊。他闭上眼,脸上露出一抹惨笑。
尊严,骄傲,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他猛地从旁边侍卫的腰间,抽出了一把佩刀!
“晏辞!不要啊!”侯夫人凄厉地尖叫。
“噗嗤——”
血光迸现!
一条手臂,伴随着沉闷的声响,掉落在泥水之中。
顾晏辞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最终还是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暮云晚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她转身,走进了安国侯府的马车。
“去侯府。”
……
老侯爷的房间里,充满了浓重的药味。
暮云晚只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如金纸的老人,便从容地取出银针。
她的手法,如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看不清。
半个时辰后,她收回了最后一根银针。
原本已经气息断绝的老侯爷,胸口竟开始有了微弱的起伏,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咳……咳咳……”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老侯爷缓缓睁开了眼睛。
“活了!真的活了!”
满屋的顾家人,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欢呼。
暮云晚擦了擦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走到因失血过多而昏昏沉沉的顾晏辞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救了你爷爷的命,我们两清了。”
顾晏辞抬起头,用仅剩的左手抓住她的裙角,眼中满是血丝和哀求:“那……那诅咒呢?云晚,我求你,把诅咒解开吧!我们顾家,不能没有后啊!”
暮云晚缓缓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
她俯下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救他的命,是交易。”
“而你们顾家的血脉……是你欠我的债。”
“这笔债,我要你用无尽的悔恨和绝望,生生世世来偿还。”
说完,她直起身,再也没有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顾晏辞呆呆地跪在原地,如同一尊石像。
他终于明白,暮云晚救活了老侯爷,却也给了他最残忍的惩罚。
她让他活着,让他清醒地看着安国侯府,是如何在他这一代,走向断子绝孙的终点。
这比杀了他,还要痛苦一万倍。
“啊——!!!”
绝望的嘶吼,回荡在空旷的侯府之中。
故事的结局,并没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老侯爷醒来后,得知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自己断了一臂、如同废人的孙子,和声名狼藉的家族,气得险些再次中风。
盛怒之下,他当众宣布,罢免顾晏辞的世子之位,将其逐出家族,永不录用。
而那个曾被顾晏辞视为珍宝的柳如烟,因其父吏部尚书在太子谋逆案中站错了队,整个柳家被清算。她被家族当做弃子抛出,最终沦落教坊司,下场凄惨。
至于被禁足的安国侯夫人,在得知儿子被逐、家族无望后,一夜白头,没过多久便在佛堂中郁郁而终。
曾经显赫一时的安国G国侯府,就此彻底没落。
而暮云晚,用从顾家得到的那一半财富,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开办了一家名为“活人堂”的医馆。
她医术通神,悬壶济世,救人无数,受万民敬仰,声望甚至超过了宫中的太医院。
七皇子萧临渊在平定太子叛乱后,被册封为新太子,不久后顺利登基为帝。
登基大典那日,他没有先充实后宫,而是亲自驾临“活人堂”,在万众瞩目之下,向那个清冷的白衣女子,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予她无上尊荣的皇后之位。
曾经所有看不起她、羞辱过她的人,如今只能在尘埃里,仰望着她耀眼夺目的背影,追悔莫及。
暮云晚站在“活人堂”的门前,看着眼前长长的求医队伍,看着远处巍峨的皇城,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过去种种,皆为序章。
她的未来,将是星辰大海,无限广阔。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