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嘴上还应着“嗯”、“好”、“知道了”,可那只没拿手机的手,已经把筷子捏得死死的,指节都泛了白。
电话是晚饭时打来的。
我正给丈夫赵建明夹一筷子炒青菜,他兜里的手机就嗡嗡震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下意识地拧了一下,但还是接了。
“喂,妈。”
我心里咯噔一下,婆婆这时候来电话,多半没什么省心事。
果然,建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他嘴上还应着“嗯”、“好”、“知道了”,可那只没拿手机的手,已经把筷子捏得死死的,指节都泛了白。
我没敢出声,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耳朵却竖得老高。
电话那头,婆婆高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什么“你表舅家的二小子”、“来城里找活干”、“住不下旅馆”、“先在你那挤几天”……
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
我们这房子,两室一厅,建筑面积七十平,除了我俩的主卧,另一间小卧室被建明改成了工作室,摆满了他的工具和图纸。
他是个高级钳工,单位的活儿干不完,还经常接点私活补贴家用。
那间工作室,就是他的命根子,也是我们家主要的收入来源。
挤几天?往哪儿挤?
终于,建明挂了电话,屋里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一下,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我吓了一跳,抬头看他。
他的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压着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
“建明,妈她……”我试着开口,想缓和一下气氛。
“别提了!”他猛地站起来,声音大得吓人,“她通知我,明天你表舅一家三口,还有他家二小子,一共四口人,来咱家住!”
我脑子嗡的一声,四个人?
这已经不是挤几天的问题了,这是要把我们家当成免费旅馆啊。
“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就替我们答应下来!”建明在小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她总说,农村人好客,亲戚来了就得招待。可这是好客吗?这是绑架!”
他一拳砸在饭桌上,碗筷被震得叮当作响。
“林岚,你告诉我,这日子还怎么过?”
他双眼通红地看着我,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委屈,更有深深的无力感。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搅成一团乱麻。
我知道,一场家庭风暴,已经无可避免了。
引子
电话是晚饭时打来的。
我正给丈夫赵建明夹一筷子炒青菜,他兜里的手机就嗡嗡震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老家来的,眉头下意识地拧了一下。
“喂,妈。”
我心里咯噔一下,放下了筷子。婆婆这时候来电话,多半没什么省心事。我不是背后说她坏话,只是这几年下来,规律都摸清了。
果然,建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像六月天说变就变的天。他嘴上还应着“嗯”、“好”、“知道了”,可那只没拿手机的手,已经把筷子捏得死死的,指节都泛了白。
电话那头,婆婆高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即便隔着听筒,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熟稔。
“……你表舅家的二小子,叫小军的,你记得吧?”
“……对,就他,要来城里找活干,人生地不熟的……”
“……住旅馆多贵啊,一天好几百,你表舅妈说,先在你那挤几天……”
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沉得像灌了铅。
我们这房子,两室一厅,建筑面积七十平,听着还行,可公摊一去,就剩下丁点地方。除了我俩的主卧,另一间小卧室被建明改成了工作室,摆满了他的工具和图纸。
他是个高级钳工,手艺在厂里数一数二。单位的活-不饱也饿不死,他还经常接点私活补贴家用,指着这门手艺还房贷、养家。
挤几天?往哪儿挤?难道睡客厅沙发吗?
我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一个陌生男人睡在我们家客厅的场景,浑身都不自在。
我吓了一跳,抬头看他。
他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压着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
“建明,妈她……”我试着开口,想缓和一下气氛。我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可毕竟是亲妈。
“别提了!”他猛地站起来,声音大得吓人,把我后半句话硬生生给噎了回去。
“她那是通知我,不是跟我商量!”
“明天,你表舅一家三口,还有他家那个二十多岁的二小子小军,一共四口人,来咱家住!”
我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不是一个,是四个?
这已经不是挤几天的问题了,这是要把我们家当成免费旅馆,还是不限时入住的那种。
“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就替我们答应下来!”建明在小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地板被他踩得咯吱作响,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她总说,农村人好客,亲戚来了就得招待。可这是好客吗?这是绑架!拿我们的生活去成全她的面子!”
他一拳砸在饭桌上,碗筷被震得叮当作响。
“林岚,你告诉我,这日子还怎么过?”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这种打着“亲情”和“好客”旗号的“入侵”,隔三差五就会上演一次。可这一次,规模实在太大了,大到我们这个小家根本承受不起。
一场家庭风暴,已经无可避免了。
第1章 沉默的战场
饭菜早就凉透了,谁也没心思再动一下筷子。
客厅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我和建明两个人身上。
他就那么站着,背对着我,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那个背影,我看了十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今晚,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萧索和疲惫。
我心里难受。我知道他不是冲我发火,他是冲着这种无力改变的现状。
我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把桌上的碗筷收进厨房。水龙头打开,哗哗的水声暂时打破了客厅的死寂。
我一边洗碗,一边在心里盘算。四个成年人,怎么住?客厅的沙发倒是能睡一个,可那也太不方便了。难道要把建明工作室里的东西都搬出来,打地铺?
那些可都是他的宝贝,精密的量具,画了一半的图纸,还有一些客户定制的零件样品,哪一样都不能乱动。
内心独白一:这日子真像一根绷紧了的弦,平时看着没事,可稍微加点力,说不定哪天就断了。婆婆的好心,有时候真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下磨着我们的耐心。我能理解她的想法,老一辈人,面子看得比天大,亲戚开口了,不答应就是不给面子。可她不知道,我们在城里活得有多累,每一分空间,每一分钟,都是掰着指头算的。
洗完碗,我擦干手,走到客厅。
建明还站在窗边,像一尊雕塑。
我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他的腰。
“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我把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轻声说。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他转过身,把我搂进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深深地叹了口气。
“岚岚,对不起,刚才没控制住情绪。”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知道,”我闷声说,“我没怪你。”
我们俩就这么抱着,谁也没说话。窗外的霓虹灯光一闪一闪,透过玻璃照在我们脸上,明明灭灭。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
“我不是不欢迎亲戚,也不是嫌弃他们。可凡事得有个度。”
“去年,三姑家的表妹来考研,在我们家住了三个月,吃住全包,我什么都没说。前年,大伯家的侄子来实习,住了小半年,我也认了。”
“可这次是四个人,还不知道要住多久。我们家什么情况,妈不是不知道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
内心独白二:是啊,婆婆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们每个月三千五的房贷,我的工资刚够还完贷款,家里所有的开销和结余,都指着建明。他没日没夜地在那个小工作室里忙活,熬红了眼睛,熬出了白头发,才勉强让我们的日子过得体面一点。这些辛苦,婆婆都看在眼里,可为什么就是不能体谅一下我们呢?
“你表舅那个人,你也不是不了解。”建明继续说,“好面子,爱占小便宜。他们一家来了,吃喝拉撒,哪样不得我们管?小军找工作,不得我托人帮忙?找到了工作,是不是还得住到他发工资?”
这一连串的问题,像一块块石头砸在我心上,沉得我喘不过气。
“我今天下午刚接了个大活儿,”建明的声音更低了,“客户要得急,这半个月我都得住在工作室里赶工。这活儿干好了,能顶我们三个月的收入。”
他松开我,指了指那间紧闭的工作室房门。
“现在他们要来,我这活儿还怎么干?图纸放哪儿?工具放哪儿?晚上加班,机器一响,会不会吵到人家休息?”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颓然地坐到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心疼得不行。
我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握住他冰凉的手。
“建明,要不……我给妈打个电话吧。”我小声提议,“我跟她说,就说我单位最近要加班,家里不方便。我来说,她总不至于骂我。”
内心独白三:我知道这是个馊主意。婆婆的脾气,话已经说出去了,怎么可能收回?我这么说,不过是把火往自己身上引,让她觉得是我这个儿媳妇不贤惠,不欢迎她娘家亲戚。可看着建明这么为难,我宁愿自己去当这个恶人。只要能解决问题,受点委屈又算什么呢?
建明抬起头,看着我,摇了摇头。
“没用的,她已经跟人家说好了。你现在打电话,只会让她在亲戚面前下不来台,到时候更麻烦。”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用力捏了捏。
“这事,还得我想办法。”
那一晚,我们俩都没睡好。
黑暗中,我能听到他翻来覆去的声音,还有一声接一声的叹息。
这个家,就像一个沉默的战场,没有硝烟,却让人身心俱疲。
第2章 两代人的墙
第二天一早,建明顶着两个黑眼圈就去上班了。
临走前,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动作比平时慢了很多,背影看着格外沉重。
我知道,他心里那块大石头还压着呢。
我一个人坐在冷清的餐桌前,一点胃口都没有。
昨晚的谈话,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建明的无奈,我的无力,还有婆婆那永远无法理解的“好意”。
我们和她之间,仿佛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
(视角切换:第三人称全知)
与此同时,一百多公里外的老家,王翠花(婆婆)也刚吃完早饭。
她正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跟她的亲姐姐,也就是建明表舅的媳妇,通着电话,语气里满是炫耀和热情。
“姐,你放心吧!我都跟建明说好了,你们明天只管来就行!”
“哎呀,一家人客气啥!建明那孩子,我了解,最是孝顺不过。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高兴着呢!”
电话那头的女人千恩万谢,说多亏了她这个好妹妹。
王翠花听得心里美滋滋的,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在她看来,儿子在城里有出息了,有套自己的房子,帮衬一下落魄的亲戚,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不仅是帮亲戚,更是给她这个当妈的长脸。
她完全没听出儿子昨晚在电话里那一瞬间的迟疑和勉强。或者说,她自动忽略了。
在她朴素的观念里,家就是个可以无限延伸的地方,多几双筷子,多几床被子,都不是事儿。至于年轻人的隐私、空间、工作压力,那些都是城里人的“矫情病”。
挂了电话,王翠花的老伴,建明的父亲,从屋里走出来,皱着眉问她:“你真跟建明说了?他们那小房子,住四个人,转得开身吗?”
“你懂什么!”王翠花眼睛一瞪,“转不开也得转!亲戚都开口了,难道把人往外推?传出去我们老赵家的脸往哪儿搁!”
老赵头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他知道老伴的脾气,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只是有些心疼儿子。他去过城里那套房子,知道那间小工作室对儿子有多重要。
这堵墙,不仅隔在婆媳之间,也隔在母子之间,甚至隔在老两口之间。
(视角切回:第一人称)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给婆婆拨了个电话。
响了很久,她才接起来。
“喂,林岚啊,啥事?”婆婆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
“妈,是我。”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那个……建明跟我说了,表舅他们要来。”
“对啊!我正要跟你说呢!你赶紧把家里收拾收拾,被子拿出来晒晒,别怠慢了人家。”婆婆理所当然地吩咐道。
我深吸一口气,把打好的草稿在心里又过了一遍。
“妈,是这样的。建明他最近接了个很重要的活儿,要赶工,晚上都得在工作室里加班。您也知道,他那屋里都是工具和图纸,实在腾不出地方来……”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婆婆打断了。
“加班?加什么班有亲戚重要?那活儿就不能往后推推?”她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林岚,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注重隐私,可这来的是自家人,又不是外人!你表舅他们不容易,咱们能帮一把就得帮一把!”
内心独白一:果然是这样。在她眼里,工作可以推,生活可以乱,但亲戚的面子和她的承诺,是绝对不能打折扣的。我的解释,在她听来,都成了不想接待亲戚的借口。这堵墙,真的太厚了。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忙解释,“主要是真的住不下。四个人呢,总不能让他们打地铺吧?对人家也不尊重啊。”
“怎么住不下?客厅沙发不能睡人吗?你们卧室地上铺个垫子不也能睡吗?我们那时候在农村,家里来十几口人,打通铺都睡过来了,不也挺好的?”婆婆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和指责。
“再说了,小军是来找工作的,又不是来享福的。有个地方落脚就不错了,哪能那么挑剔!”
我被她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我们之间的代沟,就像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她用她的生活经验来衡量我们的一切,却从未真正站在我们的角度想一想。
内心独白二:我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我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只要好好沟通,她能理解我们的难处。现在看来,是我想得太天真了。在她固有的观念里,我们所有的困难,都是“矫情”和“自私”的表现。
“妈,要不这样吧。”我做了最后的努力,“我们在附近给他们找个小旅馆,钱我们来出。这样他们住得舒坦,也不影响建明工作,两全其美,您看行吗?”
“住旅馆?”婆婆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林岚!你安的什么心?亲戚上门,你把人往旅馆里推?你是想让你表舅他们戳我的脊梁骨,说我养了个好儿子好儿媳吗?这事没得商量!明天人就到,你们看着办!”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内心独白三: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不是不愿意孝顺,也不是不通情理。可为什么,我们的退让和努力,换来的总是这样的结果?这个家,到底是谁的家?是我们夫妻俩辛苦打拼的小窝,还是一个可以任由亲戚随意进出的公共驿站?我看着那扇紧闭的工作室房门,仿佛看到了建明疲惫的脸,心里又酸又涩。
第3章 不请自来的客
第二天下午,门铃还是响了。
我和建明对视一眼,彼此的脸上都写满了无奈。他昨天回来后,我们商量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什么万全之策。
最后只能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建明去开门,我跟在后面。
门一开,一股混合着汗味和尘土味的陌生气息涌了进来。
门口站着四个人,为首的是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脸上堆着笑,露出一口黄牙,应该就是表舅。他旁边是一个同样干瘦的女人,手里拎着两个巨大的蛇皮袋。
后面跟着一个年轻小伙子,二十出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胆怯和好奇,不停地打量着我们家。这应该就是小军。
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扎着马尾辫,躲在大人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我们。
“建明啊!可算见着你了!”表舅一把握住建明的手,用力地摇晃着,“你这孩子,在城里出息了,舅舅为你高兴!”
“表舅,舅妈。”建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快请进。”
四个人一进来,本就不大的客厅瞬间被填满了。
行李、蛇皮袋堆在玄关,把过道堵得严严实实。
“哎哟,这城里的房子就是不一样,真亮堂!”舅妈一边说,一边毫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还用手拍了拍皮质的沙发垫。
小军和他妹妹则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东看看,西摸摸,对墙上的挂画和电视机都充满了兴趣。
我赶紧去给他们倒水。
“弟妹吧?真是越长越俊了!”表舅看着我,笑呵呵地说。
我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应了一声。
内心独白一: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幕,我心里五味杂陈。他们不是坏人,甚至带着一种乡下人特有的淳朴和热情。可他们的这种“不客气”,却像一把软刀子,一点点地切割着我们习惯的生活边界。这个家,从他们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再仅仅属于我和建明了。
建明把他们安顿在沙发上,然后指了指那间工作室。
“表舅,真不好意思,家里地方小。这间屋子我用来干活,里面都是工具,实在住不了人。”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客气。
“没事没事!”表舅大手一挥,“我们不挑!晚上我和你舅妈就睡这沙发,让小军和他妹打地铺就行!我们农村人,皮实!”
建明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没再说话。
晚饭是我做的,特意多炒了两个菜。
饭桌上,表舅和舅妈不停地给建明夹菜,问他在单位的情况,工资多少,年终奖发了多少,丝毫没有注意到建-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小军则低着头猛吃饭,一句话不说。
吃完饭,建明说要去工作室加班,就躲了进去。
客厅里,电视开得震天响,舅妈在跟她女儿说话,表舅则在打电话,声音洪亮。
我一个人在厨房里洗着堆成小山一样的碗,听着外面的喧闹,只觉得头疼欲裂。
晚上十点,到了该睡觉的时候,问题来了。
家里只有两床多余的被子。
舅妈直接把主卧的门推开一条缝,朝里面探头探脑:“建明媳妇,你们还有没有多余的被子啊?这地铺有点硬,得垫厚点。”
我心里一阵火起,但还是忍住了。
“舅妈,真没有了。要不,我把我们的褥子先给你们用?”
“那敢情好!”她立刻喜笑颜开。
我从柜子里抱出我们结婚时买的蚕丝褥子,心里说不出的憋屈。
安顿好他们,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主卧,建明正坐在床边,没有开灯,只有工作室门缝里透出的一点光亮照在他脸上。
“他们睡了?”他问。
“嗯。”
“委屈你了。”他伸手把我拉到怀里。
我摇摇头,把脸埋在他胸口。
内心独白二:我不想说委屈,因为我知道他比我更委屈。那是他的亲戚,他却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能说。这种被亲情绑架的感觉,一定比我更难受。我们就像两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明明有翅膀,却哪里也飞不出去。
后半夜,我被客厅的呼噜声吵醒了。
是表舅的,声音像打雷一样,一阵高过一阵。
我翻了个身,看着身旁已经睡着的建明,他眉头紧锁,睡得极不安稳。
我悄悄起身,走到工作室门口。
门虚掩着,他怕吵到我们,没敢关严。
从门缝里看进去,他正趴在工作台上,聚精会神地打磨一个零件,台灯的光照在他专注的侧脸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为了不打扰客厅里睡觉的亲戚,他连排风扇都没敢开。
初夏的天气,那间小屋里一定又闷又热。
内心独白三:那一刻,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这就是我的丈夫,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他用自己的双手和汗水,努力支撑着我们这个小家,守护着他所谓的“职业尊严”。可现在,他连在自己家里安安静静工作的权利,都快要被剥夺了。这份平凡中的尊严,在所谓的“农村好客”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第4章 失控的善意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彻底变成了菜市场。
早上六点,表舅和舅妈就起床了,在客厅里大声说话,看电视。我跟建明每天都顶着黑眼圈,睡眠严重不足。
他们带来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家里的整洁荡然无存。
最让我头疼的是,舅妈似乎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不经我们同意,就随意翻动冰箱,甚至会推开我们的房门,问我什么东西放在哪里。
建明每天早出晚归,尽量减少待在家里的时间。他把一些精密的活儿都带回了单位,宁可在车间里加班,也不愿意在家里被人打扰。
可他那些图纸和没完成的样品,还是只能放在工作室里。
我跟他说,把工作室的门锁上吧。
他摇摇头,说:“都是亲戚,锁门像什么话。”
他还是顾及着那点可怜的面子和亲情。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在压抑和忍耐中一天天过去,直到小军找到工作,他们就会离开。
但我错了。
出事那天,是个周六。
建明单位有事,一大早就走了。我本来想在家休息一下,补个觉,可表舅他们都在,我根本睡不着。
表舅说想带小军去人才市场看看,让我帮忙照看一下他妹妹小霞。
我只好答应了。
小霞今年十六岁,正是好奇心最重的年纪。
我让她在客厅看电视,自己去卧室整理一下衣柜。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外面没动静了,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走出去一看,客厅没人,工作室的门却开着。
我心里咯"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冲进工作室,眼前的一幕让我差点晕过去。
小霞正站在建明的工作台前,手里拿着一瓶可乐,而工作台上,建明那张画了整整一个星期,马上就要交工的精密设备图纸上,赫然一滩深褐色的可乐渍。
可乐还在往下滴,把下面几张备用图纸也浸湿了。
“你在干什么!”我尖叫出声。
小霞被我吓了一跳,手一抖,可乐瓶掉在地上,剩下的半瓶可乐洒了一地。
“我……我就是想看看哥哥是做什么的……”她吓得快哭了,声音都在发抖,“我不小心……手滑了……”
我看着那张被毁掉的图纸,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内心独白一:那一瞬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愤怒和绝望。那不是一张普通的纸!那是建明熬了好几个通宵,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一笔一画精心绘制出来的心血!是他养家糊口的工具,是他作为一个技术工人的尊严所在!现在,全都被这失控的善意和该死的好奇心给毁了!
我冲过去,手忙脚乱地用餐巾纸去吸图纸上的可乐,可已经晚了。
墨线被泡开,晕成一团,上面标注的各种精密数据,全都模糊不清了。
这张图纸,废了。
我瘫坐在地上,手脚冰凉。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甚至不敢想象建明回来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反应。
就在这时,建明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给我买的午饭,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可当他看到工作室里的情景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一步步走过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被毁掉的图纸,嘴唇都在哆嗦。
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蹲下身,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那片湿透的纸张。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满脸泪痕的小霞,又看了看我。
那眼神,空洞得可怕。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彻底崩塌了。
内心独白二:我宁愿他对我大吼大叫,或者像上次那样暴躁地踱步。可他没有。他只是那么安静地看着,那种死寂般的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爆发都更让我感到恐惧。我能感受到他内心那座火山正在积蓄着能量,而这一次的喷发,恐怕会毁掉所有的一切。
傍晚,表舅和舅妈回来了。
他们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凝重的气氛。
建明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像一尊石像。
我把事情的经过跟他们说了一遍。
舅妈一听,立刻把小霞拉到身后,嘴里却说着:“哎呀,小孩子不懂事,建明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不就是一张纸吗?再画一张不就行了?”
“是啊是啊,”表舅也在旁边帮腔,“小霞也不是故意的。小孩子嘛,好奇心重,别怪她。”
他们的轻描淡写,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建明的心里。
内心独白三:我看着他们那副理所当然、毫不在意的嘴脸,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在他们眼里,我丈夫的心血,我们赖以生存的根本,竟然只是一张可以随意毁掉的“纸”。他们不懂,也不想懂,这份工作对建明来说意味着什么。这种无知和傲慢,比小霞的无心之失,更让人感到绝望和愤怒。
第5章 底线与亲情
“一张纸?”
一直沉默的建明,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像从地底下传来的一样,每个字都带着冰碴。
他缓缓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表舅。
“表舅,你知道这张图纸值多少钱吗?”
表舅愣了一下,随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一张纸能值几个钱?大不了舅舅赔你。”
“赔?”建明冷笑一声,他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表舅面前。
他的个子比表舅高,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这张图纸,是给一个德国客户定制的机床零件设计图。我画了半个月,熬了七个通宵。合同上签好了,后天交稿。违约金,五万。”
“五……五万?”舅妈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表舅也傻眼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建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最重要的是,我的信誉。我赵建明在这行干了十五年,靠的就是手艺和信誉。今天图纸交不出去,我以后就再也接不到这家公司的活儿,我在这个圈子里的名声,就全毁了!”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地说:“这是我的饭碗,是我的命!你现在告诉我,这只是一张纸?”
客厅里雅雀无声。
表舅和舅妈被建明这番话镇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小霞躲在妈妈身后,吓得哭都不敢哭了。
(视角切换:第三人称全知)
王翠花接到儿子电话的时候,正在邻居家串门。
电话里,赵建明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他没有抱怨,没有指责,只是平静地陈述了发生的事情,以及他将要面临的后果。
“妈,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从今天起,这个家,除了你和我爸,不欢迎任何亲戚常住。我的底线,已经被踩没了。”
“还有,表舅他们,请你让他们今天就搬走。我不想再看见他们。”
王翠花握着电话,手心全是汗。她第一次从儿子的语气里,听到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一直以为的“小事”,她一直坚持的“面子”,在儿子实实在在的生存危机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儿子那句“我的饭碗,我的命”,像重锤一样敲打着她的心。她突然明白了,儿子在城里的生活,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光鲜亮丽。他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
那间她觉得可以随意腾出来给亲戚住的小屋,原来是儿子搏命的战场。
(视角切回:第一人称)
挂了电话,建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坐回沙发上。
他看着表舅,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疲惫和疏离。
“表舅,我妈应该会给你们打电话。”
“这个家,太小了,容不下这么多人。对不起。”
他说完,就起身走进了工作室,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这一次,我听到了门锁落下的声音。
表舅和舅妈面面相觑,脸上满是尴尬和难堪。
没过多久,表舅的手机就响了。
是婆婆打来的。
我不知道婆婆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只看到表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住地点头哈腰,连声说:“是是是,姐,我们知道了,是我们不对,给建明添麻烦了……”
挂了电话,他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带着几分畏惧。
“那个……建明媳妇,”他搓着手,一脸的局促,“你看这事闹的……我们……我们这就走。”
他们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来时的大包小包,走时依然还是那些,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狼狈。
临走前,舅妈从兜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钱,塞到我手里。
“弟妹,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虽然不多……你跟建明说,是我们对不住他。”
我没有接。
我只是摇了摇头,说:“舅妈,钱解决不了问题。”
他们走了。
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只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尴尬和决裂的味道。
我走到工作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建明,他们走了。”
里面没有回应。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能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压抑着的,像是哭泣的声音。
内心独白: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我知道,他关上的不只是一扇门,还有他对那些所谓亲情最后的期望。他今天撕破了脸,守住了自己的底线和尊严,可他心里一定也很难过。亲情和原则,就像天平的两端,无论他选择哪一边,都会失去另一边的重量。这一刻,我只想抱抱他,告诉他,他没有做错。
第6章 推倒那堵墙
第二天是周日,建明把自己在工作室里关了一整天。
我把饭菜做好,放在门口,他会开条门缝拿进去,始终不肯出来。
我知道,他需要时间,一个人静一静。
他不仅要面对被毁掉的工作,还要消化与亲戚决裂带来的复杂情绪。
傍晚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建明叫的外卖,打开门,却看到了婆婆。
她一个人来的,风尘仆仆,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眼神里满是焦虑和不安。
“妈,您怎么来了?”我有些意外。
“我……我不放心,过来看看。”她说着,就往屋里走,眼睛四处寻找着建明的身影,“建明呢?他怎么样了?”
“他在工作室里,一天没出来了。”我轻声说。
婆婆走到工作室门口,抬起手,想敲门,又放下了。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心疼,有愧疚,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这是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林岚,”她转过头,看着我,声音有些哽咽,“妈是不是……做错了?”
我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心里的那点怨气,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她不是坏人,她只是用她那个年代的尺子,来丈量我们这个时代的生活。
“妈,先进来坐吧。”我扶着她到沙发上坐下。
她把保温桶放在茶几上:“我给他炖了点鸡汤,熬了一下午,你待会儿让他趁热喝了。”
我点了点头。
我们俩相对无言,气氛有些沉闷。
过了一会儿,婆婆才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
“我昨天一晚上没睡着。我想了一宿,才想明白,是我老糊涂了。”
“我总觉得,你们在城里买了房,过上了好日子,就该拉扯一下老家的亲戚。我总想着,我儿子有本事,不能让人家戳脊梁骨,说他忘了本。”
“可我忘了,你们的日子,也是一天天熬出来的。建明那双手,从当学徒开始,就没一天是干净的,全是油污和铁屑。他熬了多少夜,受了多少累,才有了今天这点家底,我这个当妈的,比谁都清楚。”
她说着,眼圈红了,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我光想着我的面子,却没想过你们的难处。那屋子,是他的命根子,我却……我却亲手把人领进来,砸了他的饭碗……”
听着婆婆的这番话,我心里百感交集。
内心独白一:原来,那堵看不见的墙,并不是坚不可摧的。当真正的理解来临时,再厚的墙,也会出现裂缝。婆婆的这番话,或许是她一辈子说过最服软的话。我知道,这背后是她作为母亲,对儿子最深沉的心疼。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建明走了出来。
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胡子拉碴,显得很憔-悴,但眼神却很平静。
他看着婆婆,没有说话。
婆婆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化成一句:“儿子,是妈对不起你。”
建明摇了摇头。
他拉着婆婆,在沙发上坐下。
“妈,我不怪你。”他开口了,声音沙哑,“我只是……太累了。”
“我知道您是好心,想帮亲戚,也想给自家挣面子。可我们这一代人,活法跟你们不一样了。”
“我们每个人,都背着房贷车贷,都得拼了命地工作,才能在这个城市里站稳脚跟。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空间,去承担超出我们能力范围的‘人情’。”
“家,对我们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它更是一个能让我们卸下所有防备和疲惫的港湾。如果这个港湾随时都可能被外人闯入,那它就不是家了。”
建明说得很慢,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件别人的事。
可我知道,这些话,在他心里已经憋了太久太久。
内心独白二:这一刻,我仿佛看到那堵横在他们母子之间,横在我们两代人之间的墙,正在被这些坦诚的话语,一块块地推倒。没有争吵,没有指责,只有平静的沟通和剖白。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家庭的力量,不在于一味的顺从和忍让,而在于误会之后,依然能够坦诚地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婆婆低着头,认真地听着,不住地点头。
“是妈想得太简单了。”她抬起头,看着建明,“以后,家里的事,都听你们的。妈再也不瞎掺和了。”
建明看着她,眼神慢慢变得温和起来。
他伸手,握住了母亲那双粗糙的手。
“妈,图纸的事,您别担心。我昨晚想了一夜,已经有办法了。”
“我联系了我师父,他那里有备份的底稿。我今天加个通宵,应该能赶在交工前重新画出来。虽然会很累,但总算能补救。”
听到这里,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内心独白三:我看着眼前这一幕,丈夫,婆婆,和我,我们三个人,因为一场危机,反而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和解。也许,每一次冲突,都是一次重新认识彼此的机会。只要心里还有爱,还有那份想让这个家变得更好的愿望,就没有推不倒的墙,也没有解不开的结。
那天晚上,婆婆没有走。
我把客房收拾出来,让她住了下来。
建明喝了她带来的鸡汤,又一头扎进了工作室。
这一次,我们都心甘情愿。
因为我们知道,他守护的,是我们这个家共同的未来。
第7. 一碗面的温度
接下来的两天,家里异常安静。
婆婆在我们家住了下来,但她的小心翼翼,和之前表舅他们一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不再大声说话,看电视会把声音调到很低。她会做好一日三餐,然后悄悄地放在建明工作室的门口,等他自己出来拿。
她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透过工作室的玻璃门,静静地看着里面埋头工作的儿子。
那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歉疚。
建明几乎是连轴转了四十八个小时。
到了交稿那天下午,他终于从工作室里走了出来。
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但眼睛里却闪着光。
“搞定了。”他对我和婆婆说,声音嘶哑,却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
说完,他走到沙发前,一头栽倒,就那么睡了过去。
我和婆婆谁也没去打扰他,只是轻轻地给他盖上了一条毯子。
看着他熟睡的脸,婆婆又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这孩子,从小就这么要强。”她哽咽着说。
客户对建明赶出来的图纸非常满意,不仅没有追究延期的责任,还当场结清了尾款,并承诺后续会有更多的合作。
建明的信誉,保住了。
他的匠心精神和对技术细节近乎偏执的执着,最终为他赢得了尊重和尊严。
危机过后,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婆婆在家又住了一天,就坚持要回老家。
临走前,她把我和建明叫到一起,郑重其事地说:“以后,咱们家立个规矩。老家的亲戚,不是不能来,但必须提前跟你们商量。你们同意了,才能来。来了,住几天,也得听你们的安排。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规没矩的。”
建明看着她,笑了。
“妈,您不用这样。我们知道您心是好的。”
“好心也得办好事才行。”婆婆摇摇头,态度很坚决,“你们不容易,妈不能再给你们添乱了。”
送走婆婆,我和建明都松了口气。
我们知道,那堵墙,是真的消失了。
一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我正在厨房做饭,建明接到了婆婆的电话。
我心里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
只听建明在那边笑着说:“妈,您说吧,方便……行,我知道了,您让他直接联系我就行……不麻烦,举手之劳。”
挂了电话,他走进厨房,从后面抱住我。
“妈说,老家有个远房侄子,学机械的,刚毕业,想让我帮忙介绍个工作。”
“那你怎么说?”我问。
“我说让他把简历发给我,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不过,”他顿了顿,在我耳边轻声说,“妈特意强调了,只是帮忙介绍,住的事情,让我们不用管。”
我笑了。
这一个小小的改变,却是我们这个家庭迈出的一大步。
内心独白一:这就是生活吧。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更多的是在这些琐碎的日常里,在一次次的摩擦和碰撞中,慢慢找到彼此相处的最佳距离。我们都渴望被理解,但理解的前提,是有效的沟通和相互的尊重。
那天晚上,建明又接了个私活,在工作室里画图到很晚。
我给他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
我端着面,推开工作室的门。
他正戴着眼镜,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鼠标上飞快地移动。台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晕。
“歇会儿吧,吃点东西。”我说。
他回过头,看到我手里的面,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好香啊。”
他放下手里的工作,接过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小小的屋子里,只剩下他吃面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
内心独白二:我看着他,心里忽然觉得特别踏实。我们拥有的不多,一套小房子,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但我们拥有彼此。我们一起经历了这场不大不小的家庭风波,我们的婚姻,也因此变得更加坚韧。这种在平凡生活中坚守的尊严,和在困境中相互扶持的情义,比任何物质上的富足都更让我感到安心。
他吃完面,把碗递给我。
“真好吃。”他由衷地赞叹。
“好吃就常给你做。”我笑着说。
他站起来,轻轻地拥抱了我一下。
“老婆,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内心独白三:我的眼眶有些湿润。是啊,家庭是什么?它不是讲理的地方,但它需要明事理的人。它不是一个人的战场,而是两个人共同经营的港湾。一碗面的温度,足以温暖一个疲惫的夜晚,一个简单的拥抱,足以抚平所有内心的褶皱。我想,这就是婚姻信任和家庭理解的真正力量吧。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辉煌,而我们这个小小的家,在经历了风雨之后,显得愈发温暖和安宁。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