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三年后的七夕节,我已不在人世,我的妻子却因她的心上人卷入金融诈骗,再次来找我。
三年后的七夕节,我已不在人世,我的妻子却因她的心上人卷入金融诈骗,再次来找我。
她手里攥着一份伪造的认罪协议,怒气冲冲地闯入我那早已无人问津的办公室。
“梁浩明在哪儿?叫他立刻出来见我!”
门口的老保安试图阻止她,面露难色:“林小姐,梁先生他……”
“他怎么了?”她不耐地打断老保安的话,“不就是三年前投资失败,公司倒闭了吗?难道这就能成为他躲着我,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的理由?”
她轻蔑地扫了老保安一眼,冷笑着威胁:
“你去转告他,今天是七夕,我没工夫跟他磨蹭。他要是耽误了我的约会,我就立刻停止支付他父母在高级疗养院的费用!”
话音刚落,她便踩着高跟鞋,自信满满地离去。
老保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林小姐,梁先生三年前……就是从这栋楼跳下去的。”
“他父母也在那两天因为悲痛欲绝,相继去世。”
“今天七夕,他们一家人,或许能在天堂团聚……”
“你这话啥意思?”
林桃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的高跟鞋在陈旧的水泥地面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声响。
她扭过头,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被触犯的愤怒。
“别开玩笑了,梁浩明那家伙,惜命得很,怎么可能会自杀?”
老大爷那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林小姐,我没骗你,当时新闻都报道了。”
“新闻?”林桃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掏出手机,手指快速地滑动着,“哪个新闻?我怎么没听说?”
她当然没听说。
我跳楼的那天,她正陪着她的心上人周英杰,在巴黎欢度七夕。
我在空中飘着,看着林桃脸上那副理所应当的傲慢。
三年了,她一点都没变。
她再次转过身,用冷冽的眼神逼视着老大爷。
“不管你收了他多少钱,演这场戏。”
“我给你一个小时,让他现身。”
“不然,他那在疗养院的父母就等着被赶出去吧!”
她坚信这只是我为了拒绝她,而使出的又一个苦肉计。
毕竟,三年前我投资失败,欠下巨债,她就是用我父母来逼我就范的。
那招,屡试不爽。
老大爷被她眼中的狠戾吓得退了一步,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林桃冷笑一声,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来电,脸色又柔和了下来,急忙按下接听。
电话开了免提,周英杰那温和又带着一丝焦虑的声音传了过来。
“桃桃,怎么样了?梁浩明他……答应了吗?”
“他跟我玩失踪呢。”林桃的语气立刻变得柔和,带着一丝撒娇,“还找了个看门大爷骗我说他死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电话那头的周英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一种非常理解的语气叹了口气。
“桃桃,要不……就算了吧。浩明肯定还在为三年前的事怪我,我不该让你为难的。”
“这怎么能是为难我?”林桃的声音又气又急,“这是他欠你的!要不是为了帮他填三年前的窟窿,你怎么会挪用公款,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听着这话,灵魂都气得发抖。
真是颠倒黑白!
周英杰,我大学最好的兄弟。
当年,就是他亲手设局,让我从云端跌入深渊。
如今,他自己的骗局败露,需要一个替罪羊,又想到了我这个死人。
“你放心。”林桃对着电话那头柔声安抚,“我一定会把他揪出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晚上我们还要约会呢。”
挂了电话,她脸上的柔情蜜意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片冷意。
“看来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是不会说实话了。”
她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向停车场,方向,是我为父母安排的疗养院。
我跟在她身后,心早已冷透。
她不知道,那家疗养院,三年前就已经没有姓梁的病人了。
林桃驾驶着她那辆火红的跑车,在道路上飞驰。
我坐在副驾驶位,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颜上。
昂贵香水的气味与她身上的焦虑交织,精致的妆容下,那双美眸中透露出一丝怒意。
车子在“金山”高级疗养院门前猛地刹住。
她推开车门,气势汹汹地冲进院内。
“我要找梁勇深和他的妻子,你们的院长呢?叫他出来见我!”
前台的护士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
“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预约?”林桃冷笑一声,“我给他们交了三年的费用,来看望个人还得预约?”
她把包“啪”的一声扔在前台,双手抱胸,下巴高高扬起。
“别啰唆,快带我去。我倒要问问,他们那好儿子究竟藏哪儿去了!”
护士被她那嚣张的态度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连忙在电脑上查询。
过了一会儿,护士抬头,面露难色。
“对不起,女士,这两位老人三年前就被人接走了。”
“接走了?”林桃的声音突然提高,“是梁浩明接走的?可以啊,有出息了,还知道提前把他父母藏起来。他以为这样,我就对他没办法了?”
“不是的,女士……”护士深吸一口气,说:“是殡仪馆的人接走的。”
气氛,瞬间凝固。
林桃脸上的讽刺和不耐烦,就这样僵住了。
小护士眼中流露出一丝同情:“梁总出事后的第二天,当时两位老人看到新闻,当场就……突发心肌梗死,我们尽力了,但没能抢救过来。”
“我们反复拨打了紧急联系人的电话,但是……一直无人接听。”
“后来,还是梁总以前的助理,一位姓林的秘书,来处理的后事。”
紧急联系人。
是她。
是她在巴黎陪伴周英杰时,那个被她嫌烦直接挂断的陌生号码。
小护士说完,从档案袋里拿出两张薄薄的纸,递了过去。
“这是死亡证明的复印件,您需要吗?”
林桃的目光,紧紧地盯在那两张纸上。
上面的鲜红印章,刺得她双眼发黑。
她踉跄着,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两大步,高跟鞋的鞋跟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最终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站稳。
她引以为傲的筹码,她以为能拿捏我的杀手锏。
消失了。
三年前就消失了。
她仿佛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她眼中的那些狠戾,终于被恐慌所取代。
林桃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疗养院的。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抖得几乎失控。
那两张薄薄的死亡证明,就扔在副驾驶座上,像两道无声的审判。
她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找周英杰。
红色的跑车在城市的车流中机械地穿梭,最后,停在了一栋旧公寓楼下。
这里是……我和她刚结婚时买的婚房。
房子不大,但很温馨。
我飘在她身后,看着她下了车。
她站在门口,在名牌包里翻找了很久,才拿出一把已经锈迹斑斑的钥匙。
“咔嗒。”
钥匙插入锁孔,仿佛打开了某个尘封已久的开关。
门被推开。
一股呛人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阳光从积满污垢的窗户艰难地挤进来,在空气中照出无数飞舞的尘埃。
屋里的一切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摆设,还是三年前我离开时的样子。
她站在玄关,一步都不敢往里迈,似乎怕一脚踩进去,就会踩碎这个凝固了时光的幻境。
我站在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那是我们俩为了一块沙发吵了一整天的战利品,我想要皮的,耐脏,她非要布的,说温暖。
最后,我还是听了她的。
那是她心血来潮,非要自己动手贴的墙纸,满墙的向日葵,她说这样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太阳。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客厅墙上那张刺眼的结婚照上。
照片里,她穿着婚纱,笑得明媚又张扬。
我穿着西装站在她身旁,眼里是藏都藏不住的爱意。
那时候,我真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林桃就那么看着照片,眼眶一圈一圈地红透。
她慢慢走过去,颤抖着抬起手,想拂去相框上的灰尘,可指尖刚碰到,就触电般猛地缩了回来。
她怕了。
怕触碰那些被她轻而易举抛弃,又再也回不去的温暖。
她像逃命似的一转身,飞奔进了卧室。
在床头柜上,还搁着一张已经褪了色的、泛黄的平安符。
结婚刚满一年,她就怀上了。
她声称自己的事业正在上升期,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我苦苦哀求,但她听不进去,独自一人去了医院。
我的父母得知后,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作,但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还是心疼地安慰她,说身体最重要,孩子以后还会有。
后来,我的父母特意去庙里求了这张平安符,亲手交给我,让我放在床头,说能保佑她身体健康,事业顺利。
林桃的手指轻轻触摸那张粗糙的符纸,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再也坚持不住,蹲下身,把脸紧紧埋在手心里,压抑到极点的哭声从指缝中流露出来,破碎又绝望。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冷冷地悬浮在空中,看着她崩溃的模样。
告诉你?
我在跳下天台之前,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你不是挂断就是直接拉黑。
我父母的葬礼,林秘书联系你,你在哪里?
哦,对了,那时的你,正陪着你的白月光周英杰,在巴黎的酒会上庆祝他拿下了新项目,风光无限。
哪里还记得我这个破产跳楼的废物老公?
哪怕,那是踩在我尸骨上的狂欢。
林桃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铺满灰尘的床上,眼睛空洞地望着发霉的天花板。
大爷的叹息,疗养院护士的话,死亡证明上刺眼的红印,像一道道魔咒,在她脑子里反复盘旋。
“梁总三年前……就是从这栋楼的天台跳下去的。”
“他父母因悲伤过度,双双离世了。”
应该能在天上团聚了……”
她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狠狠拧紧,痛到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撕破了这死寂。
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周英杰。
她失魂落魄地接通,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喂?”
“桃桃!你到底在哪儿?!”
电话那头,不再是温润体谅的伪装,而是压抑不住的暴躁和惊慌。
“稽查队的人已经到公司了!他们封了所有的账,说要彻查三年前‘蓝海科技’的项目!你必须马上找到梁浩明!让他把所有事情都扛下来!快!”
“蓝海科技”……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把林桃混乱的思绪炸得粉碎。
三年前,我就是因为这个项目,公司破产,血本无归。
当时,周英杰是这个项目的基金管理人。
他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回报率超高。
我本能地觉得不对劲,风险太大了。
但林桃信了。
“梁浩明,你就是太保守了!英杰是金融天才,他还能骗我们吗?”
“你看看你,公司做了这么多年还是半死不活,就是因为你没魄力!”
“这次你必须听我的!把所有钱都投进去!”
我拗不过她,也确实抱着一丝让她对我刮目相看的期望,投了。
然后,一夜之间,万丈深渊。
周英杰当时一脸愧疚地对她说:“桃桃,对不起,我高估了市场,也低估了浩明的……操作能力。他太激进了,不听我的风控建议,才会导致满盘皆输。”
她信了。
她把所有的错都怪在我头上。
她骂我是废物,是蠢货,是害她和周英杰一起亏了钱的罪人。
可现在……稽查队为什么会重查三年前的案子?
为什么周英杰的金融诈骗,会和“蓝海科技”扯上关系?
一个让她浑身冰冷的念头,从心底最深处的黑暗里,一点点浮了上来。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她想起一件事。
在我跳楼前几天,我红着眼睛找过她,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桃桃,你信我最后一次!周英杰是个骗子,‘蓝海科技’从头到尾就是个庞氏骗局!他用我们的钱,去填了他自己的窟窿!”
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一巴掌狠狠甩在我脸上。
“梁浩明!你输不起就别往英杰身上泼脏水!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种无能又恶毒的男人!”
“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
林桃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大颗大颗地砸在蒙尘的被子上。
原来……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我投资失败。
是周英杰,是她爱了那么多年、信任到骨子里的白月光,一手策划了这场骗局,掏空了我的公司,把我活活逼上了天台。
而她,就是那个亲手把刀子递过去的人。
手机里,周英杰还在疯狂地嘶吼。
“林桃!你听见没有!赶紧给我想办法!你要是敢不管我,我就把我们俩的事全都捅出去!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林桃缓缓抬起手,用手背抹掉满脸的泪水。
再抬起头时,那些悲痛和悔恨,已经凝结成了刺骨的冰。
她对着电话,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调,轻轻开口:
“周英杰,你不是想找梁浩明吗?”
“我带你去找他。”
我原本以为林桃会领着周英杰去我长眠的地方。
然而她并没有这么做。
随着一阵尖锐的刹车声,车子停在了我那座积满灰尘的老公司楼下。
周英杰坐在副驾驶座上,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珠,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
“你带我到这破烂地方干吗?真不吉利!梁浩明人呢?他躲哪儿去了?”
林桃没有回应他,只是推开车门,直接走了出去。
她走向了门卫室。
那个曾经被她大声斥责的老大爷,正蜷缩在褪色的旧椅子上打瞌睡。
林桃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只是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大爷被惊醒,一看到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立刻充满了警惕。
“林总……”
“大爷。”
林桃一开口,声音沙哑得让人难以置信。
“您能……再给我讲讲梁浩明的事吗?”
“我想知道,他离开之前,都说了些什么。”
老大爷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蓬乱、满脸绝望的女人,心中的怨气不知怎的就消散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投向了顶楼。
“梁总……他是个好人啊。”
“公司倒闭了,他把自己的房子都卖了,把所有员工的遣散费都结清了,一点没欠。”
“那阵子,他瘦得都变了样,但每次见到我,还是笑呵呵的。”
“他说,男人嘛,跌倒了再爬起来就是。”
“他还说,他对不起父母,也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家。”
“他跳楼前一天,在天台上站了很久……”
老大爷的声音开始颤抖,有些哽咽。
“我上去劝他,他说,大爷你别管我,让我再好好看看这座城市。”
“他说他答应过一个人,要让她成为这座城市里最幸福的女人,但他没能做到。”
“他还说……如果有一天你回来找他,让我告诉你,别怪他,是他没本事。”
车里的周英杰等得不耐烦了,狠狠按了几下喇叭,刺耳的声音划破了宁静。
林桃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整个人颤抖得厉害。
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颗落下来,悄无声息。
原来,直到我离世,我都没有责怪过她。
我只是在责怪我自己。
她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但那压抑的悲鸣,全是撕心裂肺的悔恨。
她终于明白了,我那天为什么会说“对不起”。
我不是在为投资失败道歉。
我是在为……无法再爱她而道歉。
“够了!”
周英杰终于忍无可忍,摔门下车,一把抓住林桃的胳膊。
“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我的问题!”
林桃猛地甩开他的手,突然回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周英杰从未见过的,能将人焚烧殆尽的恨。
“解决你的问题?”
她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泣还要难看。
“好啊,周英杰。”
“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梁浩明。”
“你欠他的,今天,我让你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林桃拽着周英杰,像拖一条死狗一样,直接冲进了电梯。
她按下了顶楼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关闭,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周英杰粗重的喘息声。
天台的风,比三年前更加猛烈了。
呜咽着,仿佛要把整栋楼都掀翻。
周英杰刚出电梯,就被一股狂风吹得一个踉跄,他下意识地抓住旁边的栏杆,脸色苍白。
“林桃,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带我来这种鬼地方干吗?!”
林桃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天台边缘,低头看着脚下缩小的城市。
车流如织,灯火辉煌。
三年前,我也是站在这里,看着同样的风景,纵身一跃。
“三年前,梁浩明就是从这里一跃而下。”她的声音微弱,仿佛随时会被风带走。
周英杰的心猛地一颤,但很快他便硬着头皮,摆出一张嘲讽的面孔。
“人死不能复生,怎么?想让我为他偿命?林桃,别忘了,我们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同一条船上的人?”
林桃慢慢转过身,缓缓向他走去,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锁定着他。
“周英杰,你做空了他的公司,逼得他走投无路,从这里跳下去,你夜里……能安心入眠吗?”
周英杰的心沉了下去。
“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每个字都像是沾满血迹的刀刃,“当年,是我!是我劝梁浩明,把所有的财产都投入进去!”
“是我亲手,将他推入你设下的无底深渊!”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泣血的悔恨和对自己的痛恨。
“你告诉我他操作失误,告诉我他固执己见,告诉我他一无是处!”
“我信了!我像个白痴一样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羞辱他,把他最后的尊严都踩在脚下!”
“直到他死了,我还在骂他是个懦夫!”
“周英杰!”
她凄厉地呼唤这个名字,如同杜鹃泣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把你当成最好的兄弟!你为什么要害他?!”
事情已经彻底暴露,周英杰干脆撕破了伪装。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领,脸上露出一种病态而扭曲的笑容。
“为什么?”
“因为我嫉妒他!我就是嫉妒他!”
他指着林桃,又指着脚下的万家灯火,声音越来越激动。
“凭什么他梁浩明一出生就拥有一切?名牌大学毕业,家庭幸福,还有你这个对他死心塌地的未婚妻!”
“我呢?我拼尽全力才爬到今天的位置,但在你们眼里,我永远都是跟在他后面摇尾巴的那条狗!”
“他看我的眼神,永远带着施舍!我受够了!”
“所以我要毁了他!我要夺走他的一切!他的财富,他的公司,还有他最爱的女人!”
周英杰张开双臂,对着狂风,疯狂地咆哮。
“我做到了,不是吗?他像条狗一样死在这里!”
“而你,林桃,这三年来,不还是乖乖地待在我身边!”
“他死了都不得安宁!哈哈!哈哈哈哈!”
“你说,他是不是很可悲?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林桃愣愣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她脸上的泪水,突然就停了。
那些澎湃的爱、悔恨、悲痛,在这一刻,被他疯狂的笑声彻底震碎,化为虚无。
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任何表情。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的空洞。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周英杰盯着林桃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笑容中的得意和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三年前,他拿着证据来找我,说要揭发我。”
“你猜我当时跟他说了什么?”
他一步步逼近,嘴唇贴近林桃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在耳边嘶嘶作响,“我给他看了我们的照片。”
“就是去巴厘岛那次,你撒谎告诉他是公司团建。”
“照片里你靠在我肩上,桃桃,你笑得别提多甜了。”
林桃全身剧烈地一震,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那次……
她记得,回来后,我问她玩得开不开心。
她说太累了,同事们太能闹腾。
我这个傻瓜,还抱着她心疼得不行,跟她说下次我一定陪她去。
原来,那根本不是狗屁团建。
那是她和周英杰的偷情之旅。
而我,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被他们俩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一看到那些照片,整个人瞬间就垮了。周英杰,仿佛在细细品味一幅杰作,凝视着林桃那苍白的面容,嘴角的笑意愈发冷酷。
“我给了他两个选择。”
“要么,他乖乖地闭嘴,把‘蓝海科技’这个烂摊子全揽上身,然后破产走人。”
“要么,我就把这些照片发给公司里的每一个人,发给他的爸妈,让他成为圈子里最大的笑柄。”
“你猜他怎么选?”
周英杰笑得眼泪都飞溅出来。
“他选择了保护你。他宁愿自己名声扫地,也要保住你那点可笑又虚伪的面子。”
“你说,他是不是爱你爱到骨子里去了?”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报答他的?像垃圾一样把他扔掉,转头就爬上我的床。”
“桃桃,我们才是同类,骨子里一样自私,一样冷酷。”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在周英杰的脸上。
林桃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至极。
“你他妈敢打我?”周英杰捂着脸,眼神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林桃没理他。
她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手机屏幕上,红色的录音计时条,已经持续了十几分钟。
她当着他的面,按下了保存键。
“周英杰。”
她抬起头,神情平静得让人不寒而栗。
“你没说错。”
“我自私,我冷酷,我愚蠢至极,是我害死了梁浩明。”
“所以,我剩下的人生,只做一件事。”
她一字一顿地说出,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
“送你下地狱。”
“用你最自豪的一切,去给他陪葬。”
周英杰的脸色,从红变白,又从白变青,变化多端。
“录音?你敢算计我?!”
他像疯狗一样扑过来抢手机,林桃却灵活地躲开了。
“林桃!你别忘了你也是帮凶!你能逃得掉吗?!”他气急败坏地吼叫。
“我没打算逃。”林桃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玉石俱焚的决心。
“我欠下的债,我会用一生去偿还。”
“至于你,周英杰,你的报应,现在才刚刚开始。”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身后是周英杰疯狂地咒骂,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下了楼,车子没有开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林薇的住处。
林薇是我的前助理,也是后来帮我和我父母处理后事的人。
门一开,林薇看到她,脸上的厌恶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你来这儿干什么?”
林桃什么都没说,直接扑通一声,膝盖重重地跪在林薇面前冰冷的地板上。
额头磕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林薇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林总,您这是干什么?”
“林薇,对不起。”林桃的额头贴着地,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哽咽,“过去是我瞎了眼,是我对不起你,我更对不起……梁浩明。”
“求求你,帮我一次。”
“我要让周英杰付出代价,我要替浩明报仇。”
林薇就那么看着她,眼神很复杂。
她当然恨林桃,恨她愚蠢,恨她背叛,害死了那个全世界最好的梁总。
但她又觉得,梁总如果泉下有知,最不愿意看到的,大概就是林桃这副模样。
“你先起来吧。”林薇长叹一声,到底还是软了心肠。
她把林桃扶起来,自己转身进了书房,拿出来一个上了锁的铁盒。
“这是梁总留下的。”
“他说,万一有那么一天,你彻底看清了周英杰的为人,就把这个盒子给你。”
林薇的眼眶也红了。
“他还说,他不怪你。只怪他自己,没本事保护好你。”
林桃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接过了那个盒子。
上面是一把密码锁,她熟得不能再熟了。
密码,就是她的生日。
她哆嗦着指尖按下一串数字,“咔嗒”一声,锁开了。
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U盘,还有几份很厚的文件。
最上面那份,是离婚协议书。
男方签名那一栏,“梁浩明”三个字龙飞凤舞。
签名的日期,正是我跳楼的那一天。
我到死的时候,想的还是还她自由。
林桃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捏住,然后一点点碾成粉末,痛得她快要窒息。
她把U盘塞进了林薇的电脑里。
电脑屏幕一亮,视频文件就自动播放起来。
视频里的人是我。
我坐在办公室,背后是落地窗,窗外是城市灯火辉煌。
但我瘦得皮包骨,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桃桃。”
我一说话,声音沙哑得厉害。
“等你看到这个视频,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对不起,我答应过要陪你到老,但我做不到了。”
“周英杰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接近你,更不该让他有机会伤害你。”
视频中的我,勉强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泣还让人心痛。
“他用你来威胁我,我……我真的束手无策。”
“我把公司所有的账目证据,还有他这些年做假账、设骗局的资料,都放在这个U盘里。桃桃,他是个恶魔,离他远点。”
“我还有一个海外的信托账户,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的钱,足够爸妈安享晚年,也足够你……重新开始。”
“忘了我吧,桃桃。”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林桃已经泪流满面,哭得说不出话来。
她捂着嘴,蜷缩成一团,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原来,我什么都清楚。
我知道她的背叛,知道周英杰的阴谋,但我在最后一刻,还在为她铺路。
我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只为了让她能心安理得地开始新生活。
我怎么这么傻……
我怎么这么傻啊!
林薇站在一旁,也忍不住眼眶泛红。
她递给林桃一张纸巾。
“林总,梁总提到的那个海外账户……我后来查过。”
“梁总去世后不久,里面的钱就全被转走了,转到了一个姓周的账户。”
林桃猛地抬头,眼中的泪水瞬间被冰冷的愤怒取代。
周英杰!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林桃的喉咙中爆发出来。
那是极度的痛苦和悔恨交织成的,绝望的哀号。
她抓起桌上的文件,冲出了林薇的家。
她要去报仇。
不,她要让周英杰,生不如死。
接下来的几天,林桃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复仇机器。
报警?
不。
那太便宜周英杰了。
金融诈骗的罪名,根本偿还不了浩明的命。
她要的,是彻底摧毁他赖以生存的一切,将其连根拔起,碾成粉末。
她把U盘里的证据,一一拆分、整理,然后匿名发送给了各大财经媒体的邮箱。
一夜之间,舆论爆炸。
《惊天骗局!商业巨头周英杰竟是吸血的恶魔!》
《揭秘“蓝海科技”背后的人血馒头!》
一篇篇触目惊心的报道,掀起了金融圈的巨浪。
周英杰的电话被打爆,曾经的合作伙伴纷纷避之不及,连夜发声明撇清关系。
他公司的股价,开盘即跌停,一泻千里,数千万资产在几分钟内化为乌有。
但这,只是开始。
林桃动用了自己公司的全部资源和人脉,找到了所有被周英杰坑害过的投资者。
她自掏腰包,组建了国内最顶尖的律师团队,为他们发起集体诉讼。
周英杰藏匿在海外的秘密账户、用来洗钱的空壳公司……所有见不得光的手段,被她一一整理成册,直接递交给了国际经侦组织。
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从全球各地,向着周英杰悄然收紧。
他被困死了。
想跑,护照和身份信息全部冻结,成了无处可逃的笼中鸟。
想求饶,林桃的号码却永远是无法接通。
他被逼疯了。
那天警察登门造访时,他正在自己那座位于半山腰的豪宅中,疯狂地摧毁那些代表他辉煌往昔的物品。
曾几何时,这位金融界的翘楚,如今却蓬头垢面,狼狈至极。
随着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扣住他的手腕,他从疯狂中被拉回现实。
他被带下楼。
在别墅的门口,他瞥见了林桃。
她就站在不远处的汽车旁,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风吹得衣摆猎猎作响。她瘦弱得厉害,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整个人空洞得只剩下一个轮廓。
“林桃!”周英杰怒目圆睁,竭尽全力挣扎,手铐嵌入肉中,“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会有好下场!即使我变成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林桃面对他扭曲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举起手,对着他,默默地做出了一个口型。
“地狱见。”
警笛声呼啸着远去,将周英杰的尖叫和诅咒抛在了身后。
周围的邻居议论纷纷,媒体的闪光灯此起彼伏,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她就那样站着,站了很久。
直到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大仇已报。
但她的心,也随之被掏空,只剩下一个空洞,风从中呼啸而过。
周英杰的案件,那一年震惊了整个社会。
他因为多项罪名被判了无期徒刑。
他的非法收入全部被没收,用来补偿那些受害者。
他的人生,将在监狱的高墙内,慢慢消逝。
在宣判的那天,林桃并没有出现。
她把自己的公司卖掉了,以高于市价的价格赔偿了所有员工。
然后,她来到了我和家人的墓地。
三座冷冰冰的墓碑,在山坡上并肩而立。
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那么幸福。
林桃在每座墓碑前都放了一束白菊。
她跪得笔直,不言语,也不哭泣,只是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我的墓碑。
动作那么轻柔,那么小心,仿佛怕打扰到安息的灵魂。
“梁浩明。”
过了许久,她才低声说道,声音微弱而沙哑,似乎风一吹就会消散。
“他被关进去了。”
“终身监禁。”
“你……看到了吗?”
她转向我父母的照片,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爸爸,妈妈,对不起……”
“我来得太迟了,对不起……”
她的手指颤抖着,轻轻滑过我照片上的笑脸。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太晚了……”
“我不指望你们原谅我,我只是……我只是太想和你们说说话。”
她开始语无伦次地絮叨。
说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不小心撞翻了我的咖啡。
说起我求婚时,紧张得戒指都拿反了。
说起我们每一次争吵,她有多么后悔,多么恨自己。
最后,她再也忍不住,整个人趴在我的墓碑上,痛哭失声。
哭声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
我飘在她身边,看着她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
这三年来,一直压在我心头的怨恨和不甘,在听到她哭声的那一刻,似乎突然消散了。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凄凉。
她报了仇。
但我回不来了。
我的父母也回不来了。
那些被辜负的爱,被践踏的信任,被毁掉的人生,一切都无法挽回。
这场迟到的正义,又有什么意义。
林桃哭到筋疲力尽,才扶着墓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她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我们的墓碑,仿佛要将我们的样子,刻进骨髓。
然后,她转身,一步步走下了山。
背影孤独,被夕阳拉长成一道寂寞的影子。
林桃没有再嫁。
她用卖掉公司的钱,成立了一个公益基金会。
以我的名字命名——“浩明反金融诈骗基金会”。
专门为那些被金融骗局毁掉人生的受害者,提供无偿的法律援助和生活救济。
她把自己的余生,都奉献给了这个基金会。
她剪去了长发,脱下了名牌,终日素面朝天,生活俭朴到了极点,活成了一个苦行僧。
很多人不理解,私下里说她疯了。
她从不解释。
我成了她身边唯一的观众,看着她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进行着一场永无止境的赎罪。
转眼,十年过去了。
又到了七夕。
她提着一篮子祭品,步履蹒跚地来到我们的墓前。
她的头发已经花白,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再也找不到当年的一丝风采。
她熟练地摆好祭品,点上香,靠在我的墓碑旁坐下。
“梁浩明,爸爸,妈妈,我来看你们了。”
她的声音,平静而温和。
“基金会这个月又帮助了三家人,他们都能重新开始了。你看到了吗?你一定会为我骄傲的,对吧。”
她絮絮叨叨地,像在和我聊着家常。
“我最近,老是做梦,梦见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你骑着单车带我穿过种满了梧桐树的老街。那时候,真好啊……”
一滴浑浊的泪,从她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
“梁浩明,我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
“我很快……就来陪你了。”
“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这一次,我保证,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她说完,轻轻靠着冰冷的墓碑,闭上了眼睛,嘴角竟然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她安详的脸上。
我飘在空中,看着她。
我的魂体,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
远方,我看见了爸妈的身影,他们正笑着向我招手。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靠在我墓碑上的林桃。
一阵风吹过,吹乱了她鬓角的白发。
也吹散了我盘桓世间的,最后一丝执念。
在光芒将我彻底吞噬的前一刻,我看见她胸口,那枚被她用红绳穿着、贴身戴了十几年的戒指,绳子断了。
戒指滚落下来,掉进了尘土里,再无光泽。
来源:林中寻飞鸟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