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新凉入怀时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9-03 12:27 1

摘要:秋的步履总是轻轻盈盈。当人们还在夏末的余温里辗转难眠时,第一缕金风已悄然掠过树梢。蝉鸣依旧挂在枝头,草木依然葱茏如海,可你若是细看,便能发现叶尖染了淡淡锈色,像时光不经意抖落的金粉。

刘晓丹

秋的步履总是轻轻盈盈。当人们还在夏末的余温里辗转难眠时,第一缕金风已悄然掠过树梢。蝉鸣依旧挂在枝头,草木依然葱茏如海,可你若是细看,便能发现叶尖染了淡淡锈色,像时光不经意抖落的金粉。

天空忽然高阔了起来,仿佛是被谁在轻轻地托举。几絮白云慵懒游弋,时而舒展成雁阵,时而蜷缩成绒团。农人说这是“八月巧云”,最宜佐茶细品。站在田埂上望天,恍惚觉得云朵是天空写给人间的信笺,字迹潦草却温柔。

时至处暑,暑气终于松开了紧攥的手。清晨漫步,风里裹着微凉,似薄荷水沁入肺腑。蝉声渐弱,却比盛夏时多了几分清亮,像是老琴师换了新弦,指尖一挑便是金石之音。

蝉鸣懂得秋的深意。这些地下的诗人蛰伏数载,破土后却只争朝夕地歌唱。听它们嘶鸣,总想起《古诗十九首》里“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的慨叹——生命,何尝不是一场与光阴的角力?

黄昏散步,偶见蜕壳挂在树干,薄如蝉翼,空留其形。想起魏晋名士以蝉自喻,嵇康诗云:“俯仰自得,游心太玄。”蝉的羽化何尝不是一种顿悟?暗夜中攀爬,晨光里展翅,纵使朝生暮死,亦要唱彻长天。这倔强,倒应了陶渊明“及时当勉励”的醒世之言。

稻浪是秋剧最好的听众。风过时,万千穗子俯身低语,沙沙声漫过田垄。高粱羞红了脸,穗子沉甸甸地垂首,宛如待嫁的新娘。玉米须已焦黄,怀抱金珠咧嘴憨笑,活似捧着烟袋的慈祥老爷爷。

这样的时节,最宜展卷读诗。骆宾王写《秋风》,说“飘香曳舞袖,带粉泛妆楼”,将风比作寂寞女子的脂粉香。但秋何曾只有凄清?陆游客舟听风,叹“秋风吹客樯,节物叹遐方”,羁旅愁绪都付与了滔滔江水。刘禹锡一句“我言秋日胜春朝”,道破了天机——你看那满山红叶,不正是季节最后的狂欢?王维在辋川别业煮茶观云,写下“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连雨滴都透着禅意。

暮色降临时,我喜欢携半卷诗书踱向野径。晚风撩起衣角,月光碎银般铺满小径。蟋蟀在草窠里试弦,蟋蟀应和着打拍,蝼蛄低音伴奏——这是秋夜的交响乐团。南宋词人周密说“促织声尖尖似针”,此刻听来,倒像细银针挑亮了夜色。

儿时最怕的是秋风撒野。记得有一年秋分前后,肆虐的狂风撕开我家土墙,暴雨灌入堂屋。一亩多自留地的玉米悉数倒伏于泥水之中,腐烂的气味弥漫旬日有余。父亲蹲在田埂上一锅接一锅地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如同他不住的叹息。而今住进城里,反倒怀念那带着柴草香味的穿堂风。空调制造的凉意太过板正,不如推窗迎进的秋气鲜活。我想白居易写“凉冷三秋夜,安闲一老翁”,大抵也是这般心境。

四季风韵各异:春风是绣娘手中的丝线,夏风似少年奔跑的衣袂,冬风如刀客腰间的利刃。唯有这秋风,像老者温润的掌心——拂去浮躁,沉淀澄明。范成大诗云“最爱新凉满袖时”,这“新凉”二字,藏着对岁月更迭的欣然接纳。

晨起逛早市,见路边一老妇在卖菊。黄的白的小朵挨挤竹篮,仿佛盛着碎阳。忽然记起《礼记》载“季秋之月,菊有黄华”,古人以花开计时,竟比日历更精准。

银杏开始偷藏金箔,某些叶子边缘泛起焦糖色,像被岁月抿过的书页。孩子们追逐打闹,惊起几只麻雀,扑棱棱飞向电线的五线谱。主妇晾晒的棉被鼓起白帆,风过时,皂角香与桂花味撞个满怀。

暮色中的公园长椅上,一对白发夫妇共披一条围毯。老爷子用右手食指指着远天的归鸟:“瞧,那排人字雁,是要去洞庭湖的家过冬呢。”老妇微笑颔首,将剥好的橘子递过去,一瓣橘肉盛着半枚夕阳。

秋的深意,不在萧索,而在丰盈。它是蝉蜕里凝固的盛夏,是稻穗低垂的谦逊,是月光浸透的诗行,更是岁月窖藏的陈酿。陆机的《文赋》中说“悲落叶于劲秋”,而我倒觉得,秋的慈悲恰在于此——它以凋零教会我们珍惜,用凉意唤醒温热,让匆忙的世人学会与时光和解。

此刻推开窗户,金风穿堂而过,掀动案头的书页。不由想起陶渊明那句“清气澄余滓,杳然天界高”,不觉兀自一笑:原来千年前的五柳先生,早已在秋光里参透了人生至味……

《巴蜀文学》出品

主编:笔墨舒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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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巴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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