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姐家的孩子放暑假,非要来我家住两个月,我给他们报了夏令营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8-24 18:32 1

摘要:大姑姐的电话是周三下午打来的,当时我正在调一个建筑模型的最后光照角度。

大姑姐的电话是周三下午打来的,当时我正在调一个建筑模型的最后光照角度。

那是个竞赛项目,我熬了三个通宵,眼球上布满红血丝,像撒了一把碎掉的红玛瑙。

手机在旁边震动,嗡嗡的声音,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瓶里的巨大苍蝇。

我没想接。

但它一直响,执着得像催命。

屏幕上跳动着“大姑姐”三个字,我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丈夫老高在一旁给我递镊子,看了一眼手机,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他冲我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快接吧,不然她能打到地老天荒。

我叹了口气,擦了擦手,划开接听键。

“喂,姐。”

“弟妹啊!忙着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高又亮,带着一种不由分说的热情,瞬间穿透我疲惫的耳膜,在我脑子里来回冲撞。

我捏了捏眉心,“还行,姐,有事吗?”

“哎呀,你看你,没事就不能给你们打电话啦?关心关心你们嘛!”她咯咯地笑,笑声像一把干豆子撒在铁皮上。

我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这种熟悉的开场白,通常都预示着一个巨大的、我无法拒绝的请求。

老高凑过来,把耳朵贴在手机背面,表情严肃得像在听战情报告。

“是这样啊弟妹,”她终于进入正题,“乐乐和彤彤,不是快放暑假了嘛。”

乐乐和彤彤,她的一儿一女,一个十一岁,一个七岁。

我的心,咯噔一下。

“这不,孩子他爸单位忙,我也得去我妈那儿搭把手,俩孩子放家里没人管,我不放心。就想着,送到你们那儿去,住俩月。”

两个月。

我看着我那间一尘不染的、兼做书房的次卧,看着我那些精密的模型和成堆的图纸,看着我养了三年的那盆龟背竹安静舒展的叶片。

两个月。

我几乎能看到两个小小的身影,像两颗失控的台球,在我精心构建的秩序里横冲直撞。

可乐,薯片,满地的玩具,以及永不休止的动画片噪音。

“让他们去见见世面,省得在咱们这个小地方待傻了。你和老高都是文化人,正好让他俩跟着你们学学好。”

她把话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像把孩子送过来,是对我们的一种恩赐。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比如,我的项目马上要到截止日期了,我接下来一个月可能都要睡在公司。

比如,老高下个月要出长差,一走就是二十天。

比如,我们家很小,只有一个次卧,那是我的工作间。

比如,我们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我们甚至都还没打算要孩子。

可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我知道,我说任何理由,都会被她用“亲戚之间就该互相帮助”和“你就是嫌我们家是累赘”这两顶大帽子给压回来。

我下意识地看向老高。

他一脸为难,嘴巴张合了几次,对我做着口型:“不然……就让他们来吧?”

他的眼神里,是恳求,是无奈,是那种被亲情绑架后特有的、带着点屈辱的顺从。

我懂他。

大姑姐是他们家唯一的女孩,从小受宠,后来嫁得不算好,心里一直有点不平衡。老高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她总觉得弟弟的家,就是她的第二个家,弟弟的一切,她都有权分享。

这种“分享”,小到一支牙膏,大到一次工作机会,现在,轮到了我们两个月的安宁。

电话那头,大-姑姐还在喋喋不休地描绘着这幅“美好”的蓝图。

“你们也别太费心,给口饭吃就行,小孩儿好养活。我让他们自己带暑假作业过去,保证不给你们添乱!”

我听着“保证不给你们添乱”这七个字,觉得无比讽刺。

这就好像一个人,准备在你家里引爆一颗炸弹,然后笑眯眯地对你说,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弄脏你的地毯。

我的沉默,显然被她当成了默许。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下周六的票,我买好了就告诉你车次,你们去接一下啊!行了,我这儿还忙着呢,挂了啊!”

“嘟嘟嘟……”

电话断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半天没回过神来。

老高小心翼翼地拿走我手里的电话,放在桌上。

“老婆,你别生气……”他搓着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姐她……她就那样,没什么坏心眼。”

我没看他。

我看着那个做到一半的模型。

灯光下,那些微缩的建筑、树木、街道,构成了一个安静而完美的世界。

那是我的世界。

一个即将被入侵的世界。

“我没生气。”我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在我心里慢慢碎裂了。

一周后,周六,我和老高站在火车站的出站口。

人潮像浑浊的河水,从闸口奔涌而出。

我一眼就看到了乐乐和彤彤。

他们被淹没在人群里,像两棵瘦弱的豆芽菜。乐乐背着一个比他身子还宽大的书包,手里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箱子的轮子坏了一个,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彤彤跟在后面,怀里抱着一个掉了一条胳膊的芭比娃娃,一边走一边哭。

大姑姐没来。她说她要照顾老人,走不开。

老高快步迎上去,一把抱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彤彤,又接过乐乐手里的行李箱。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我们家彤彤了?”

彤彤看到舅舅,哭得更凶了,指着哥哥:“他……他不让我吃薯片!”

乐乐低着头,抿着嘴,不说话。他额前的头发有点长,遮住了眼睛,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看到他攥着书包带子的手,指节都发白了。

我走过去,蹲下来,看着彤彤。

“薯片呢?”

彤彤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被捏得扁扁的、已经开封的薯片,递给我,上面还沾着她的眼泪和鼻涕。

“哥哥说,吃了这个,等会儿就吃不下舅妈做的饭了。”她委屈地抽噎着。

我抬头看了看乐乐。

他还是低着头,小声说:“妈说,不能给舅舅舅妈添麻烦。”

那一瞬间,我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地戳了一下。

有点疼。

回到家,我预想中的混乱,以一种更加猛烈的方式,准时上演了。

行李箱一打开,里面的东西就炸了出来。皱巴巴的衣服,零食,玩具,还有几本卷了角的暑假作业本。

彤彤像一只刚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尖叫着在客厅里跑来跑去,一脚踩在我刚擦干净的地板上,留下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她发现了我的那盆龟背竹,好奇地伸出手,去扯那片最大的叶子。

“别动!”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彤彤吓了一跳,手停在半空中,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

老高赶紧跑过来,抱着她哄:“乖,不哭不哭,舅妈不是凶你,是那个叶子有毒,不能碰。”

他一边说,一边朝我使眼色,让我别那么严肃。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乐乐身边。他正在默默地收拾地上的东西,把衣服一件件叠起来,虽然叠得歪歪扭扭。

“乐乐,你们饿不饿?我去做饭。”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

他点点头,没看我。

那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

彤彤不吃青菜,把盘子里的胡萝卜丁和西兰花一粒粒挑出来,扔在桌上。

老高夹起一筷子青菜,想喂给她,她头一扭,菜掉在了地上。

“我不吃!我要吃肯德基!”她喊。

乐乐默默地吃着饭,把自己碗里的肉都夹给了妹妹。

老高没办法,只好求助地看着我。

我放下筷子,看着彤彤:“吃完这碗饭,周末我带你们去吃肯德基。”

彤彤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

她将信将疑地拿起勺子,开始扒饭。

晚上,问题来了。

怎么睡。

我们家是两室一厅,主卧我们住,次卧是我的工作间。

唯一的沙发,是布艺的,又小又窄,根本睡不了人。

老高提议:“要不,晚上我睡沙发,让孩子们跟你睡主卧?”

我看着他,没说话。

让他睡沙发,我于心不忍。让两个孩子跟我睡,我更无法接受。我睡眠很浅,一点动静就会醒。

更何况,那是我的床,我的私人领地。

最后,我把工作间收拾了出来。

我把那些宝贝得不行的模型,一个个用防尘布盖好,推到墙角。把巨大的工作台也推到一边,腾出一块空地。

然后,我从储藏室里拖出两张折叠床。

这是之前为了应急买的,一次也没用过。

“彤彤,你跟哥哥睡这个房间,好不好?”我对正在看电视的彤彤说。

彤彤跑过来看了一眼,嘴一撇:“我不要!这个床这么小,我要睡舅舅舅妈那么大的床!”

乐乐也跟了过来,他看了看那两张小床,又看了看我,小声说:“舅妈,我可以睡地上。”

我的心又被戳了一下。

最后,还是老高出马,连哄带骗,许诺了明天就带她去买新玩具,彤彤才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第一晚,我几乎没睡。

隔壁房间,一会儿是彤彤的哭闹声,一会儿是乐乐小声的安抚,一会儿是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凌晨三点,我听见次卧的门开了。

我竖起耳朵,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是从客厅传来的。

我悄悄起床,走出卧室。

客厅的夜灯开着,昏黄的光线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趴在我的工作台前。

是乐乐。

他正借着微弱的光,看我那个用防尘布盖着的模型。

他没有掀开布,只是趴在桌子边缘,从缝隙里,痴痴地往里看。

那个眼神,专注,好奇,带着一种我无法形容的渴望。

像一个饥饿的人,看到了橱窗里的面包。

我没有出声,悄悄地退回了房间。

那一夜,我失眠了。

第二天,混乱变本加厉。

彤-彤趁我不注意,用我的口红在墙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

那面墙,是我上周刚刷的,用的是一种很贵的艺术涂料。

我看着那道刺眼的红色,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老高一边手忙脚乱地用湿布去擦,一边替彤彤道歉:“小孩子不懂事,老婆你别生气,我回头再刷一遍。”

墙,越擦越花。

彤彤躲在老高身后,探出个小脑袋,看着我,眼神里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无所谓。

我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我需要冷静。

下午,我正在电脑前改图纸,听见外面“哐当”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彤彤的尖叫和乐乐惊慌失措的喊声。

我冲出去,看到我那个最重要的竞赛模型,掉在了地上。

防尘布被掀开,那个我熬了三个通宵才搭建起来的“理想城市”,此刻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微缩的建筑,东倒西歪。精致的小树,拦腰折断。

我的心,也跟着那些模型一起,碎了。

彤彤站在一边,吓得不敢出声。

乐乐跪在地上,想把那些碎片捡起来,可是,模型太精密了,一碰,就碎得更厉害。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砸在模型的残骸上。

“不是我……是妹妹……她想看……”他哽咽着,语无伦次。

老高也闻声从厨房跑了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也呆住了。

他知道这个模型对我有多重要。

“彤彤!你过来!”他第一次用那么严厉的口气,冲彤彤喊。

彤彤吓得浑身一抖,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我没有哭,也没有喊。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堆碎片,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慢慢地走过去,蹲下来,和乐乐一起,一片一片地,把那些残骸捡起来。

我的手在抖。

乐乐看着我,哭着说:“舅妈,对不起……对不起……”

我摇摇头,说:“不怪你。”

那天晚上,老高第一次跟我发了火。

当然,不是对我。

他在阳台上给大姑姐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见了。

“姐,你怎么管孩子的?她们把弟妹的模型给弄坏了!那是要去参加国际比赛的!”

“什么叫一个小模型?那是她半年的心血!”

“你能不能讲点理?不是我们计较,是孩子真的太淘了!”

“我不管,你必须跟弟妹道歉!”

电话那头,我能想象到大姑姐的反应。无非是“小孩子嘛,不懂事”“你们当大人的,跟孩子计较什么”“不就是一个玩具吗?碎了再买一个不就行了”。

果然,老高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想。

“什么叫再买一个?那不是玩具!那是她的事业!”

老高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挂了电话,他疲惫地走进来,坐在我身边。

“老婆,对不起。”

我正在用胶水,一点一点地,试图修复那个模型。

但,破镜难圆。

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永远都在了。

“她不肯道歉?”我问,眼睛还盯着手里的碎片。

老高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她说……她说我们就是嫌弃她们,看不起她们是农村来的。”他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挫败。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他。

“老高,这不是嫌弃,也不是看不起。”

“这是界限。”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界限。亲人之间,更应该有。”

“我们不能因为是亲人,就理所当然地去侵占别人的空间,消耗别人的善意,践踏别人的心血。”

老高沉默了。

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可能会让所有人,都觉得我冷酷无情的决定。

我打开电脑,开始搜索。

“暑期夏令营。”

“全封闭式。”

“军事化管理。”

“兴趣培养。”

我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对比着价格、时间、课程内容。

老高看着我,一脸震惊:“老婆,你这是……”

“我要送他们去夏令营。”我说,语气不容置喙。

“你疯了?我姐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她不会。”我说,“因为,钱,我来出。”

我找到一个看起来最合适的夏令营。

在一个风景优美的郊区,为期四十天,全封闭管理。

上午是文化课辅导,下午是兴趣课,有机器人、绘画、乐器、游泳。晚上还有集体活动。

看起来,比待在我这个压抑的家里,要有趣得多。

价格不菲。

两个孩子,四十天,加起来要五万块。

差不多是我两个月的工资。

我没有丝毫犹豫,点了支付。

当付款成功的页面跳出来时,我感觉一阵轻松。

那是一种用钱,买回安宁和秩序的轻松。

我知道,这很残酷,也很现实。

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对我们所有人,都最好的解决办法。

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带着乐乐和彤彤,去商场。

我给他们买新衣服,新鞋子,新书包。

彤彤开心得像只小麻雀,在童装店里跑来跑去。

乐乐一直很安静,跟在我身后,我给他挑什么,他都只是点头。

买完东西,我带他们去吃了肯德基。

彤彤吃得满嘴是油,心满意足。

在回去的路上,我对他们说:“舅妈给你们报了一个夏令营,好不好?”

彤彤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我不要!我不要离开舅舅舅妈!”

乐乐却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复杂的光。

“夏令营里,有很多小朋友,还有很多好玩的课,可以学游泳,学画画。”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还可以学……怎么做机器人。”

我没忘记,他趴在我的工作台前,看我那个建筑模型的眼神。

乐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真的吗?”

“真的。”

回到家,我把这个决定告诉了老高。

他愁眉苦脸,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老婆,这……这怎么跟我姐说啊?五万块啊!她会觉得我们是在故意炫富,打她的脸。”

“我来说。”我说。

我拨通了大姑姐的电话。

开了免提。

“喂,姐。”

“哎,弟妹,什么事啊?”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热情,好像昨天电话里的争吵,根本没发生过。

“姐,我给乐乐和彤彤,报了个夏令营。”我开门见山。

电话那头,沉默了。

足足有十几秒。

然后,是火山爆发。

“什么?夏令营?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你们是不是嫌他们烦了,想把他们赶出去?”

她的声音尖锐得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我的耳朵。

“我们家孩子,用不着你们花这个冤枉钱!你们有钱了不起啊?看不起我们是不是!”

“我把孩子送过去,是让你们照顾的,不是让你们拿去显摆的!”

老高在一旁急得直搓手,想上来抢电话,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我等她吼完,才平静地开口。

“姐,第一,这不是冤枉钱。我觉得,投资在孩子的教育和眼界上,是最值得的。”

“第二,我没有看不起你们。正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我才希望乐乐和彤彤能有更好的成长环境,接触到更多新鲜事物。”

“第三,模型被弄坏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是,这件事让我意识到,我们家,可能真的不适合孩子长时间居住。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而孩子的天性,就是活泼好动。我们双方,都没有错。错的是,我们硬要把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挤在同一个空间里。”

“这个夏令营,是我能想到的,对所有人都好的方式。孩子们能玩得开心,学到东西。我们也能有自己的空间。等夏令营结束,还有十几天暑假,到时候我一定好好陪他们。”

“钱,我已经付了,五万块。你不用出一分钱。这笔钱,算是我这个当舅妈的,给孩子们的暑期礼物。”

我说完,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死寂。

过了很久,大姑姐才用一种又冷又硬的声音说:“林薇,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冷血动物。”

“随你怎么想。”

说完,我挂了电话。

老高看着我,目瞪口呆,好像第一天认识我。

“老婆,你……”

“我累了。”我说,“我去睡觉了。”

我没有去看他的表情,径直走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把两个世界,隔绝开来。

送孩子们去夏令营那天,是个大晴天。

老高开车,我坐在副驾。

乐乐和彤彤坐在后排,穿着我给他们买的新衣服。

彤彤一路上都在哭,说不想离开舅舅。

乐乐没哭,他一直看着窗外,看着那些飞速倒退的城市高楼。

到了夏令营门口,高大的铁门,彩色的气球,还有穿着统一服装的老师。

很多家长和孩子,在门口告别。

有哭的,有笑的,有叮嘱的。

老师走过来,接过了他们的行李。

彤-彤抱着老高的腿,死活不松手。

老高蹲下来,眼睛红红的,一遍一遍地哄她。

我走到乐乐面前。

他比我想象的要平静。

“乐乐,”我说,“到了那边,要听老师的话,跟小朋友好好相处。”

他点点头。

“有什么事,就给舅妈打电话。”我把一个儿童电话手表,戴在他的手腕上。

这是我昨天特意去买的。

他看着手腕上的新手表,然后抬起头,看着我。

阳光下,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干净得像一汪泉水。

“舅妈,”他小声说,“谢谢你。”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这一次,是又酸又软的疼。

“还有,”他顿了顿,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东西,塞到我手里,“这个,赔给你。”

我摊开手心。

是一个用超轻粘土捏的小人。

捏的是我。

穿着我平时在家穿的连衣裙,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捏得很拙劣,歪歪扭扭,五官都挤在一起。

但是,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对不起,舅妈,我以后再也不碰你的东西了。”他说完,就转身,拉着还在哭哭啼啼的彤彤,跟着老师,走进了那扇大铁门。

他没有回头。

我握着那个小小的、丑丑的泥人,站在原地,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痛。

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掉了下来。

老高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

“老婆,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他声音沙哑。

我摇摇头,把那个泥人,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

“不,”我说,“我们做对了。”

孩子们走了,家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有点可怕。

我回到我的工作间,那堆模型的残骸,还放在桌上。

我坐下来,看着它们,看了很久。

然后,我把它们,连同那个盛放它们的盒子,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有些东西,碎了,就让它碎了吧。

老高出差了。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恢复了以前的生活。

上班,下班,画图,看书。

一切都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可是,我却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吃饭的时候,我会下意识地多摆一副碗筷。

看到电视里播动画片,我会下意识地停下来,看一会儿。

路过童装店,我会下意识地,往里面看一眼。

我甚至,开始有点想念,彤彤尖锐的哭闹声,和乐乐沉默的陪伴。

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

拼命想要得到的安宁,真的得到了,却又觉得空虚。

夏令营每周末,可以通一次电话。

第一个周末,是老高打的。他在外地,算好了时间。

他说,彤彤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说想舅舅,想回家。

乐乐没怎么说话,就说了几句“挺好的”“都挺好的”。

第二个周末,我打了过去。

是夏令营的老师接的。

她说,彤彤已经不哭了,还交了新朋友,在游泳课上表现很好。

乐乐,有点内向,不太合群,但很聪明,尤其是在机器人课上,特别有天赋。

老师说:“乐乐妈妈,您儿子拼的那个机器人,得了我们这周的创意一等奖呢!”

电话里,老师叫我“乐乐妈妈”。

我愣了一下,没有纠正她。

“是吗?那太好了。”我说。

挂了电话,我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填满了一点。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夏令营就要结束了。

最后一天,是成果展示会,邀请家长参加。

老高还在外地,回不来。

大姑姐,自然是不会来的。

我一个人,开车去了那个郊区的营地。

那天,天气很好。

营地里到处都挂着孩子们的作品。

画,手工作品,摄影照片。

我看到了彤彤的画。

画上,是蓝天白草地,还有三个小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小女孩。

下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舅舅,舅妈,我。

我找到了机器人展区。

一眼就看到了乐乐。

他穿着统一的营服,站在一个展台后面,正在给围观的家长和孩子,介绍他的作品。

那是一个用各种废旧零件拼装起来的,会走路的机器人。

他不再是那个低着头,不敢看人的小男孩了。

他 tanned a lot, and he seemed taller. His eyes were bright with a confidence I had never seen before.

他讲得头头是道,那些专业的术语,从他嘴里说出来,一点都不违和。

他的眼神里,闪着光。

那是一种,找到了自己热爱的东西时,才会有的光。

我站在人群后面,静静地看着他,听着他。

心里,像是被温水,慢慢地,慢慢地,浸泡着。

展示结束,是颁奖典礼。

乐乐,毫无悬念地,拿了机器人组的一等奖。

他捧着一个亮闪闪的奖杯,站在台上。

主持人让他发表获奖感言。

他拿着话筒,有点紧张,小脸憋得通红。

他看了一圈台下的家长,目光,最后落在了我身上。

他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

“我……我想谢谢我的舅妈。”

他一开口,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是她,送我来这里的。”

“以前,我以为,她不喜欢我。因为我弄坏了她很重要的东西。”

“后来我才知道,她没有不喜欢我。她只是,想让我看到一个更大的世界。”

“在这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我知道了,原来除了玩游戏,看电视,还有这么多有意思的事情。”

“我最喜欢机器人课。我想,我以后,要做一个,能造出很厉害很厉害的机器人的科学家。”

“舅妈,谢谢你。那个被我弄坏的模型,等我长大了,一定赔你一个,一模一样的。”

他冲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坐在椅子上,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我从来不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心里,藏着那么多的通透和善良。

他什么都懂。

他懂我的为难,懂我的冷漠,甚至懂我那份,被包裹在冷硬外壳下的,笨拙的善意。

典礼结束,孩子们放假了。

我接到乐乐和彤彤,往家走。

彤彤像只小喜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她说她学会了游泳,还拿了班里的游泳比赛第三名。

她说她最好的朋友叫小雅,她们约好了,明年还要一起来。

乐乐坐在旁边,抱着他的奖杯,很安静。

但我知道,他也很开心。

回到家,老高已经出差回来了。

他给两个孩子,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彤彤扑进他怀里,把自己的奖牌挂在他脖子上。

乐乐把自己的奖杯,放在了电视柜最显眼的位置。

那个位置,以前是用来放我的一个设计奖杯的。

我看着那个崭新的,亮闪闪的奖杯,取代了那个旧的,布满灰尘的奖杯。

我觉得,真好。

晚上,我接到了大姑姐的电话。

我以为,她又是来兴师问罪的。

没想到,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也有些……柔软。

“弟妹,孩子们……都好吧?”

“挺好的,姐。乐乐还拿了奖。”

“嗯,我听乐乐说了。”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

然后,我听到了她压抑的,小声的抽泣。

“弟-妹,对不起。”

她说。

“之前,是我不对。是我……太混蛋了。”

“我不是故意要给你们添麻烦的。是……是孩子他爸,他……他厂子效益不好,下岗了。”

“他天天在家喝酒,跟我吵架。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怕孩子们在家,天天看我们吵架,对他们不好。”

“我送他们去你那儿,就是想……让他们躲一躲。”

“那五万块钱,等我们家缓过来了,我一定还你。”

我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诉,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那份理所当然的背后,藏着那么多的辛酸和无奈。

原来,那个泼辣强硬的大姑姐,也只是一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普通的女人。

“姐,”我说,“钱,不用还。”

“就当是,我这个当舅妈的,提前给孩子的投资。”

“以后,有什么难处,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

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突然觉得,无比的踏实。

挂了电话,我走进次卧。

乐乐和彤彤,已经睡着了。

彤彤的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乐乐的眉头,舒展开了,睡得很安稳。

我给他们盖好被子,在床边,站了很久。

这个曾经让我避之不及的房间,此刻,却让我觉得,无比的温暖。

暑假的最后十几天,我们过得非常愉快。

我请了年假,天天陪着他们。

我们去了海洋馆,去了科技馆,去了游乐园。

彤彤不再乱发脾气了,她会帮我端碗,会把自己的玩具收拾好。

乐乐,还是话不多。

但是,他会默默地,在我画图的时候,给我递上一杯水。

他会把他看的那些机器人杂志,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书桌上,跟我分享。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

走的那天,还是我去送他们。

还是那个火车站。

这一次,大姑姐来了。

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但精神,比上次在电话里,好了不少。

她看到我,眼神有点躲闪。

“弟妹,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姐。”

临上车前,乐乐又塞给我一个东西。

是一个小小的,用夏令营发的木块,雕刻的建筑模型。

很粗糙,但轮廓,跟我那个被摔碎的“理想城市”,一模一样。

“舅妈,”他说,“这个,先还给你。等我长大了,再给你造一个真的。”

我接过那个小小的模型,感觉有千斤重。

火车开动了。

他们隔着车窗,用力地,朝我挥手。

我也用力地挥手。

直到火车,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我回到家,把那个木头小模型,放在了我的工作台上。

就在我那个设计奖杯的旁边。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老高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

“老婆,谢谢你。”他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知道,家,不只是一个住的地方。”

“它也可以是,一个能让梦想,生根发芽的地方。”

我靠在他怀里,看着那个小小的模型,笑了。

是啊。

家,是什么呢?

以前,我以为,家是秩序,是规则,是安宁,是我一个人的城堡。

现在,我明白了。

家,是理解,是包容,是付出,是愿意为了对方,在自己坚固的城堡上,开一扇窗。

让阳光,照进来。

也让爱,照进来。

那个夏天,就这样过去了。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地,留了下来。

留在了那个小小的木头模型里。

留在了彤彤的画里。

留在了乐乐的奖杯里。

也留在了,我的心里。

来源:葵园观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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