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双结实的手臂将姜青语从刺骨的河水中拽起,窒息感消退后,前世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她竟重生回了四十年前。
深秋时分,1978年,北城第七兵团驻地小河村。
"不好了!贺团长家夫人投河了!"
这突兀的呼喊撕裂夜幕,惊醒沉睡的村庄,犬吠声此起彼伏。
一双结实的手臂将姜青语从刺骨的河水中拽起,窒息感消退后,前世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她竟重生回了四十年前。
辗转被带到附近诊所时,她仍觉呼吸不畅,即便裹紧棉被,寒意也往骨头缝里钻。
目光死死锁在床边男人身上:湿透的军装贴在身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冷得像块冰,左眉尾那道刀疤更添几分疏离。
这是她的丈夫,贺迟晏。
从前世他在电视采访里评价妻子的话在耳边响起:"她啊,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她赔上一辈子心血,为他操持家业,最后只换得这四个字。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见她这样,贺迟晏的神情缓和了些,倒了杯热水递过来:"哭够了?现在后悔跳河了?"
语气里仍带着责备:"你是军人,就算没了孩子也得撑住,哪能寻短见?"
姜青语还懵着,没接那杯热水。
贺迟晏皱起眉,声音压低:"你摔了流产那天,知夏同志就在边上,大家都误会她。"
"你要真出点事,知夏同志平白无故背两条人命,在兵团里还怎么待?"
这话像根刺扎进胸口,闷得她喘不上气。
他们成婚三年了。
半个月前,贺迟晏的同学唐知夏来家里帮忙,故意碰翻院里晒的黄豆,害她摔得流产。
事后贺迟晏不怪唐知夏,反倒说她毛手毛脚。
他总怕唐知夏沾上半点不是。
警卫员看姜青语脸色差,忙打圆场:"嫂子,团长说话直,其实是担心您!为了给您补身子,团长跑了好几个村,拿十张肉票才换了两张麦乳精票!"
姜青语轻咳两声,两世记忆翻涌,加上流产后的腹痛,浑身使不上劲。
她哑着嗓子:"我累了,你们回军营吧。"
此刻她不知该怎么面对贺迟晏。
而贺迟晏显然也没打算多留:"先在卫生院住一晚观察,明早我来接你回家。"
男人很快走了,姜青语闭上眼。
当初和贺迟晏经人介绍认识。
大家都说:"文工团的姜青语多水灵,贺团长是第七兵团最年轻有为的,这俩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接触没多久,贺迟晏就提出结婚。
她还以为是两情相悦。
直到前世临终前才知道,他娶她不过是被心上人唐知夏拒绝,随便找的妻。
而她,就是那个倒霉蛋。
她是传统女性,总觉得夫妻就该男主外女主内,一门心思操持家务、打点关系。
为他付出一辈子,没让他为家里操过半点心,最后只落得"不值一提"四个字。
这一辈子,活成了笑话。
既然老天给了重来的机会,说什么也不再过从前的日子。
她要为自己活,要活出自己的精彩。
正想着,广播声打断了思绪。
"为建设祖国大西北,为守卫边防安全,军区拟选拔人员调往西北,有意者请至卫生所体检。"
"望同志们积极报名,踊跃参与!"
姜青语睁开泛红的眼睛,撑着酸涩的心口坐起来。
天已经亮了。
她望着广播方向,眼泪止不住地流——太好了。
她正想重新开始人生,这消息就来了。
为祖国奉献一生,总比耗在不爱自己的人身上强。
姜青语迅速套上军装,理了理衣领,把每道褶皱都抚平,然后走向体检处的报名点。
"同志,文工团的姜青语申请调往西北驻边!"
体检员盯着她的体检单直皱眉:"姜青语,你刚流产,身子还虚着,真要去西北?组织不强求,再考虑考虑。"
姜青语眼神坚定:"我决定了,一个月后准时跟队伍走。"
"好样的,这才是新中国的好青年!"
从卫生所出来,她特意去了理发店。
女师傅听说她要剪短发,直叹气:"姜同志,这么好的长发剪了多可惜。"
姜青语望着镜中的长发,恍惚看见六十岁的自己还留着长发——那时贺迟晏早就不常回家了。
她会染黑白发,守在路口等他。
可等了一辈子,连半分爱意都没等来。
回过神,她笑着点头:"剪吧,从今天起,重新活一回。"
从前留长发是因贺迟晏夸她头发好看。
在这个年代,长发难打理,冬天洗了头半天干不了,她总犯偏头痛,疼得整宿睡不着。
现在想想,真傻。
怎么能为了讨好不爱自己的人委屈自己?
剪掉长发,就当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三十天后,她就要离开这里,去西北边疆,开始全新的人生。
回到家属院,院里的破自行车、柴火堆、屋檐下挂的大蒜辣椒、井边的红薯,都整整齐齐码着。
这些都是她一点一点搬回来的。
只要贺迟晏用着顺手,她就欢喜。
可现在,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雀跃了。
既然要走,就把家里收拾利索。
进了里屋,打开衣柜。
从大衣到毛衣,从鞋子到棉袜,满满当当全是她亲手给贺迟晏做的。
结婚三年,她自己连件新衣裳都没添过。
无怨无悔给他打点生活,让他能安心训练任务,没后顾之忧。
可他从来没把她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了。
姜青语把从前送给贺迟晏的物件全翻出来归置了一遍,想着挑些还能用的分送他人。
她出门找了个纸箱,正打算回屋,就瞅见贺迟晏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贺迟晏盯着姜青语的短发愣住了:"咋把头发剪了?"
姜青语脚步顿了顿,手心沁出薄汗攥得更紧,头回在他跟前撒谎:"文工团要排节目,上头要求剪短发。"
没成想贺迟晏没多追问。他低头从外套里掏出只小奶猫:"知夏同志捡的,还没满月,她工作忙顾不上,托咱们帮着养几天。"
姜青语望着那只猫,心里头又泛起股闷堵。从前她想养只被扔掉的瘸腿小狗,他说:"部队训练军犬讲究多,家属区除了军犬不让养别的动物。"可他对唐知夏向来是有求必应。
姜青语压下涌到眼眶的委屈,如今她不想再像过去那样对贺迟晏言听计从。她没接猫,只淡淡道:"行,你自己养吧。"
擦肩而过时,贺迟晏皱着眉直盯着她,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回。
姜青语自顾自拎着箱子往屋里走,把早整理好的物件一件件塞进去。抱着半人高的纸箱出来时,正撞见贺迟晏手忙脚乱擦被小猫尿湿的桌子。
见她抱着大箱子,他随口问:"拿这么多东西出去干啥?"
姜青语脚步没停,边往外走边说:"家里有些用不上的老物件,给村里需要的人送去。"
贺迟晏点点头:"你有这觉悟挺好。"
"对了,最近家属院都在说你流产的事,对知夏和你影响都不好。知夏说想亲自下厨给你赔个不是,你看咋样?"
姜青语脚步微滞,到底没回头。抱着箱子越走越远,声音飘过来:"你看着办吧,我没意见。"
贺迟晏明摆着想借这顿饭给唐知夏正名。她的想法根本不重要——就像头回他单独带唐知夏回家,她夜里回来提醒他,自己不在家带未婚姑娘来容易惹闲话,他却训她思想不正。
在他这儿,她的意见从来都是等来的通知。
姜青语抱着箱子慢慢往家走。其实她仔细看就能发现,箱子里全是她给贺迟晏做的物件。
送完东西,家属院的嫂子们都夸她:"贺团长娶了你这么贤惠的媳妇,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把家里拾掇得井井有条,他就一门心思在部队干事业。"
姜青语笑笑没接话。她为贺迟晏付出的心血谁都看在眼里,偏他不当回事。所以这一回,她不傻了,往后精力就放在自己身上。
回到家门口时,正瞧见贺迟晏和唐知夏背对着她站在矮墙边喂猫。两人脸几乎贴一块儿,唐知夏念叨着:"贺团长,这麦乳精是给青语姐补身子的,给猫吃了会不会不合适?"
姜青语的脚步骤然收住。那堵矮泥墙,此刻像道跨不过去的坎儿。
院子里,贺迟晏背对着她,没察觉她回来。正温和地跟唐知夏说:"军人之间重情义,见不得生命遭罪,我就是给猫喂了点麦乳精,青语不会怪我的。"
从前她信他的话,信他和唐知夏只是朋友。才拼命压下心里的不痛快,不去计较他对唐知夏的偏坦。这才让他们一次又一次伤她的心。
可现在,她不会再为贺迟晏的偏爱委屈自己。
姜青语转身去了文工团,跟团长说要报名去西北边疆。团长惊了:"去西北边疆可不是小事,那地儿远得很!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贺团长跟你一块儿去不?"
姜青语浅浅一笑:"他在北城第7兵团干得好好的,当着团长,哪能说走就走。不过他肯定不介意我去为国家出份力。"
团长感叹:"你们这种舍小家为大家的精神,真让人佩服!"
作为文工团领舞,姜青语手头一堆演出任务。她在团里忙了一整天,交接工作、教新队员中秋节目,直到傍晚才回家。
还没到家,就瞅见自家烟囱冒烟。她和贺迟晏结婚这么多年,他可从没进过厨房。
推开门,果不其然灶台前站着唐知夏。唐知夏系着姜青语的围裙,跟贺迟晏有说有笑,贺迟晏眉梢的疤都显得软和了。
见姜青语回来,唐知夏像女主人似的招手:"青语姐回来啦!上次让贺团长捎话要给你做饭赔罪,今儿卫生所不忙,我就过来了。"
说着就去盛铁锅里的菜:"就剩最后一道了,快去洗手吃饭。"
贺迟晏忙拦她:"小心烫,我来盛。"又笑着对姜青语道:"知夏手艺好,你肯定爱吃。"
姜青语看着两人默契的样子,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结婚前她连盐糖都分不清,婚后日子久了,厨艺倒被家属院的嫂子们夸赞。可这些年,贺迟晏连厨房门都没踏过。更别说心疼她烫着了,主动帮她盛菜——好像她的付出是该的,轮到唐知夏,硬汉也成了绕指柔。
饭桌上,满桌菜没一道是她爱吃的。对面两人聊着唐知夏卫生所的事,她像个局外人。菜没动几口,味同嚼蜡,吃完就回了屋,在贺迟晏进来前先躺下了。
转天姜青语接着去文工团交接剩下的活,教队员们中秋表演的曲目。中秋节前一天是她和大部队出发的日子,今天算算,离走还有29天。
许是太兴奋,教课时不小心受了伤,被送到卫生所。上完药要走,路过输液室听见唐知夏的声音:"贺团长,这几天可别沾水,发炎了可麻烦。"
姜青语一怔,转头就见贺迟晏光着膀子倚在药柜旁,唐知夏正给他肩头的伤口涂药。贺迟晏冲唐知夏笑了笑,紧绷的断眉松了些:"没事,训练受伤常有的事儿。"
这会儿,唐知夏瞅见门口的姜青语,眼里闪过诧异:"青语姐,您咋过来了?"
姜青语瞥了眼贺迟晏,声线沉稳:"脚崴了。"
贺迟晏望向她,目光扫过她肿起的脚踝:"那等会儿一道回去吧,我开车送。"
唐知夏笑着搭腔:"那我跟着去您家得了,等贺团长换了染血的衣裳再上药,效果肯定更好。"
"麻烦你了。"
唐知夏和姜青语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压根没留意姜青语的想法。
到家后,贺迟晏拎着带血的军装进了里屋换。姜青语和唐知夏留在外头。
入了秋天,天气转凉,姜青语想着去院里搬柴火温炕,唐知夏也跟了过来。
"您和贺团长都受了伤,我来搬。"
她刚要开口推辞,唐知夏不知怎的就撞了她一下——院里堆着的柴火"哗啦啦"全塌了下来。
"小心!"
姜青语被砸得眼前发黑栽倒在地,恍惚间看见贺迟晏从屋里冲出来,一把将旁边的唐知夏抱了出去。
柴火噼里啪啦砸在她身上,疼得五脏六腑都像错位了似的。她咬着牙强撑,在柴火堆彻底坍塌前,连滚带爬挪到了院外。
"青语,你咋样?哪儿疼不?"
贺迟晏终于折返,伸手要扶她,却被她轻轻避开。
贺迟晏愣住了。
姜青语脸色煞白,疼得连话都说不利索,还是勉强挤出句:"您去看唐知夏吧,不用管我。"
这是贺迟晏头回被她这么直白地拒绝,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疏忽了。
"对不住青语,刚才没护住你......知夏离我近,我就先拉她了。"
姜青语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不用解释,我信你。"
这时唐知夏走过来,对贺迟晏说:"贺团长,多亏您及时抱我,我就擦破点皮。可青语姐看着不太好,您赶紧带她去卫生所吧。"
贺迟晏这才弯腰,把疼得额头直冒冷汗的姜青语抱去了卫生所。
姜青语伤了骨头,中医推拿了两小时。
大夫交代完:"你这腿半个月不能多走动,让家里人背你回去吧。"
姜青语点点头,一瘸一拐往外走,却发现贺迟晏早没了踪影,连句话都没留。
她扯出个苦涩的笑——两辈子了,她早习惯了。贺迟晏对她总这样不上心,去哪儿、干啥,从来不说一声。除了夜里偶尔亲近,两人过得跟陌生人似的。有时候,她都是听别人说贺迟晏出任务了。
她就想不通,多说两句话、交代一句,难不成要了贺迟晏的命?
姜青语慢慢挪着回了家,天早黑透了。她身心俱疲,啃了两个馒头就躺下了。
贺迟晏很晚才回来,开门声惊醒了姜青语。他第一句话不是问候,不是道歉,倒问:"今儿咋没做饭?"
自打嫁给他,贺迟晏几乎没在食堂吃过饭。姜青语侧过脸,闭着眼藏住快掉下来的泪:"家里没菜了,我就啃了俩馒头。钱和粮票在抽屉里,您要是饿,自己去食堂吃点。"
贺迟晏应了声,拉开抽屉翻找两下就出了门。
等他走了,姜青语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睁着眼盯着土坯房的屋顶,借着月光看自己满是老茧的手——从前在文工团跳舞,这双手是全团最软和好看的。
上辈子,她到底咋熬到六十多的?
这一夜,姜青语彻夜未眠。贺迟晏也没回来。
转眼到了西北驻边的倒计时,只剩二十一天。
这天早上,村里个大娘提着一篮鸡蛋上门:"青语妹子,听说你前几天搬柴火砸了脚,平时你总帮衬村里人,我特意拿俩鸡蛋给你补补。"
姜青语本不想收,大娘又说:"正好今儿下午我儿子办喜酒,你带贺团长来喝两杯!"
她这才接了鸡蛋——打算等喝喜酒时多塞点钱粮票,就算买下这些心意。
大娘走后,姜青语提着沉甸甸的竹篮,心里五味杂陈。连外人都知道来看她,可当丈夫的贺迟晏,却把她一个人扔在卫生所,回家连句热乎话都没有。
到了下午,姜青语腿脚不利索,走得慢,到村里喜宴场地时,热闹已经开始了。
贺迟晏坐的那桌正闹得欢,唐知夏就挨着他坐。
几个战士瞧见姜青语,咧嘴直乐:"嫂子来啦!"又冲贺迟晏挤眉弄眼:"团长平时板着脸没少让我们乐,今儿大喜日子,不如让咱们开开眼,抱嫂子喝交杯酒吧!"
贺迟晏估摸着是真喝多了,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姜青语,笑着应:"行,今儿就依你们!"
众人更来劲了:"团长抱嫂子喝交杯酒喽!""抱一个!喝一个!"
有人往他手里塞酒,有人把姜青语往他身边推。
姜青语刚撞到贺迟晏后背,就见他伸长胳膊——竟把旁边的唐知夏抱了起来。
满场霎时安静。唐知夏脸蛋红扑扑的,瞥见姜青语煞白的脸,笑得更甜:"青语姐,您可别多想,团长这是喝迷糊了。"
旁边的战士也赶紧打圆场:"就是就是!嫂子您看,团长醉得站都站不稳,准是认错人了!"
姜青语勉强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挤不出笑。她看了眼摇摇晃晃的贺迟晏,往后退了一步:"我去行个礼,你们接着喝。"
礼行完,她没回宴席,反而绕到后门,一步步往家走。
村里难得这么热闹,多数人都去赴宴了,路上静悄悄的。秋风吹得脸生疼,她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抬脚往政委家走——要去领张离婚申请表。
政委见了她直咂舌:"青语,你可是咱们兵团的模范媳妇,谁不知道你对贺团长一心一意?咋突然要离婚?莫不是上次流产的事,团长待你不好了?"
姜青语摇头。
她琢磨着等离开后,就把离婚报告留给贺迟晏。要是现在就找他提离婚,以迟晏那倔脾气,指定不肯松口。
于是她扯出个笑,随口编了个由头:"不是,文工团排戏要用离婚报告当道具。"
反正没盖章签字,这张纸压根不顶用。政委也没多问,爽快给了她。
抱着离婚协议回到家时,正撞见几个战士扶着贺迟晏往床上挪。他瘫在床板上,浑身酒气熏人。姜青语伸手推了推他:"先把衣裳脱了再睡,我给你洗洗。"
贺迟晏迷迷糊糊抓住她要缩回的手,攥在自己宽厚的掌心里,眼皮都没抬:"你这双手金贵着呢,是扎针把脉的,哪能干这些粗活。"
会摸脉扎针的是唐知夏。
姜青语站在原地,浑身像被钉住了似的。哪怕早下了分开的决心,可他这明晃晃的偏坦,还是扎得她心口发疼。
她终究是真心实意爱过这个男人的。
此刻只觉得难堪得紧,沉着脸收回手,转身去了隔壁屋睡。
次日姜青语醒过来,贺迟晏竟还没出门,难得主动搭话:"你不是腿伤没好利索么?我在村刘大娘那订了二十个鸡蛋,剩下的钱票放抽屉里了,有空你去拿。"
姜青语有些意外,就听他又挠着后脑勺解释:"昨儿喝多了,说的话办的糊涂事,你别往心里去。"
合着他是为昨晚抱错了人赔罪。
过了一夜,又到了新日头。姜青语心里那股子酸劲儿淡了些。
时间是最好的药,她曾为他掏心掏肺,也曾恨得咬牙切齿,总有一天,能把贺迟晏变成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她点了点头,随便应了声:"知道啦。"
贺迟晏这才绷不住笑了,出门训练去了。
下午姜青语抽空去刘大娘家,结果大娘直摆手:"没在你这儿啊,贺团长晌午就把鸡蛋拿走了!说是借给卫生所的唐医生做蛋糕用。"
姜青语并不稀奇。
两世为人,她又不是头一回明白,在贺迟晏心里,唐知夏的事永远排第一。
傍晚贺迟晏回来,手里拎着个精致盒子,笑盈盈搁桌上:"知夏同志做的蛋糕,特意让我给你捎的。"
姜青语瞥了眼蛋糕,淡淡道:"我不爱吃甜的,你自个吃吧。对了,我脚疼,今晚分房睡。"
贺迟晏的笑容僵了僵:"脚还疼?要不我让知夏同志再来瞧瞧?她治跌打损伤最在行。"
"不用麻烦。"姜青语摇头,"我自己带了药。分房就是床小,怕夜里挤着。"
说完她进了隔壁屋,整宿没出来。
月光透过窗棂,她一笔一画在离婚报告上签了名,压在枕头底下,沉沉睡去。
腿疼是借口,她就想慢慢和贺迟晏划清界限。
好在接下来贺迟晏总不在家,姜青语一个人倒自在起来。
中秋节越来越近,离开的日子只剩七天。
七天后她就要去西北驻边了。
腿刚好利的这天,姜青语特意去供销社采购。没想到刚进门就撞见贺迟晏和唐知夏。
两人站在柜台前,贺迟晏付完钱,笑着把块手表递过去:"看你喜欢,就买这个吧。"
售货员扯着嗓子夸:"哎呦这海鸥牌最新款,120块说掏就掏,这位同志对媳妇真上心!"
两人姿态亲昵,相视而笑,谁都没解释。
贺迟晏眼里的温柔,是姜青语两辈子都没见过的暖。
她本想转身走,可迈出一步又停住了。
凭什么要躲?
于是她径直走到柜台:"同志,有洗衣粉么?"
唐知夏一见她就笑开了花:"青语姐,巧了!你也来买东西?"
贺迟晏脸上有点挂不住,干咳两声:"知夏同志卫生所的钟坏了,买手表方便看时间,我正好有空就陪她来了。"
又补了句:"你别多想。"
姜青语静静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这戏码没什么看头。
她没戳破,只笑了笑:"我懂,知夏同志是医生,贺团长关心同志,应该的。我还有事,回见。"
说完就往外走,没想到贺迟晏跟了上来:"需要带啥,我帮你拿。"
有人愿意搭把手,姜青语也没拒绝。
她一路挑了洗衣液、香皂、洗发水、手套、棉衣,跟扫货似的,最后贺迟晏双手都提满了。
"供销社又不是关张,过冬的东西回头再来买。"他无奈道。
可姜青语等不到冬天了,一周后就去西北,那边物资比这儿还缺。但她没多说,把带来的钱票全花光了才满意离开。
回家路上,贺迟晏一直盯着她,像是有话要说。
换作从前,姜青语早凑上去搭话了。可现在,她只当没看见。
凭什么和他一起就得她迁就?
她又不比唐知夏差。
到家时政委来找贺迟晏谈事,姜青语回屋收拾东西。
没一会儿贺迟晏推门进来,翻了半天抽屉,才开口:"家里钱票呢?"
姜青语叠着棉衣抬头,听他嘟囔:"团里有战士退役,家里难,大家凑点钱。我作为团长,该多捐点。"
"我津贴...给唐医生买手表了。"
"知夏同志一个人在这儿不容易,那120块既然我垫了,就不好要回来。"
姜青语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无力感。
一百二十块钱,他当时说给就给了。
在那个年月,这笔钱在小河村足够支撑全村人一个月的日常开销。
从前这个家的柴米油盐全靠姜青语一手张罗,贺迟晏的津贴她向来随他支配,反倒是她自己省吃俭用,把每分钱都掰碎了算计着过日子。
他从前连袋盐都舍不得买,哪懂这些持家的门道?
可如今,姜青语不想再由着他了。
她低头继续收拾行囊,把话头推了回去:"捐钱的事儿你自己想办法吧。"
她即将启程,往后贺迟晏的日子,怕是再与她无关了。后来贺迟晏怎么处理的那笔捐款,姜青语没再问过,他也没提过只言片语。
转眼到了八月中旬。
离中秋还有三天。
离开的期限,只剩两天了。
文工团的姐妹们听说姜青语要在中秋前一天走,都嚷嚷着要办场欢送会。姜青语不好推辞,其实就是大家凑钱去食堂聚个餐。
饭桌上,队员们见她独自入座,忍不住问:"哎,贺团长咋没跟你一起来?"
姜青语笑了笑:"他可能有任务在身。"
关系好的姐妹小声嘟囔:"又出任务?结婚后家里大小事全你操持,我就没见贺团长搭过手,你这哪是成亲?分明是给他当全职保姆。"
"你去西北也好,我看没你伺候,贺团长日子可咋过哟!"
七嘴八舌全是替她抱不平的话。最后还是文工团团长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众人这才端起杯子:"姜青语同志,我们都敬佩你一心为祖国的劲儿,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姜青语仰头把米酒干了。
从今往后,她要去追自己的理想,去为祖国奉献。
她的未来,只为自己活,只为祖国拼!
聚餐结束,大家闹着要去放映厅看电影。
一群人说说笑笑刚到门口,有人突然指着前面喊:"哎,那不是贺团长吗?青语,你不是说他出任务了吗?"
姜青语顺着声音望去,正撞见贺迟晏和唐知夏并肩从放映厅出来。
她愣了愣,还没开口,贺迟晏已经看见了她。
他几步走过来,目光扫过姜青语身后的姐妹们,问道:"你不是不爱看电影么,跑这儿来干啥?"
姜青语扯了扯嘴角。她真是不爱看电影吗?
不过是缺个伴儿罢了。
这些话,现在说出来也没意义了。
她轻描淡写道:"我们团里聚餐。"
贺迟晏点点头,旁边一个队员却没给面子,直接呛声道:"贺团长,自打青语嫁给你,家里活计全她干。人家跳舞的手多金贵,现在都磨出老茧了。"
"兵团里哪个当丈夫的像你这么甩手掌柜?我可没见你去供销社陪她买过一回盐。"
"刚才青语还说你出任务,合着是有空陪唐医生看电影?也不知道的还以为唐医生是你媳妇呢!"
话越说越扎心,贺迟晏的脸越来越沉。
远处的唐知夏脸色也僵了。
姜青语赶紧拉住姐妹,打着圆场:"俩老熟人了,知夏在这儿就认识贺团长,搭个伴看电影而已,没啥大不了的。"
又转头对贺迟晏说:"那你送唐医生回去吧,我和姐妹们看电影去。"
贺迟晏的神情这才缓和些。
可不知怎的,望着姜青语转身的背影,他心里空落落的。
这个从前围着他转的女人,好像从来没真正懂过。
他对她的关心,是不是太少了?
姜青语看完电影,夜深人静才回屋。她还是和贺迟晏分床睡。要带的东西早收拾进箱子了,屋里只留了几样洗漱用品。这一晚她睡得安稳,满心期待着出发。
天刚蒙蒙亮,新的一天来了。
离开的日子,只剩最后一天了。
第二天一大早,贺迟晏居然在家。
他还主动搭话:"文工团中秋要表演节目吧?我之前一直没时间看,这次能去给你捧个场不?"
姜青语有些意外。她是文工团领舞,嫁给他后没少叫他看演出,可他总说忙,一次都没去过,也不多问。
难道是昨天姐妹们的话,让他上心了?
不过,他这辈子怕是看不到她跳舞了。
姜青语笑了笑没多说:"有贺团长在,肯定热闹。"
看他神色放松,昨晚紧绷的心弦总算松了。
他想了一宿,结婚后姜青语持家周全,自己确实疏忽了。
往后得学着多关心她。
又道:"今天下午兵团组织给村民做月饼,你也一起去呗。"
姜青语正等着去西北驻边,手头没啥事了,便应了下来。
下午。
两人来到村里的晒麦场,做月饼的人早围得满满当当。
有擀面的,有包馅的,还有指挥的。
"贺团长、姜同志来啦!"
村长乐呵着迎上来:"人都分好工了,要不您二位去包月饼?包好了上笼一蒸就得。"
两人被领进屋,姜青语一眼瞅见在蒸炉前烤月饼的唐知夏。
唐知夏冲贺迟晏求助:"贺团长,能帮我掀下蒸炉盖子不?我一个人弄不动。"
这回贺迟晏没直接过去,转头对旁边的勤务兵说:"你去帮帮她。"
姜青语不由自主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
贺迟晏冲她笑笑:“结婚这么久好像一直没有陪你做顿饭,今天趁这个机会好好陪你。以后,我也会学着陪你一起做饭。”
姜青语眸光一滞,凝视着男人的笑脸,忽然有些说不出话。
这辈子,贺迟晏竟然会主动说陪她。
可惜,太迟了。
姜青语笑笑,没有说话。
接下来,贺迟晏专心陪着姜青语做月饼,他分馅,姜青语负责包好。
姜青语的手指纤长,包装手法干净利落。
贺迟晏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低声说:“你包的手法挺好看的。”
姜青语笑笑:“就是普通的结,平常家里一些衣服我也是这样用布包起来的。”
贺迟晏一愣,垂眸看着姜青语微微颤动的睫毛,心里动了一下。
家里的一切他从来没有插过手,一直都是姜青语在帮他料理。
就在他想要说什么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叫。
“知夏同志被蒸炉烫到啦!”
贺迟晏忙冲唐知夏的方向跑了过去,匆匆间绊倒了放月饼的簸箕。
一簸箕月饼全部掉在了地上,姜青语忙碌了半天包的月饼,全部白费。
众人诧异地看着贺迟晏着急抱着唐知夏离开,只有姜青语一脸镇定。
毕竟贺迟晏这样的背影,她已经看了无数次。
不过没关系,很快,她就不用看了。
姜青语一做完月饼就匆匆回家了,贺迟晏也紧随其后回到了家。
贺迟晏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心虚,但见姜青语似乎没什么异常,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自觉地多和姜青语聊了起来:“后天中秋了,部队发了中秋的福利,我陪你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吧。”
姜青语想着明天就要出发,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便同意了。
临近节日,供销社里人头攒动。
姜青语没买别的,只挑了些家里缺的日用品。
都是些油、盐、火柴、米,买完后还告诉贺迟晏这些东西该放哪,怎么用。
贺迟晏感到困惑,心里的不安又冒了出来。
“这些事一直都是你在负责,我都听你的,你来安排。”
姜青语突然抬头直视他:“那如果我不在了呢?”
“为什么这么说?”
姜青语笑了笑:“随便说说。”
贺迟晏眉头紧锁,心里的慌乱感加剧,但看着姜青语平静的样子,又找不到慌乱的理由。
两人没逛多久就回家了。
晚上,姜青语先洗了澡,提前去隔壁房间休息了。
贺迟晏洗完澡,看到隔壁房间的灯已经熄灭,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两人依旧分房而睡。
这一夜,有人睡得香甜,有人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第二天。
8月14日。
姜青语一大早就起床,精心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早餐。
离开的时间,只剩下2小时。
贺迟晏看到满桌都是自己喜欢的食物,昨天的慌乱感突然消失了。
他拉出椅子坐下,笑着问姜青语:“早餐这么丰盛,不是明天才是中秋吗?”
姜青语坐在对面,也笑着看着他:“明天是中秋,今天也要吃得好。而且对你来说,今天特别重要。”
“为什么?”
贺迟晏感到疑惑。
姜青语依旧温柔地笑着,递给贺迟晏一个卷好的饼:“我猜今天一定很重要。”
因为她今天就要离开了。
离婚协议她已经签了字,贺迟晏和唐知夏关系那么好,他将来一定能娶到他真正想娶的人。
贺迟晏看到姜青语还这么贴心地给他卷饼,心里感到温暖。
声音也变得柔和:“青语,我记得中秋过后就是你的生日,等我下个月的津贴发下来,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姜青语却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你留着补贴家用吧。”
就在贺迟晏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院子外传来一个声音。
“贺团长,紧急任务!”
贺迟晏立刻站起身,放下筷子,走到门口却停下,回头对姜青语说:“今天的早餐很好吃。”
“我走了,你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姜青语站起来向他挥手:“走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但我以后不会再等你了。
贺迟晏走后,姜青语一个人做家务,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把签了字的离婚协议压在红双喜水壶下。
贺迟晏,祝你幸福。
最后,姜青语背上背包,听着催促的号角,迎着阳光,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前往西北的列车。
火车经过了漫长的十三个小时,终于在西北站停了下来。
姜青语随着众人的步伐,首先到达营地集合,然后被安排到了宿舍。
在宿舍里,三个女孩都是和姜青语一同从北城来的,她们都对姜青语很熟悉。
“贺团长的妻子!”
听到这话,姜青语的眼神变得有些暗淡,她已经提交了离婚协议,实际上已经不再是贺迟晏的妻子了。
但她终究没有开口辩解。
到了第二天,营地分配了工作,姜青语被任命为办事员。
姜青语在西北营地的工作逐渐步入了正轨,而北城的往事也慢慢从她的记忆中淡去。
贺迟晏在部队里忙碌了一整夜,当他走出军营时,看到唐知夏在门口等着他。
“贺团长,听说你昨晚忙了一宿,我特意来给你带了我亲手做的糍粑。”
唐知夏以前也经常来军营门口给他送东西。
贺迟晏接过糍粑,对她说:“谢谢,天气冷,你先回去吧。”
唐知夏撅了撅嘴说:“贺团长,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对我有点冷淡,是不是青语姐说了什么?”
贺迟晏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回答:“青语不是那种背后说人坏话的人。”
唐知夏没想到贺迟晏会为姜青语辩护,一时愣住了,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你先回去吧。”贺迟晏低声说。
看到贺迟晏面无表情,唐知夏只好点点头,先行离开。
自从昨天离家以来,贺迟晏就感到有些不安,几乎是急切地想要见到姜青语。
贺迟晏突然想起,每次他回家,姜青语总是静静地等在那里,从无怨言。
“青语,我回来了。”
贺迟晏推开家门,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姜青语不见了。
贺迟晏皱了皱眉,起初并没有多想。
直到天黑,姜青语还是没有回家,他这才感到焦急。
他开车去了文工团,发现其他人都已经下班了。
贺迟晏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又去找了邻居家的大姐,询问她是否见到了姜青语。
他愣了一下,突然感到极度不安。
邻居大姐说:“青语不是一大早就跟着大部队走了吗?”
贺迟晏感到头脑一阵眩晕,心里沉甸甸的,问道:“走去哪了?”
“还能去哪,西北驻边啊!贺团长,这是你妻子,她要去哪里你都不知道吗?”
贺迟晏顿时感到手脚冰冷。
姜青语离开了,她去了西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贺迟晏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打开衣柜,发现里面已经没有姜青语的衣服了。
她走得无声无息,甚至没有和他告别。
这时村里一片寂静,贺迟晏想要打听消息都找不到人。
他整夜未眠,直到第二天清晨,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贺迟晏心中一喜,急忙推开家门,却发现来的是唐知夏。
“贺团长,我刚才听说青语姐去西北了?”
贺迟晏眉头紧锁,不知道是在回答她还是在安慰自己:“她不会的,她不会就这样离开的。”
就在唐知夏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她的眼睛突然瞥向一个地方,惊讶地说:“贺团长,那是什么?”
贺迟晏一愣,拿起来一看,发现竟然是一份已经签字并批准的离婚申请书。
贺迟晏盯着这份文件,脑袋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得天旋地转,他自言自语:“这怎么可能呢?”
打从他们结为连理以来,姜青语对贺迟晏的忠诚,那是有目共睹的。
大家都在称赞他娶了个好妻子,贺迟晏也一直坚信,姜青语是绝不会离他而去的。
政委一走,唐知夏瞧见贺迟晏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轻声问道:“贺团长,你和青语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贺迟晏此刻心乱如麻,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贺团长,是不是上次做月饼你送我去医院那事,惹青语姐不高兴了?”
贺迟晏脑子已经乱成一团,低沉地说:“知夏同志,你先回去吧。”
唐知夏看着贺迟晏那难看的脸色,只好不情愿地先行离开。
留下贺迟晏独自一人,呆呆地坐在家中,愣愣地盯着那份“离婚申请”。
已是深秋时节,高原地区海拔高,气温骤降。
姜青语一开始还不太习惯,刚到的第一天就病倒了。
但她向来能吃苦,很快就适应了。
“姜同志,这份文件极其重要,请你务必亲手交给首长!”
姜青语接过营长递来的机密文件,坚定地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姜青语所在的营地并不在边境线上,还得往西走几十公里,才是边境的总军营。
姜青语来了这么久,这还是头一回接触到核心军营。
路途坎坷,吉普车只能送她一程,剩下的路就得她自己顶着寒风徒步前行。
姜青语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即便是裹着厚厚的棉袄,西北的寒风还是无孔不入地往里钻。
但她心里想着任务,硬是坚持走到了快要看到营地的时候,才感到头晕目眩,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姜青语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行军床上,她所在的是一个军用帐篷。
“这位同志,你终于醒了!”一个女兵守在她床边,你可得感谢咱们首长,是他先发现你,把你抱回来的!”
姜青语听到“首长”二字,精神为之一振:“我的文件呢!”
“我已经拿走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
紧接着帐篷被掀开,走进来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一身戎装,下半张脸戴着口罩。
他的眼神仿佛带着外面的寒气,如同夜行的狼,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首长好!”
女兵立刻站起身,向男子敬礼。
“辛苦了,你先出去吧。”
女兵离开后,男人在姜青语床边坐下。
姜青语这才回过神来,低声问道:“你是首长,那文件我也算是亲手交给你了,对吧?”
首长回想起姜青语晕倒时手里还紧紧抱着那份文件的情景,点了点头。
“你做得很好。”
姜青语立刻敬了个礼:“幸不辱命!”
首长眼中的寒光似乎减弱了一些,但语气依然严肃:“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席九宸,是1977军营的总指挥,你也可以叫我营长。”
姜青语心中一紧,认真地回答:“营长您好,我是8号营地的事务员,我叫姜青语。”
“这几天可能会下雪,路上结冰不好走,你先在这里住下吧,我会通知你们营长的。”
姜青语点点头:“明白,谢谢首长。”
席九宸曾预言,西北地区次日便遭遇了狂风暴雪的侵袭。
对于姜青语而言,归途变得遥不可及,同时她也无意于单调的餐食。
因此,席九宸为她安排了一份文案工作,协助他处理首长营帐中的文件。
在整理过程中,姜青语意外发现了一份“大西北驻边申请”,申请人赫然是“贺迟晏”。
她一时愣住,凝视着这份文件,陷入了沉思。
席九宸步入营帐,注意到她心不在焉,走近一看,发现她手中握着的正是那份文件。
他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姜青语这才回过神,向席九宸询问:“首长,这份申请书您批准了吗?”
席九宸点头回应:“是的,他愿意放弃团长职位,来西北担任营长,组织对此表示赞赏。”
姜青语机械地点点头,轻声问道:“那他什么时候会抵达呢?”
“这份申请是一月前提交的,已经得到了上级的批准,预计这几天就会到达。”
姜青语依旧感到困惑。
贺迟晏为何选择来西北驻守?
她曾听村里的大妈提及,贺迟晏功勋卓著,晋升师长指日可待。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吗?
暴风雪持续了大约一周时间。
在姜青语即将离开之际,席九宸突然提议:“你的能力很强,充满热情和信念,你是否愿意调到这里来?”
姜青语一怔,随即回答:“如果有机会,我当然愿意!”
席九宸点头表示同意。
姜青语没想到席九宸的调令来得如此迅速。
她回到原驻地不过三天,营长便将调令报告交到了她手中。
就这样,姜青语留在了军营总部,成为了席九宸的助手,偶尔还需陪同他巡视各营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逐渐忘记了贺迟晏的事情。
国庆节那天,席九宸突然问她:“青语同志,你会包饺子吗?”
姜青语回答:“当然会。”
“国庆节即将到来,战士们一年难得回家一次,我想找一些会包饺子的同志为他们准备饺子。”
姜青语立刻表示:“那首长就放心交给我吧!”
于是,姜青语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与炊事班的大姐们一起包起了饺子。
席九宸中途过来查看,坐在姜青语旁边,笨拙地卷起袖子加入她们的行列。
平日里,席九宸话不多,看起来有些严肃,但现在却显得有人情味。
“哎,这不是贺团长的媳妇吗?”
一位大姐突然走过来,惊讶地看着姜青语。
姜青语一愣,认出她是贺迟晏一个下属的妻子。
看来那个下属申请调到西北,她也跟着过来了。
大姐在这里遇到熟人,显得很开心,还在问:“妹子,你怎么一个人来西北了?我没听说贺团长也要来啊。”
姜青语勉强笑了笑,回答:“我也是个军人,来这里也是为了保卫国家。”
大姐见姜青语不愿多谈,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是上次提到的贺迟晏吗?”
这时,席九宸突然问道。
姜青语垂下眼睛:“嗯。”
席九宸没有再继续追问。
这件事就像一个小插曲,之后无人再提起,席九宸也未多问。
国庆节那天,姜青语一早来到首长营帐汇报工作。
但她的脚步在门口停住了。
她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贺迟晏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身,深深地凝视着她。
“青语,好久不见了。”
两个月没见,贺迟晏似乎瘦了,脸色也显得有些差,但除此之外,其他方面似乎没什么变化。
然而,姜青语却感觉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姜青语不由自主地问。
贺迟晏刚想开口,却被席九宸打断了。
“贺同志是来正式报到的。”
姜青语轻轻点头,慢条斯理地说:“那你们慢慢聊,我……”
“青语,好久不见,我们能聊聊吗?”
来源:阿玲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