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生物实验室里那股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冰冷，沉闷，像块湿布捂在口鼻上。几排不锈钢标本柜泛着幽冷的光，影子被我一盏孤零零的露营灯拉得老长，扭曲地投在刷得惨白的墙上。各种奇形怪状的器官和组织沉默地悬浮在玻璃罐里，像一群无声的观众。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强装镇定的脸，底下评论区滚得飞快。
【赌五毛，主播马上尿裤子！】
【前方高能！护体！】
【就这？讲半小时谐音梗？鬼都得让你尬死！】
生物实验室里那股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冰冷，沉闷，像块湿布捂在口鼻上。几排不锈钢标本柜泛着幽冷的光，影子被我一盏孤零零的露营灯拉得老长，扭曲地投在刷得惨白的墙上。各种奇形怪状的器官和组织沉默地悬浮在玻璃罐里，像一群无声的观众。
而我的主角，是正对面桌上那个硕大的玻璃罐。
里面泡着一颗人头。
微卷的棕发在浑浊的福尔马林液里飘荡，面部肌肉因为长期浸泡而呈现出一种僵硬的浮肿，眼睛紧闭，嘴唇微张，露出一点暗色的缝隙。标签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一个“1987”的字样。据说，这是实验室最老的“住客”之一，也是那个荒诞传说的核心——午夜独自对它讲笑话，它会笑出声。
我清了清嗓子，喉咙干得发紧，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点劈叉：“呃…各位老铁，接下来这个，绝对…绝对够味！为什么海星不去上学？”
停顿一秒，我硬着头皮自问自答：“因为它…它海星（还行）吧！”
死寂。只有露营灯电流微弱的滋滋声。
评论区炸了。
【？？？】
【我裂开了啊兄弟！】
【求求了，给鬼条活路吧！】
【主播退学吧，你没出息的样子真让人心疼。】
我干笑两声，手心全是汗。直播在线人数倒是涨得飞快，看乐子的、盼着我吓破胆的，挤满了虚拟房间。为了流量，我豁出去了。系草竞选输给周宇那王八蛋的恶气，我必须靠这场作死直播赚够面子挣回来！
“咳，再来一个！为什么显微镜很忧郁？”我对着那颗人头，感觉自己的智商正在被公开处刑，“因为它…总是看到细菌（细节）！”
罐子里，浑浊的液体似乎轻微晃动了一下。我心脏猛地一跳，凑近屏幕，几乎把脸贴上去，压低声音：“老铁们！刚才！它是不是动了？看到了吗？绝对动了！”
【动个屁，主播眼花了吧！】
【是你是你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
【退钱！（虽然并没付钱）】
【烂活，举报了。】
我泄了气，揉揉眼睛，大概真是眼花了。福尔马林的气味熏得我头晕眼花。看着那颗近在咫尺的、浮肿苍白的脸，我叹了口气，破罐破破摔：“大哥，给点反应行不行？我都在这尬讲半小时了，你知道这有多社死吗？你当年追校花的时候也这样吗？”
就在这时——
一声极轻、极冷，带着某种诡异湿漉漉回响的叹息，清晰地钻入我的耳朵。
不是从手机里传来的。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住了。脖子僵硬地，一寸寸地转回去，看向玻璃罐。
那颗人头，眼睛依然紧闭着。
但它的嘴唇，那张暗色的、微张的缝，不知何时咧开了一个更明显的弧度。
评论区有瞬间的停滞，随即以爆炸的速度翻滚起来！
【？？？刚什么声音？】
【我听到了！一声叹气？！】
【特效吧？主播下血本了啊！】
【卧槽卧槽卧槽！高能真来了？！】
我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咔哒咔哒响，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露营灯的光线晃过玻璃罐表面，反射出扭曲跳跃的光斑。
然后，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水底冒出的气泡，带着一股子陈年防腐液的味儿，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嫌弃：
“同学…”
它…它说话了？！
我像被钉在原地，四肢冰冷麻木，瞳孔放大到极致，死死盯着那张开合的、浮肿的嘴。
“……你的梗…”
“……太烂了。”
时间凝固了。空气凝固了。我甚至感觉我的脑浆都凝固了。
下一秒，我爆发出这辈子最凄厉的尖叫，手机和露营灯同时脱手飞出！黑暗吞噬一切的瞬间，我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扑向实验室门口，背后那沙哑的、湿漉漉的、充满鄙夷的“太烂了”仿佛还在空气里回荡。
我撞开大门，没命地狂奔在午夜空旷的走廊上，脚步声和我的心脏一起要把胸腔擂破。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冲进宿舍楼，撞开自家房门，反锁，钻进被子缩成一团，牙齿还在疯狂打架。
第二天我是被舍友摇醒的，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去上课，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昨晚的一切像个荒诞离奇的噩梦，但那个声音，那句“太烂了”，刻在我脑子里，洗都洗不掉。
周宇和他那帮跟班看见我，毫不客气地发出哄笑。周宇故意大声说：“哟，这不是我们昨晚的捉鬼英雄吗？怎么，被鬼嫌弃梗太烂，没脸见人了？”
周围一片窃笑。我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整天我都魂不守舍，尽量缩在角落，躲避一切目光。直到放学，我耷拉着脑袋往宿舍蹭，心里只盼着这倒霉日子赶紧结束。
突然，一个人影挡在了我面前。
一股清甜温柔的栀子花香淡淡飘来。
我茫然抬头，瞬间愣住，呼吸都停了。
林薇。我们学校的校花。无数男生的梦中情人，包括我。她站在夕阳的光晕里，皮肤白得透明，微微卷曲的长发披在肩上，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正含着羞涩的笑意看着我。
周围路过的所有男生都停下了脚步，眼神里全是震惊和嫉妒。
我大脑彻底宕机，舌头打结：“林…林薇同学？有…有事？”
她抿唇一笑，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搔过心尖：
“陈默…我…我注意你很久了。”
“……”
世界安静了。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远处篮球的拍击声，旁人的抽气声，全都消失了。我的世界只剩下她甜美羞怯的笑容，和那双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
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像海啸一样淹没了我，把昨晚的恐怖和尴尬冲得七零八落。校花？注意我？很久了？
我是不是还没睡醒？还是昨天被吓疯了出现幻觉？
她见我不说话，脸更红了，声音愈发轻柔：“你…你晚上有空吗？我想…我想请你喝杯奶茶，可以吗？”
“可…可以！当然可以！”我忙不迭地点头，差点把脖子点断。
“好！一定！不见不散！”我感觉自己快要飘起来了。
她冲我挥挥手，转身离开，裙摆划出青春的弧线。我还僵在原地，像个十足的傻子，周围嫉妒的目光几乎要把我烧穿。
巨大的喜悦冲刷着四肢百骸。我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真疼！
不是梦！校花林薇！真的约我了！
我激动得想原地蹦高，想对着天空大吼，想把周宇那孙子拽过来告诉他校花约我了！让你丫再嘚瑟！
昨晚的恐怖经历？那算什么！跟校花的约会比起来，一颗会吐槽的破人头算什么！肯定是昨晚太紧张出现幻听了！必须的！
我哼着歌，脚步轻快地往宿舍冲，得赶紧换身最帅的衣服！
走到宿舍楼下，花香早已散去，但那双含羞带怯的眼睛和那句软绵绵的“我注意你很久了”还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宿舍楼大门，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就在铁门合上的瞬间，带着回响的、冰冷的、最后一个词——
“……烂了。”
语调，音色，那每一个音节里独特的、微妙的频率…
与我记忆最深处，那个福尔马林浸泡出的、湿漉漉的、充满嫌弃的声音…
严丝合缝。
砰。
宿舍楼大门彻底合拢。
我嘴角那抹梦幻般的、僵硬的傻笑，瞬间冻结。
来源：张义谨讲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