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夏夜的晒谷场上,月光如水,麦穗的清香在空气里轻轻浮动。李秀兰坐在水泥坪上,低着头一针一线地缝补着破旧的麻袋,手指熟练而沉稳。不远处,那台老旧的收音机正悠悠地播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歌声断断续续,夹杂着细微的电流声,却像一缕温柔的风,吹进人心里。她忽然停下手里
夏夜的晒谷场上,月光如水,麦穗的清香在空气里轻轻浮动。李秀兰坐在水泥坪上,低着头一针一线地缝补着破旧的麻袋,手指熟练而沉稳。不远处,那台老旧的收音机正悠悠地播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歌声断断续续,夹杂着细微的电流声,却像一缕温柔的风,吹进人心里。她忽然停下手里的活计,嘴角微微上扬——铁柱今早挑水时又哼起了这首歌,跑调得厉害,可那笨拙的调子却让她心头一暖。
三十年前的麦收时节,阳光灼热,尘土飞扬。十八岁的李铁柱赤着脚,从山里采药攒下的二十三块钱紧紧攥在手心,汗津津地跑到县城的百货大楼。他盯着玻璃柜里那台最便宜的“红灯”牌收音机,标价二十五块,他数了八遍手里的零钱,还是差两块。正发愁时,售货员一声吆喝:“处理品!外壳有点划痕,二十块拿走!”他二话不说,把钱全掏了出来,捧着那台收音机,像捧着整个世界的珍宝。
娶亲那晚,铁柱红着脸,把系着红绸带的收音机悄悄塞进秀兰的陪嫁木箱。秀兰笑他傻:“大队的喇叭天天放样板戏,要这玩意儿干啥?”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渐渐懂了。每逢暴雨倾盆,铁柱总蹲在门槛边,一手扶着天线,一手拧着旋钮,直到收音机里传出断续的天气预报,才安心地咧嘴一笑。她坐月子时夜里惊醒,神志恍惚,铁柱就整夜守在床边,把评书《杨家将》的声音调到最轻,像蝈蝈低鸣般温柔地陪伴她入梦。
今年开春,儿子带回一个会说话的智能音箱,铁柱蹲在墙角摆弄了半天,按钮按了又按,却总不得要领。最后,他默默把老收音机取出,用一条珍藏的羊绒围巾仔细包好,轻轻锁进了衣柜深处。可秀兰夜里醒来,听见窸窣声响,推门一看,月光洒满庭院,铁柱正坐在小凳上,一遍遍擦拭着那枚褪色的“红灯”牌商标。他的手指缓缓抚过外壳上的划痕,动作轻柔,仿佛在抚摸她年轻时的发梢,又像在重温那些被岁月磨亮的旧时光。
晒谷场上的《甜蜜蜜》不知放了多少遍,铁柱扛着扁担从田埂走来,汗水浸透了衣衫。他忽然咧嘴一笑,破锣嗓子竟跟着哼了起来:“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秀兰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针脚歪歪扭扭,像条欢快的蚯蚓爬过粗布。晚风拂过麦茬地,沙沙作响,仿佛回应着那台老收音机里永不消散的电波。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爱意,早已藏在每一个静谧的夜晚,藏在每一次调频的细微声响里,藏在三十年相守的烟火人间中,温暖如初,历久弥新。
来源:胖嘟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