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趟山西大同,说句不好听的,暑假期间,一般人来这还真受不了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9-01 15:22 1

摘要:车窗外,晋北的黄土高坡连绵起伏,光秃秃的,被毒辣的太阳烤得冒着白烟。火车“哐当、哐当”地响着,像个得了哮喘病的老头,每一下都撞在我的心口上。

去了趟山西大同,说句不好听的,暑假期间,一般人来这还真受不了。

引子

挂断妻子的电话,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手心里全是黏腻的汗。

车窗外,晋北的黄土高坡连绵起伏,光秃秃的,被毒辣的太阳烤得冒着白烟。火车“哐当、哐当”地响着,像个得了哮喘病的老头,每一下都撞在我的心口上。

“爸,我妈说你电话里声音不对劲,你没事吧?”

儿子的微信弹了出来,就这么一行字。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手指悬在屏幕上,不知道该怎么回。我说我很好,不过是老同学聚会,喝了两杯,嗓子有点哑。这个谎,我已经对妻子慧琴说过一遍了。

(内心独白)慧琴跟我过了三十年,我一撅屁股她就知道我要干嘛。电话里那几秒钟的迟疑,肯定让她起了疑心。可我能怎么说?说我骗了她,一个人跑来了大同?她非得从北京杀过来不可。

我把手机揣回兜里,从褪色的帆布包里摸出一个信封。信封黄得发脆,边角都磨毛了。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张合影,还有一封信。

照片已经泛黄,上面是十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年轻人,勾肩搭背,笑得一脸灿烂。照片的背景,是高耸的井架和堆积如山的煤矸石。我在人群里找到了自己,瘦得像根豆芽菜,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旁边那个搂着我肩膀,长得最壮实的,就是马胜利。

信是马胜利的儿子写的,字迹歪歪扭扭。信里说,老马得了肺病,没几天了,一直念叨着我。

(内心独白)这趟来,不是旅游,也不是访友。我是来还债的。三十年前,在三百米深的井下,是老马把我从塌方的巷道里刨出来的。他那条腿,就是那时候瘸的。我欠他一条命。这笔债,比天大。

火车猛地一震,把我从回忆里拽了出来。广播里传来温柔的女声:“旅客们,前方到站,大同站。”

我抓紧了帆布包,包里除了几件换洗衣服,还有我压箱底的一套工具。那套德国产的棘轮扳手,跟了我快四十年了,比我儿子的年纪都大。

慧琴和儿子都觉得我老了,退休了就该在家养花遛鸟,安享晚年。他们不懂,一个手艺人,只要还能拿起工具,就觉得自己还没老透。

(内心独-白)他们更不懂,有些情义,是刻在骨头里的。别说只是撒个谎,就是天塌下来,该还的,也得还。只是,慧琴那边……唉,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我随着人流走出车站,一股混着煤尘的热浪扑面而来。暑气蒸腾,整个城市像个巨大的桑拿房。

街上的游客很多,打着遮阳伞,穿着鲜亮的衣服,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云冈石窟和悬空寺。他们眼中的大同,是个历史悠久的旅游城市。

可我眼中的大同,是黑色的。是煤,是汗,是轰鸣的机器,是我们那一代人的青春。

说句不好听的,这地方的夏天,一般人还真受不了。心里要是没装着事儿,这燥热就能把人点着了。可我心里装着事,再热的天,也觉得后背发凉。

第1章 旧信封里的尘埃

半个月前,我还在家里的阳台上摆弄我的那些宝贝月季。

慧琴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过来,嗔怪道:“老张,歇会儿吧。这花比我都金贵了?”

我嘿嘿一笑,放下小剪刀,接过西瓜。那日子,真是舒坦。退休金够花,儿子有出息,自己有点小爱好。街坊邻居谁不羡慕我张建国?

“建国,有你的信。”

楼下的老李喊了一嗓子。我心里还纳闷,这年头谁还写信啊。

信是从山西大同寄来的,没有留寄信人地址,只有一个模糊的邮戳。我拆开信,手就抖了。那熟悉的工棚区的地址,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尘封三十年的记忆。

“张叔,我是马小军,马胜利的儿子。我爸……他快不行了。”

信不长,就几百个字。可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煤矸石,砸得我胸口发闷。

那天晚上,我一宿没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井下的轰鸣声和老马那张憨厚的笑脸。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我试探着跟慧琴开口。

“慧琴啊,我……我想出去一趟。”

“去哪儿啊?”她给我夹了块排骨,随口问道。

“大同。几个老工友,说好久没见了,想聚聚。”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慧琴的筷子停住了,抬起头看我。

“大同?那么远。再说你那些工友,多少年没联系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聚会?”

(内心独白)她的眼神就像探照灯,看得我心里发虚。我这个谎撒得太没水平了。可要是告诉她实情,她肯定不会让我去。她总说,那些年吃得苦够多了,现在就该享福,别再去沾那些旧事。

“这不是……退休了,闲得慌嘛。”我强笑着,“再说,人家都联系我了,不去不好。”

“要去多久?你这身体,经得起折腾吗?”她皱起了眉。

我知道,她是担心我。可这份担心,此刻却像一道枷锁。

“就三四天,很快就回。”

那天,我们俩说得不欢而散。慧琴觉得我不顾家,都这把年纪了,还净想着外头的朋友。儿子张磊也打了电话回来,劝我别去。

“爸,您都快六十了。大同那地方夏天多热啊。同学聚会什么时候不行?非得赶暑假?”

电话里,儿子的语气带着点不耐烦。他是个软件工程师,每天跟代码打交道,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该像程序一样,清晰明了,没有那么多“说不清”的羁绊。

“你不懂。”我对着电话,只说了这三个字。

(内心独白)他确实不懂。他没见过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井下,唯一的亮光是头顶的矿灯。他也没尝过,把后背交给一个兄弟,是怎样一种信任。那是我们那代人,用命换来的交情。

挂了电话,我一个人在书房坐了很久。窗外的霓虹灯闪烁着,把这个城市装点得华丽又陌生。我看着自己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这双手,曾经能拆卸最精密的矿山机械。现在,却只能修剪花草。

不行,我必须去。

我找出那个旧帆布包,开始收拾东西。我把那套宝贝扳手用绒布一层层包好,塞进包底。又找了几件耐脏的旧衣服。

慧琴走进来,看着我的动作,没说话,眼圈却红了。

“非去不可吗?”她声音很低。

“嗯。”我点点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她没再拦我,默默地帮我把衣服叠好,又往包里塞了两瓶藿香正气水和一个小药盒。

“里面是降压药,每天一粒,别忘了吃。”

(内心独白)那一刻,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我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她只是怕我出事。我对她撒了谎,她却还在为我着想。这份愧疚,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将来要怎么跟她解释,我一点底都没有。

临走那天,她把我送到楼下,反复叮嘱:“到了就打个电话报平安。”

我没敢让她送我去车站。我怕在站台上,看着她的眼睛,我就走不了了。

第2章 站台上的谎言

开往大同的火车上,人挤人,空气里混杂着汗味和泡面的味道。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座位,靠着窗。一个年轻的妈妈带着孩子,孩子哭闹不休,妈妈手忙脚乱地哄着。

“宝宝乖,到了大同奶奶家,就有好吃的啦。”

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心里一阵恍惚。三十多年前,我也是坐着这样的绿皮火车来到大同。那时候,我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对未来充满了向往。我以为,凭着自己的一身技术,能在这座煤都闯出一片天。

没想到,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回了北京,进了一家国营工厂,干到退休。

手机震了一下,是慧琴。

“老张,到了吗?那边热不热?”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

“刚下火车,正跟老同学们往饭店走呢。不热不热,这边比北京凉快。”

我撒着谎,眼睛却看着窗外被烈日炙烤得卷曲的庄稼叶子。心里不是滋味。

“那就好。你少喝点酒,别逞能啊。”慧琴在那头嘱咐。

“知道了,知道了。”我匆匆挂了电话。

(内心独白)每多说一句谎话,心里的石头就更重一分。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偷,偷走了妻子的信任,去奔赴一场不能言说的约会。这种感觉,比井下缺氧还难受。

旁边座位的年轻人看我脸色不好,递过来一瓶水。

“大叔,您没事吧?是不是晕车了?”

“没事,谢谢你。”我摆摆手。

我不是晕车,我是晕心。这颗心,一半在家里,牵挂着慧琴;一半已经飞到了老马的病床前。两边撕扯着,疼。

火车上的时间过得特别慢。我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脑子里却像放电影一样,全是以前的事。

那年冬天,井下瓦斯爆炸,巷道塌了。我和老马被困在里面。黑暗中,我们互相打气。他说:“建国,别怕。你技术好,厂里离不开你。你得活着出去。”

是他,用一双手,硬生生刨出了一条生路。当救援队找到我们时,他的手已经血肉模糊,一条腿被落下的岩石砸断了。

从那以后,他成了瘸子,再也下不了井。我调回了北京,他留在了大同。我们通信了几年,后来生活越来越忙,联系就渐渐少了。

(内心独-白)我总以为,还有很多时间。等我退休了,一定回去看看他。可时间不等人啊。当年的救命之恩,我一直没机会报答。现在,他快走了,我能为他做点什么?除了去送他最后一程,我还能做什么?

手机又响了,是儿子张磊。

“爸,您到哪儿了?给我发个定位。”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怀疑。

“发什么定位,我跟老同学在一起呢。你妈就是爱瞎想。”我有点恼火。

“您把电话给您同学,我跟他说两句。”他不依不饶。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我的声音不由得高了八度,“你爸这点事,你还信不过?”

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张磊才说:“爸,您注意身体。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我心里堵得更厉害了。我这是怎么了?对最亲的家人,却只能用谎言和火气来应对。

(内心独-白)我一直觉得,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对得起良心。可现在,我却成了一个骗子。我骗了妻子,吼了儿子。我守住了对兄弟的情义,却伤害了最爱我的家人。这份尊严,到底在哪儿?

车厢里的灯光昏黄,映着每个人疲惫的脸。我看着窗玻璃上自己苍老的面容,两鬓斑白,眼角的皱纹深得像刀刻一样。张建国啊张建国,你真的老了。老得连一句真话,都不敢说了。

第3章 褪色的工棚区

大同火车站比我记忆里气派多了,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但我没心思看这些。我凭着记忆,转了两趟公交车,来到城西的矿区。

这里,几乎没什么变化。低矮的红砖平房,一排排,像火柴盒一样。墙皮大片大片地脱落,露出里面的灰砖。路边的小饭馆,玻璃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油污,门口的招牌字都掉色了。

空气里,那股熟悉的煤尘味,还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样。

当年,这里是整个大同最热闹的地方。矿工们下了班,三五成群地喝酒、吹牛,整条街都充满了生命力。现在,街上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老人在墙根下晒太阳,眼神浑浊,像这片工棚区一样,没了光彩。

我找到了信上的地址,平房区三排七号。

那是一座破败的小院,院门是两扇薄薄的木板,虚掩着。我推开门,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鼻而来。

院子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在劈柴。他穿着一件汗迹斑斑的背心,身材瘦高,脸色蜡黄。

“请问,马胜利师傅是住这儿吗?”我轻声问。

男人停下斧子,抬起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

“你找我爸?”

“你是……小军?”我看着他的脸,依稀有几分老马年轻时的影子。

他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我是你张建国叔叔。”

马小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朝屋里努了努嘴。

“他在里屋躺着呢。进去吧。”

他的态度很冷淡,甚至有些敌意。

(内心独白)我能理解。这些年,我跟老马断了联系。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这个所谓的“救命兄弟”在哪里?现在人快不行了,我才跑过来,在他们看来,或许有点假惺惺吧。

我走进屋里。光线很暗,窗户上糊着报纸。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上,还贴着当年我们矿的“生产标兵”奖状,红纸已经褪成了粉白色。

老马就躺在那张床上,盖着一床洗得发白的薄被。

他瘦得脱了相,两颊深陷,眼窝乌黑。如果不是那双眼睛,我还真认不出他了。他的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亮,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建国?”他看到我,挣扎着想坐起来。

“老马,你别动!”我赶紧上前按住他,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你……你咋来了?”他喘着气,声音像破风箱。

“我来看看你。”我握住他那只枯瘦如柴的手,心里像刀割一样。

(内心-白)这还是当年那个能一拳打倒一头牛的马胜利吗?那个在井下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汉子,怎么就被病魔折磨成了这个样子?岁月这东西,不是人。

我们俩就这么互相看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

外屋,马小军劈柴的声音“梆、梆”地响着,每一声都像是砸在我的心上。

屋外的阳光很烈,透过报纸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光影。这破旧的屋子,就像一个被时代遗忘的角落。当年我们用青春和热血建设的城市,早已把我们抛在了身后。

(内心独-白)我突然明白了儿子张磊为什么不理解我。在他眼里,过去就是过去了。人要往前看。可他不知道,对我们这代人来说,有些过去,是刻进生命里的,忘不掉,也舍不得忘。那里面,有我们的血和汗,有我们的骄傲和情义。

“建国,来了……就好。”老马费力地笑着,眼角流下一行浑浊的泪。

我紧紧握着他的手,点了点头。来了,就好。哪怕只是陪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第4章 病榻前的托付

(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在张建国踏进这间屋子之前,马胜利已经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天花板上有一块巨大的水渍,形状像一幅褪了色的中国地图。他年轻时,总爱指着那块“地图”给儿子马小军讲故事,讲他去过的地方,讲他认识的兄弟。讲得最多的,就是北京的张建国。

“你张叔,是咱们矿技术最好的人。那脑子,那双手,绝了!”

可现在,他快不行了。肺像个破筛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他不怕死,在井下干活的人,早就把生死看淡了。但他有桩心事放不下。

他的儿子,马小军。没读多少书,跟他一样,是个犟脾气。前几年,矿区效益不好,下岗了。他不肯去南方打工,非要守着家,开了个小小的机械维修铺。可他技术不到家,又没本钱,生意一直半死不活,还欠了一屁股债。

马胜利看着儿子每天早出晚归,累得像条狗,却挣不回几个钱,心里比自己生病还难受。他想帮,却无能为力。

弥留之际,他想到了张建国。那个三十年没见,却一直活在他记忆里的兄弟。他让儿子写了信。他没指望张建国能给钱,他知道张建国也不富裕。他只是想,在走之前,再见见这个兄弟。如果……如果建国能点拨一下小军,那比给他金山银山都强。

他知道建国那身本事。只要他肯出手,小军那个破铺子,没准就能活过来。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能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所以,当张建国推门进来,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马胜利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了一道希望的光。

(第一人称限制性视角)

“小军,去给你张叔倒杯水。”老马对屋外喊道。

马小军端着一杯水走进来,杯子是搪瓷的,边上磕掉了一块瓷。他把水杯重重地放在桌上,一句话没说,又出去了。

老马看着儿子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孩子,脾气跟我一样臭。让你见笑了。”

“哪儿的话。孩子有骨气,是好事。”我安慰他。

我们聊了很久,聊当年的矿,聊那些已经不在了的老伙计。他精神好了一些,脸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红晕。

“建国,我叫你来,其实……是有件事想求你。”他突然抓紧了我的手。

“老马,你跟我说‘求’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急了。

他喘匀了气,指了指屋外。

“小军那孩子,想干点事,可……他没本事。”老马的眼睛里满是愧疚,“他那个维修铺,接了个活儿,是给附近一个采石场修一台老式的空气压缩机。那机器坏了半年了,谁也修不好。他要是修不好,不但拿不到钱,还得赔人家定金。”

我立刻明白了。

“机器在哪儿?带我看看。”

“你……”老马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你这大老远跑来……”

“别说这些!”我打断他,“我就是个修机器的,这辈子就这点能耐。能用得上,我高兴还来不及。”

(内心独-白)那一瞬间,我心里所有的委屈和愧疚都烟消云散了。我终于知道我能为他做什么了。不是简单的探望,不是廉价的同情。而是用我的手艺,一个工匠的尊严,去完成一个兄弟最后的托付。这比给他钱,更能让他安心。

老马的眼泪又下来了。他拍着我的手背,一遍遍地说:“好,好兄弟……”

我让马小军带我去了他的维修铺。

那是个只有十几平米的小门脸,里面堆满了各种废旧零件,油污遍地。那台巨大的空气压缩机,像一头搁浅的钢铁巨兽,占据了铺子的大半个空间。

马小军站在一旁,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我。

“张叔,这机器是德国货,七十年代的。图纸早没了,零件也配不上。我们找了好几个老师傅,都说只能当废铁卖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机器前,打开了我的帆布包。我拿出那套擦得锃亮的德国扳手,像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检查自己的武器。

(内心独-白)小子,你看不起我这把老骨头?你不知道,你爸当年,就是靠着我这把老骨头,才在全矿的技术比武上拿的第一。这台机器,跟我还是同龄人呢。别人不认识它,我认识。

我戴上老花镜,俯下身,开始仔细检查机器的每一个部件。那冰冷的、带着油污的钢铁触感,通过指尖传来,熟悉得让我几乎想流泪。

我回来了。张建国,那个修机器的张建国,又回来了。

第5章 扳手上的尊严

我围着那台压缩机转了整整一个下午。

马小军就在旁边看着,从一开始的轻蔑,到后来的好奇,再到最后的惊讶。

这台老机器的构造极其复杂,很多设计理念和现代的完全不同。但在我眼里,它就像一个熟悉的老朋友。我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它内部每一个齿轮的咬合,每一根管路的走向。

“问题在压力阀和活塞连杆。”我直起身,擦了把汗,对马小-军说。

“压力阀?我们拆开看过,没问题啊。”马小军一脸不信。

“你们只看了表面。”我拿起一个12号的套筒扳手,“它的阀芯有零点三毫米的磨损,肉眼看不出来。必须用专门的卡尺量。”

我一边说,一边动手。拆卸、清理、测量、打磨。我的动作或许没有年轻时快了,但每一下都精准无比。那双手,好像恢复了三十年前的记忆。

(内心独-白)这就是手艺。它不在图纸上,不在说明书里,它在脑子里,在手感里。这是几十年和钢铁打交道,磨出来的本事。这份本事,没人能拿走。它就是我的尊严。

马小军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给我递工具,打下手。他看我的眼神,已经从怀疑变成了敬佩。

天黑了,维修铺里点了盏昏黄的灯泡。蚊子嗡嗡地叫。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但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越来越兴奋。

“缺一个非标的垫圈,还有活塞连杆的衬套要重新做。”我跟马小军说。

“这……这上哪儿弄去啊?”他犯了难。

“不用弄,我给你做。”我指了指角落里一台老掉牙的车床,“那家伙还能用吗?”

“能是能,可精度不够啊。”

“我来,就够了。”

那一晚,我没回老马家,就在维修铺里对付了一宿。我操作着那台老车床,凭着手感和经验,硬是把两个精度要求极高的零件给做了出来。

马小-军看得目瞪口呆。

第二天一早,我们开始组装。当最后一个螺丝被拧紧,我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油污。

“通电,试试。”

马小军紧张地按下了开关。机器先是发出沉闷的“咯咯”声,然后,随着一阵剧烈的抖动,“突突突”地转了起来!声音平稳而有力,像一头沉睡的雄狮,终于苏醒了。

成功了!

马小-军激动得满脸通红,一把抱住我。

“张叔!你……你太神了!”

(内心独-白)我笑了。这声“张叔”,比什么感谢的话都让我受用。我不仅修好了一台机器,也修好了一个年轻人对老一辈手艺人的偏见。这种成就感,是养花遛鸟给不了的。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慧琴。

我心里“咯噔”一下,走到铺子外面去接。

“老张,你到底在哪儿?”慧琴的声音又冷又硬。

“我……我在大同啊。”我心虚地回答。

“别跟我撒谎了!”她的声音突然拔高,“我昨天收拾屋子,看到你书桌上马胜利儿子写的信了!你根本不是去同学聚会,你是去给他家帮忙了,对不对?”

我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完了,还是暴露了。

(内心独-白)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慧琴那张失望又愤怒的脸。我该怎么解释?说我为了一个三十年没见的兄弟,骗了她这么久?她会觉得我疯了。

“慧琴,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她打断我,“张建国,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你马上给我回来!”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外面太阳很大,我却觉得浑身冰冷。

第6章 电话里的风暴

我呆呆地站在维修铺门口,手里攥着发烫的手机,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慧琴的怒吼还在耳边回响。我们结婚三十年,她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过话。我知道,这次是真的伤到她了。

(内心独-白)我做错了吗?为了一个“义”字,我伤害了最亲的“情”。我以为我守住了一个男人的承诺,却丢掉了作为一个丈夫的诚信。这笔账,怎么算都是亏的。

马小军从铺子里走出来,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担心。

“张叔,出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事,家里打了点小岔子。”

他没再多问,只是把一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

“张叔,这是采石场给的修理费,一共两万。您救了我的急,这钱您必须收下。”

我把卡推了回去。

“我不是为钱来的。”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是为你爸来的。你把铺子好好干下去,比给我多少钱都强。”

我转身想回老马家,告诉他机器修好了。可我的腿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步。

我该怎么办?是立刻买票回家,跟慧琴负荆请罪?还是留下来,陪老马走完最后一程?

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家比天大,赶紧回去。另一个说,对兄弟的承诺,马上就要兑现了,不能半途而废。

(内心独-白)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大事,就图个心里踏实。可现在,我怎么做,心里都踏实不了。对不起慧琴,也对不起老马。我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我找了个墙角蹲下来,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我想起了儿子张磊。他会不会也觉得我不可理喻?觉得他这个爹,固执、古板,为了点陈芝麻烂谷子的旧情,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

手机又响了,我以为还是慧琴,看都没看就接了起来。

“爸!”电话那头,是张磊焦急的声音,“你跟妈吵架了?她一个人在家里哭呢。你到底在哪儿?我去找你!”

“你别来!”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别掺和!”

“什么叫大人的事?我妈都快急出心脏病了!你为了个外人,连家都不要了?”儿子的声音也充满了火药味。

“他不是外人!他是我兄弟!救过我的命!”我压抑了几天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你们生活在蜜罐里,你们不懂!你们不懂什么叫过命的交情!”

我吼完,电话两头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儿子在那头压抑的呼吸。

“爸,”过了很久,张磊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地址发给我。我明天到。”

没等我回话,他就挂了电话。

(内心独-白)完了,这下全完了。妻子误会,儿子追来,家里被我搅成了一锅粥。我千里迢迢来到大同,本想做一个有情有义的英雄,结果却成了一个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这趟浑水,越趟越深了。

我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忍不住地颤抖。一个快六十岁的男人,在异乡的街头,像个迷路的孩子。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我引以为傲的手艺,能修好世界上最复杂的机器,却修不好我一团糟的生活。

第7章 回家的路

第二天,我是在老马的病床前接到马小军电话的。

“张叔,我爸……走了。”他的声音沙哑。

我握着电话,看着床上已经没了气息的老马,他走得很安详,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我知道,他没有遗憾了。

我帮着马小-军处理完老马的后事,拒绝了他再三的挽留。我该回家了。家里,还有一场更硬的仗要打。

在大同汽车站,我见到了来接我的儿子张磊。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休闲装,背着双肩包,站在这座尘土飞扬的城市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看到我,先是一愣。

我穿着一件沾满油污的旧工服,头发乱糟糟的,几天没刮的胡茬冒了出来,整个人又黑又瘦。

“爸……”他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说话,只是把车票递给他。

回北京的大巴车上,我们俩一路沉默。他好几次想开口,但看到我疲惫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车窗外,风景不断变换。从黄土高坡,到绿色的平原。离家越近,我的心就越沉。

(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在张建国回家的路上,北京的家里,慧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旧相册。

她翻到了三十年前的一张照片。照片上,年轻的张建国和一个壮实的年轻人搂在一起,笑得没心没肺。那个年轻人,就是马胜利。她记得,建国刚从大同回来时,整个人都瘦脱了形,一说起井下的事就做噩梦。他说,是马胜利救了他。

这几天,她气得吃不下饭。她气的不是张建国去帮老朋友,而是气他骗自己。她觉得,夫妻之间,最大的伤害不是吵架,而是隐瞒和欺骗。她觉得张建国不信任她,没把她当成可以同甘共苦的伴侣。

但当儿子张磊发来一张偷拍的照片时,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照片上,张建国靠在车窗上睡着了,眉头紧锁,脸上刻满了疲惫。他那双曾经无比灵巧的手,布满了新的伤口和油污。

慧琴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突然明白了。他不是不爱这个家,他只是……有他放不下的东西。那是属于他们那一代人的,一种她无法完全理解,却应该去尊重的情义和尊严。

(第一人称限制性视角)

快到北京时,张磊终于开口了。

“爸,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跟您说话。”

我摇摇头,“不怪你。是我没处理好。”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妈那边……您打算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做错了事,就得认。该解释的,也得解释清楚。”

回到家,慧琴正坐在客厅里。她没看我,也没说话。桌上,放着那本打开的相册。

我走到她面前,把那个旧帆布包放在地上。

“慧琴,我回来了。”

她没应声。

我从包里,拿出那套用绒布包好的扳手,放在茶几上。然后,我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从三十年前那场矿难说起,说到老马的瘸腿,说到这些年我心里的亏欠,说到那封求助信,说到那台修好的机器,说到老马最后的微笑。

我说的很慢,很平静。没有辩解,没有推诿。

慧琴一直静静地听着,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内心独-白)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原谅我。但我知道,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的出路。夫妻之间,最可怕的不是矛盾,而是隔阂。只要我们还愿意坐下来,坦诚地沟通,那这个家,就散不了。

我说完了,屋子里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慧琴站起身,走进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

“吃吧。”她把面碗放在我面前,声音还有些沙哑,“看你瘦的。”

我看着那碗面,眼眶一热,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面的味道,和三十年前我从大同回来时,她给我做的一模一样。

(内心独-白)我知道,她原谅我了。或者说,她选择了理解我。家,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而是一个讲感情的地方。而理解,就是这个家里,最坚固的粘合剂。

窗外,夕阳的余晖照进屋子,给所有东西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我吃着面,儿子在旁边削着苹果,妻子在阳台收拾我那些被忽略了几天的花草。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这趟大同之行,说句不好听的,一般人还真受不了。但对我来说,它让我还了一笔心债,找回了手艺人的尊严,也让我更明白了家的意义。值了。

来源:俊俏香瓜8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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