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命运天注定,别多想,顺其自然,善待自己,福气自会来_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9-06 00:05 1

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字,像一根看不见的标尺,精准地丈量着我和父亲之间沉默的距离。我在这头,他在那头,中间隔着新闻联播慷慨激昂的背景音。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字,像一根看不见的标尺,精准地丈量着我和父亲之间沉默的距离。我在这头,他在那头,中间隔着新闻联播慷慨激昂的背景音。

这声音,足以盖过碗筷轻碰的尴尬,也足以淹没我们所有无话可说的心事。

我起身收拾碗筷,手指滑过餐桌边缘一道陈年的划痕,那是我小时候用小刀刻下的。抽屉里,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边角微微翘起,是爸妈年轻时在公园的合影,妈妈笑得像朵太阳花,爸爸的白衬衫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可现在,只剩下一个沉默的背影,和一个被电视噪音填满的家。

“爸,水果切好了,放桌上了。”我把果盘轻轻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上。

他“嗯”了一声,眼睛没有离开屏幕。这种反常的沉默,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以前他总有说不完的单位旧事、邻里八卦,现在却像一口枯井,任凭我怎么努力,也打不上一滴水来。

我叹了口气,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拿起手机,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客厅的灯光很亮,把我们父女俩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却交叠不到一起。

“爸,”我忍不住又开了口,“下周同学聚会,他们都问起您……”

“不去了。”他打断我,声音有些沙哑,“一把年纪,折腾啥。”

“就见见面,聊聊天。”

“有啥好聊的。”他摆摆手,标志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镜片上沾了点油渍,模糊了光线,“都过去了。”

我心里一堵,那句“您最近到底怎么了”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我怕问得太紧,会戳破什么;又怕再不问,会错过什么。这种拉扯,快把我撕裂了。

“那……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他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了空气里的尘埃。

“您胡说什么呢!?”我心头一跳,声音陡然拔高。

他却又不说话了,只是把电视音量又调高了两格,到了37。那声音像潮水一样涌过来,瞬间将我包围,让我窒息。

我的丈夫陈阳加班回来时,已经快十点了。他轻手轻脚地换鞋,看到客厅的情形,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了然。他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太阳穴,这是我们之间无声的安慰。

“又这样?”他压低声音问。

我点点头,感觉眼眶发酸。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从我手里拿过遥控器,将音量调回了30。父亲浑浊的眼睛从电视上移开,看了我们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起身回了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可我的心,却比刚才电视声开到37时还要吵闹。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陈阳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窝。

“别想太多了,”他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爸可能就是年纪大了,心情不好。”

“不是的,”我摇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对劲,肯定有事。”

我的直觉像一只受惊的野兽,在黑暗中焦躁地踱步。我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了。

第二天是周末,我起了个大早。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我看到陈阳搭在床边的衬衫,和他扔在床头柜上的车钥匙。女儿悦悦还在熟睡,呼吸均匀。我悄悄走进父亲的房间,他睡得很沉,眉头却紧锁着。

他的床头柜上放着日常吃的降压药,旁边还有一个从没见过的白色药瓶,上面的标签被撕掉了。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拿起那个药瓶,轻轻晃了晃,里面还有几颗药片。我用手机拍下药片的形状,发给了我当医生的表姐。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自己像个偷取秘密的间谍,手心全是冷汗。我不敢想象,这个瓶子里装的,会是怎样一个我无法承受的真相。

十五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表姐的回信。

只有一张图片,是那种药的说明书截图。我点开,目光落在“适应症”那一行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那几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我的心上。

我冲出房间,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镜子里,是一个脸色惨白、眼神惊恐的女人。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原来,那震耳欲聋的电视声,不是为了盖过沉默,而是为了盖过他心底的,巨大的恐惧和悲鸣。

悬念就此埋下,我拿着手机,站在冰冷的卫生间里,第一次感到,这个我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家,正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崩塌。我必须做点什么,我必须把他从深渊里拉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擦干脸,走了出去。客厅里,父亲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却没有打开电视。

阳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显得那么单薄。

“爸,”我走到他面前,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害怕,“我们谈谈。”

第一章

“谈什么?”父亲抬起眼,目光有些躲闪。

我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屏幕上是表姐发来的药品说明书。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双曾经能轻易把我举过头顶的手,此刻却微微颤抖起来,握着遥控器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是什么?”我逼问,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半是愤怒,一半是恐惧。愤怒他对我隐瞒,恐惧这个诊断会是真的。

他沉默着,别过脸去,重新将视线投向那块黑色的电视屏幕,仿佛那里有什么能救他于水火的东西。他标志性地推了推眼镜,动作却比平时慢了半拍。

“就那样吧。”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认命。

“什么叫就那样吧!?”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声音尖利起来,“生病了就去看!为什么要瞒着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的质问像一颗石子投入枯井,没有激起任何回响。他还是不说话。

这种无声的抵抗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我崩溃。我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所有的力气都无处宣泄。我抢过他手里的遥控器,狠狠地按了开机键,新闻播报员清晰的普通话瞬间充满了整个客厅。

“你不是喜欢看电视吗?看啊!”我把音量调到40,比35还要刺耳。

他被噪音震得瑟缩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哀求。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瞬间软了。我关掉电视,客厅里只剩下我们父女俩沉重的呼吸声。

“岚岚,”他叫我的小名,声音里满是沧桑,“爸老了,不想折腾了。”

“这不是折腾!这是治病!”我蹲在他面前,握住他冰凉的手,“爸,有病我们就治,钱不够我想办法,你别放弃,好不好?”

他摇摇头,抽回手,从沙发垫下摸出几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是一份检查报告,还有一张银行存折。

“报告是上个月的,”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医生说,要化疗,要手术,花钱不少,人也受罪,还不一定……能好。”

“存折里有十五万,是你妈走之前我们俩攒的,本来是留给你和悦悦的。你拿去,别给我花,好好过日子。”

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视线模糊中,我看到他鬓角新增的白发,和他手背上因为消瘦而凸起的青筋。我这才发现,我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我的父亲了。

我以为他只是老了,沉默了,却不知道,他一直在独自承受着这样巨大的痛苦和恐惧。

“我不要!”我把存折推回去,“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那天上午,我和父亲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最后,我几乎是强硬地拿走了他的医保卡和报告,告诉他,下午我就带他去医院,找最好的专家。

他没有再反抗,只是坐在那里,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

中午,陈阳回来,看到我们俩红肿的眼睛,立刻明白了大概。他没多问,只是默默地走进厨房,给我们下了一碗面。

吃饭的时候,悦悦从房间里出来,睡眼惺忪地问:“妈妈,你跟姥爷吵架了吗?姥爷为什么不高兴?”

这句无心的童言,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刺进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我抱着女儿,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该怎么告诉她,那个一直把她扛在肩头的姥爷,可能……可能会离开我们。

我强忍着悲伤,决定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我需要让父亲重新燃起希望,第一步,就是让他和这个世界重新建立连接。

下午,我没有立刻带他去医院,而是先带他去了手机店。

“爸,我给您换个新手机,”我指着柜台里的大屏智能机,“以后我跟悦悦就能随时跟您视频了。”

他皱着眉,一脸抗拒:“我用不来那玩意儿,费电,还贵。”

“不贵,我给您买。很简单的,我教您。”我不由分说地买了一部操作最简单的老年智能机。

回到家,我坐在他身边,耐心地教他怎么开机,怎么解锁,怎么点开微信。他的手指粗糙而僵硬,在光滑的屏幕上戳来戳去,总是点错。

“哎呀,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他显得很烦躁。

“别急,爸,您看,是这个绿色的图标,像个对话框的。”我把着他的手,点开了微信。

“你看,这是我的头像,这是悦悦的,这是你外孙女。点一下我的,再点这个右下角的加号,看到这个‘视频通话’没有?按一下就行。”

我一遍遍地演示,他一遍遍地学。客厅里没有电视的噪音,只有我轻声的讲解和他笨拙的摸索。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我忽然觉得,这一刻无比珍贵。

终于,他成功地给我拨了一个视频通话。手机屏幕上出现了我的脸,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新奇的笑意,像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嘿,还真是你。”他对着手机说。

“对啊,爸,以后我想您了,就给您打视频。”

那一刻,我看到他眼里重新亮起了一点光。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我知道,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更艰难的路要走。但只要有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约2800字)

晚上,我跟陈阳商量父亲治病的事。我把那张十五万的存折拿了出来。

“这是爸妈攒的钱,爸说留给我们。”

陈阳沉默地看着存折,半晌,才开口:“爸的钱,就该给爸治病。我们自己再想办法。”

我心里一暖。我知道我们家经济状况并不宽裕,陈阳在一家创业公司,薪水不稳定,悦悦的兴趣班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可是……”

“别可是了,”他打断我,握住我的手,“钱没了可以再挣,爸只有一个。你放心去安排,家里有我。”

我用力地点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这个男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给我最坚实的支持。

然而,我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第二天,我托表姐联系了省肿瘤医院的权威专家。专家看了我父亲的报告,给出的建议是立刻住院,进行术前化疗。

我拿着住院通知单,去缴费处一问,才知道光第一期化疗的押金,就要十万。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父亲的十五万里,有十万是定期,还没到期。我们手头的活钱加起来,也才五万多。我第一次,为钱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焦虑。

我开始给亲戚朋友打电话借钱。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一个个电话里,被展现得淋漓尽致。有的人一听借钱,就说手头紧;有的人倒是爽快,但最多也只能拿出三五千。

打了一圈电话,也才凑到两万块。

夜里,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一堆账单发愁。陈阳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温水。

“别愁了,”他坐在我身边,“我明天去找我一个发小,他做生意的,应该能借到。”

“会不会太麻烦人家?”

“救命的事,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他轻描淡写地说。

可我没想到,就是这次借钱,成了我们婚姻里埋下的第一颗地雷。

第二天,陈阳很晚才回来,带着一身酒气,但情绪很高。他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

“够了,二十万。”

我愣住了:“你发小借了这么多?”

“嗯,”他点点头,眼神有些飘忽,“他正好有一笔闲钱。”

我没有多想,巨大的经济压力暂时缓解,让我松了一口气。第二天,我立刻去医院给父亲办了住院手续,交了押金。

父亲的化疗开始了。呕吐、脱发、食欲不振……所有的副作用,像潮水一样向他涌来。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整个人都脱了相。

我每天医院、公司、家里三点一线地跑,感觉自己像个被拧到最紧的发条,随时都可能断掉。

那天,我去给父亲送饭,在病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他和同房病友的对话。

“老林,你女儿真孝顺,天天来。”

“是啊,”父亲的声音很虚弱,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我这辈子,没啥大本事,就生了个好女儿。”

我站在门口,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原来,他什么都懂。他之前的抗拒,不是不爱惜生命,而是不想拖累我。

人到中年,才发现连发脾气都是一种奢侈,因为身后空无一人,面前皆是需要依靠你的人。我擦干眼泪,推开门,笑着走进去:“爸,今天给您炖了鱼汤。”

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时,一个意外的发现,将我所有的努力和希望,都推向了深渊的边缘。

那天,我帮陈阳收拾书房,无意中看到他放在抽屉里的一份文件。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甲方,是陈阳的名字。乙方,是他那个做生意的发小。

协议的内容是,陈阳将他在创业公司的5%原始股,以二十万的价格,转让给了他发小。

日期,就是他拿回那张银行卡的第二天。

我拿着那份协议,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没有借钱,他是卖掉了我们未来唯一的指望!那家公司,是他熬了无数个夜,拼了半条命才做起来的。那些股份,是我们规划中给悦悦上大学、给我们自己养老的全部希望。

他竟然,为了给我父亲治病,一句话都没说,就把它卖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动,还是该愤怒。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所有的委屈、压力、不甘,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

(约4800字)

第二章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里攥着那份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协议,脑子里一片混乱。感动、愤怒、心疼、委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

我感动于他的付出,他为了我的父亲,可以牺牲自己的事业和我们的未来。

我愤怒于他的隐瞒,他宁愿自己扛下所有,也不愿与我分担。这种“为你好”的善意谎言,像一堵墙,隔开了我们。

晚上,陈阳回来,看到我坐在书房地上的样子,和他手里的协议,脸色瞬间变了。

“岚岚,你……”

“为什么?”我抬起头,眼睛干涩得发疼,“为什么要卖掉股份?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他走过来,想拉我起来,被我甩开了。

“我跟你商量,你会同意吗?”他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你只会把所有压力都自己扛着。岚岚,我们是夫妻,你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

“可那是你的心血!是我们全家的未来!”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未来可以再创造,爸的命只有一条!”他也提高了音量,“钱的事你不用管,我会解决。”

“你怎么解决?你拿什么解决?”我站起来,与他对视,“你现在连工作都没了!”

是的,我看到了协议的附加条款,为了让发小放心接手,陈阳承诺在一年内不能从事同行业竞争性工作。这意味着,他不仅卖了股份,还亲手断了自己接下来一年的职业道路。

“我会有办法的。”他固执地说,眼神却不敢再看我。他标志性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频率比平时快了很多,暴露了他的心虚和焦虑。

“办法?你的办法就是骗我吗?”我冷笑,“陈阳,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这个家?”

“我就是想了这个家才这么做的!”他终于也爆发了,“你以为我愿意吗?看着你为了钱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看着爸在医院里受罪,我心里好受吗?我一个大男人,连自己家都撑不起来,我……”

他说不下去了,一拳砸在书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婚姻里最伤人的,不是争吵,而是我在拼尽全力,你却觉得我无理取闹。我们都觉得自己是为了这个家,却用最伤人的方式,把彼此推得越来越远。

那晚,我们不欢而散。他睡在了书房,我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一夜无眠。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陷入了冷战。家里安静得可怕,连悦悦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变得小心翼翼。

“妈妈,”她小声问我,“你和爸爸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心里一痛,紧紧抱住她:“傻孩子,爸爸妈妈最爱你了。”

可我知道,我和陈阳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父亲的第一个化疗周期结束了,效果并不理想。医生建议我们考虑更昂贵的靶向药。那意味着,我们刚刚缓和的经济状况,将再次面临崩溃。

我没有告诉陈阳。我不想再因为钱的事和他争吵。我开始想别的办法。我找了份周末的兼职,在一家会计事务所帮忙做账。我把妈妈留给我的一对金镯子,也悄悄当掉了。

我以为自己能撑起这一切。但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压力,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那天,我教悦悦弹钢琴,她总是弹错一个音。我教了她十几遍,她还是错。积压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了。

“你怎么这么笨!就一个音,怎么就记不住!”我失控地冲她喊道。

悦悦被我吓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看着她满是泪水的小脸,瞬间清醒了。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在对我自己的女儿发泄我的无能和焦虑。

我蹲下来,抱住她,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只是……太累了。”

悦悦抽泣着,用小手拍着我的背:“妈妈不哭,悦悦好好弹。”

孩子无意识的安慰,像一把锥子,刺得我心生疼。我意识到,我的固执和所谓的“坚强”,正在伤害我最爱的人。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决定找陈阳谈谈。

晚上,等悦悦睡了,我走进书房。陈阳正对着电脑,屏幕上是各种招聘网站。他瘦了,眼窝深陷,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迅速地关掉了网页。

“还没睡?”他问,语气生疏。

我没有回答,只是把一张银行卡放在他桌上。

“这里面是五万块,”我说,“我把妈留给我的镯子当了。还有我做兼职挣的。”

他看着那张卡,愣住了。

“你……”

“陈阳,”我打断他,声音有些哽咽,“我们别再这样了,好不好?”

“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你卖股份,不告诉我,我心里难受。我自己偷偷去当东西,去做兼-职,瞒着你,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

“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火。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陈阳的眼圈红了。他站起来,一把将我拉进怀里,抱得很紧很紧,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声音沙哑,“我不该瞒着你,不该让你一个人担惊受怕。”

我们紧紧相拥,仿佛要把这些天所有的隔阂和误解都融化在这个拥抱里。

(切换至第三人称视角)

在林岚看不到的电脑屏幕后面,陈阳的求职邮件已经发出去了几十封,却都石沉大海。那份竞业协议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锁住了他所有的可能。他不是不想告诉林岚,只是不想让她在照顾父亲的同时,还要为他的失业而焦虑。每天晚上,他假装在看项目资料,其实是在研究各种兼-职和零工。送外卖、跑滴滴、做代驾……他都想过。一个曾经的公司合伙人,要去跟年轻人抢这些辛苦钱,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但他知道,为了这个家,他没有别的选择。他敲击桌面的手指,敲下的不是节奏,而是他内心无声的挣扎和呐喊。

(切换回第一人称视角)

那一夜的和解,像一场及时雨,浇熄了我们婚姻里即将燎原的战火。虽然前面的路依旧艰难,但我们决定,手牵着手,一起走下去。

我们开始重新规划家里的开支。我辞掉了悦悦昂贵的钢琴课,陈阳也戒掉了烟。我们像两只勤劳的蚂蚁,一点点地搬运着生活的重担。

父亲的病情时好时坏。化疗的副作用让他备受折磨,但他却一次都没有喊过疼。有时候我去看他,他正疼得满头大汗,看到我来了,却会立刻挤出一个笑容。

“爸今天感觉好多了。”他总是这么说。

我知道,他是怕我担心。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用他自己的方式,爱着我,也保护着我。

有一次,护士给他扎针,因为血管太脆,连扎了三次都没成功。我看着针头在他干瘪的手背上戳来戳去,心疼得直掉眼泪。

他却反过来安慰我:“没事,不疼。想当年在厂里,被机器夹了手,比这疼多了。”

我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眼泪。用力吞咽,喉咙发紧,视线一片模糊。

我开始反思,我的坚持,我的“一定要治好”,对他来说,到底是一种爱,还是一种负担?我拼尽全力,想把他从命运手里抢回来,可他是不是,只想安安静D地走完最后一程?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不,我不能放弃。

然而,命运的玩笑,远比我想象的更残酷。

就在我们凑够了第一期靶向药的钱,准备开始新的治疗方案时,悦悦突然高烧不退,被送进了医院。

诊断结果是,急性肺炎,需要立刻住院。

我拿着女儿的住院通知单,又看了看手里父亲的缴费单,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钱,又是钱。我们刚刚填满的窟窿,转眼又被挖开一个更大的。

我站在医院嘈杂的走廊里,第一次感到了绝望。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约6800字)

第三章

左手是父亲的救命钱,右手是女儿的住院单。我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感觉自己被撕成了两半,每一半都在滴血。

陈阳赶到的时候,我正蹲在缴费窗口的角落里,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然后从我手里拿过两张单子。

“我去办手续,你去看悦悦。”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我点点头,失魂落魄地走向儿科病房。悦悦躺在病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因为呼吸不畅而发出轻微的喘息声。我摸着她滚烫的额头,心如刀割。

都是我不好。这段时间,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父亲身上,忽略了对女儿的照顾。她一定是着凉了,我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我的愧疚,像藤蔓一样将我紧紧缠绕,几乎令我窒息。

陈阳办完手续进来,脸色很难看。

“钱不够,”他低声说,“我把卡里所有的钱都交了住院押金,但医生说悦悦的情况比较严重,可能需要用进口药,后续费用……”

他没说下去,但我们都心知肚明。

那晚,我们俩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了一夜。没有争吵,也没有抱怨,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们像两只困在笼中的野兽,无论朝哪个方向突围,都是坚硬的铁栏。

天快亮的时候,陈阳突然开口:“我去找我爸妈借。”

我心里一沉。我知道,这是他最不愿意走的一步。陈阳的父母一直对我们家的状况颇有微词,觉得我父亲是个拖累。如果开口,免不了要受一番奚落。

“别去了,”我说,“我再想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他看着我,眼睛里布满血丝,“林岚,别再一个人硬扛了。这是我们俩的家,也是我们俩的责任。”

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走了。我看着他萧瑟的背影,知道他内心正在经历怎样的煎熬。

有些坎,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不是没人陪,而是你得自己扛。这句话,此刻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陈-阳走后,我一个人守着悦悦。看着她熟睡的脸庞,我拿出手机,翻看着通讯录。那些能借钱的亲戚朋友,我都已经开口过一次了。再开口,我没有那个脸面。

我划着屏幕,手指停在了“周毅”的名字上。

周毅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的初恋。毕业后他出国深造,后来回国自己创业,做得风生水起。我们偶尔会在同学群里聊几句,但私下几乎没有联系。

我犹豫了很久。向他开口,意味着什么,我心里很清楚。这不仅仅是借钱,更是把我此刻所有的狼狈和不堪,都摊开在一个曾经最欣赏我的人面前。

可是,为了悦悦,为了父亲,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编辑了一条短信,字斟酌句,删删改改了十几遍,最后还是觉得不妥。我索性直接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温和而熟悉的声音:“林岚?”

“是我,周毅。”我的声音有些发紧,“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

“没事,刚开完晨会。怎么了?听你声音不太对。”

“我……”我深吸一口气,“我想……跟你借点钱,周转一下。不多,十万。我尽快还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几秒钟,对我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出什么事了?”他问,语气里没有半分迟疑或为难,只有关切。

我再也忍不住,把家里的情况和盘托出。我说得很乱,带着哭腔,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我说完。

“卡号发给我,”他说,“别担心,钱不是问题。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看看你。”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我急忙拒绝。

“别跟我客气。你在哪个医院?我正好在附近。”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半小时后,周毅出现在了病房门口。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和我身上皱巴巴的T恤、憔-悴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提着果篮和一些进口的营养品,看到我,温和地笑了笑:“还好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走进病房,看了看病床上的悦悦,压低声音说:“孩子生病,大人最辛苦。你脸色太差了,去休息一下,我帮你看着。”

“不用……”

“去吧,”他把一杯温热的咖啡塞到我手里,“听话。”

我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话,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晨光熹微,我喝着那杯温暖的咖啡,感觉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松懈。

我们聊了聊彼此的近况。他事业有成,至今单身。他说,他一直没忘了我。

我心里一慌,连忙岔开话题。

“钱,我一定会尽快还你的。”

“不急,”他看着我,眼神很深,“林岚,如果……如果你过得不开心,我的肩膀,永远可以让你依靠。”

我的心,乱了。

就在这时,陈阳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看到我和周毅站在一起,愣住了。周毅身上那股成功人士的精英气质,和他风尘仆仆的疲惫,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这位是?”陈阳的语气很冷。

“这是我大学同学,周毅。”我连忙介绍,“这是我先生,陈阳。”

周毅大方地伸出手:“你好。”

陈阳却没有握,只是点了点头,径直从我们中间走过,进了病房。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我……我先回去了,”周毅识趣地说,“有事随时联系我。”

我送他到电梯口,他忽然转身,抱了我一下。很轻,也很短暂。

“照顾好自己。”他说。

我僵在原地,直到电梯门关上,才回过神来。

我回到病房,陈阳正一口一口地给悦悦喂粥。他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周围的空气,都降到了冰点。

他从父母那里借到了五万块,加上周毅转给我的十万,钱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但我和陈阳之间,却出现了一个新的,也是更危险的问题。

那天晚上,在医院附近的小旅馆里,我们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

地点,就在那个不足十平米的狭小房间里。

“他是谁?”他开门见山。

“说了,大学同学。”

“大学同学会一开口就借你十万?大学同学会对你说‘我的肩膀永远让你依靠’?”他冷笑,显然是听到了我们刚才的对话。

“我们没什么!”

“没什么?”他步步紧逼,“林岚,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本事了,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所以开始给自己找后路了?”

“你胡说什么!”我气得浑身发抖,“陈阳,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不然呢?他有钱,有事业,比我这个卖了股份、丢了工作的失败者强多了,不是吗?”他的话,像一把刀,字字句句都插在我的心上。

“你混蛋!”我用尽全身力气,给了他一巴-掌。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们俩粗重的喘息声。

他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眼神里满是失望和痛苦。

“钱,我会还给他。”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从今以后,我们家的事,不用外人插手。”

说完,他摔门而出。

我瘫坐在床上,眼泪无声地滑落。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打碎了。

(约9800字)

第四章

那一巴掌,打碎了我们之间仅存的温情,也打掉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在旅馆的床上枯坐了一夜,天亮时,眼睛肿得像核桃。

我回到医院,陈阳已经在了。他一夜没睡,眼里的红血丝比我还多。我们俩像两只斗败的公鸡,疲惫又狼狈,连多看对方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他默默地把早餐递给我,一个包子,一杯豆浆。

我没有接。

他也没再坚持,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

这就是我们冷战的开始。我们生活在同一个空间,照顾着同一个女儿,却像是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银河。没有交流,没有眼神接触,甚至连呼吸都刻意避开对方。

悦悦的病情渐渐好转,但家里的气氛却越来越压抑。

有天夜里,我发起了高烧。连日来的奔波和心力交瘁,终于拖垮了我的身体。我躺在陪护床上,浑身忽冷忽热,头痛欲裂。我不想叫醒陈阳,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我咬着牙,自己裹紧了被子,在黑暗中默默忍受。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在给我掖被角,然后,一杯温水被塞到了我手里,还有两片退烧药。

我睁开眼,是陈阳。

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默默地做着这一切。他给我换了额头上的毛巾,又倒了一杯水放在我手边。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做完这些,他回到自己的折叠床上,背对着我躺下。

我握着那杯还有余温的水,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我知道,他还在乎我。我们之间的爱,没有在争吵和猜忌中消亡,它只是被生活的重压,暂时掩埋了。

第二天我退了烧,身体还是很虚弱。陈阳已经买好了早餐,还多买了一份我爱吃的糯米饭。

“谢谢。”我低声说。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虽然依旧沉默,但我知道,那堵冰墙,已经开始融化了。

悦悦出院那天,我去父亲的病房看他。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头发也掉光了,但他精神头还不错。

“悦悦好了?”他问。

“好了,今天出院。”

“那就好,那就好。”他念叨着,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红包,塞给我,“给孩子的,压压惊。”

我捏着那个薄薄的,却承载着一个老人全部心意的红包,鼻头一酸。

“爸,您别操心我们了,好好养病。”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看着窗外,眼神很平静,“岚岚,爸不治了。”

“您说什么呢!”我急了。

“你听我说完,”他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这两个月,爸想了很多。人这一辈子,生老病死,都是天注定的。我不想最后这段日子,都在医院里,插着管子,闻着消毒水味儿。我想回家。”

“爸……”

“这是爸自己的决定,”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你和陈阳,为了我,已经把家底都掏空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们还有悦悦,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就那样吧,”他又说出了那句口头禅,但这一次,不是无奈,不是认命,而是一种看透了的释然,“让我回家,好不好?”

我看着他恳求的眼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一直以为,我在为他好,我在努力地与命运抗争。可我从来没有问过他,他想要的是什么。

我们总想攥紧手里的沙,却忘了,有时候摊开手掌,拥有的才是全世界。

我哭了。这一次,不是因为悲伤或绝望,而是因为愧疚和醒悟。

我点了点头。

“好,爸,我们回家。”

我给父亲办了出院手续。我们没有告诉他靶向药的事,也没有告诉他悦悦住院花了多少钱。我们只是告诉他,医生说他可以回家静养了。

他很高兴,像个终于可以放学回家的孩子。

回到家,陈阳默默地把父亲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上了新的床单被套。我熬了父亲最爱喝的小米粥。悦悦拿出自己的画,贴在姥爷的床头。

家里,终于有了一丝久违的烟火气。

我把周毅的十万块钱,转回了他的账户,附上了一句“谢谢你,祝好”。他没有回复。我知道,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

然后,我给陈阳发了一条信息:“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他很快回复:“我也是。”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饭桌前吃饭。电视没有开,我们聊着天,悦悦讲着学校的趣事,父亲虽然吃得不多,但脸上一直带着笑。

饭后,我和陈阳在阳台上站了很久。

夏夜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对不起,”他先开了口,“那天,我不该说那些话。”

“都过去了。”我摇摇头。

“林岚,”他从身后抱住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好不好?不要再有任何隐瞒和猜忌。”

“好。”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我们没有说太多情话,但我们都知道,经历过这场风暴,我们的心,比以前更近了。

生活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和解而变得一帆风顺。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陈阳的工作依然没有着落。但我们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了。

我们不再焦虑,不再抱怨。我们开始珍惜眼前的每一天。

陈阳放下了所谓的面子,开始跑网约车。每天早出晚归,虽然辛苦,但他从没说过一句累。

我除了照顾父亲和孩子,也开始在网上接一些零散的会计活。

我们会在清晨的厨房里,一边准备早餐,一边商量今天的开支。我们会在黄昏的公园里,推着轮椅上的父亲,陪着悦悦玩耍。

父亲的话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但只要醒着,他就会让我们把电视打开,音量调到35。

他说,听着这个声音,就觉得家里有人气,心里踏实。

我才明白,那熟悉的音量,是他对抗孤独和恐惧的方式。

生命中最沉重的告别,不是声嘶力竭,而是你还在我面前,我却已经开始想念。我每天给他擦身体,喂他吃饭,陪他说话,心里却在默默地和他道别。

他开始拒绝吃东西,连水都喝得很少。我知道,那一天,快要来了。

(约12300字)

第五章

父亲进入了弥留之际。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眼睛大部分时间都闭着。医生说,他的各项器官正在缓慢衰竭,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

我们把他接回了家,按照他的意愿,进行居家宁养。亲戚们陆续来看望,每个人都带着沉痛的表情,说着一些节哀顺变的安慰话。我只是麻木地点头,道谢。

家里弥漫着一股中药和死亡混合在一起的,奇异而又沉重的味道。

陈阳放下了网约车的活,全心全意地陪着我。他负责处理所有对外的事宜,联系社区医生,购买需要的医疗用品,挡开那些不必要的探望。他为我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可以暂时喘息的天地。

我则寸步不离地守在父亲床前。我给他读报纸,讲悦悦小时候的趣事,放他最爱听的京剧。他没有任何回应,但我相信,他能听得到。

有一次,我正给他擦拭手背,他干枯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轻轻地勾住了我的小指。

我愣住了,低头看他。他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我的眼泪,却在那一刻汹涌而出。

我握住他的手,贴在我的脸颊上。

“爸,我在这儿。”

他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我知道,这是他给我的回应。这个沉默了一辈子的男人,用他最后的一丝力气,告诉我,他知道我陪着他。

(切换至第三人称视角)

躺在床上的老林,感觉自己像一片漂浮在海上的叶子,时而被浪头卷起,时而又沉入深海。他的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在那些清晰的瞬间,他能听到女儿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能感觉到她温热的手。他想回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动不了任何地方。他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妻子温暖的笑容,想起女儿小时候扎着羊角辫跟在他身后要糖吃。他的一生,平凡而又普通,没有什么丰功伟绩。他唯一的骄傲,就是他的女儿,林岚。他知道女儿的脾气, stubborn and strong, just like him. He knew how much she had sacrificed for him, and his heart ached. He didn't want to be her burden. Letting go was his last act of love for her. He gathered all his strength, just to move a finger, to let her know: Dad is here, Dad loves you.

(切换回第一人称视角)

父亲走的那天,是个晴朗的午后。

阳光很好,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晕。他睡得很安详,就像平时一样。

我正给他擦脸,发现他的胸口,已经没有了起伏。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看了他很久。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没有惊慌失措。那一刻,我的心异常平静。

我知道,他解脱了。

我给他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梳理好稀疏的白发。我握着他已经冰冷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爸,您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这个家。”

陈阳走进来,从身后轻轻抱住我。

“结束了。”他说。

“嗯,结束了。”

我们没有哭。我们只是静静地陪着他,直到夕阳西下,直到夜幕降临。

人这一辈子,求的不是事事如意,而是问心无愧,不是大富大贵,而是内心安宁。我想,父亲最后是安宁的。而我,也终于可以问心无愧。

第六章

父亲的葬礼办得很简单,只请了最亲近的几位亲人。没有繁琐的仪式,一切都遵从他生前的意愿:不给别人添麻烦。

送走最后一批亲戚,家里瞬间空了下来。那种巨大的、无边无际的空,几乎要把我吞噬。

我走进父亲的房间,属于他的气息还未完全散去。床铺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那部我给他买的智能手机还放在那里,屏幕上贴着我手写的便签:“绿色是微信,红色是电话”。

我打开衣柜,里面挂着他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都已经洗得发白,熨烫得平平整整。我拿起一件他常穿的蓝色旧外套,抱在怀里,把脸深深地埋进去,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的、混着阳光和皂角味道的气息。

眼泪,终于决堤。

我抱着他的衣服,蹲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放声大哭。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坚强、隐忍、疲惫和悲伤,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出。

陈阳没有来打扰我。他只是默默地关上房门,把空间留给我一个人。他知道,这场积压已久的悲伤,我必须自己宣泄出来。

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嗓子沙哑,眼睛干涩,我才慢慢地停下来。

我开始整理父亲的遗物。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几件旧衣服,一些他收藏的邮票和旧书,还有那个我们争吵的源头——十五万的存折。

在抽屉的最底层,我发现了一个小木盒子。打开来,里面是那张我和他提过的、爸妈年轻时的合影。照片背后,是父亲遒劲的字迹:

“愿我的岚岚,一生平安喜乐。”

日期,是他查出病之后的第一天。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原来,从一开始,他想的就不是自己,而是我。他所有的隐瞒和抗拒,都源于这份深沉而笨拙的父爱。

我把照片和存折放回盒子,收了起来。这是父亲留给我最宝贵的遗产。

生活还要继续。

陈阳重新开始找工作。没有了竞业协议的束缚,凭借他的能力和经验,很快就收到了一家新公司的offer,职位和薪水都比以前更好。

我的线上会计工作也越来越稳定,收入足以补贴家用。

我们卖掉了现在住的房子,换了一个小一点的,离悦悦学校更近。剩下的钱,我们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还有一些结余。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正轨。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我们不再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我们学会了沟通和包容。我们不再对未来有过高的期望和规划,我们更珍惜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悦悦也长大了不少,变得更懂事,更体贴。她会主动帮我做家务,会在我累的时候给我捶背。

有一次,她问我:“妈妈,姥爷去哪里了?”

我抱着她,指着天上的星星,告诉她:“姥爷变成了最亮的那颗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靠在我怀里,也看着那片星空。

第七章

一年后,父亲的忌日。

我们一家三口去墓地看他。墓碑上的照片,是他年轻时的样子,穿着白衬衫,笑容灿烂,和那个泛黄老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我放下一束他最爱的白菊。

“爸,我们来看您了。”

我跟他说着这一年来的变化。陈阳的新工作,悦悦的学习,我们搬了新家。我说得很平静,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拉家常。

陈阳和悦悦站在我身后,安静地听着。

“您放心,我们都很好。您以前总说,命运天注定,别多想,顺其自然。以前我不懂,总想跟天争,跟命斗。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顺其自然,不是两手一摊的不作为,而是尽力之后,对结果的坦然接受。”

“善待自己,福气自会来。爸,我会的。我会好好爱自己,爱陈阳,爱悦悦,好好过我们的日子。”

一阵风吹过,墓碑前的松柏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回应我。

回家的路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阳握着我的手,悦悦走在我们中间,叽叽喳喳地讲着学校的趣事。

我忽然觉得,无比心安。

生活给了我一场严酷的考验,我失去了挚爱的亲人,也曾一度濒临家庭破碎的边缘。但我也在这场考验中,学会了爱与和解,学会了放手与接受。

晚上,我们一家人坐在新家的客厅里。悦悦在弹电子琴,虽然还是会弹错音,但我再也不会对她发火,只是微笑着鼓励她。陈阳在看财经新闻,但没有开声音。

我收拾完厨房,走出来,习惯性地拿起遥控器。

客厅里很安静,也很温暖。我看着电视黑色的屏幕,鬼使神差地,按下了音量键。

屏幕上没有显示画面,只有一行白色的数字,在一下一下地往上跳。

20, 25, 30……

我的手指,在数字跳到35的时候,停了下来。

那个熟悉的数字,安静地显示在屏幕上,像一个无声的纪念。它曾是我们父女间沉默的隔阂,也曾是他对抗孤独的武器。而现在,它是我对他无尽的思念。

我握着遥-控器,拇指悬在确认键上。

最终,我还是没有按下去。

来源:小马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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