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的文学”成绝响 | 追忆作曲家谢德林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9-07 15:33 1

摘要:2025年8月28日,俄罗斯作曲家罗季翁·康斯坦丁诺维奇·谢德林溘然长逝,享年92岁。这位将俄罗斯文学与音乐熔于一炉的当代作曲巨匠,既是古典传统的忠实继承者,也是先锋风格的勇敢开拓者。他的离去,标志着世界音乐史上一个独特时代的落幕。曾与谢德林长期合作的莫斯科大

文 | 谷宇飞

2025年8月28日,俄罗斯作曲家罗季翁·康斯坦丁诺维奇·谢德林溘然长逝,享年92岁。这位将俄罗斯文学与音乐熔于一炉的当代作曲巨匠,既是古典传统的忠实继承者,也是先锋风格的勇敢开拓者。他的离去,标志着世界音乐史上一个独特时代的落幕。曾与谢德林长期合作的莫斯科大剧院,在官方声明中盛赞他留下了“无法估量的珍贵创作遗产”,并痛惜地写道:“这对整个艺术界而言,是一场巨大的悲剧,更是一项永远无法弥补的损失。”

“音乐必须‘聪明’”

1932年12月16日,谢德林生于莫斯科一个充满艺术氛围的音乐世家:父亲康斯坦丁·谢德林是知名作曲家兼音乐理论教师,母亲虽以经济学为业,却也是一位热忱的音乐爱好者。谢德林的音乐启蒙源自父亲,而童年时期的战争经历,更在他的生命中刻下了深刻印记。年少时,他在古比雪夫(现萨马拉)工作的舅舅正担任作曲家德米特里·肖斯塔科维奇的助手。谢德林后来在回忆中提及,也正是通过这层关系,自己第一次亲临肖斯塔科维奇《第七交响曲》的排练现场,这成为他日后坚定投身音乐事业的重要契机。而他与肖斯塔科维奇这两位作曲巨匠,也在后来结下了深厚的忘年友谊。

谢德林曾提及1964年他与肖斯塔科维奇在亚美尼亚的一段往事:当时他们有过一场关于“荒岛乐谱”的趣味问答。肖斯塔科维奇问他:“如果前往荒岛,允许你只带一份乐谱陪伴余生,给你10秒钟做选择,你会选什么?”谢德林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巴赫的《赋格的艺术》。”而肖斯塔科维奇的选择是马勒的《大地之歌》。当被问及为何钟爱巴赫时,谢德林解释道:“我选择巴赫,是因为他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能将音乐的各个维度如此精妙地融合,这太令人着迷了。”他还引用普希金的名言辅助阐释对巴赫音乐的理解:“‘诗歌若能显得些许笨拙,那才是真正伟大的诗歌。’但音乐不同——音乐是数学的一部分,绝不仅仅是感性的表达。音乐必须‘聪明’,我始终认为,仅凭灵感无法成就真正优秀的音乐作品,缺少数学般的严谨逻辑同样不行。在我看来,巴赫的音乐中,75%是严谨的数学逻辑,25%是灵动的创作灵感,他的音乐无疑是音乐艺术的巅峰。”后来,谢德林在肖斯塔科维奇的启发下创作了《24首前奏曲和赋格》,以及包含25首钢琴前奏曲的《复调手册》,以此向巴赫致敬。

“二战”结束后,谢德林凭借过人天赋考入莫斯科柴科夫斯基音乐学院,师从作曲家尤里·沙波林与钢琴家雅科夫·弗利耶。1954年,仍是学生的他便迎来了音乐生涯的重要突破——在指挥家根纳季·罗日杰斯特文斯基的指挥下,他的《第一钢琴协奏曲》首演。这部作品的惊艳表现,让他同时具备了“作曲家”与“钢琴家”的双重职业潜力,但谢德林早已明确,作曲才是自己毕生追求的事业。尽管此后他仍以钢琴家身份参与过自己多部作品的录音,但作曲始终是他艺术生涯的核心。

1955年毕业时,23岁的谢德林已写下首批重要作品,尽显惊人的创作天赋。1958年,他的首部歌剧《不只是爱情》在莫斯科大剧院首演,这部作品不仅展现了他卓越的音乐创作能力,更显露出他对“剧本创作”的出色掌控力——他不仅为歌剧谱写音乐,还亲自撰写歌剧剧本(libretto),这在作曲家群体中并不多见。

谢德林将俄罗斯民间音乐的质朴、古典传统的严谨与先锋派的灵动巧妙编织,形成了独树一帜的创作风格。指挥家马里斯·杨松斯曾赞叹谢德林“对管弦乐有着极强的鉴赏力,对每种乐器的潜力都了如指掌”。指挥家洛林·马泽尔评价:“他那精妙复杂的调性语言,将我们引入一片璀璨音乐的深处——其中充满了敏锐的洞察、反讽的智慧、幽默的情趣、生活之乐与真正的喜剧精神。”中国作曲家代博认为:“他对肖斯塔科维奇的继承,从听觉上体现在对戏仿和怪诞语汇游刃有余的拿捏——如果我们一定要认为他继承了一些东西的话。但在我看来,谢德林的风趣感是独属于他自己的才能。”

文化界的“黄金组合”

谢德林和妻子普利谢茨卡娅

1958年,谢德林与芭蕾舞演员玛雅·普利谢茨卡娅结为伴侣。玛雅·普利谢茨卡娅是芭蕾舞剧《天鹅湖》中“黑天鹅”角色的最佳诠释者,她与谢德林的爱情故事,更是当时艺术界广为流传的佳话。1967年,凭借由谢德林作曲、普利谢茨卡娅担纲主演的芭蕾舞剧《卡门组曲》,这对艺术伴侣享誉国际,成为当时文化界的“黄金组合”。

《卡门组曲》是谢德林走向国际舞台的关键之作。这部以比才歌剧《卡门》为蓝本的作品,并非简单的改编,而是一次“彻底的艺术重塑”:谢德林摒弃了歌剧庞大的乐队编制,仅用弦乐与打击乐的极简乐器配置,营造出炽烈而浓郁的戏剧张力,更让普利谢茨卡娅塑造的“卡门”形象成为芭蕾史上的经典。此后,谢德林还为妻子量身创作了《海鸥》《带小狗的女人》《安娜·卡列尼娜》等多部芭蕾舞剧。直至2015年普利谢茨卡娅离世,他们的婚姻持续了57年,这份跨越半个多世纪的深情,成为谢德林艺术成就之外最动人的注脚。

对芭蕾舞演员而言,体态与身材是艺术生命的核心,而女性生育后往往面临体态变化,许多同行正因如此遗憾告别舞台。为了让玛雅能延续芭蕾生涯,谢德林与她共同选择放弃生儿育女。谢德林后来回顾这段往事时,言语间满是对妻子的敬爱与珍视,称她为“能激起我所有创作欲望的女神”。他曾坦言:“我的音乐创作从未妨碍我们的幸福生活,反而让彼此的陪伴更有意义。”

“幸福并非物质层面的东西。真正的幸福,是能全天24小时与挚爱相伴,沉浸在工作的喜悦中——这份工作带来的不仅是快乐,更是极致的愉悦。”这是谢德林在80岁生日后,接受采访时对“幸福”的定义。他曾在采访中细数玛雅的“惊人之处”:在莫斯科大剧院举办的“谢德林音乐节·自画像”开幕式上,玛雅曾即兴演绎莫里斯·贝嘉的《圣玛娅》,这部普通演员需精心准备一个月的剧目,她却能信手拈来;生活中,她有时会因牛排烹饪得不够好而忐忑不安,但面对2000名观众的舞台,却总能从容自在。反观谢德林自己,“每次上台前都会紧张得手心冒汗”。而他对玛雅的爱,早已超越对芭蕾艺术本身的喜爱:“许多人都以为我是芭蕾迷,其实我只是‘玛雅迷’,我爱的是她在舞台上发光的样子,也爱她在生活中真实的模样。”

创作熔铸文学与音乐

20世纪80年代末,谢德林开始在莫斯科、慕尼黑与瑞士三地居住,苏联解体后正式定居慕尼黑,但他始终定期返回俄罗斯,从未切断与故土的文化联结。谢德林的创作版图极为广阔,从芭蕾舞剧、歌剧到管弦乐、钢琴作品,甚至涵盖电影配乐。他曾为导演亚历山大·扎尔希的三部电影创作配乐——《安娜·卡列尼娜》(塔季扬娜·萨莫伊洛娃主演)、《桥上的人们》和《高度》,这些配乐不仅精准贴合剧情发展,更成为影像之外的“情感延伸”,为影片增添了深厚的艺术感染力。

在谢德林手中,音乐升华为一种“声音的文学”。托尔斯泰、果戈理、契诃夫、纳博科夫等文学大家的名著,都在他的旋律中获得了全新的生命形态。1972年在莫斯科首演的芭蕾舞剧《安娜·卡列尼娜》中,他将托尔斯泰小说中复杂的爱情纠葛与命运悲剧,转化为充满俄罗斯忧郁气质的旋律,这部作品至今仍是莫斯科大剧院、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等世界顶级舞台的保留剧目。此外,谢德林根据果戈理《死魂灵》创作的同名歌剧、根据纳博科夫小说《洛丽塔》创作的歌剧,以及《海鸥》《小驼背马》等芭蕾舞剧,均以文学作品为创作蓝本,充分展现出他对“叙事性旋律”的精准把控能力——他总能用音乐语言,将文学作品中的人物情感、情节冲突与思想内涵,细腻而深刻地传递给观众。

谢德林的作曲风格,既有对传统的敬畏,更有突破传统的勇气。曾有一次在慕尼黑,他接到纽伦堡交响乐团的邀请,为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创作前奏曲。起初,谢德林以为是德语沟通出现误解,反复确认后仍觉得“这简直是荒谬的挑战”——在他看来,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已是绝世之作,根本无需额外的前奏曲铺垫。但碍于合同约定(需严格遵循贝多芬原作品的乐队结构,且必须使用3个长号),他最终还是接下了这项任务。令人意外的是,演出当天,这首前奏曲收获了满堂喝彩。谢德林事后玩笑道:“或许是因为我与贝多芬同一天出生(12月16日),才敢接下这份‘冒犯经典’的差事。”

谢德林的音乐影响力很早就辐射至国际乐坛。早在1968年,指挥大师伦纳德·伯恩斯坦便将他的《第二管弦乐协奏曲“钟声”》介绍给美国观众,由纽约爱乐乐团完成首演;1989年,洛林·马泽尔指挥芝加哥交响乐团,首演了他的《第三管弦乐协奏曲“古老的俄罗斯马戏音乐”》,这两部作品的成功,让谢德林的音乐在西方主流音乐舞台扎下了根。

他还曾为大提琴家姆斯季斯拉夫·罗斯特罗波维奇创作的两部协奏曲(1994年、2001年)、为小提琴家马克西姆·文格洛夫创作的协奏曲(1998年)、为钢琴家奥利·穆斯托宁创作的协奏曲(1999年)、为管风琴家阿列克谢·奥格林丘克创作的协奏曲(2010年),以及为钢琴家玛莎·阿格里奇与大提琴家米沙·麦斯基共同创作的《双重协奏曲》(2010年)。

如今,他被公认为苏联晚期至当代的“音乐灯塔”,留下了“在观众心中久久回响的珍贵遗产”。他在苏联时期创作的管弦乐与舞台音乐作品,经俄罗斯旋律唱片公司(Melodiya)数字化重发,成为后世研究俄罗斯当代音乐的重要资料;而山度士(Chandos)等国际唱片公司也发行他的作品专辑,让人们得以在传记文字与音乐录音中,不断重温这位音乐巨匠光辉的艺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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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音乐周报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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