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阚安琪把最后一份文件塞进抽屉，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独立办公室带来的、尚且有些陌生的新鲜感。市场部副总监，这个头衔她拼了五年，几乎熬干了心血才拿到。桌面还没捂热，内线电话就尖锐地响了起来。

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还没烧起来。

就被领导硬塞了个烫手山芋。

还是个活生生的、姓吴的男人。

(1)

阚安琪把最后一份文件塞进抽屉，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独立办公室带来的、尚且有些陌生的新鲜感。市场部副总监，这个头衔她拼了五年，几乎熬干了心血才拿到。桌面还没捂热，内线电话就尖锐地响了起来。

“安琪啊，忙不忙？来我办公室一趟。”是顶头大BOSS林总的声音，透着一种过分热络的熟稔。

阚安琪心头微微一紧，这种语气她听过，通常伴随着棘手的任务或者……更糟的人情往来。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走向总裁办公室。

林总正笑眯眯地等着她，手边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安琪，坐。刚上任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挺好的，林总，正在尽快熟悉新的业务板块。”阚安琪答得谨慎，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好好好，年轻人就是要有这股冲劲。”林总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进入了正题，“安琪啊，你看你也年纪不小了，事业是稳当了，个人问题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了？”

来了。阚安琪胃里沉了一下，脸上却还得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林总，我现在刚接手新工作，确实没太多精力考虑这些……”

“哎！工作生活要平衡嘛！”林总大手一挥，不容置疑地打断她，“我有个老朋友的儿子，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姓吴，吴凯辰。在国外顶尖投行工作了好几年，最近刚回国发展，前途不可限量啊！我看你们俩，简直是郎才女貌，再般配不过了！”

阚安琪只觉得一阵无力，她想拒绝，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林总，这……不太合适吧？我现在真的……”

“有什么不合适的！”林总脸色一板，随即又笑开，“就当是多认识个朋友嘛！对你未来的业务也有帮助不是？我已经跟对方说好了，今晚七点，市中心那家‘蓝湾’餐厅，位子都订好了。别忘了啊，打扮得漂亮点！”

根本不容她再置喙半句，林总已经拿起了一份文件，做出了“谈话结束”的姿态。阚安琪所有拒绝的话都被堵死在了喉咙里，她只能僵硬地站起身，道了声“好的，林总”，然后退出了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地盘，阚安琪烦躁地松了松领口。这叫什么事？她才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拓展什么“人脉”！闺蜜赵欣欣的电话适时地打了进来，一听这事，立刻在电话那头炸了锅。

“什么？！你们那个林总脑子没毛病吧？他当自己是月老还是婚介所老板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强行配对这一套！”赵欣欣的声音又尖又利，透着十足的愤慨。

阚安琪把手机拿远了些，无奈道：“我能怎么办？他是大老板，话都说到那份上了，我能直接驳他面子吗？除非我不想干了。”

“去！干嘛不去！”赵欣欣话锋一转，立刻开始出馊主意，“你就去，然后想办法把那家伙吓跑！怎么恶心怎么来，抠脚丫子、吃饭吧唧嘴、畅谈你那‘伟大’的不婚主义、问他年薪多少房产几套！怎么市侩怎么来！保证他下次见到你绕道走！”

阚安琪被逗笑了，心情稍微好了点：“行了行了，越说越没边。我知道怎么办。”

挂了电话，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去是要去的，但赵欣欣那套太幼稚。她阚安琪有她的处事方法。

晚上七点整，阚安琪准时出现在“蓝湾”餐厅。她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妆发一丝不苟，与其说是来相亲，不如说是来商务会谈。服务员引领她到一个靠窗的位置，那里已经坐了一个男人。

只一眼，阚安琪就在心里给林总的“一表人才”打了个勾。吴凯辰确实长得很好，西装剪裁合体，气质沉稳，见到她来，立刻起身，彬彬有礼地为她拉开椅子。

“阚小姐？你好，我是吴凯辰。”他伸出手，笑容无可挑剔。

“你好，吴先生。”阚安琪轻轻回握，触感干燥温热。

落座后，点完餐，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吴凯辰似乎也在打量她，眼神里带着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类似的无奈？

他率先打破沉默，语气颇为坦诚，甚至带着点自嘲：“阚小姐，坦白说，这次见面，很大程度上是家里长辈的意思。”他微微耸了下肩，“我父亲和林总是旧识，得知我回国，催得紧。希望没有太打扰到你。”

阚安琪有些意外他的直接，这倒让她松了口气，至少对方不是个热衷此道的。“彼此彼此。”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林总今天上午直接下的‘命令’。”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那点尴尬瞬间消散了不少。既然都是“被迫”的，那就好办多了。

(2)

餐点上来了，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从被迫相亲的难友，暂时变成了可以闲聊几句的陌生人。

“听林总说，吴先生之前在海外投行工作？”阚安琪切着盘子里的牛排，随口问道，纯粹是没话找话。

“是，在纽约待了几年。”吴凯辰点点头，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炫耀的成分，“刚回国没多久，很多事情还在适应。”

“国内变化是挺大的。”阚安琪附和了一句，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自然又不失礼貌地尽快结束这顿饭。

吴凯辰却似乎对她产生了点兴趣，问道：“阚小姐是在林总公司任职？听林总的口气，对你很是赞赏。”

“市场部，刚升副总监。”阚安琪言简意赅，并不想多谈自己的工作。

“厉害。”吴凯辰真诚地赞了一句，“能在林总这样要求严格的人手下做到这个位置，能力一定非常出众。”

“吴先生过奖了。”阚安琪淡淡回应，心里却提防起来。这种恭维话她听得多了，谁知道后面会不会跟着什么套路。也许这家伙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奈”，只是更擅长伪装？

她决定试探一下，放下刀叉，看着吴凯辰：“吴先生回国发展，是已经定了哪家机构，还是还在看机会？”她故意把话题引向功利的方向，符合赵欣欣说的“市侩”路线。

吴凯辰拿着餐巾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些复杂，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但又并不点破。他笑了笑，回答得依旧很稳：“还在看。国内机会是多，但想找到一个真正合适的平台也不容易。不像在国外，很多路径都模式化了。”

他话锋一转，又把问题抛了回来：“阚小姐在市场部，主要侧重哪块业务？品牌？还是数字营销？现在国内的市场玩法，听说迭代非常快。”

他问得很专业，甚至有点切入要害的意思。阚安琪心里那点警惕又升了起来。她简单介绍了几句自己的工作内容，刻意避免透露任何可能涉及公司战略的细节。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似在交谈，实则都在谨慎地划着各自的界限，进行着无声的博弈。气氛算不上差，但也绝对谈不上多热络。

直到晚餐接近尾声，服务员送上了甜品菜单。阚安琪正想借口说吃饱了拒绝，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部门里她最得力的下属，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姜晓雯。

“阚总监，不好意思打扰您！”姜晓雯的声音带着哭腔，急得不行，“‘盛源’那个项目的核心数据突然对不上了，李经理那边催着明天一早就要最终版方案，我、我检查了好几遍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阚安琪的眉头立刻皱紧了。“盛源”是她升职后负责的第一个大项目，林总亲自盯着，绝不能出任何纰漏。她立刻说：“别慌，把文件发我邮箱，我现在就看。”

她挂了电话，脸上带着歉意对吴凯辰说：“不好意思吴先生，公司有点急事，我需要处理一下。”

“没关系，工作要紧。”吴凯辰表示理解。

阚安琪也顾不上客气，立刻从包里拿出轻便的平板电脑，连接手机热点，开始接收邮件。她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飞快地滑动，查阅着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暂时把对面的相亲对象忘在了一边。

吴凯辰也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地喝着餐后咖啡，偶尔目光会落在她紧蹙的眉心和专注的侧脸上。

过了一会儿，阚安琪似乎卡在了一个地方，反复核对几组数据，低声自语：“奇怪，这里的环比增长率计算基础不对……上个月的基准数不是这个……”

她尝试了几种方法，还是没立刻找到源头， frustration（挫败感）让她轻轻“啧”了一声。

忽然，一个声音从对面平静地传来：“试试看把Q2和Q3的季调因子分开处理。你们行业季末冲量效应明显，通用平滑算法可能会失真。”

阚安琪猛地抬头，对上吴凯辰平静无波的眼神。他刚才只是无意间瞥了几眼她的屏幕，甚至都没看到全部数据。

她将信将疑，但立刻按照他的思路，快速重新输入了公式。几分钟后，纠缠不清的数据链条居然真的理顺了！问题迎刃而解。

阚安琪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她看向吴凯辰，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探究：“你……怎么会知道？”

吴凯辰放下咖啡杯，语气依旧平淡：“猜的。以前处理过类似行业的模型，常见坑点差不多。”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们用的这个数据清洗工具，默认设置对周期性波动强的行业不太友好。”

阚安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投行职员能一眼看穿的问题。他的敏锐和经验，远超她的预料。

“谢谢。”她最终说道，这句感谢比之前任何一句话都要真诚。

“举手之劳。”吴凯辰微微一笑。

这个小插曲之后，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阚安琪处理完手尾，给姜晓雯回了条“搞定，下次细心点”的信息，然后收起了平板。

她再看向吴凯辰时，眼神里少了些之前的客套和疏离，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好奇。“看来吴先生在数据分析方面造诣很深。”

“混口饭吃而已。”吴凯辰谦虚了一句，但那种举重若轻的姿态，根本不像只是“混饭吃”那么简单。

(3)

晚餐在一种略显古怪的氛围中结束了。问题解决后，阚安琪放松了不少，甚至和吴凯辰又多聊了十几分钟，话题依旧围绕着工作和方法论，但比之前深入了许多。

走出餐厅，晚风带着凉意。吴凯辰很绅士地提出送她回家，被阚安琪婉拒了：“不了，谢谢，我开车来的。”

吴凯辰也没有坚持，点了点头：“那好，路上小心。今晚聊得很愉快。”

“我也是。”阚安琪这话倒不全是客套。抛开相亲的尴尬外衣，和聪明人对话本身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两人礼貌道别，各自走向自己的车位。

回到家，阚安琪踢掉高跟鞋，瘫在沙发上。手机亮起，是赵欣欣发来的消息：「战况如何？那奇葩被你恶心跑了吗？（坏笑）」

阚安琪想了想，回复：「没。不算奇葩，甚至……有点厉害。」

赵欣欣的电话立刻追了过来：“啥意思？阚安琪同志，你这就被糖衣炮弹腐蚀了？快！从实招来！长得真有林秃子说的那么帅？”

“长相是其次。”阚安琪组织着语言，“关键是脑子。我吃饭的时候遇到个数据难题，他瞟了一眼，几句话就点醒我了。那水平，绝对不像一般的管理层。”

“哟呵？”赵欣欣来了兴趣，“听起来是个实力派帅哥？那岂不是更好？工作感情双丰收！”

“打住！”阚安琪立刻泼冷水，“就是吃了个饭，而且双方都是被逼的。人家说不定根本没那意思，纯粹是出于礼貌和家教。”

“切，没意思会帮你解决问题？男人可现实了。”赵欣欣不以为然，“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林秃子肯定要问后续。”

“能怎么办？就说人很好，但不太合适呗。”阚安琪揉着眉心，“我现在一堆事，没空想这些。”

话虽如此，接下来几天，阚安琪投入繁忙工作的间隙，偶尔还是会想起那晚吴凯辰精准的判断和平静的眼神。她甚至鬼使神差地在领英上搜索了一下“Wu Kaichen”，可惜没找到完全匹配的。

一周后，林总果然又把她叫去了办公室，一脸期待地问：“安琪啊，和凯辰相处得怎么样？那孩子不错吧？”

阚安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吴先生确实非常优秀，人也很好。不过林总，我们可能……性格和专业方向都不太合适，更像工作伙伴的感觉。所以……”

林总脸上闪过明显的失望，但也没再强求：“哎，你们年轻人啊，想法多。没事没事，就当交个朋友嘛。以后工作上说不定还能互相帮衬呢。”

阚安琪连连称是，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她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又过了一周，公司的一个重要合作项目遇到了瓶颈。对方是一家实力雄厚但极其难搞的海外公司，谈判迟迟无法推进，团队一筹莫展。阚安琪顶着巨大压力，连加了好几天班。

这天下午，她正对着对方公司的公开资料和有限的财报头疼，试图找到更有效的突破口，却总觉得隔靴搔痒，缺乏对对方决策层思维模式和真实需求的洞察。

忽然，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吴凯辰！他不是长期在海外投行工作吗？他对那些海外公司、那些投资人的思维方式和关注点，肯定比她要熟悉得多！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了一下。但随即她又犹豫了。因为工作的事去联系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名义上的“相亲对象”，会不会太唐突？人家凭什么帮你？

挣扎了五分钟，职业素养和对项目的焦虑最终战胜了那点别扭。她深吸一口气，找到那天晚上吴凯辰出于礼貌留下的号码，发了条措辞谨慎的微信过去：

「吴先生，你好，我是阚安琪。冒昧打扰，有个专业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一下，不知是否方便？」

消息发出去后，她有些忐忑地等着。

没想到，几分钟后，吴凯辰直接回了电话过来。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沉稳：“阚小姐，你好。请说。”

阚安琪连忙整理了一下思路，尽量简洁清晰地说明了项目遇到的困难和她目前的困惑，隐去了关键的公司和数字信息。

吴凯辰安静地听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了几个非常尖锐的问题，直指谈判的核心和对方可能存在的薄弱环节。他的问题让阚安琪背后冒出一层细汗，同时也更加兴奋——他问的，正是她模糊感觉到却没能抓住的关键！

接着，吴凯辰基于他对海外同类公司和资本市场运作规则的了解，清晰地为她分析了对方公司可能面临的潜在压力、决策层的优先考量项（KPI），以及他们提案中哪些点可能真正戳中对方，哪些点又是华而不实的。

他没有给出具体的方案，而是提供了一种颠覆她原有思维的分析框架和视角。

阚安琪一边飞快地记录，一边茅塞顿开，之前堵塞的思路瞬间畅通了！

“我明白了！太感谢你了，吴先生！你真的帮了我大忙！”她由衷地说，声音里带着激动。

“能帮上忙就好。”吴凯辰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也轻松了些，“这些只是基于通用逻辑的推测，具体还需要你结合实际情况判断。”

“足够了！真的非常感谢！”阚安琪再次道谢。

挂了电话，她立刻召集团队，按照吴凯辰提供的思路重新调整了谈判策略和方案重点。

第二天，再次坐上谈判桌时，阚安琪成竹在胸。她精准地切入对方可能存在的痛点，用他们熟悉的逻辑和语言体系阐述提案，巧妙地化解了对方提出的几个刁钻问题。

果然，对方的态度发生了显著变化，从之前的敷衍和强硬，转变为认真的倾听和探讨。谈判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会议结束后，团队的人都兴奋不已，围着阚安琪：“总监，你太神了！怎么一夜之间就找到突破口了？”

阚安琪笑了笑，心里却清楚，这场“胜仗”的头功，该记在谁身上。

(4)

项目初战告捷，阚安琪心情大好。于公于私，她都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谢谢吴凯辰。

她再次发微信给他：「吴先生，上次真的多亏你指点，项目进展非常顺利。不知道你这周末是否有空？我想请你吃个饭，聊表谢意。」

这次吴凯辰回得稍慢了一些：「阚小姐客气了。周末我约了人打网球，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结束后一起吃个简餐？」

阚安琪立刻回复：「当然不介意。你们大概几点结束？地点在哪里？」

吴凯辰发来了一个网球俱乐部的地址和时间。

周末下午，阚安琪算好时间，提前一点到了那家位于市郊的高档网球俱乐部。她没进去，就在停车场附近的车里等着。

很快，她看到吴凯辰和一个同样穿着运动服、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来。那个年轻男人看起来阳光开朗，搂着吴凯辰的肩膀，似乎在激烈地讨论着刚才的球局。吴凯辰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润和轻松的笑意，是阚安琪没见过的样子。

两人道别后，吴凯辰才朝她的车子走过来。阚安琪降下车窗。

“等很久了？”他问，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没有，刚到。”阚安琪笑了笑，“你朋友？”

“嗯，我弟，吴瀚宇。非要拉我来虐他。”吴凯辰摇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阚安琪心里微微一动，原来他还有这样随和居家的一面。

他们没去什么高级餐厅，就在俱乐部附近找了家环境不错的轻食馆。运动后的吴凯辰似乎比之前两次见面更加健谈一些。

话题很自然地从网球聊开，涉及到各自的家庭、留学经历、甚至是一些不涉及核心隐私的趣事。阚安琪得知他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家风开明但也传统，催婚压力主要来自母亲。他弟弟吴瀚宇则是个不受拘束的自由摄影师。

“所以我回来，我妈是最高兴的，觉得我终于在她的‘射程范围’之内了。”吴凯辰用叉子搅着沙拉，语气调侃。

阚安琪忍不住笑：“同病相怜。我家太后也是，仿佛我的人生价值只有结婚生子这一项指标。”

两人仿佛找到了共同话题，开始吐槽起各自家里催婚的奇葩理由和招式，气氛空前融洽。

“说真的，”吴凯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真诚的欣赏，“像阚小姐这样独立优秀的女性，其实完全没必要走相亲这条路。只是长辈们很难理解。”

“叫我安琪就好。”阚安琪说，“我也觉得。不过吴先生……嗯，凯辰你条件这么好，按理说……”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吴凯辰了然一笑：“工作太忙，圈子固定，而且……总觉得差点什么。”他顿了顿，补充道，“可能没遇到像安琪你这样，能让我觉得……交流起来很轻松，又很有挑战性的人。”

这话说得有点微妙，气氛瞬间安静了一下。阚安琪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喝了口水。

她迅速转移了话题，聊回了工作。吴凯辰也从善如流，没再继续那个方向。

但这顿饭之后，有些事情似乎不一样了。

他们开始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几句。有时是阚安琪遇到行业内的难题，会问问他的看法；有时是吴凯辰看到一些相关的行业报告，会分享给她；有时甚至只是简单的一句“周末愉快”。

联系不频繁，但很自然。

阚安琪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和他交流。他思维缜密，看问题角度独特，往往能给她带来启发。而他似乎也很享受和她对话。

赵欣欣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有情况！绝对有情况！阚安琪你现在提起那个吴凯辰，语气都不一样了！嘴角上扬哦！”

“别瞎说！就是普通朋友，聊得来的工作伙伴而已。”阚安琪否认，但底气没那么足了。

“得了吧！工作伙伴你会周末跟人吃饭？还会跟人分享‘周末愉快’？骗鬼呢！”赵欣欣嗤之以鼻，“我看你就是死鸭子嘴硬！人家要模样有模样，要脑子有脑子，还是海归精英，哪点配不上你了？你赶紧从了吧！”

“什么从了不从了……”阚安琪嘴上反驳，心里却有点乱。她不得不承认，吴凯辰对她而言，吸引力正在与日俱增。和他相处，很舒服，也很能激发她的好胜心和学习欲。

但她也顾虑重重。两人最初的相识方式太尴尬，背后还牵扯着双方长辈和林总。如果真有什么发展，会不会变得很复杂？而且，他那样的人，身边会缺少优秀的女性吗？他对自己的友善，到底有多少是出于礼貌和修养，有多少是真正的兴趣？

她习惯了在职场中杀伐决断，但在感情这件事上，尤其是这种模糊不清、进退两难的局面里，她变得格外谨慎，甚至有些怯懦。

就在她心绪不宁的时候，公司里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却悄然传开了。

(5)

谣言起得很莫名。先是部门里几个平时就爱嚼舌根的女下属看她的眼神有点怪，然后有一次她去茶水间，隐约听到“相亲”、“靠关系”、“林总牵线”之类的碎片词语。

阚安琪没太在意，职场里这种事难免。只要不影响工作，她懒得理会。

直到有一天，和她竞争总监职位失败、一直不太服气的另一个部门经理王硕，在一次跨部门协调会上，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阚总监手段就是高，工作上攻坚克难，生活上也没闲着，左右逢源啊，怪不得林总那么赏识你。”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暗示性极强。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阚安琪身上。

阚安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盯着王硕，冷冷地问：“王经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请你说清楚。”

王硕嗤笑一声，往后一靠，摆出一副“你懂的”表情：“我什么意思？阚总监自己心里没数吗？‘盛源’那个项目怎么拿下来的，真以为大家不知道？”

“盛源的项目，是我们团队连续加班两周、做了三套备选方案、凭实力拿下的！”阚安琪强压着火气，声音斩钉截铁，“你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去查流程、看报告！或者，我们现在就去林总办公室，当着林总的面，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她目光如炬，毫不退缩地逼视着王硕。

王硕被她看得有点心虚，嘴上却还不肯认输：“哼，谁不知道你跟林总介绍的……”

“介绍什么？”阚安琪猛地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几分，“介绍工作机会？介绍行业资源？王硕，你自己能力不行，心思就往歪处想？职场女性升职就是靠关系？你这是什么迂腐肮脏的思想！有本事就在业务上见真章，别在背后搞这种小动作，让人看不起！”

她一番话掷地有声，怼得王硕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会议室里其他人也纷纷低头，不敢再看热闹。

阚安琪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王硕身上：“这个项目我会全程公开透明地推进，欢迎所有人监督。但如果再让我听到任何没有根据的污蔑，别怪我不讲情面！”

她说完，拿起文件夹，率先大步离开了会议室。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她才允许自己气得手微微发抖。她不是因为王硕的污蔑而害怕，而是因为这种恶意的、针对女性职业能力的偏见而感到愤怒和心寒。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王硕虽然蠢，但没人撑腰，应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稍微冷静后，她拨通了一个关系不错的、人事部朋友的电话，旁敲侧击地打听。

几句闲聊后，朋友压低声音说：“安琪，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最近是有点关于你的闲话，说什么的都有……好像是从……嗯……上面传下来的……”朋友没敢明说，但意思很明显了。

阚安琪的心沉了下去。上面？林总？不可能，他还指望自己干活。那会是谁？

她猛然想起，林总把她介绍给吴凯辰……那吴凯辰那边呢？他的家人？难道是他父亲对林总说了什么？或者，是吴凯辰那边有什么情况，传到了公司？

这种被人暗中窥视、编排的感觉糟糕透了。她努力挣来的事业和名声，仿佛随时可能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男女关系谣言而毁于一旦。

委屈、愤怒、还有一丝不安，瞬间淹没了她。

她需要冷静，需要理清头绪。她第一次主动约了赵欣欣下班喝酒。

在常去的那家小酒吧里，阚安琪把最近的事和烦恼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赵欣欣听得火冒三丈。

“我靠！哪个孙子这么缺德？！肯定是那个王八蛋王硕搞的鬼！自己没本事就喷粪！”

“不全是他的问题。”阚安琪摇摇头，喝了一口酒，眼神有些迷茫，“我怀疑……可能和吴凯辰那边有关。”

“啊？关他什么事？他不是对你挺有好感的吗？”

“好感？”阚安琪苦笑一下，“我们才见了几面？聊了几次？谁知道他那边是什么情况？也许他家里并不满意我，也许他本身就有麻烦，只是我不知道……欣欣，我有点怕了。”

她看着好友，终于流露出脆弱的一面：“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我不想因为任何莫名其妙的事情，尤其是男女关系这种脏水，把我的一切努力都毁掉。如果是那样，我宁可什么都不要开始。”

赵欣欣看着她，难得地安静下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懂。但是安琪，你不能因为怕脏水，就永远不靠近水源啊。万一……万一是你想多了呢？万一人家是真心实意的呢？你就这么因为几句谣言退缩了，会不会太可惜了？”

阚安琪沉默地喝着酒，心里乱成一团麻。

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吴凯辰发来的消息：「下周有个关于未来市场趋势的行业峰会，嘉宾分量不错，我多了一张邀请函，有兴趣一起去听听吗？」

若是之前，她可能会欣然答应。但此刻，看着那条消息，再想到公司里的风言风语和人事朋友的暗示，她只觉得那邀请函像个烫手的山芋。

她盯着屏幕，手指悬在空中，久久没有回复。

(6)

阚安琪盯着那条微信，足足看了五分钟。酒精让她的思绪有些迟缓，但那种想要自我保护、远离麻烦的本能却异常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打字回复：「谢谢邀请，不过下周工作安排比较满，可能抽不出时间，抱歉。」

消息发送成功，她像是完成了一个艰难的任务，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和失落。她把手机屏幕扣在桌上，不想再看。

赵欣欣凑过来：“谁？吴凯辰？”

阚安琪点点头，把消息给她看了。

赵欣欣恨铁不成钢地戳她的额头：“你呀！就这么怂了？万一真是巧合呢？万一跟你没关系呢？你就这么把他推开了？”

“不然呢？”阚安琪烦躁地揉着额角，“难道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欣欣，我赌不起。我现在只想把工作做好，别的一概不想。”

“行行行，你是鸵鸟，你把头埋起来最安全！”赵欣欣气呼呼地灌了一大口酒。

接下来的几天，阚安琪刻意减少了和吴凯辰的联系。他之后又发过一两条分享行业资讯的消息，她回复得都很简短客气，甚至有些敷衍。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没再像之前那样主动找话题。

阚安琪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公司一个重要客户突然提出要大幅修改合作框架，几乎推翻了之前谈好的所有核心条款，理由是“行业惯例”和“国际标准”。团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修改方案几次都被打了回来，客户代表态度强硬，谈判陷入僵局。

林总大发雷霆，把阚安琪叫去狠狠训了一顿，责令她必须尽快解决。

阚安琪焦头烂额，带领团队连轴转，但对方提出的所谓“国际标准”和苛刻条款，确实超出了她们现有的知识储备和经验范围。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力不从心。

深夜，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对着电脑屏幕上刺眼的红色批注，一阵深深的疲惫和沮丧涌了上来。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离开了那些非常规的“外援”，她真的无法应对这些高难度的挑战吗？

鬼使神差地，她的鼠标点开了和吴凯辰的聊天窗口。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几天前，她冷淡的回复显得格外刺眼。

她挣扎着，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很久。自尊心和现实需求在激烈搏斗。

最终，对项目的责任感压倒了一切。她不能因为个人的情绪和顾虑，拿整个团队的努力和公司的利益冒险。

她咬了咬牙，极其艰难地打字：「吴先生，抱歉深夜打扰。工作上又遇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关于国际合作条款方面的，不知道你是否了解……如果方便，能否指点一二？」

消息发出去，她像是等待审判一样，紧张地盯着屏幕。

这一次，吴凯辰没有立刻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阚安琪的心慢慢沉了下去。看，这就是现实。你疏远了别人，别人自然也会疏远你。谁有义务总是帮你呢？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等待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吴凯辰直接打来的电话！

阚安琪吓了一跳，赶紧接起来：“喂？吴先生？”

“嗯。”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背景音很安静，不像在家里，“看到你的消息了。具体什么情况？别急，慢慢说。”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没有热情，但也没有不耐烦，就是一种公事公办的沉稳。

阚安琪也顾不上多想，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把遇到的难题和对方的条款要求尽可能清晰地阐述了一遍。

吴凯辰听得很仔细，中间打断了她几次，问了一些非常关键细节。听完后，他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思考。

然后，他开口，语气冷静得像是在做案例分析：“首先，对方提出的这个所谓‘国际标准’，并不完全准确，至少不是唯一标准。他们很可能混淆了英美法系和大陆法系在一些细节上的惯例差异，或者是在利用信息不对称故意施压。”

阚安琪心头一震，立刻竖起了耳朵。

“其次，”吴凯辰继续说道，“他们重点强调的这几个风险转移条款，看似公平，但在目前的宏观环境下，对你们的风险敞口其实非常大。我建议你重点研究一下最近三个月内，国际仲裁庭关于类似条款的几个经典判例，特别是涉及到‘不可抗力’范围界定的那个……”

他条分缕析，逻辑极其清晰，不仅指出了对方条款中的陷阱和模糊地带，还给出了具体的反击思路和可替代的解决方案框架，甚至提供了几个可以快速查询到相关案例和行业标准的数据库名称。

阚安琪一边飞快地记录，一边感觉眼前浓重的迷雾被一只无形的手层层拨开！他的指点，再次精准地命中了要害！

“我……我明白了！太感谢了！真的！”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我马上就去查那些判例！”

“嗯。”吴凯辰应了一声，停顿了一下，语气似乎放缓了些，“很晚了，注意休息。这些问题不是一晚上能解决的。”

“……好，谢谢。”阚安琪心里五味杂陈，除了感激，还有深深的愧疚。

挂了电话，她立刻按照吴凯辰指点的方向，带领团队重新搜集资料、调整谈判策略。有了明确的方向，效率大大提高。

再次与客户交锋时，阚安琪显得底气十足。她引经据典，用扎实的案例和数据，条理清晰地驳斥了对方“行业惯例”的说法，并提出了几套更公平合理的替代方案。

对方显然没料到她们准备得如此充分和专业，态度明显软化，谈判终于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项目再次转危为安。

(7)

危机解除，阚安琪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巨大的成功感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愧和自我怀疑所取代。

她两次遇到无法解决的重大难题，两次都是依靠吴凯辰的指点才化险为夷。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作弊的学生，那些成绩和赞赏，仿佛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她之前所有的自信和骄傲，在现实面前显得有些可笑。

而她对吴凯辰的刻意疏远和那次敷衍的拒绝，此刻更像是一记耳光打回自己脸上。她一边享受着对方带来的资源和帮助，一边又因为可笑的流言和猜测而把对方推远，这种行为简直又当又立，难看至极。

她无法再逃避了。她必须正视这个问题，也必须正视自己对吴凯辰那复杂而矛盾的感觉。

她需要和他谈一谈，当面，认真地谈一谈。不是为了项目，不是为了感谢，只是为了她自己那颗混乱的心，也为了给对方一个交代。

她鼓起勇气，再次拨通了吴凯辰的电话。响了几声后，电话被接起。

“喂？”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凯辰，”阚安琪第一次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声音有些干涩，“我是安琪。你……最近什么时候方便？我想……我想当面和你聊聊，可以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沉默让阚安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他终于回答，“明天晚上如何？”

“可以！地点你定。”阚安琪立刻说。

“那就上次那家‘蓝湾’餐厅吧，七点。”吴凯辰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好，明天见。”

挂了电话，阚安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手心全是汗。她知道，这次会面，将决定一些事情最终的走向。

第二天晚上，阚安琪提前十分钟到了餐厅。她心情忐忑，坐立难安。

七点整，吴凯辰准时出现。他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身材挺拔，表情是一贯的沉稳，但细看之下，眉宇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淡淡的疏离。

落座后，点完餐，气氛有些微妙的僵硬。

阚安琪深吸一口气，决定开门见山。她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吴凯辰，真诚地说：“凯辰，首先，我要为之前的态度向你道歉。我……我因为公司里的一些风言风语，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顾虑和退缩，刻意疏远了你，甚至拒绝了你的邀请。对不起，这是我的问题，是我处理得不够成熟。”

吴凯辰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阚安琪继续说了下去，语气有些艰难：“其次，我更要郑重地感谢你。两次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帮了我天大的忙。没有你的指点，那两个项目不可能顺利推进。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苦涩和自嘲：“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让我心里很……不好受。我感觉自己像个作弊者，我所获得的成绩和赞赏，似乎都是靠你的‘外挂’得来的。这让我……很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

她终于把埋藏在心底最深的困惑和脆弱，摊开在了对方面前。

吴凯辰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有些激动的倾诉。

直到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安琪，你弄错了几件事。”

阚安琪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第一，”他目光平静地回视她，“我提供的，仅仅是信息差和不同的分析视角。最终解决问题、拿下项目、说服客户的，是你和你的团队的执行力、判断力和专业素养。我只是指了个方向，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这从来不是作弊，而是资源整合和信息获取能力的体现，这本身也是职场核心竞争力的一种。”

“第二，”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锐利，“关于那些谣言。我大致能猜到是什么。我也听到了些风声。来源不是我这边，但我大概知道是谁。”

阚安琪猛地一惊：“你知道？”

“嗯。”吴凯辰微微颔首，“可能和我弟弟瀚宇有关。他是个大嘴巴，又爱炫耀，可能无意中在什么场合说漏了嘴，提到了我通过林总认识了一位很厉害的女总监之类的话。话传话，就容易变味。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很抱歉。这件事，我会处理。”

阚安琪愣住了，完全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让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第三，”吴凯辰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定她，语气变得更加郑重，“我帮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林总的要求，或者所谓的‘相亲对象’的身份。”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帮你，是因为我第一次见面，就欣赏你的冷静和职业；是因为第二次在餐厅，我看到你遇到难题时那种专注和不屈不挠的眼神；是因为之后每一次交流，你展现出的聪明、敏锐和好学。我帮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值得帮，并且，我希望看到你成功。”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句地说：“我邀请你去峰会，分享资料给你，不是因为礼貌或者客气，而是因为我希望有更多机会和你相处，了解你。阚安琪，我对你很有好感，这是出于我个人的、真诚的意愿。”

这一番话，如同重锤，一字一句地敲在阚安琪的心上。震惊、羞愧、感动、还有一丝难以抑制的欣喜，各种情绪汹涌而来，让她眼眶微微发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之前所有的猜测、顾虑、退缩，在他这番坦诚而直接的话语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原来，从头到尾，想多了的是她，懦弱退缩的是她，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对方和这段关系的，也是她。

他看着她的眼睛，最后问道：“所以，现在抛开所有的流言、顾虑、甚至是那些项目，只基于你我之间最真实的感受和意愿。安琪，你还愿意……继续了解我吗？”

(8)

餐厅里流淌着轻柔的音乐，周围是低声交谈的食客，但这一切在阚安琪的感知里都模糊成了背景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吴凯辰那双深邃而坦诚的眼睛，和他刚刚那番掷地有声的话语。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

阚安琪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沉稳、敏锐、强大，在她最迷茫和困难的时候两次精准地伸出了援手，却又将所有的功劳和肯定都归于她。他看穿了她的退缩和顾虑，却没有指责，而是选择了最直接也最尊重的方式，将选择权再次交还到她的手上。

他欣赏的，是那个在职场中拼搏、专注、遇到困难不轻易服输的她。他喜欢的，是剥离了所有外界标签和尴尬相识背景后，最真实的她。

而她自己呢？她害怕流言，害怕麻烦，害怕不确定的感情会毁掉她辛苦得来的一切，却唯独忘记了问自己一句：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

心不会说谎。在他坦诚布公的这一刻，所有的犹豫和迷雾瞬间散去。她感到的是一种巨大的释然和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之前所有的忐忑和不安都化为了坚定。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和真诚的歉意。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亮，却多了一丝柔软的意味，“是我被不必要的噪音干扰，钻了牛角尖，差点因为自己的怯懦，错过了一个……非常欣赏我，而我也非常欣赏的人。”

她停顿了一下，清晰地看到吴凯辰的眼中瞬间亮起的光彩，这让她勇气倍增。

“谢谢你这么坦诚，凯辰。也谢谢你看得到我的好。”她语气认真，“那些帮助，对我至关重要，我不会矫情地否认它的价值。但我接受你的说法，那是指引，路是我自己走的。以后……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探讨，一起往前走？”

她的脸颊微微发热，但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说出了最后一句：“我很愿意继续了解你，非常愿意。”

吴凯辰脸上的疏离和沉稳终于彻底化开，露出了一个极为舒展和真实的笑容，那笑容甚至带着点如释重负的意味。他点了点头，声音温和而坚定：“好。”

一个字，重若千钧。

所有的误会、猜疑、顾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两人相视而笑，一种全新的、带着彼此欣赏和明确好感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这顿饭的气氛彻底变了。不再是最初的尴尬客套，也不是后来的谨慎试探，而是真正的、轻松的、愉快的交流。他们聊工作，聊生活，聊未来的行业趋势，甚至聊起了吴瀚宇那个“罪魁祸首”闹出的各种笑话。

阚安琪发现，卸下心防后，和吴凯辰相处比她想象的还要舒服和投契。他博学却不卖弄，敏锐却不尖刻，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住她的话题，又能引发她新的思考。

晚餐结束后，吴凯辰自然地将她送到车边。夜晚的风带着初夏的暖意。

“下次，”他看着她，眼神温和，“可以不是遇到难题的时候再找我。看场电影，或者只是喝杯咖啡，都可以。”

阚安琪笑着点头：“好。等我忙完这个项目的收尾。”

他替她拉开车门，手绅士地挡在车门顶上。阚安琪坐进驾驶座，抬头看他。路灯在他身后勾勒出温暖的光晕。

“路上小心。”他说。

“你也是。”阚安琪发动车子，降下车窗，“今晚……谢谢你。不只是为项目。”

吴凯辰弯下腰，透过车窗看她，笑了笑：“是我的荣幸。晚安，安琪。”

“晚安。”

车子缓缓驶离，阚安琪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一直站在路边，直到拐弯再也看不见。她嘴角的笑意一路都没有消失。

回到公司，阚安琪感觉整个人都焕然一新，充满了干劲。她雷厉风行地处理了项目后续，并且找机会再次严肃地警告了王硕，明确表示如果再有任何不实流言，她会直接走正式投诉程序。王硕看她态度强硬，底气又足，终于彻底偃旗息鼓。

而关于谣言的源头，吴凯辰也很快给了她反馈。果然是他弟弟吴瀚宇在一次朋友聚会上吹牛，说漏了嘴，话传话几经扭曲，才变成了那些难听的版本。吴凯辰已经“好好教育”了弟弟一顿，吴瀚宇也自知理亏，通过各种关系悄悄把澄清的意思传递了出去。流言渐渐失去了源头，很快便平息了下去。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甚至比之前更好。

几天后，阚安琪主动给吴凯辰发了消息：「周末有空吗？听说有部新上的纪录片还不错，或者……你有更好的提议？」

吴凯辰几乎秒回：「纪录片不错。或者，我知道一家很难订但 view 很好的天台酒吧，可以去试试运气。」

阚安琪笑着回复：「听起来都不错。不如……先看电影，再去碰碰运气？」

「好。听你的。」

周末的约会异常愉快。他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看电影，分享爆米花，在字幕升起时自然地交流观后感。然后真的去了那家能看到大半个城市夜景的天台酒吧。

晚风习习，灯光璀璨。两人并肩靠着栏杆，手里拿着酒杯，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轻松话题，偶尔相视一笑。

气氛好得恰到好处。

吴凯辰转过头看她，夜景在他眼中投下细碎的光点。他声音低沉温和：“安琪，其实有件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

“嗯？”阚安琪侧头看他。

“我回国，并不只是像之前说的‘看看机会’。”他顿了顿，语气坦然，“我和几个合伙人一起，创办了一家小的投资咨询公司，刚刚起步。之前不说，是不想一开始就带来不必要的压力或者……标签。希望你不会觉得被隐瞒。”

阚安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对市场那么敏锐，怪不得他总是能提供那种战略级的视角。

“不会。”她摇摇头，真心实意地说，“这很酷。创业者吴总，听起来比投行精英吴先生更带感。”

吴凯辰也笑了，显然松了口气：“那么，阚总监，以后有没有机会，考虑一下和我们这样的小初创公司合作？”

“那要看你们的方案够不够有竞争力了，吴总。”阚安琪挑眉，故意拿乔，眼里却满是笑意。

“保证全力以赴。”吴凯辰笑着向她举杯。

两只玻璃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融进城市的夜色里。

这一刻，没有领导的强行牵线，没有尴尬的相亲饭局，没有困扰的流言蜚语，也没有职场利益的纠葛。只有两个彼此欣赏、彼此吸引的独立个体，在一个美好的夜晚，自然而然地靠近。

阚安琪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现在才真正开始。这一次，她握住了主动权，也握住了属于自己的、势均力敌的幸福。

来源：舟舟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