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村子叫槐花坞,离黄河不过三里地。进村的路两旁尽是老槐树,枝桠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
一九八八年夏天,我十岁,被爹娘送去黄河边上的老家乡下过暑假。
村子叫槐花坞,离黄河不过三里地。进村的路两旁尽是老槐树,枝桠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
听村里老人说,这些槐树都有上百年了,最老的那棵在村东头,三个大人都抱不住,树心空得能钻进个小孩。
我到的那天正赶上暴雨刚停,泥路被冲得沟壑纵横,爹的自行车轮子陷在泥里拔不出来。最后还是村里人帮忙,连人带车给抬进了村。
“这是你三爷爷,快叫人。”爹指着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对我说。
老人眼睛浑浊,看人时总要眯一会儿才聚焦。他咧嘴一笑,露出仅剩的几颗黄牙:“城里娃长得真白净,多大啦?”
“十岁了。”我小声回答,往爹身后缩了缩。
“这是咱村的老支书,现在退了,村里大小事还都得经过他。”爹解释道,又从包里掏出两包大前门塞给老人,“三叔,小崽子就麻烦您照看一个月,他娘厂里忙,我也得跑车,实在顾不上。”
三爷爷没推辞,把烟揣进兜里,摸摸我的头:“放心,饿不着娃。”
爹当天就走了,说月底再来接我。我站在村口,看着自行车歪歪扭扭地远去,心里空落落的。
三爷爷家是土坯房,院里养着两只老母鸡,正低头啄食。屋檐下挂着成串的红辣椒和玉米棒子,被雨淋过后颜色格外鲜亮。
“东屋给你收拾出来了,被褥都是新的。”三爷爷推开一扇木门,霉味扑面而来。
屋里除了一张炕、一个旧木箱,啥也没有。墙上贴满了旧报纸,泛黄卷边,日期还停留在一九七几年。
那天晚上,三爷爷熬了小米粥,烙了饼子,还炒了一盘鸡蛋。我饿极了,扒拉了两碗粥,饼子啃了大半个。
“慢点吃,没人抢。”三爷爷笑道,露出光秃的牙床。
吃过饭,他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锅一明一暗。我坐在旁边的小凳上,看夜幕一点点吞噬远处的田野。
“三爷爷,村里为啥这么多槐树啊?”我没话找话。
老人吐出一口烟,眯眼看着远处:“老辈子人说,槐树能镇邪。咱们这儿离黄河近,早年老是发大水,淹死的人多,怨气重,就种槐树压着。”
“那...管用吗?”
“谁知道呢。”他磕磕烟灰,“倒是槐花开的时节,村里从不闹邪乎事。”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夹杂着狗叫和人的吆喝。
“咋回事?”我伸长脖子往外看。
三爷爷站起身,手搭凉棚望了望:“像是从村东头传来的。走,瞧瞧去。”
村东头的老槐树下已经围了一圈人。几个后生举着火把,火光跳跃,映得人脸明暗不定。
人群中间,一个干瘦的老头正死死拽着一个女人的胳膊。那女人衣衫褴褛,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脏得看不出模样。
“咋了这是?”三爷爷拨开人群走进去。
“老支书来了,快让让!”有人喊道。
拽着女人的老头我认得,是白天见过面的李老栓。村里人都叫他老光棍,快五十了还没讨到媳妇。
“三叔,这、这是我媳妇!”李老栓激动得口沫横飞,“我在河边捡的!”
人群哄笑起来。有人喊:“老栓,想媳妇想疯了吧?随便捡个叫花子就当媳妇?”
三爷爷皱眉:“胡闹!哪来的女人?问清楚没?”
李老栓急得跺脚:“真是捡的!我在河边下网,看见她顺着水漂下来,抱住根木头没撒手。我给捞上来了,问她啥都不说,就会傻笑。这不是老天爷赐我的媳妇吗?”
那女人似乎被火把和人群吓到了,一个劲往李老栓身后躲,嘴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
三爷爷凑近看了看,摇头:“看样子是吓傻了,不像本地人。得报警,万一是谁家走丢的。”
一听报警,李老栓急了:“别别!三叔,这就是老天爷赐我的!我都五十了,连个女人味都没闻过,你们就行行好,让我留着她吧!”
人群中有人起哄:“老栓,这傻女人能当媳妇吗?别半夜把你掐死了!”
“我愿意!我愿意!”李老栓梗着脖子,“总比一个人强!”
三爷爷沉吟片刻,把村里的干部叫到一边嘀咕了几句,最后摆摆手:“行了,既然是你救的,就先照看着。但说好了,要是人家家人找来了,你得让人领走。”
李老栓千恩万谢,拽着女人就要走。那女人却突然蹲下身,捡起地上一根枯树枝,紧紧攥在手里。
“这傻婆娘,捡树枝干啥?”有人笑她。
女人不理睬,只是紧紧握着那根树枝,任由李老栓拉着她走了。
等人群散了,三爷爷还站在原地,望着李老栓远去的方向皱眉。
“三爷爷,怎么了?”我问。
老人摇摇头,没说话。回家的路上,他一直沉默,直到快进门时才喃喃自语:
“老槐树下捡人,不吉利啊...”
二
李老栓捡了个傻媳妇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槐花坞。
第二天一早,村里人就聚在老槐树下议论纷纷。有人说李老栓走了狗屎运,白捡个媳妇;也有人觉得邪门,黄河里漂下来的,万一是水鬼变的呢?
三爷爷蹲在树根上抽旱烟,听着众人议论,不时皱皱眉。
“三叔,您见多识广,给说道说道?”有人问。
三爷爷磕磕烟灰:“黄河里捞出来的,不管是死是活,都得拜河神。老栓拜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有。
“那得提醒老栓去拜拜,别惹了河神不高兴。”有人说。
正说着,李老栓领着那女人来了。女人洗了脸,换了身干净衣服,虽然还是傻呵呵地笑,但能看出模样周正,大约三十出头。
“老栓,洞房花烛夜咋样?”有后生调侃道。
李老栓嘿嘿直笑,露出满口黄牙:“美着呢!美着呢!”
那女人似乎听不懂这些浑话,只是好奇地东张西望。她手里还攥着那根枯树枝,任凭李老栓怎么劝都不肯撒手。
“老栓,三叔说了,你得去拜拜河神。”有人提醒。
李老栓一愣,随即点头:“是是是,这就去,这就去。”
他拉着女人就要往河边走,却被三爷爷叫住了。
“等等。”三爷爷走到女人面前,仔细端详她的脸,“姑娘,你是哪的人?叫啥名?”
女人茫然地看着他,突然咧嘴笑了,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三爷爷叹了口气,摆摆手:“去吧去吧,多备点供品。”
李老栓连连应声,拉着女人走了。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发现那女人走路姿势很奇怪,左脚有点跛,但又不明显。
“三爷爷,那阿姨的脚好像受伤了。”我说。
三爷爷眯眼看了看,突然脸色一变,但很快恢复常态:“走吧,回家吃饭。”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人都在议论李老栓和他的傻媳妇。有人说看见老栓去镇上买了新被子新枕头,还扯了花布给女人做衣服;也有人说半夜经过老栓家,听见里面有哭喊声,但分不清是谁的声音。
一周后的傍晚,三爷爷被叫去李老栓家帮忙写结婚请帖。老栓说要正式办酒席,娶这个傻女人当媳妇。
我也跟着去了。李老栓家比三爷爷的还破旧,土墙裂了几道缝,用泥巴糊着。院里堆着杂物,散发着一股霉味。
那女人坐在门槛上,还在玩那根枯树枝。见到我们,她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被她看得发毛,躲到三爷爷身后。
“傻婆娘,看啥看!”李老栓骂了一句,转头赔笑,“三叔,别见怪,她就这德行。”
三爷爷没说话,只是打量着院子四周。墙角堆着些渔网,墙上挂着干鱼,看来李老栓平时以打鱼为生。
“老栓,你这院子朝向不好啊。”三爷爷突然说,“正冲河岔口,阴气重。”
李老栓不以为然:“住了几十年了,没事儿!”
三爷爷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进屋写请帖去了。
我留在院里,和那女人大眼瞪小眼。她突然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犹豫着走近几步。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水里有东西...在哭...”
我吓了一跳:“什么东西在哭?”
她刚要说什么,李老栓出来了,她立刻闭了嘴,又恢复那副傻呵呵的表情。
回家的路上,我把女人的话告诉三爷爷。他脚步一顿,脸色凝重起来。
“三爷爷,您说黄河里真有东西在哭吗?”
老人望着河的方向,沉默良久才说:“黄河里淹死的人多了,有冤屈的,自然要哭。”
“那阿姨怎么听得见?”
三爷爷摸摸我的头:“傻孩子,有的人眼睛和耳朵跟咱们不一样,能看见听见咱们看不见听不见的东西。”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三天后,李老栓办喜酒。村里人都去了,挤在那个小院里,热闹非凡。
新娘穿着红衣服,被李老栓拉着挨桌敬酒。她还是傻呵呵地笑,但眼神里似乎多了点什么。经过我身边时,她突然塞给我一块糖,冲我眨眨眼。
酒过三巡,李老栓已经醉醺醺的,开始吹牛:“我、我告诉你们,别看我媳妇傻,夜里可知道疼人!”
众人哄笑。有几个老光棍羡慕得眼睛发红,不停地灌酒。
三爷爷坐在主桌,很少动筷子,不时看看新娘,又看看院门方向,似乎在等什么。
喜宴吃到太阳西斜,众人渐渐散去。三爷爷拉着李老栓到一边说话。
“老栓,今晚入洞房,小心点。”三爷爷压低声音,“你这媳妇来得蹊跷,我总觉得不安生。”
李老栓醉眼朦胧:“三叔,您、您就放心吧!我都这岁数了,还能被个傻女人咋地?”
三爷爷叹口气,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这个你揣着,辟邪的。”
李老栓接过揣进兜里,连连道谢。
回去的路上,三爷爷走得很慢,不时回头看看李老栓家的方向。
“三爷爷,您给李叔的是什么呀?”我问。
“朱砂,辟邪的。”老人心事重重,“希望用不上吧。”
那天夜里,我睡得正熟,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接着是嘈杂的人声,狗也叫起来。
三爷爷起身开门,我也跟着爬起来。
门外站着几个村民,脸色慌张:“老支书,不好了!老栓出事了!”
三
等我们赶到李老栓家时,院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屋里点着煤油灯,人影晃动。
挤进屋里,只见李老栓躺在床上,右手裹着布,鲜血已经从里面渗出来。他脸色惨白,嘴里不停地念叨:“疯了...疯了...”
那傻媳妇被几个妇人按在椅子上,还在傻笑,嘴角沾着血迹。
“咋回事?”三爷爷问。
一个早来的村民说:“半夜听见老栓惨叫,我们赶过来,就见新娘子咬着老栓的手指头不放,都快咬断了!好不容易才掰开。”
三爷爷上前查看李老栓的伤势。布条解开,右手食指几乎被咬掉半截,只剩皮连着。
“得赶紧送卫生所!”三爷爷说,“谁去套车?”
几个后生应声而去。
三爷爷又走到新娘子面前,仔细看她嘴角的血迹。那女人突然不笑了,直勾勾地看着三爷爷,眼神清澈得吓人,完全不像个傻子。
“为什么咬他?”三爷爷问。
女人咧嘴一笑,露出沾血的牙齿:“他说...洞房...我怕...”
这时,李老栓突然挣扎着坐起来,指着女人尖叫:“她是鬼!是水鬼!我看见她眼睛发光!”
众人哗然,按着女人的妇人都松了手,后退几步。
女人突然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床边。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没人敢拦她。
她走到李老栓面前,弯腰凑近他的脸,低声说了句什么。李老栓吓得浑身发抖,缩成一团。
然后她直起身,哈哈大笑,那笑声尖锐刺耳,完全不像人类的声音。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个声音:“无量天尊!此处妖气冲天,所为何事?”
众人回头,见一个青衣道士站在院门口,手持拂尘,仙风道骨。
三爷爷忙迎上去:“道长来的正好,快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道士进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新娘身上。他眉头紧锁,从袖中掏出一面铜镜,对准女人。
铜镜中,女人的影像突然扭曲起来,背后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道士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拍大腿:“造孽!造孽啊!你们竟敢把河神的祭品捞上来当媳妇!”
四
道士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祭品?什么祭品?”三爷爷问。
道士指着女人:“此女非人非鬼,乃是河神选中的祭品!你们看她的脚踝!”
一个胆大的妇人掀开女人的裤脚,只见左脚踝上有一圈暗红色的印记,像是被什么捆过。
“这是祭品的标记!”道士说,“每逢大河泛滥,两岸村庄必选一女献祭河神,以求平安。此女定是被选中后不甘赴死,挣扎逃生,顺流而下。”
众人哗然。黄河沿岸确实有这种传说,但解放后早就禁止了,没想到现在还有。
“哪...哪个村献的祭?”三爷爷问。
道士摇头:“不必问,问则招灾。当务之急是送她回去完成仪式,否则河神震怒,洪水滔天,两岸百姓皆成鱼鳖!”
李老栓吓得从床上滚下来,磕头如捣蒜:“道长救命!道长救命啊!我不知道她是祭品啊!”
道士拂尘一甩:“无知者无罪。但既扰了仪式,需得补全。三日后月圆之夜,需将祭品送回河中,另备三牲祭礼,方可平息河神之怒。”
三爷爷沉吟片刻:“道长,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活人祭祀?不行,得报警。”
道士冷笑:“报警?等警察来了,洪水早就淹了槐花坞!你们可知为何近年水患频发?就是河神得不到祭品,震怒所致!”
这话戳中了村民的痛处。槐花坞地处低洼,几乎年年淹水,庄家绝收是常事。
几个老人开始动摇:“老支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是啊,万一真发大水...”
三爷爷眉头紧锁:“就算是祭品,也不能活人祭祀。道长,没有别的办法吗?”
道士掐指一算:“也罢,上天有好生之德。只需取祭品一缕头发,加上...”他突然看向李老栓,“加上打扰仪式者的手指,一同献祭,或可免她死罪。”
李老栓一听还要他的手指,吓得晕死过去。
就在这时,那女人突然开口了,声音清晰冷静,完全不像个傻子:“不必麻烦了,我回去就是。”
众人都愣住了。她走到三爷爷面前,深深一躬:“老支书,谢谢您为我说话。但我确实是祭品,我们村每年抽签选祭品,今年抽中了我。”
她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淤青:“他们把我捆了扔进河里,我挣扎着抱住根木头,顺流而下。本来必死无疑,是李老栓救了我。”
她看向昏迷的李老栓,眼神复杂:“我装傻是因为害怕,咬他是听见他说...说洞房时要给我‘开窍’...我一时害怕才...”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开窍”是当地土话,意思是对女人行房。
三爷爷叹口气:“姑娘,你是哪个村的?我们送你回去,肯定不让他们再害你。”
女人摇头:“没用的。这是几百年的规矩,我不死,全村都得死。我们村在上游,要是决堤,第一个淹的就是槐花坞。”
道士点头:“此言不虚。祭品自愿赴死,功德无量。”
女人突然跪在三爷爷面前:“我只求一件事。我死后,能不能在我坟头种棵槐树?我们那里不让祭品入祖坟,往往扔在乱葬岗。我怕...”
三爷爷老泪纵横,连忙扶起她:“好孩子,快起来。我们槐花坞别的不多,就槐树多。一定给你种上,年年祭拜。”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女人被安置在三爷爷家,由几个妇人看守。李老栓被抬去卫生所接手指。
那晚,我睡不着,偷偷扒在门缝看那女人。她坐在炕上,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脸上全是泪痕。
突然,她转过头,对着门缝外的我笑了笑,招手让我进去。
“小朋友,能帮我个忙吗?”她低声说,“明天你去河边,找一棵歪脖子柳树,树下有块红石头。挖开石头,底下有个铁盒子,帮我拿来好不好?”
我犹豫着:“里面是什么?”
“是我的首饰。”她苦笑,“我想到下面打扮得漂亮点,不想这么邋遢地去见河神。”
我点点头:“好,我帮你找。”
第二天一早,我偷偷溜到河边,果然找到歪脖子柳树和红石头。挖了半尺深,真有个生锈的铁盒子。
带回村里,我悄悄交给女人。她打开盒子,里面不是首饰,而是一张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男女的合影,男的穿着军装,女的正是她,笑得灿烂。信已经泛黄,字迹娟秀。
她凝视照片良久,泪水滴落在玻璃相框上。
“他是我男人,当兵去了。说好了回来就娶我,可是...”她哽咽着,“抽签时,他们说未婚女子才能当祭品, 我就被选上了。”
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说:“姐姐,你别死,逃跑吧。”
她摇摇头,摸摸我的头:“有些事,逃不掉的。这就是命。”
五
月圆之夜,河边聚满了村民。中央搭起简易祭坛,摆着三牲祭品。
女人穿着红嫁衣,头盖红盖头,静静地站在河边。她手里还攥着那根枯树枝。
道士做法完毕,示意时辰已到。
两个妇人搀着女人走向河岸。河水湍急,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一束手电光由远及近,几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跑过来。领头的正是三爷爷。
“都干什么呢!活人祭祀是犯法的!”三爷爷气喘吁吁地喊道。
原来他偷偷让村里的小年轻去报了警。
道士见状,想要溜走,被民警拦住。
带队的警察查看情况后,命令立即解散人群,并将道士铐起来。
“老人家,多谢您报警。这个道士是通缉犯,专门在偏远地区搞迷信活动诈骗钱财。”警察对三爷爷说。
三爷爷一愣:“那...祭品的事?”
“都是骗人的!上游确实有个村有这种陋习,但早就被我们取缔了。最近是在打击封建迷信,他们就跑来下游行骗。”
警察走到女人面前,和蔼地说:“姑娘,别怕,我们送你回家。你们村选祭品的事,县里已经成立工作组专门查处,不会再有人害你了。”
女人愣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
突然,她拽下红盖头,指着道士:“可是他说的洪水...”
警察笑了:“天气预报说了,今年是旱年,不会发大水。道士吓唬你们的。”
人群哗然,纷纷咒骂道士缺德。
女人突然腿一软,瘫坐在地,嚎啕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
事后调查才知道,道士和李老栓早就串通好了。李老栓根本不是在河边“捡”到女人的,而是从人贩子手里买的。女人不从,他就给她吃药,让她看起来傻傻的。
洞房那夜,女人药效过了些,恢复神智,发现李老栓要侵犯她,情急之下咬了他的手指。
李老栓怕事情败露,就找来假道士,编造祭品的故事,想借此杀人灭口。至于脚踝上的印记,是绑缚时留下的淤青;铜镜里的影像,是道士耍的魔术。
女人确实是从上游逃出来的,但不是祭品,而是被拐卖的妇女。她的未婚夫是军人,已经在找她的路上了。
真相大白,李老栓和假道士都被抓走了。女人被送回亲人身边,临走前,她特意来和三爷爷道别。
“老支书,谢谢您救了我。”她深深鞠躬。
三爷爷摆摆手:“应该的。以后好好过日子。”
她走到我面前,摸摸我的头:“也谢谢你,小弟弟。那个铁盒子,能还给我吗?”
我赶紧跑回家取来盒子。她打开看了看,照片上的年轻军人微笑着。
“等了他三年,终于能见面了。”她笑着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后来听说,她终于和未婚夫团聚了,两人在县城开了家小店,生活美满。
只是每年槐花开的时节,她都会来槐花坞,在那棵老槐树下坐一会儿。
而李老栓,因为买卖人口、故意伤害等罪名,判了重刑。据说在狱中一直说胡话,声称看见水鬼来找他索命。
多年后,我重回槐花坞,和三爷爷坐在老槐树下乘凉。
老人已经老得看不清东西了,但思维依然清晰。
“那个姑娘,后来生了对双胞胎,一儿一女。”三爷爷眯着眼说,“带来给我看过,粉雕玉琢的,可爱得很。”
我笑了笑,想起那个夏天的惊魂夜。
“三爷爷,您当时怎么就确定道士是骗子呢?”我问。
老人磕磕烟灰:“首先,真正的道士不会动不动就拍大腿;其次,他说祭品不能是已婚女子,但黄河祭祀的传统里,祭品必须是童女才有效。”
我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故意问他哪个村献的祭?”
“是啊,真懂行的不会答不上来。”三爷爷笑道,“再说了,新社会了,哪还有什么河神祭品。都是人心险恶,比鬼怪可怕多了。”
夕阳西下,老槐树的影子越拉越长。
三爷爷突然说:“其实,那晚女人咬老栓,不全是因为害怕。”
“那是为什么?”
“她后来告诉我,洞房那夜,老栓醉酒说漏嘴,承认参与过拐卖儿童。女人的弟弟就是小时候被拐走的,她听出老栓可能知情,情急之下咬他,是想制造动静引起注意。”
我愣住:“那...她找到弟弟了吗?”
三爷爷摇摇头:“没有。但警方顺藤摸瓜,捣毁了一个拐卖团伙,救出了十几个孩子。虽然没她弟弟,但也是功德无量了。”
暮色四合,远处传来归鸟的啼叫。
三爷爷站起身,捶捶腰:“走吧,吃饭去。今晚有槐花饼子,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我扶着他往家走,回头看了眼那棵老槐树。
风吹过树梢,哗哗作响,仿佛在诉说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过了约莫半个月,村里突然来了个陌生男人,约莫三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但没领章帽徽,提着个旧旅行包,风尘仆仆。他一路打听,直接找到了三爷爷家。
当时我正在院里喂鸡,一抬头就看见他站在篱笆门外,声音沙哑地问:“请问,李支书在家吗?”
三爷爷闻声从屋里出来,眯着眼打量来人:“我就是。你是?”
“支书您好,我叫赵建军。”男人放下旅行包,站得笔直,像是汇报工作,“我是来找林秀的,听说她前段日子在咱们村待过?”
林秀就是那个“傻媳妇”的名字。
三爷爷愣了一下,赶紧开门让他进来:“进屋说,进屋说。”
赵建军就是照片上那个穿军装的男人,林秀的未婚夫。他刚从部队复员回来,回到家才得知林秀被拐卖的事,一路追查,兜兜转转才找到槐花坞。
三爷爷给他倒了水,把前因后果仔细说了一遍。赵建军听着,拳头攥得紧紧的,指节发白。
“李老栓那个王八蛋!”听到林秀被下药、差点被侮辱时,他猛地捶了下桌子,茶杯都震得跳了起来,“枪毙都便宜他了!”
“已经判了,十年。”三爷爷叹口气,“秀儿是个好姑娘,受了天大的委屈。现在好了,跟家人回去了,你也回来了,往后都是好日子。”
赵建军却摇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焦虑和固执:“支书,秀儿她没回家。”
三爷爷一愣:“没回家?不能啊,县公安局的老王亲自送她上的班车,说是直接送到她们县民政局门口的。”
“我去了民政局,也去了她家,都没人。她爹妈以为她跟我在一起呢。”赵建军的声音有点发颤,“我打听了一圈,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就是咱们村送她上车的小伙子。她说她直接回槐花坞了,有要紧东西落在这儿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那个铁盒子。她临走前特意要回去了,说是留念想,难道又回来了?
三爷爷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眉头紧锁:“她没说落下了什么?”
“没说。村里有人这几天见过她吗?”赵建军急切地问。
三爷爷摇头:“没听说啊。要是回来了,肯定得来我家啊。”
我一直没吭声,心里却冒出一个念头:那个歪脖子柳树下的红石头!她会不会又去那儿了?
我没敢当场说出来,毕竟偷挖盒子是秘密。等赵建军暂时去村委会安置后,我才悄悄跟三爷爷说了我的猜测。
三爷爷脸色凝重起来:“那地方偏,她一个姑娘家去那儿干啥?走,去看看。”
我俩偷偷溜到河边。夕阳把河水染得通红,那棵歪脖子柳树孤零零地立着,影子拉得老长。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水流声和青蛙叫。
红石头还在原地,但旁边的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形成了一个小坑,坑里似乎埋了什么东西,又被人取走了。
“看来真回来过。”三爷爷蹲下身,仔细查看泥土,“这脚印...不止一个人。”
我心里发毛:“还有别人?”
三爷爷没说话,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微变:“有股腥气。”
就在这时,下游突然传来几个小孩惊慌的哭喊声:“死人啦!河里有个死人!”
三爷爷猛地站起来,拉着我就往下游跑。
河湾缓流处,一片水草丛里,确实漂浮着一个人形的东西。几个半大孩子吓得脸色惨白,站在岸上不敢靠近。
三爷爷让我待在岸上,自己脱了鞋,小心翼翼地下水,用一根长树枝把那样东西拨近。
不是死人。
是一件被水泡得发胀、撕得破破烂烂的红嫁衣。就是林秀那天晚上穿的那件。
嫁衣被水草紧紧缠绕着,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深处推上来的,红得刺眼,在浑浊的河水里像一大滩凝固的血。
三爷爷把嫁衣挑上岸,脸色难看至极。他在嫁衣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被水泡得模糊的铁皮盒子,已经锈死了。
“是...是那个盒子吗?”我声音发抖。
三爷爷沉重地点点头。他用力掰开锈死的盒盖,里面的照片和信纸早已被水泡烂,糊成一团,字迹和影像都看不清了。只有那张玻璃相框的照片,还依稀能看出穿军装男人的轮廓,但女孩的笑容已经彻底模糊了。
“秀儿肯定出事了。”三爷爷的声音干涩沙哑,“这嫁衣是她故意留下的...这是在告诉我们...”
他猛地抬头,望向李老栓家那个方向,眼神锐利得像刀子:“走!回村!找赵建军!”
我们急匆匆往回赶,快到村口时,却见赵建军正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外村人拦着说话。那两人穿着普通的劳动布衣服,但站姿挺拔,眼神犀利,不像普通农民。
赵建军看到我们,急忙对那两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快步迎上来:“支书,有线索了!这两位是...是我战友,他们也帮我找秀儿。刚有人说前几天看见一个像秀儿的姑娘,往老河岔那个方向去了。”
老河岔是黄河一条废弃的支流,河道复杂,淤泥很深,平时根本没人去。
三爷爷盯着赵建军看了几秒,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两个“战友”,突然问:“建军,你复员前在部队是干啥的?”
赵建军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并拢脚跟:“报告支书,侦察兵。”
三爷爷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说:“老河岔那地方邪性,天快黑了,不能贸然去。先回村,多叫点人,带上家伙什。”
回到村里,三爷爷让赵建军和他战友先去村委会休息,说要组织人手。等他们一走,三爷爷立刻把我拉进屋里,插上门栓。
“小崽子,你听好,”他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今晚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门,趴在炕沿底下,别出声!”
“三爷爷,到底怎么了?”我吓坏了。
“那两个人,不是赵建军的战友。”三爷爷压低声音,“当兵的走路,脚底板抓地,声儿沉。那两个人,脚步轻得跟猫一样,是练家子,但绝不是部队的路子。赵建军在撒谎。”
我惊呆了:“那他为什么撒谎?秀儿姐姐...”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三爷爷从炕席底下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老柴刀,用布仔细擦着,“我估摸着,秀儿不是简单的被拐卖,她落下的东西,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那铁盒子里的秘密,泡烂了,反倒要命了。”
夜幕彻底降临,村里狗叫得异常厉害,此起彼伏,透着不安。
三爷爷揣好柴刀,提上马灯,准备出门。他让我钻到炕底下去。
我刚趴下,就听见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赵建军焦急的喊声:“支书!支书!快开门!秀儿有消息了!她在老河岔遇险了!”
三爷爷隔着门问:“你那两个战友呢?”
“他们先去河边找了!让我来叫您!快开门啊!”
三爷爷沉默了一下,突然说:“建军,秀儿铁盒子里那张照片,你穿着军装,胸前别的是啥花来着?我老眼昏花,没看清。”
门外瞬间安静了。只有风声和狗叫。
过了好几秒,赵建军的声音才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哦,那是...模范奖章,不值一提。”
三爷爷叹了口气:“娃娃,你露馅了。老子当年是民兵连长,打过鬼子剿过匪,部队发啥奖章我门儿清。根本就没有啥‘模范奖章’。你根本不是赵建军。”
门外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门闩被猛地撞断,院门被踹开了!
门被踹开的巨响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我趴在炕沿底下,透过缝隙往外看。只见三爷爷手握柴刀,挡在屋门口,马灯在他脚边投下摇曳的光圈,照亮院中几个黑影。
为首的正是那个假“赵建军”,此刻他脸上再无之前的焦急与憨厚,只剩下冰冷的狠厉。他身后跟着那两个所谓的“战友”,手里都握着明晃晃的匕首。院门外,似乎还有人影晃动,不止三个人。
“老东西,眼够毒的啊。”假赵建军啐了一口,“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三爷爷嘿嘿一笑,毫无惧色:“老子跟小鬼子拼刺刀的时候,你娃娃还在穿开裆裤呢!想要东西?让正主儿来跟我说话!你们几个喽啰,不配!”
那两人眼神一厉,作势就要上前。
“慢着!”假赵建军抬手拦住,盯着三爷爷,“你怎么知道还有正主?”
“哼,摆这么大阵仗,就为抓一个跑丢的女人?骗鬼呢!”三爷爷嗤笑,“林秀那丫头,根本不是普通被拐卖的,对吧?她带出来的东西,要命,对不对?”
假赵建军脸色阴沉,不再废话,一挥手:“拿下!留口气问话就行!”
两个歹徒如饿狼般扑上来。三爷爷别看年纪大,身手却异常灵活,侧身躲过第一把匕首,柴刀顺势一劈,砍在另一人的手腕上,那人惨叫一声,匕首当啐落地。
但对方毕竟人多,而且训练有素。很快,三爷爷就落了下风,胳膊上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我躲在炕下,急得浑身冒汗,却又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砰!”
院中所有人都是一愣。
紧接着,村口方向响起嘈杂的人声、脚步声,还有手电光柱乱晃。
“公安来了!”有人在外面喊了一嗓子。
假赵建军脸色大变,恶狠狠地瞪了三爷爷一眼:“老不死的,你报了警?”
三爷爷也愣了一下,显然不是他。
“撤!”假赵建军当机立断,几人迅速后退,翻过院墙,消失在黑暗中。
几秒钟后,真正的警察冲进了院子,带队的正是上次那个王警官。
原来他们审讯李老栓和假道士时,顺藤摸瓜,发现背后还牵扯着一个流窜作案的犯罪团伙,专门拐卖妇女并利用她们运输赃物。这次是特意来布控抓捕的,刚好撞上。
“老支书,您没事吧?”王警官赶紧查看三爷爷的伤势。
“没事,皮外伤。”三爷爷摆摆手,急切地问,“林秀那丫头呢?找到没有?”
王警官脸色凝重起来:“我们根据李老栓的新口供,去老河岔搜查,在一个废弃的捕鱼木屋里发现了挣扎痕迹,还有这个。”他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根女人用的旧头绳,上面沾着血迹。
“人呢?”三爷爷声音发紧。
“没找到。但现场痕迹看,应该又被转移了。而且...”王警官顿了顿,“木屋临河,我们在河边泥地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脚印。”
“多奇怪?”
“不像人的,也不像兽的...很大,带着蹼,指爪很深...说不清是什么东西。”王警官摇摇头,似乎自己都觉得荒谬。
院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黄河边上的老村子,关于水怪的传说从来就没断过。
“老河岔...”三爷爷喃喃自语,猛地抬头,“我知道她可能在哪儿了!”
“在哪儿?”
“跟我来!”三爷爷也顾不上包扎,提上马灯就往外走。王警官赶紧带人跟上。我犹豫了一下,也偷偷爬出炕底,远远尾随着。
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老河岔。这里河汊纵横,芦苇丛生,夜里阴森森的,水汽弥漫。
三爷爷径直走到那片歪脖子柳树林子,来到那块红石头旁。
“就是这儿,挖!”他指着那个被翻动过的小坑。
几个警察用铁锹挖了下去。挖了不到半米深,铁锹碰到了一个硬物。是个油布包着的长条物件。
打开油布,里面不是铁盒,而是一把老式的军用匕首,匕首柄上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还沾着暗黑色的陈旧血迹。
“这是...”王警官拿起匕首,仔细查看,脸色越来越凝重,“这符号...是那个越境走私团伙的标志!他们老大一直贴身带着的配刀,几年前火并时失踪了,原来藏在这儿!”
一切都明白了。林秀根本不是普通的被拐妇女,她很可能是不小心得到了这把藏着秘密的匕首,被犯罪团伙追杀灭口。
李老栓买她,或许也是团伙计划的一部分,只是为了拿回东西。她装傻、逃跑、藏匿匕首,都是为了保命和等待时机。
“她故意把嫁衣留在显眼的地方,又把我们引到这里...”三爷爷喃喃道,“这丫头,是在用命报信啊!”
“可是她人呢?”王警官焦急地四处张望。
河水哗哗地流着,芦苇在风中沙沙作响。
突然,下游不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女人的哼唱声,调子很奇怪,像是某种古老的谣曲。
我们全都屏住呼吸,循声望去。
只见月光下的河面上,不知何时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一个穿着红嫁衣的身影,正赤足站在水边,一下一下地梳着长发,哼着那诡异的调子。
正是林秀!
但她看起来十分异常,动作僵硬,眼神空洞。
“秀儿!”王警官喊了一声。
那身影顿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看向我们,脸上露出一抹极其诡异的笑容。然后,她突然转身,一步一步地向深水区走去!
“不好!要投河!”警察们立刻冲过去。
可就在这时,林秀脚下的河水突然剧烈翻涌起来,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水下搅动!一个巨大的、带着蹼状的黑影猛地探出水面,裹挟着浓烈的腥气,卷向林秀!
“啊!”几个警察惊得连连后退。
林秀发出一声尖叫,被那黑影拖向深水!
“秀儿!”三爷爷目眦欲裂,抢过身边警察的配枪,对着那黑影砰砰就是两枪!
黑影吃痛,猛地缩回水里,溅起巨大浪花。林秀瘫倒在浅水区,被迅速冲上去的警察救了回来。
河水咕嘟咕嘟地冒了几个大气泡,很快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那诡异的哼唱声,似乎还在雾气中若有若无地回荡。
获救的林秀昏迷不醒,被紧急送往医院。那把匕首成了关键证据,王警官连夜带队布控,最终将那个犯罪团伙一网打尽,假赵建军等人也全部落网。
后来才知道,林秀确实是被拐卖的,但在被运输途中,她无意间听到了这伙人的秘密,并偷走了这把作为重要信物的匕首。
她一路逃亡,装傻充愣,直到在槐花坞找到机会藏匿了匕首,并试图用这种方式引来真正的警察。
她在老河岔并没有被团伙抓住,而是自己躲了起来。那晚出现在河边的诡异行为,警方最后的解释是:她多日惊恐饥饿,产生了严重的幻觉和癔症,那黑影可能只是恰好路过的大型水獭或者被枪声惊动的鱼群。
至于那个带蹼的脚印,最终被认定为某种水鸟的足迹,被雨水冲刷后变形了。
真相似乎大白,罪恶伏法。但三爷爷始终皱着眉。
几天后,林秀醒了,但身体虚弱,需要静养。她被暂时安置在三爷爷家。
我端粥给她时,她突然低声问我:“小弟,那天晚上...在河边,你看见了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心里发毛。
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压低声音:“那不是幻觉...水里有东西...它认识那把匕首...它在找替身...”
她的话让我汗毛倒竖。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消息:李老栓在看守所里疯了,整天胡言乱语,说水鬼来找他索命,昨晚竟用牙刷捅穿了自己的喉咙,没救过来。
而那个假道士,在押送途中,警车差点冲断护栏坠入黄河,他吓得尿了裤子,一直嚎叫说河神发怒了。
三爷爷听到这些消息,沉默地抽着旱烟,良久,才磕磕烟灰,喃喃自语:
“有些债,阳间不还,阴间也要还。黄河里的东西,认旧主,也记仇啊...”
暑假结束,爹来接我时,槐花坞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临走那天,我去河边看了看。那棵歪脖子柳树还在,红石头还在,只是河水似乎比以前更浑浊了些,深不见底。
我不知道林秀姐姐最后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水里到底有没有东西。
但直到现在,每次听到黄河的故事,看到槐树,我总会想起那个夏天,想起那个穿红嫁衣的女人,想起老槐树下,三爷爷那双看透世事、带着一丝忧虑的眼睛。
黄河水滔滔,带走了太多秘密。而老槐树沉默地站着,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悲欢离合。
本文为民间故事:内容纯属虚构创作,旨在丰富读者业余生活。故事中涉及的人物、情节均为艺术加工,与任何封建迷信思想无关。我们讲述这个故事,是为了传承民间文化中的积极元素,弘扬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美德,而非宣扬或传播任何不符合科学精神的观念。
来源:经典民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