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刺耳的电铃声划破了13号分厂陈旧的车间，宣告着又一个毫无希望的工作日的结束。

“嗡——”

刺耳的电铃声划破了13号分厂陈旧的车间，宣告着又一个毫无希望的工作日的结束。

姜奉缓缓停下手中的锉刀，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五十岁的他，背已经有些佝偻，一双手上布满了铜钱厚的老茧和深可见骨的旧伤疤。

“都停一下，开个会！”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

新来的厂长，一个刚从商学院毕业、头发抹得油光锃亮、名叫孙鹏的年轻人，趾高气昂地站上了一个垫脚的木箱。

“长话短说，集团的最后通牒下来了，13厂，这个月月底，正式关停！”

人群中一阵骚动，但很快又归于死寂。这个结果，大家早就料到了。

孙鹏轻蔑地扫视着台下一张张或麻木或愁苦的脸，最后目光落在了姜奉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在这里干了一辈子，觉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时代变了！”

他提高了音量，手指几乎要戳到姜奉的鼻子上：“像姜师傅这样的，守着一把破锉刀，三十年如一日，有什么用？你们就是工业垃圾！是拖垮我们整个集团的累赘！现在，是时候把你们这些跟不上时代的废物，一次性清扫干净了！”

“工业垃圾”四个字，像四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姜奉的心里。

他没有反驳，只是低下头，用一块油布，近乎虔诚地擦拭着自己那把用了三十年的老锉刀。刀柄已被他的手汗浸润得温润如玉，刀身却依旧寒光闪闪。

周围的工友们敢怒不敢言，孙鹏的羞辱还在继续，但姜奉已经听不见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冰冷的钢铁和心中那份未曾熄灭的、名为“工匠”的火种。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西装、神色慌张的人事部干事小跑着冲进车间，大喊道：“谁是姜奉？姜奉师傅在吗？总部的紧急调令！”

所有人都愣住了，孙鹏更是皱起了眉头。

“哪个姜奉？”他狐疑地问，“是研发部那个刚从德国回来的博士姜奉吗？”

人事干事看了一眼调令，又看了一眼面前这群穿着油腻工装的老师傅，也有些不确定：“调令上……就写了‘姜奉’两个字，八级钳工。”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八级钳工，整个集团，不，整个龙国都凤毛麟角。而这个车间里，姓姜的八级钳工，只有一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沉默擦拭着锉刀的老人身上。

孙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他怎么也想不到，集团最高层级的紧急调令，找的竟然是他口中的“工业垃圾”。

“搞错了吧？总部要一个老钳工干什么？”他喃喃自语。

人事干事却不敢怠慢，快步走到姜奉面前，恭敬地递上文件：“姜师傅，请您立刻跟我去总部一趟，‘阿尔法计划’项目组需要您。”

姜奉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阿尔法计划”？

那不是集团耗资数百亿，集结了全球顶尖科学家和工程师，旨在突破下一代航空发动机核心技术的最高机密项目吗？

他默默地将擦拭干净的锉刀、卡尺、划针等工具一件件放进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工具包里，拉上拉链，站起身。

“走吧。”他的声音沙哑而平淡，仿佛只是去隔壁车间串个门。

在全厂工人震惊、敬畏、不解的目光中，在孙鹏那张比吃了苍蝇还难看的脸的注视下，姜奉提着他破旧的帆-布包，跟着人事干事，走出了这个即将被历史尘封的工厂。

金碧辉煌、充满未来感的集团总部大楼，像一柄刺破云霄的利剑。

姜奉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脚踩一双沾着油污的解放鞋，站在这座大楼前，显得格格不入。

“站住！干什么的？”门口的保安伸手将他拦下，眼神里满是警惕和鄙夷，“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送外卖的走那边！”

人事干事连忙上前解释：“这位是总部特调的专家，姜奉姜师傅。”

保安上下打量着姜奉，嗤笑一声：“专家？穿成这样？你别是被人骗了吧？”

姜奉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里，他曾经很熟悉，但又很陌生。

一番周折，他终于被带到了位于大楼顶层的“阿尔法计划”核心会议室。

推开厚重的合金门，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西装革履、气质精干的男女，他们每一个都是从世界顶级名校毕业的天才。墙壁上的全息投影屏正闪烁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复杂的3D模型。

姜奉的出现，像一滴冷水掉进了滚油锅，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窃窃私语声四起。

“这人谁啊？走错地方了吧？”

“看他那身衣服，不会是维修管道的吧？”

“人事部搞什么鬼，这种人也能进‘阿尔法’项目组？”

坐在主位上的项目总监，一个三十岁左右、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倨傲的男人，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他就是高峻，哈佛大学博士后，集团重金挖来的技术领军人。

“你是谁？”高峻皱眉看着姜奉，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我是姜奉。”

高峻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就是那个八级钳工？人事部疯了吗？我们这里讨论的是量子流体动力学和高温合金的晶格结构，不是让你来修水龙头的！”

哄堂大笑。

所有精英的脸上都挂着看戏般的笑容。他们无法理解，一个连PPT都不会用的老工人，怎么有资格和他们坐在同一间会议室里。

姜奉没有理会众人的嘲讽，他的目光被会议室中央那个巨大的原型机吸引了。

那是一台集合了当今世界最顶尖科技的航空发动机核心机，外形流畅，充满了力量感。但此刻，它却像一堆昂贵的废铁，静静地躺在那里。

高峻见他无视自己，脸色更加难看，冷哼一声，对众人说道：“各位，原型机第三次点火测试再次失败，启动瞬间核心转子发生剧烈喘振，如果不是紧急停机，整个实验室都会被炸上天！我们的德国合作方提供的特种合金材料有严重问题，我已经准备起草律师函了！”

他将失败的原因轻描淡写地归咎于外部因素，保全自己的面子。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没人敢反驳他的权威。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不是材料的问题。”

所有人循声望去，说话的竟是那个土里土气的老钳工，姜奉。

高峻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你说什么？你一个钳工，你看得懂合金成分分析报告吗？你知道什么叫金属疲劳曲线吗？给我闭嘴！”

姜奉没有与他争辩，只是迈开脚步，缓缓走向那台价值连城的原型机。

“不许碰！你知道它有多贵吗？你赔得起吗！”高峻厉声喝道。

姜奉充耳不闻。他走到原型机前，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右手，轻轻地放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然后，他屈起食指，对着外壳“铛”地弹了一下。

清脆的金属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

姜奉闭上了眼睛，侧耳倾听着那悠长的余音，仿佛一位顶级的音乐家在鉴赏最美妙的乐章。

三秒钟后，他睁开眼，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不是材料，是主轴的动平衡差了0.002毫米。而且，你们在装配叶片的时候，预紧力矩不均匀，导致内部产生了破坏性的装配应力，没有释放。”

全场死寂。

针落可闻。

高峻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夸张的大笑：“哈哈哈哈！0.002毫米？你以为你是谁？人肉三坐标测量仪吗？还装配应力？你知道我们用的是全自动的扭矩机器人吗？数据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简直是胡说八道！”

“就是，疯了吧？听声音就能听出千分之二毫米的误差？”

“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面对群嘲，姜奉面无表情，只是平静地说道：“不信，你们可以拿激光检测仪测一下主轴。”

高峻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他今天就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家伙的脸，狠狠地踩在脚下！

“好！测！让他死心！”他大手一挥，“把最高精度的莱卡激光动态平衡检测仪推过来！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用耳朵变魔术的！”

很快，一台精密的仪器被推了过来。几名工程师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对主轴进行检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仪器旁的显示屏上，等着看姜奉的笑话。高峻更是双臂抱在胸前，一脸胜券在握。

数据在屏幕上飞速跳动，最终，建模完成，一行鲜红的最终结果弹了出来。

【主轴最大偏心距：0.0021mm】

【警告：动不平衡量严重超标！】

“轰！”

整个会议室所有人的大脑，仿佛在这一瞬间被一道惊雷劈中！

刚刚还在狂笑的高峻，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笑容僵在嘴角，显得无比滑稽和可怖。

那些窃窃私语的精英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怎么可能？！

他……他竟然说对了？分毫不差！

这已经不是科学了，这是神学！这是魔法！

高峻死死地盯着屏幕，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彻底颠覆了他二十多年来建立的科学信仰。

“不……不可能！一定是巧合！是仪器出错了！”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还有那个装配应力，你们怎么证明？那根本就是玄学！”

“这个简单。”姜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指着原型机上的一排紧固螺栓，“把第七号和第十二号叶片的基座螺栓松开半圈，再重新启动试试。”

“你……”高峻还想反驳，但此时，周围工程师们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在绝对的事实面前，任何嘴硬都显得苍白无力。

一名资深工程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特制的扳手，按照姜奉的指示，将那两颗螺栓精准地松了半圈。

“好了，姜师傅。”

高峻脸色铁青，但他知道，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他咬着牙，对操作员下令：“低功率，启动！”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操作员颤抖着按下了启动按钮。

这一次，没有刺耳的尖啸，没有剧烈的抖动。原型机内部传来一阵平稳而顺滑的“嗡嗡”声，主轴开始缓缓转动，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平稳……

各项数据在屏幕上显示一片绿色！

成功了！

在数百亿资金、上百名顶尖博士束手无策了三个月之后，这个项目最大的瓶颈，竟然被一个老钳工用手指弹了一下，然后拧松了两颗螺丝，就这么解决了？！

会议室里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声！

而高峻，则面如死灰，双腿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知道，自己完了。

在这一刻，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个提着帆布包，始终面无表情的老人身上。

没有敬畏，没有崇拜，只有深深的、无法理解的震撼和恐惧。

这个老人，到底是谁？

姜奉一鸣惊人，集团高层连夜开会，最终破格任命他为“阿尔法计划”的特聘首席技术顾问。

这个任命，在高峻和他的技术团队看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让他一个老钳工领导我们这群博士？传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高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咆哮着，将一份报告狠狠摔在地上。

但他无力反抗，因为解决了启动问题的姜奉，此刻在高层眼中就是救世主。

项目组重新召开技术会议，这一次，姜奉被安排在了主位上。

高峻黑着脸，将一份厚厚的优化方案拍在桌上：“姜顾问，这是我们团队连夜赶制出来的修复方案。我们将采用瑞士最新的五轴联动激光熔覆机，对主轴进行微米级修复，然后……”

“不用了。”姜奉淡淡地打断了他。

“什么？”高峻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这些都没用。”姜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精英，“你们的图纸，你们的方案，在我看来，都是废纸一张。”

“你！”高峻气得浑身发抖，“你太狂妄了！没有精密仪器，没有数据模型，你打算用什么？用你的手吗？”

“对。”姜奉点了点头，回答得理所当然，“就用我的手。”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用一种朴拙但无比清晰的字体写下了他的要求：

“第一，拆掉整个原型机，所有零件按我的要求分类。”

“第二，给我一间独立的、绝对安静的工作室。”

“第三，把我那个帆-布包里的工具，全部拿过来。”

他的要求简单粗暴，完全无视了现代工业的所有流程和规范。

高峻怒极反笑：“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用一把破锉刀，造出航空发动机来！项目要是出了问题，你负全责！”

“我负全责。”姜奉的回答，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就这样，一场现代科技与原始手工艺之间的诡异对决，正式拉开帷幕。

姜奉得到了一间被清空的精密实验室。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工作人员将里面所有昂贵的仪器全部搬走，只留下一张沉重的铸铁工作台。

然后，他打开自己那个破旧的帆-布包，将里面的宝贝一件件拿出来，整齐地摆放在工作台上。

锉刀、卡尺、划针、手摇钻、小榔头……每一件工具都带着岁月的痕迹，却被保养得油光锃亮。

年轻的实习生凌霜月被指派给姜奉当助手。她是麻省理工毕业的天才少女，对这个“走后门”进来的“神棍”顾问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屑。

“姜师傅，这是拆解下来的1号涡轮叶片，按照数据手册，它的曲面公差要求在0.005毫米以内。”凌霜月递上一个造型复杂的叶片。

姜奉接过来，没有看图纸，也没有用任何量具，只是用他那布满老茧的指腹，在叶片表面缓缓抚摸。

他的眼睛微微闭着，神情专注。

凌霜月觉得这一幕荒诞极了。

几分钟后，姜奉睁开眼：“这片不合格，根部R角过渡区，有大约0.008毫米的凸起，装上去会产生应力集中点。”

“不可能！”凌霜月立刻反驳，“这可是德国最顶级的DMG机床加工出来的，每一片都经过了三坐标仪的全尺寸检测，报告在这里，完全合格！”

她将一份打印精美的检测报告递到姜奉面前。

姜奉看都没看一眼，只是从工具包里拿出一把小小的平头锉，在那个叶片的根部，轻轻地、有节奏地“唰、唰、唰”锉了三下。

然后，他将叶片递还给凌霜月：“好了，拿去再测一遍。”

凌霜月半信半疑地抱着叶片跑回检测室，重新放上三坐标测量仪。

当全新的检测报告生成时，她彻底呆住了。

报告显示，叶片原先的R角过渡区，确实存在一个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凸起，误差为0.0082mm，恰好在仪器的系统误差范围内，所以被判定为合格。

而经过姜奉那轻描淡写的几下锉磨后，那个区域的曲面，变得完美无瑕！

报告末尾给出的最终评价是：【超越设计标准的完美工件】！

凌霜月拿着报告，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她跑回工作室，看着那个正在埋头打磨零件的老人，眼神里第一次充满了敬畏。

“姜……姜师傅，您……您是怎么做到的？”

姜奉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机器是死的，手是活的。你的手能感觉到机器感觉不到的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阿尔法计划”项目组都见证了一场场神迹。

姜奉拒绝使用任何高科技设备，只用他那些看起来像古董一样的老工具。

一颗小小的滚珠，现代工业需要经过十几道工序，在恒温恒湿的无尘车间里，用价值千万的精密磨床才能加工出来。

而姜奉，只是夹着一根钢料，用一把锉刀，手工“搓”了半个小时。

当他摊开手掌，那颗滚珠在他布满老茧的手心上，闪烁着比钻石还要璀璨的光芒。

高峻不信邪，命人拿去检测。

结果出来，检测员都快疯了——圆度：0.0001mm，表面粗糙度：Ra0.01μm。

数据碾压了世界上所有最顶级的轴承公司！

“怪物！他就是个怪物！”高峻在办公室里歇斯底里。

基层工程师们对姜奉的态度，从最初的嘲笑，变成了惊疑，最后变成了狂热的崇拜。他们开始偷偷地围在姜奉的工作室门口，像朝圣一样，观摩他工作。

姜奉的“绝对手感”，像一柄无坚不摧的铁锤，将高峻和他的精英团队建立起来的“唯数据论”和“唯设备论”的信仰，敲得粉碎。

然而，这一切，却引起了更高层人物的警惕。

集团副总裁，温伯言。

一个五十多岁，永远面带微笑，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他是集团内部资本派的代表，也是当年一手将姜奉这样的技术元老排挤出核心管理层的幕后推手。

“阿尔法计划”是他主导的，是他向董事会夸下海口，要以此项目为跳板，登上集团总裁之位的最大政绩。

他绝不容许，这个项目的光环，落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工人头上。

“一个老钳工，走了狗屎运而已。”温伯言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对着面前的高峻，慢条斯理地说道，“高总监，这个项目的主导权，必须在我们手里。我不希望在最终的报告上，看到一个钳工的名字。”

高峻心领神会：“我明白，温总。可是，那老家伙的技术确实……有点邪门。”

温伯言笑了笑，眼神却冰冷无比：“技术？在资本面前，技术一文不值。他不是要手工打造吗？那就让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张开。

第二天，姜奉发现，他申请的一批特种钢材迟迟不到位，原本配合他的几名技术最好的车工和铣工，也全被调走。

凌霜月急得团团转：“姜师傅，这怎么办？没有材料，没有帮手，我们根本没法继续！”

姜奉却依旧平静，他只是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工具。

高峻得意洋洋地走了进来：“姜顾问，怎么停工了？是不是发现离了我们的高科技，你那套江湖把式玩不转了？我劝你还是别逞能了，乖乖把项目交出来，我还能在报告里给你记上一功。”

与此同时，关于姜奉的谣言开始在公司内部流传。

“听说了吗？那个老钳工是竞争对手派来的商业间谍！”

“是啊，他故意搞个人崇拜，就是想窃取我们的核心技术！”

一时间，姜奉从“技术大神”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窃贼”。

温伯言的手段，又快又狠。

然而，他低估了姜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姜奉会就此放弃的时候，他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决定。

他找到了项目废料库，从一堆因为各种原因被判定为不合格的废弃材料中，开始了他的“淘宝”。

“这块不行，内部有砂眼。”

“这块应力太大，脆了。”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中医，对每一块金属“望闻问切”，最终，他挑出了一块被德国专家判定为“存在致命内部微裂纹，无法用于核心部件”的稀有合金锭。

“就它了。”姜奉对目瞪口呆的凌霜月说，“帮我搭个临时的淬火炉。”

温伯言在监控里看到这一幕，笑得前仰后合。

“疯了，真是疯了！用废料来造航空发动机？他以为他是神仙吗？高峻，准备好接手项目，等他彻底失败，就以‘渎职和破坏公司财产’的名义，把他送进监狱！”高峻大喜过望。

临时搭建的淬火炉，火光熊熊。

姜奉赤着上身，露出一身精壮的、宛如钢铁浇筑的肌肉。他用长长的铁钳，夹着那块烧得通红的合金锭，缓缓从炉火中取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此时，姜奉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匪夷所s所思的动作。

他将滚烫的合金锭举到耳边，然后用一把小锤，在上面轻轻地敲击着。

“叮……叮……当……”

清脆的声音在车间里回响。

他的眼睛闭着，神情肃穆，仿佛在聆听金属内部的灵魂之声。

“这是……”凌霜月喃喃自语，她忽然想起在一本古老的冶金典籍上看到过的记载——淬火听音！

那是一种早已失传的古法技艺，据说顶级的匠人，能通过金属在不同温度下发出的声音，判断其内部晶格的变化，从而进行完美的修复和强化！

这……这怎么可能？！

温伯言和高峻在监控前，也看傻了眼。

“装神弄鬼！”高峻不屑地说道。

就在他话音刚落，姜奉猛然睁开双眼，爆喝一声：“就是现在！”

他将合金锭，精准无比地刺入一旁的冷却油中！

“嗤啦——”

巨量的白烟升腾而起，伴随着一阵奇异的、仿佛龙吟般的金属震颤声！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韵律和美感。

与此同时，在集团顶层一间从不对外开放的办公室里。

一位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监控屏幕。

屏幕上播放的，正是姜奉“淬火听音”的全过程。

当看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手法时，老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浑浊的老眼中，竟涌出了激动的泪水。

他颤抖着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

“是我……查一下，‘阿尔法计划’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姜奉的钳工……”

放下电话，老者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感慨和激动：

“老伙计……三十年了，你……终于肯出手了吗？”

当那块经过古法淬火的合金锭冷却下来后，凌霜月第一时间将其送去检测。

结果出来时，整个材料学实验室都沸腾了！

原本内部满是微裂纹的废料，此刻，其内部结构变得完美无缺，各项性能指标，包括强度、韧性、耐高温性，竟然比德国原厂提供的合格品，还要高出30%！

这块废料，在姜奉的手中，脱胎换骨，变成了一块神金！

消息传开，整个集团为之震动。

如果说之前的手工搓滚珠还只是“神技”，那这手点石成金的“淬火听音”，就已经是“神迹”了！

高峻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和这个老人抗衡。

温伯言的脸色也阴沉到了极点。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惹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他立刻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姜奉继续下去。

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在集团董事长，也就是那位神秘老者的亲自干预下，所有被调走的设备、人员、材料，都在一小时内，全部归位。

并且，董事长下达了最高指令：阿尔法计划的一切事务，由姜奉顾问全权负责，任何人不得干预！

形势，瞬间逆转。

项目最终交付日，到了。

来自欧洲的顶级航空巨头客户代表团，准时出现在了集团总部。

宽敞明亮的交付大厅里，并排摆放着两台一模一样的原型机。

左边那台，是姜奉带领团队，用他的双手，一点一滴，从废料开始，亲手打磨、装配出来的。它静静地矗立着，朴实无华，却自有一股沉稳厚重的气度。

右边那台，则是温伯言狗急跳墙之下，命令高峻团队，绕开姜奉，利用手头最好的材料和设备，严格按照德国图纸，用纯数据和高科技赶制出来的B方案原型机。它光鲜亮丽，科技感十足。

温伯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满面春风地走上台，他已经想好了说辞。

“各位尊贵的客人，各位同仁！今天，是我们集团创造历史的时刻！”他意气风发地介绍着右边那台B方案原型机，“这台融合了全球最顶尖科技的结晶，代表了我们集团的最高水平！现在，就让我们共同见证奇迹！”

他给了高峻一个眼色。

高峻硬着头皮，按下了启动按钮。

B方案原型机发出一阵轰鸣，各项数据在屏幕上飞速攀升，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完美。

温伯言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瞥了一眼角落里沉默不语的姜奉，眼神中充满了得意和不屑。

老东西，就算你技术再好又怎么样？在我的权力和资本面前，你终究是个失败者！

然而，他的笑容刚刚绽放，意外就发生了！

原型机的转速刚刚突破临界点，就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

一股黑烟从原型机的尾部喷涌而出，火花四溅！核心组件因为瞬间过热，竟然当场爆炸了！

警报声大作，整个大厅陷入一片混乱。

外国客户们脸色大变，惊恐地向后退去。

温伯言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数百亿的投入，他未来的前途，在这一声爆炸中，化为乌有！

绝望之中，他那被贪婪和权力扭曲的心，生出了最后的疯狂。

他猛地转过身，用手指着一脸平静的姜奉，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是他！一定是他搞的破坏！他就是商业间谍！保安！保安！快把他给我抓起来！”

几名保安立刻冲了上来，就要去抓姜奉。

凌霜月和那些已经对姜奉心悦诚服的工程师们立刻挡在了姜奉身前。

“你们干什么！温总，你不要血口喷人！”

“姜师傅不可能做这种事！”

场面一度失控。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苍老但威严的声音，从大厅门口传来。

“都给我住手！”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几名高管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看到他，温伯言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董……董事长！您……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集团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已经隐居幕后多年的创始人，董事长，陆擎天！

陆擎天没有理会温伯言，他径直走到主控台前，拿起话筒，用沉痛的声音说道：“是我治下不严，让集团出了蛀虫！今天，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清理门户！”

他身后的大屏幕上，画面一转，开始播放一段监控录像。

录像里，温伯言的心腹，趁着夜色，偷偷潜入B方案原型机的装配车间，将一瓶不易察觉的、具有强腐蚀性的化学试剂，注入了冷却液管道……

真相大白！

温伯言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全场哗然！

然而，更让所有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陆擎天在万众瞩目之下，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衣着朴素的老钳工面前。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动作。

他对着姜奉，深深地、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姜工……”陆擎天的声音哽咽了，“欢迎您……回家！”

“轰！”

整个大厅，所有人的大脑再次宕机！

董事长……给一个老钳工鞠躬？还说……欢迎回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擎天直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那台被炸毁的B方案原型机上，他痛心疾首地说道：“三十年前，我和我最好的兄弟，靠着一把锉刀，两只手，在一个漏雨的棚子里，创立了这家公司！我们立下的第一条司训，就是‘工匠精神，技术为本’！”

“可是后来，公司越做越大，人心也变了。有人开始迷信资本，迷信PPT，觉得踏踏实实搞技术的人是傻子，是‘工业垃圾’！我最好的兄弟，因为理念不合，心灰意冷，脱下西装，换上工装，回到了他最爱的一线车间，他说要去守护我们最后的‘工匠之魂’！”

陆擎天转过身，再次面向姜奉，声音洪亮，响彻全场：

“现在，我向大家正式介绍！这位，就是我们集团的匿名创始人，是我们‘工匠之神’标准的唯一制定者，是这座技术帝国的奠基人——姜奉！”

全场死寂。

每一个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那个沉默的老人。

高峻的嘴巴张成了O型，他想起了自己对姜奉的种种羞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那个被他开除的孙鹏厂长，如果知道自己骂的“工业垃圾”，竟然是集团的创世神，恐怕会当场吓死。

而凌霜月，则用一种无比狂热和崇拜的目光看着姜奉。原来，自己追随的，竟然是一尊活着的传奇！

姜奉看着老友陆擎天，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平静地走到属于他的那台原型机前，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外壳，就像在安抚自己的孩子。

然后，他亲自按下了启动按钮。

没有轰鸣，没有颤抖。

只有一阵宛如天籁般、平稳顺滑的“嗡嗡”声。

大屏幕上，各项性能数据开始疯狂飙升，每一项，都以碾压性的优势，远远超过了设计标准，吊打所有国际上的同类竞品！

那群外国客户代表，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疯狂的叫好和掌声！

为首的德国专家冲上前来，紧紧握住姜奉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激动地语无伦次：“大师！这……这是艺术品！是工业的奇迹！我们愿意加价50%！不，100%！签下独家订单！但我们有一个条件，所有的核心部件，都必须由您，姜奉大师，亲手制造！”

尘埃落定。

温伯言及其党羽，因商业诈骗、故意破坏公司财产等多项罪名，被送上了法庭，等待他们的，将是漫长的牢狱生涯。

高峻被当场开除，他建立的所谓精英团队也宣告解散。

集团连夜召开董事会，重新确立了“工匠精神”为公司的核心价值观。

而那个曾经被宣判死刑的13号分厂，一夜之间，被改造成了集团的“技术圣地”和最高级别的技师培训中心，门槛高到只有博士才有资格报名。

所有曾经嘲笑过姜奉的人，从集团高管到门口的保安，都排着长队，提着重礼，想要登门道歉，拜他为师，但都被拒之门外。

陆擎天想请姜奉出山，担任集团的首席执行官。

姜奉拒绝了。

他甚至拒绝了“首席技术官”的职位。

他只提了一个要求，回到13号分厂，回到他那个用了三十年的工作台前。

夕阳的余晖，透过车间老旧的窗户，洒在一老一少身上。

姜奉握着凌霜月的手，将自己那把温润如玉的锉刀，放在她的掌心。

“姜师傅，我……”凌霜月激动得不知所措。

姜奉看着眼前这个对技术充满了热忱和敬畏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他指着工作台上的一块铁料，用他那沙哑而有力的声音，平静地说道：

“技术，要从磨好一把锉刀开始。”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