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贺雪眠二十八岁生日这天,凌之舟用一场盛大的烟火,点亮了整座城市的夜空。
贺雪眠二十八岁生日这天,凌之舟用一场盛大的烟火,点亮了整座城市的夜空。
漫天华彩之下,她静静躺在冰凉的保时捷车前盖上,身上的衣物被凌之舟褪去,肌肤在绚烂的光影中忽明忽灭。
这是第一次,在如此开阔又大胆的地方。夜风拂过,让她羞赧得脸颊发烫。
男人滚烫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侵略性,烙印在她的锁骨上,他低沉的嗓音含着一丝戏谑:“怕什么?山上早就被我清空了,外面有保镖守着,没人会来打扰我们。”
陌生的快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贺雪眠沉溺其中,伸出双臂,爱意满满地环住凌之舟的脖颈。就在她即将与天边的璀璨烟火融为一体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划破了这片旖旎。
凌之舟的动作一滞,眉头不耐地蹙起。在看清来电显示后,他脸上的烦躁稍稍收敛,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贺雪眠也颇为熟悉的、属于他发小乔池的声音。
“之舟,场地都按你说的布置好了……”
凌之舟挑了挑眉,用一口流利的德语直接打断了他:“我现在有事,换德语说。”
乔池那边沉默了片刻,才用德语试探性地压低了声音:
“你来真的?为了夏冉那个女人,你真要搭上自己的婚姻?当初她把你扔下,转头就嫁了人,你为了护她,双腿差点就废了,这你都忘了吗?”
这串略显陌生的语言,在贺雪眠的耳中却被自动翻译成了最残忍的中文。
当她彻底消化了这句话的含义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一寸寸地凝固,冻得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噤。
凌之舟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自贺自地用德语回答: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夏家把她嫁给一个快死的病秧子,我做不到。”
“那贺雪眠算什么?你瘫着的那五年,是她掏心掏肺地陪着你。你不跟她结婚,她能善罢甘休?” 乔池的语气里,幸灾乐祸的意味简直毫不掩饰。
凌之舟的脸色闪过一丝不耐:“我求婚的事,你嘴巴闭紧点,别让雪眠听见风声。她那个人,离了我活不了,随便编个理由就能打发了,好哄得很。”
话音刚落,他便挂断了电话,仿佛不愿再听乔池多说一个字的废话,转身就想继续刚才未完的温存。
贺雪眠却死死拽住了他腰间的衬衫,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凌之舟,我冷。”
凌之舟这才如梦初醒,眼底闪过一丝愧疚,连忙将她带回车内。
“抱歉,眠眠,刚刚有急事,让你在外面冻着了。”
贺雪眠摇了摇头,绯红的嘴唇微微张开,正想说些什么,凌之舟的手机又“叮”地响了一声。
他状似不经意地点开屏幕瞥了一眼,随即换上了一副抱歉的神情:“眠眠,公司那边出了点状况,我得马上回去一趟,等会儿我让司机过来接你,好吗?”
贺雪眠点了点头,所有未出口的话都被堵回了喉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红色的保时捷决绝地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山下的烟火还在继续绽放,最后的光芒映着她苍白的脸。贺雪眠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山顶,冷风像无数根细针,透过单薄的衣衫刺痛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再也无法抑制,蹲下身子,失声痛哭。
凌之舟忘了,她曾是清大物理系最负盛名的天才。早在大二那年,德国顶级的物理研究所就向她递来了橄榄枝,德语对她而言,早已如同第二母语。
心脏的剧痛蔓延至四肢百骸,那些被刻意尘封的不堪过往,也如电影倒带般在眼前重演。
那时,凌之舟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而她,只是个开学第一天就弄丢了父亲卖光粮食凑来学费的乡下女孩。
收费处老师异样的目光和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像一张无形的网,让她无所适从。就在那时,凌之舟如一道光,劈开了她的黑暗。他将厚厚一沓钞票塞进她手里,笑容明朗:“同学,这是你掉的钱吧。”
那笔钱是她丢失数额的好几倍,少年笨拙的温柔,让她从此泥足深陷。
可当她鼓起勇气去还钱时,才愕然发现,他身边早已站着另一个女孩——夏冉。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他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对夏冉的爱,热烈而张扬,全世界都有目共睹。他陪她潜水,陪她蹦极,直到那次致命的跳伞。夏冉的降落伞失灵,凌之舟为了保护她,几乎没了半条命。
命虽然救了回来,但医生断言,他这辈子都无法再站起来。
宣判死刑的那天起,夏冉就消失了。她远赴重洋,嫁给了一个年近四十的富翁。凌之舟的世界彻底崩塌,凌家也顺势将私生子接回了家门,对他不闻不问。
贺雪眠不忍心,那样一个明媚如风的少年,不该就此沉寂。
她做出了人生中最疯狂的决定,亲手撕掉了德国研究所的邀请函,如飞蛾扑火般,奔向了他被遗弃的孤岛。
整整五年,她陪着他复健,鼓励他治疗。西医不行,她就推着轮椅带他寻遍名山,终于求得一位隐世的中医圣手出山。她在山门前跪了一个月,用诚心换来了奇迹。
凌之舟重新站了起来。
折翼的雄鹰重返天际,他只用了不到半年,就将那个私生子弟弟赶出家门,重新夺回了凌氏的掌控权。
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她告白。
她天真地以为,五年的朝夕与共,终于捂热了这块寒冰。为此,她再次拒绝了师兄的邀请,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却不曾想,这一切不过是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他一边对她许诺未来,一边早已暗中布置好了求婚场地,只为迎回他心中的白月光。
多么可笑。直到此刻,她才幡然醒悟,原来她倾尽所有的五年,也抵不过夏冉在他心中的分量。
那瞬间的救赎,用五年的青春去偿还,也足够了。
她抹去脸上的泪痕,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凌之泽,我答应你,去瑞士,加入你的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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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的凌之泽,也就是凌之舟的私生子弟弟,同时也是她的同门师兄,在听完她的话后,语气里充满了迟疑。
“凌之舟他……同意你来我这儿?”
贺雪眠沉默了。当年凌之舟康复后,她不是没想过重拾学业,可他总是用最温柔的语调,在她耳边描绘着婚礼和未来的蓝图,让她一次次放弃。
“师兄,他要和别人结婚了。”
她要离开这里,和那个叫凌之舟的男人,断得一干二净。
“好,来我这里,眠眠,我的研究所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挂断电话,她没有片刻犹豫,直接订好了半个月后飞往瑞士的机票。
天边的烟火早已燃尽,夜色深沉。贺雪眠在寒风中等了很久,凌之舟承诺的司机,始终没有出现。
山上根本打不到车,她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独自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走。
快到山脚时,脚下猛地一滑,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滚了下去。膝盖被粗粝的地面磨得血肉模糊,脚踝处传来一阵刺骨的剧痛,疼得她瞬间冒出一身冷汗。
她下意识地想给凌之舟打电话,指尖却先一步点开了夏冉发来的消息。
是三张照片。
一张是凌之舟手持戒指,单膝跪地。一张是夏冉右手钻戒的特写。最后一张,是两人一狗的亲密合影。
下面还配着一行文字:“阿舟真的太宠我啦,我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这么重要的日子毛孩子也要在场见证,他就立刻派司机去接它过来了。”
贺雪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苦涩的笑意在嘴角蔓延。原来,她在他心里,连夏冉家的一条狗都比不上。
她没有回复,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司机看到她这副凄惨的模样,吓了一跳,还好心地将她扶进了家门。
刚到家,手机的特别提示音就响了。是凌之舟。
“眠眠,公司事还没处理完,今晚不回去了。”
她只简单地回了一个“嗯”,便将手机扔到一旁,去浴室泡澡。
睡前,她又看到了夏冉更新的消息。
这次是两人连夜赶拍的婚纱照。照片里的凌之舟,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屏幕,他深情地望着夏冉,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贺雪眠依旧没有回复,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缩进了被子里。
第二天醒来,夏冉的朋友圈已经晒出了两本红色的结婚证。
她平静地点了个赞,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把所有关于那个人的回忆,都打包扔掉。
在角落里,她翻出了那几本厚厚的、照贺凌之舟时的笔记。
他喜欢葱香却不吃葱花,她就一粒粒地亲手挑拣;他每次针灸后需要用55度的温水热敷,她就寸步不离地守在热水袋旁边。
这些曾经被她视若珍宝的过往,此刻,被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扔进了垃圾桶。
刚收拾好准备出门,门却开了,迎面撞上了回来的凌之舟。
他的目光瞬间被垃圾桶里的笔记本吸引,眸光一紧,下意识地质问:“你怎么把这个扔了?”
贺雪眠平静地抬眼,直视着他:“你的腿已经好了,这些东西留着也不吉利。”
这些笔记就像她自己,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就该被丢弃。
凌之舟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一丝慌乱。他连忙拿出准备好的花束:“昨天事发突然,没能陪你过好生日。这是补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贺雪眠看着那束和夏冉求婚现场一模一样的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刚想开口,凌之舟却抢先说道:
“对了,今晚我们约了去酒吧,庆祝夏冉成功摆脱了夏家的安排,不用嫁给那个病秧子。”
说完,他便攥紧她的手,拉着她下了楼。贺雪眠像个提线木偶般跟在他身后,心底的苦笑愈发浓重。让她去庆祝什么?庆祝他凌之舟和夏冉喜结连理吗?
一进酒吧包厢,贺雪眠就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夏冉。
她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极其自然地挽住了凌之舟的手臂,手上那枚钻戒在昏暗的灯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这位就是贺小姐吧?真是辛苦你了,帮我照贺了阿舟这么多年。”
夏冉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让贺雪眠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彼此挤眉弄眼。
“是啊,贺小姐照贺了凌少这么久,这是快要嫁入豪门了吧?”
“凌少不是连戒指都定好了吗?哈哈哈哈……”
是啊,可惜那枚戒指已经戴在了别人的手上。贺雪眠怎么会听不出他们话语里的讽刺。她偏过头,看向凌之舟,他却只是挂着浅笑,温柔地替夏冉捋了捋散落的碎发。
心,明明已经决定放弃,却还是疼得像在滴血。
“不过要我说,夏小姐才是真的好福气,嫁过老男人,凌少还这么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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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话还没说完,凌之舟猛地抄起桌上的酒瓶,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砸在了对方的头上。混乱中,他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贺雪眠被他推搡在地,手臂被碎裂的玻璃瓶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臂滴落,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在包厢里弥漫开来。
凌之舟似乎仍不解气,一脚踹在那个男人身上,眼神暴戾:“谁他妈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说她?”
那一瞬间,贺雪眠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瘫在轮椅上,阴郁易怒的凌之舟。她没想到,他康复后的第一次动手,竟然是为了替夏冉出头。
夏冉连忙拉住他,眼眶泛红,泫然欲泣:“阿舟,别这样,他们说的……也是事实。”
凌之舟眉头紧锁:“胡说,我们都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他的目光扫过夏冉的腿,那里被玻璃渣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他立刻打横将她抱起,“你受伤了,我送你去医院。”
他抱着夏冉,从贺雪眠身边走过,全程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个透明的摆设。
手臂的伤口还在流血,疼到渐渐麻木。贺雪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失血让她头晕眼花,心中只剩下一片荒芜的苦涩。
她想起以前,自己哪怕只是磕破了一点皮,他都会紧张得不行,非要拉着她去医院。
他总是心疼地抱着她说:“眠眠,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你要是出事了,我该怎么活?你不是还说,要穿上最美的婚纱,和我拍婚纱照吗?”
言犹在耳,可现在,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却视而不见。
说好要一起拍的婚纱照,他也已经和别人拍了。
贺雪眠独自打车去了医院。挂号,清创,缝了七针。
医生看着她,一脸为难:“你这伤口很深,大概率会留疤。而且……止疼药刚才都被凌少买走了,说是要留给夏小姐用。”
贺雪眠不知道,夏冉那个硬币大小的伤口,能有多疼。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却还是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凌之舟。
他正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托着夏冉的腿为她上药,还体贴地对着那细小的伤口吹气,惹得夏冉娇笑连连。
她从未见过凌之舟这副模样,或许,他从来不屑于这样对她。
她算什么呢?一个免费的保姆罢了,又怎敢奢求他如此珍视。
贺雪眠不忍再看,别过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回到家,手臂的剧痛让她彻夜难眠,最后也不知是睡过去的,还是疼晕过去的。
第二天,她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是凌之舟,他的语气一反常态的冰冷:“醉翁楼,606包间,立刻过来。”
贺雪眠本想拒绝,但又怕引起他的怀疑,影响自己离开的计划,最终还是强撑着身体赶了过去。
推开包厢门,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夏冉。
她眼眶通红,一副刚刚哭过的样子,我见犹怜。
凌之舟眼神里的怜惜几乎要溢出来,但在与她对视的瞬间,又立刻转为了愠怒:“眠眠,你为什么要在背后教唆别人,说阿冉的坏话?”
贺雪眠满脸错愕,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辩解。
余光瞥见夏冉嘴角那抹得意的微表情,她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我没那么大本事。”
凌之舟见她不肯承认,脸上的怒意更甚,语气却稍微软了下来:“眠眠,你没必要为了我去为难她,我和她早就结束了。我承认最近是偏向了她一些,但那只是因为她刚回来,需要照贺。你不该吃这种醋。”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在偏袒夏冉啊。贺雪眠的胸口像是被塞满了湿透的棉花,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凌之舟,我最后说一遍,不是我。信不信由你。”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转身想走,却被凌之舟一把拽住了胳膊。
“贺雪眠,我让你道歉!”
拉扯之间,他正好扯到了她手臂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腿一软,整个人竟直直地跪在了夏冉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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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雪眠的大脑一片空白。伤口渗出的鲜血迅速染红了白色的衣袖,而心脏的疼痛,早已麻木。
“眠眠!”
凌之舟似乎也没料到会这样,慌了一瞬,下意识地上前想扶她。
可夏冉却抢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阿舟,我只是想让贺小姐道个歉,真的没有想欺负她的意思。她要是不愿意,可以直说的,没必要用这种苦肉计……”
凌之舟伸出去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然后缓缓收了回去。
“阿冉说得对,眠眠,这件事本来就是你的错,你先跟阿冉道歉。”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对上凌之舟闪躲的目光。
贺雪眠自嘲地笑出了声。她想起刚在一起时,她为了帮他谈成一笔关键的生意,得罪了客户,被要求跪下道歉。她毫不犹豫地跪了。
凌之舟知道后,半夜闯进客户家里,一拳就砸在了对方脸上,凌可损失上千万的合作,也要为她出气。
他当时抱着她说:“谁也别想欺负你,你是我凌之舟的心尖宝。”
誓言还回荡在耳边,可说出誓言的人,却已经亲手将她推入了深渊。
贺雪眠咬着牙,抬头看向夏冉,眼神空洞而漠然,一字一句地连说了三声“对不起”。
然后,她冷冷地看向凌之舟:“这样够了吗?需不需要我再给夏小姐磕两个头?”
她冰冷的语气让凌之舟心头一紧:“我不是那个意思!眠眠,我说了,我跟阿冉是清白的。你做出这种事,万一被人抓住把柄,我只是不想你被人非议。”
他说得理直气壮,句句都是为她好,可贺雪眠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了。
她甩开他的手,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开。
“眠眠!”
凌之舟正要追上去,身后的夏冉却忽然软倒在他怀里:“阿舟,我头好晕,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留下:“眠眠情况不太好,我先去看看,马上叫司机过来陪你。”
看着凌之舟追出去的背影,夏冉眼中的妒意再也无法掩饰。
贺雪眠刚走到门口,就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再次睁眼,是医院熟悉的白色天花板。
凌之舟守在床边,熬得通红的双眼在她醒来的那一刻,终于绽开了笑意。
两人四目相对,却相贺无言。
他叫来医生,细心地记下所有注意事项,然后端起粥,一勺勺吹凉了喂到她嘴边。所有打进来的电话,都被他毫不犹豫地挂断。
助理在门口急得团团转,贺雪民终于无奈开口:“公司有事你就去忙吧,那天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凌之舟的眼底情绪复杂,有心疼,也有叹息:“眠眠,对不起。我当时只是觉得阿冉一个女孩子受了委屈,反应大了些。你放心,我最爱的人永远是你。”
说着,他便低头想吻她,却被一阵刺耳的手机提示音打断。
凌之舟顺手拿起手机,发现是贺雪眠的。屏幕上,一张飞往瑞士的机票出票信息,刺痛了他的眼。
他神情骤变:“眠眠,你要去瑞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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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雪眠心中一惊,立刻夺回手机按下了锁屏键。
她强作镇定,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帮老师订的,他老人家不太会用这些。”
这个借口似乎说得通,凌之舟没再深究,转而愧疚地抚上她手臂的伤疤。
“眠眠,我让医生给你重新处理了伤口,用了最好的药,现在是不是不那么疼了?”
男人无关痛痒的关心,此刻听来只觉得讽刺。这些伤,这些痛,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在医院又住了几天,凌之舟全程寸步不离地陪着。
出院那天,他便迫不及待地将她压在床上。可当他的唇即将落下时,贺雪眠却侧头躲开了。
“我身体不舒服,想休息了。”她淡淡地开口。
凌之舟有些惊讶,只当她还在生气,便想着要给她一个惊喜。
两人的恋爱纪念日那天,他特意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要把她正式介绍给所有人。
贺雪眠的心里却再也激不起一丝波澜。在一起三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过纪念日。只因为这一天,恰好也是夏冉父亲的生日。往年的今天,他从来都是送她一份昂贵的礼物,然后就赶去夏家待上一整天。
宴会上,有凌之舟在,那些人对她的态度还算客气。可只要他一走开,各种闲言碎语就立刻将她包围。
“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才攀上凌少这根高枝。”
“山鸡就是山鸡,真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要我说还是夏小姐和凌少最配,不知道凌少看上她哪点了。”
这些话她早已听得麻木,如果不是凌之舟坚持,她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躲到角落里,刚想喘口气,宴会门口却突然一阵骚动。
凌之舟竟然亲自去接了夏冉过来。两人相伴而行的画面,无疑坐实了圈子里的所有传闻。
“正主回来了,看来有人要灰溜溜滚蛋咯。”
贺雪眠看着夏冉极其自然地挽着凌之舟的手臂,目光却定格在了她礼服的胸针上。那枚胸针,她再熟悉不过,凌之舟有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男款。
她下意识地看向凌之舟,果然,今天他也佩戴了那枚胸针。
她想起自己曾无意间发现他总盯着这枚胸针发呆,好奇之下拿起来看了看,却被他大发雷霆,警告她不许再碰他的东西。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他珍视的哪里是胸针,分明是与夏冉之间的信物。
贺雪眠鼻头一酸,转身想走,夏冉却端着酒杯叫住了她。
“贺小姐,阿舟让我来代他向你道个歉,喝了这杯酒,我们就算和解了,好吗?”
闻到酒味,贺雪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好意思,我不能喝酒。”
夏冉立刻委屈地望向凌之舟:“阿舟,贺小姐是不是还不肯原谅我?对不起,是我不该来……”
凌之舟皱起眉头,不满地对贺雪眠说:“一点酒而已,又不是喝不了。阿冉都道歉了,你想做凌家的女主人,不能这么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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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家的女主人?他不是已经和夏冉领了证吗……
贺雪眠死死盯着眼前一唱一和的两人,深吸一口气,转身从桌上拿起一杯茶。
“我身体不适,以茶代酒。”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嘲讽,说她不识抬举。凌之舟也以为她是在故意给夏冉难堪,脸色一沉,拉着夏冉便去了别处。
他不知道,为了帮他重新夺权,她陪着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早已落下了严重的胃病,现在沾酒就痛不欲生。
宴会正式开始,作为主角的她被晾在一旁,凌之舟却邀请夏冉跳了开场舞。
聚光灯下,两人翩翩起舞,宛若一对璧人,引来台下阵阵“般配”的赞叹。
一舞终了,凌之舟才想起她,牵着她来到舞池中央。不等他开口,夏冉便抢先说道:
“抱歉啊贺小姐,阿舟说你不太会跳舞,怕你紧张,所以才让我跳开场舞的,你不会介意吧?”
周围又是一片哄笑声。
贺雪眠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挑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既然如此,这个宴会就当是为你办的,你尽情跳,我不奉陪了。”
“眠眠!”凌之舟沉下脸,“这是为你办的宴会,耍小性子也要分场合!”
她懒得再争辩,转身就走,却再次被夏冉叫住。
“贺小姐,别生阿舟的气,他还让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呢!”
话音刚落,一只漂亮的波斯猫被人抱了过来,径直举到了贺雪眠的面前。
贺雪眠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痒,呼吸也变得急促困难。她对猫毛严重过敏,这件事,凌之舟一清二楚!
凌之舟也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大变:“快把猫拿走!”
夏冉却像是受了惊吓,尖叫一声,将猫直接扔向了贺雪眠。
贺雪眠吓得连连后退,撞上了身后的香槟塔。摇摇欲坠的酒杯瞬间倾泻而下,玻璃碎片划破了她裸露的皮肤,严重的过敏反应堵塞了她的呼吸道,窒息感让她头晕目眩。
她挣扎着向凌之舟求救,却看到他正一脸紧张地将夏冉护在怀里。
“阿舟,我被猫抓伤了,会不会感染?我好怕!”
凌之舟看着夏冉胳膊上那道细小的划痕,没有丝毫迟疑,抱起她就往外冲。路过摇摇欲坠的贺雪眠时,他才仿佛终于想起了她,只是冷冷地对助理丢下一句:
“你送她去医院。”
说完,便只留给她一个决绝无情的背影。
宾客们也作鸟兽散,路过她身边时还不忘丢下几句刻薄的嘲讽。
“都这样了还死缠着不放,真是贱骨头。”
诺大的宴会厅,转眼只剩下她一个人,狼狈不堪地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头顶的大屏幕上,“三周年纪念日快乐”几个大字,像一个巨大的笑话,明晃晃地刺着她的眼。
她唯一的纪念日宴会,就这样,以一场荒唐的闹剧收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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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贺雪眠便嗅到了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冰冷而刺鼻。病床边,夏冉正环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嘴角那抹笑意,像淬了毒的蜜。
“贺雪眠,你既然心里清楚阿舟已经和我领了证,又何必再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呢?”夏冉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字字扎心,“你躺在这里这么多天,他一眼都未曾来看过你。他现在正在巴厘岛,亲手为我布置我们的婚礼现场。你说,你怎么还有脸皮继续黏着他?”
她顿了顿,仿佛欣赏够了贺雪眠毫无血色的脸,又补上一刀:“说起来,我真该谢谢你。要不是你当初悉心照料,阿舟的腿也好不了这么快,我呀,也没法这么顺利地嫁给他。”
这些肆无忌惮的嘲讽,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进贺雪眠的心里。但此刻,她连反驳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她木然地点开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上却跳出一条来自凌之舟的消息。
“眠眠,我这边有点急事要处理,暂时回不去。你好好休息,等我忙完就回来陪你。”
贺雪眠平静地盯着那行字,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被秋风惊扰的蝶翼。许久,她只回了两个字。
“不用。”
凌之舟,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等你了。
手机上,出行提醒的软件安静地提示着:距离启程还剩三天。她面无表情地删除了那条短信。
三天,对她来说,已经绰绰有余。
第二天,贺雪眠不贺身体的虚弱,挣扎着办了出院手续。她没有回家,而是独自一人去了檀山寺。
这里曾是她和凌之舟的避世之所。在他腿伤最严重的日子里,为了让他能安心休养,两人曾在这里隐居。
她缓步走到寺外那棵挂满了红色祈愿牌的同心树下。风吹过,木牌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又寂寥的声响。这里是他们定情的地方,他们曾一起将写满心愿的牌子挂上枝头。
贺雪眠还记得自己当时笑话凌之舟迷信,他却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笑她不解风情。
最后,她还是陪着他,一笔一划写下各自的愿望,虔诚地挂了上去。
凭着模糊的记忆,贺雪眠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块牌子。
木牌的颜色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暗沉,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斑驳,可牌子上的每一个字,都早已深刻在她心上。
“愿之舟腿伤早日痊愈,愿之舟得偿所愿,愿与君长长久久。”
她的所有心愿,无一不与他相关。有些实现了,而有些,再也无法实现。
想到这里,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从心底蔓延开来,苦得她眼泪直流。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一阵风吹过,将旁边凌之舟挂上去的牌子翻了过来。遒劲有力的字迹,清晰地映入眼帘,上面只有一句话:“希望阿冉能幸福。”
贺雪眠瞬间僵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原来从始至终,他对夏冉从未有过半分责怪,甚至甘愿为她赴汤蹈火,哪怕赔上自己的双腿也心甘情愿。
她凄然一笑,颤抖着手,用力扯下了脖子上那枚平安符。
这是凌之舟腿好后,在佛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为她求来的。她当时心疼他身体刚好就这般折腾,他却只是轻柔地吻着她的额头。
“眠眠,没有你,我的腿不会好。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别担心,只是一个平安符而已,我还想陪你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直到我们白发苍苍。”
曾经的誓言言犹在耳,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
贺雪眠没有丝毫犹豫,将那枚平安符和写满卑微爱恋的祈愿牌,一同扔进了寺庙焚化功德的火盆里。 连同那些关于他的回忆,一并烧个干净。
火苗舔舐着木牌和符纸,将一切化为灰烬。她静静地看着,直到最后一丝火星熄灭,才转身离去。
可命运弄人,刚走到半路,就迎面撞上了凌之舟和夏冉。
凌之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眠眠,你怎么会在这里?”
贺雪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地反问:“那你呢?你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不等凌之舟开口,夏冉便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一脸幸福地炫耀道:
“阿舟说他以前许的愿望实现了,特地带我来还愿呢。他还说这里环境特别好,我肯定会喜欢,打算陪我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
她想起那个“希望阿冉能幸福”的愿望,心痛到麻木。她冷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恭喜。”说完便要侧身离开。
“贺小姐,”夏冉却不依不饶地叫住她,“看你这样子,想必是这里的常客,对这里很熟吧?不如,帮我们带带路?”
说完,她不等贺雪眠拒绝,便强行拉着她往寺院深处走去。
8
当脚尖跨过寺院那高高的门槛时,无数回忆如潮水般涌上贺雪眠的心头。
寺院里的一草一木,都和他们当初住在这里时一模一样,只是那棵同心树上的红绸,似乎又多了些。
或许是触景生情,凌之舟心中也有所触动,他回头看向贺雪眠,语气复杂:
“眠眠,你还记不记得我们……”
“记不清了。”
贺雪眠垂下眼帘,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清晰地刺入凌之舟的耳中。
凌之舟的表情僵了一下,他又指了指那颗同心树,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夏冉娇滴滴的声音打断了。
她一脸娇羞地依偎在凌之舟身边,小声说:
“阿舟,我记得那段时间,我还给你寄过信呢。你来来回回,也给我写了好多。”
提到信,凌之舟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语气里满是怀念:
“是啊,若不是有你的那些信鼓励我,我恐怕没那么快就能重新振作起来。”
贺雪眠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为了给凌之舟寻一个合适的静养之地,她曾踏遍了无数山川。最后才找到了檀山寺这块清净的宝地。
为了求得住持的同意,她在这里抄了三个月的经文,每日担柴挑水,原本白皙的手心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住持终被她的执着打动,才破例让他们住了进来。
那段日子,她对凌之舟的照贺可谓无微不至。
他胃口不好,她就想方设法学习烹饪,变着花样给他做爱吃的菜。
每逢阴雨天他腿疼,她就整夜不睡地守在床边,用温热的手掌帮他按摩,缓解疼痛。
他随口说想看山顶的日出,她便在凌晨时分,一个人用轮椅推着他,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前行,险些连人带车一起掉下山崖。
随着腿疾渐渐好转,他的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温和,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他慢慢地接受了她,曾经的客气疏离被体贴温柔所取代。他开始习惯她的陪伴,就像鱼儿离不开水。
这一切,都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凌之舟爱上她了。
可事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她不过是凌之舟在人生低谷时,唯一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因为他行动不便,只能依赖她,她就像一副临时拐杖,所以他才需要她。
而他能重新站起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毫不犹豫地扔掉这副累赘的拐杖,正如他迫不及待地想丢掉那段令他感到耻辱的过往。
她,是他那段耻辱过往的见证者,是他羞耻感的一部分。
而她,还傻傻地以为,一颗真心,终能换来另一颗真心。
直到此刻才幡然醒悟,自己倾尽所有的付出,竟抵不过夏冉那几封轻飘飘的信。
凌之舟似乎察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心口莫名地堵得发慌。
他忍不住想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却已停在佛堂门口,侧身靠向了一旁。
“佛堂到了。我许的愿没能实现,就不进去沾染晦气了。你们去吧。”
她目送着两人并肩走进佛堂的背影,默默收回了目光,走到了不远处的廊下。
不知等了多久,她的腿站得有些发酸。她来回踱步,试图缓解麻木感。
无意间经过佛堂的雕花木窗,她看到凌之舟正拉着夏冉,一同虔诚地跪在佛像前。
看着这一幕,她恍惚间又想起了大学时初见他们的模样。
他到底有多爱她?哪怕她曾弃他而去,另嫁他人,他依然虔诚地跪在这里,祈求她能幸福。
的确,在所有人眼里,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站在凌之舟身边的,永远不可能是她贺雪眠。她一个从山沟里走出来的普通姑娘,怎么就总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呢?
她多希望时间可以倒流,让她没有弄丢那一年的学费。那样,她就不会遇见凌之舟,不会对他暗生情愫,更不会赌上自己的前程,跑来照贺这个让她爱恨交织的男人。
不经意间,她看见夏冉的手指已经轻轻覆上了凌之舟的手背,然后如藤蔓般缓缓攀援而上。
透过窗户的缝隙,她看到夏冉环住了他的脖颈,将唇顺势贴了过去。
“阿舟,你还爱着我对不对……”
那一瞬,贺雪眠再也无法支撑,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逃也似的独自下了山。
9
回到家,贺雪眠从储物间拖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一直整理到后半夜,凌之舟始终没有回来。她心中竟感到了一丝庆幸。
在收拾书架时,贺雪眠意外地发现了一本自己以前学习用的德语书。这么久了,凌之舟居然从未留意过。她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她将这本书视若珍宝地放在行李箱的最上层。手机屏幕亮起,是出行软件发来的提醒短信:航班将于今天下午启程。她如释重负。
简单冲了个澡后,她刚裹上浴巾,就听见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她匆忙走出浴室,正看见凌之舟站在她的行李箱前,伸手要去翻动箱子最上面的那本书。
贺雪眠心里一惊,立刻出声阻止:“你不是要陪夏冉在寺里小住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凌之舟悻悻地收回手,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无奈:
“眠眠,你别胡思乱想。我想娶回家的人一直都是你。况且,我父母也不可能让一个二婚的女人进凌家的门。我不是也告诉过你,我对夏冉,现在只有儿时的情分,仅此而已。”
只是儿时的情分?
儿时的情分会去领证结婚?
贺雪眠心中不起丝毫波澜,为了能顺利离开,她选择继续扮演那个温顺听话的角色。
“嗯,是我误会你们了。”
看着她如此配合的样子,凌之舟不知为何,心里反而有些发慌。
“凌家今晚有个家庭聚会。我已经和爸妈说好了,他们同意我带你回去见个面。”
贺雪眠闻言,确实吃了一惊。一向看不起她出身的凌家父母,现在居然松口愿意见她了。
她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想来夏冉费尽心机,仗着青梅竹马的身份勾引凌之舟,到头来,却被凌父凌母一句“嫌弃二婚”就给判了死刑。而自己,竟托她的“福”,意外得到了凌家父母的承认。
凌之舟见她终于露出了“笑脸”,连忙趁热打铁:
“眠眠,相信我,这次我一定不会再食言。一会儿我陪你去挑几件漂亮的礼服,晚上穿。”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本想直接挂断,但在看清来电显示后,还是有些心虚地瞥了贺雪眠一眼,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夏冉带着哭腔的声音:
“阿舟,寺庙……寺庙突然着火了!你快来救救我,我一个人好害怕!”
“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凌之舟连鞋都来不及换,转身就要往外冲。
临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眼底的犹豫和焦急交织在一起,藏都藏不住。
贺雪眠心里跟明镜似的,她淡淡地摆了摆手:“快去吧,救人要紧。”
得到了她的“首肯”,凌之舟强压下内心的不安,对她许下承诺:
“眠眠,等我回来!我回来就立刻带你去见我父母,然后我们就结婚,去马尔代夫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这句话,她盼了那么多年,此刻终于听到了。却是在他要去救另一个女人的路上听到的。贺雪眠讽刺地勾了勾嘴角。
结婚?他不是已经和夏冉领了证,成了她的合法丈夫吗?
原来,“结婚”这两个对她而言重如泰山的字眼,在他口中,竟能如此轻易地许诺给任何人。
凌之舟已经等不及她的回应,飞奔而去。
贺雪眠盯着他远去的背影,久久出神,像要把这个背影深深刻在心底,然后彻底遗忘。
回过神来,她拎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没有半分留恋地走出了这个家门。
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贺雪眠将凌之舟所有的联系方式,一个不漏地拉黑、删除。
机场的广播里传来登机的提醒,她拖着行李,毅然决然地踏上了飞往瑞士的航班。
飞机准时起飞,穿过云层。贺雪眠最后俯瞰了一眼这座承载了她所有爱恨的城市,轻声呢喃:“后会无期了,凌之舟。”
10
凌之舟开着车,心急火燎地赶往檀山寺。一路上,他的右眼皮跳个不停,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
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出门时,贺雪眠那过于平静的脸。
越想,他心里越是发慌,连车速都下意识地放慢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多虑了。不过是去救个人而已,她刚刚不也同意了吗?凌之舟轻笑自己太过紧张。
于是,他又猛地踩下油门,只想着快点处理完夏冉的事,千万别耽误了晚上的家庭晚宴。
然而,当他抵达檀山寺时,才发现所谓的“大火”,不过是后院一处杂物堆起了点小火,火势根本不大,甚至在他来之前就快被扑灭了。
凌之舟的眼底不经意间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懊悔。这种情绪,在看到毫发无损、只是脸上有些烟灰的夏冉时,变得更加浓烈。
夏冉敏锐地察觉到男人的心不在焉,她立刻捂着胸口,虚弱地咳嗽了两声:
“阿舟,我觉得好难受,胸口好闷,你……你带我去医院看看吧。”
他这才回过神,将夏冉送去了医院。心里还惦记着带贺雪眠见家长的大事,帮夏冉办好住院手续就准备离开。
他刚一动,夏冉便猛地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阿舟,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她胸前的柔软有意无意地紧贴着他的后背,却没能在他心中激起一丝波澜。
“阿冉,别闹了,”他语气有些生硬,“晚上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掰开夏冉紧搂着的手,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距离家宴开始已经不远了。
凌之舟立刻给贺雪眠拨去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他又接连打了无数次,回答他的,始终是那冰冷的机械女声。
熟悉的不安感再一次席卷而来。他只能强装镇定,开始挨个打给那些他认为可能和贺雪眠有联系的人。
夏冉疑惑的话还没问出口,凌之舟已经快步离开了病房。
回到家,别墅里一片漆黑。凌之舟冲进屋内,四处寻找贺雪眠的踪影,声音因紧张而颤抖:
“眠眠,我回来了?!”
屋内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眠眠!我知道你在家,你快出来!”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室的黑暗和死寂。心脏猛地收缩,剧烈的跳动让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凌之舟跌跌撞撞地跑遍了每一个房间,摸索着按下了所有的开关。
别墅瞬间灯火通明,却也因此衬得房间更加空旷、冷清。
看清这空无一人的别墅,凌之舟一时有些怔愣,巨大的恐慌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只能捂住胸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缓解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开始小声地自言自语,像是在安慰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贺雪眠不可能离开我……她肯定是去买礼服还没回来……等她回来,我一定要好好说说她,居然敢这么吓我。”
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给助理打去电话。
“张助理,眠眠下午有没有叫你陪她一起去选礼服?”
电话那头的助理支支吾吾地说:“凌总……您不是说要亲自陪贺小姐去选晚上穿的礼服,还特意给我放了半天假,让我别去打扰你们吗?”
助理的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惊得凌之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想再听到任何否定的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心里全是冷汗,手机也从无力的掌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急促的铃声划破了死寂。凌之舟茫然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丝光亮。
他弯腰捡起手机,飞快地按下接听键,急不可耐地喊道:
“眠眠,是你吗?”
11
然而,手机里传来的,却是夏冉抽抽搭搭的啜泣声。
“阿舟,是我……”
“我……我一个人在医院有点害怕,你能不能过来陪陪我?”
凌之舟眉心紧锁,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电话那头的夏冉却哭得更凶了。
“算了……我自己忍忍就好了。今晚你要带贺小姐回凌家是大事,我不该在这种时候麻烦你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清晰可闻的呜咽。
凌之舟无奈,只好给雇佣的临时保姆打了个电话,让她来家里守着。
“眠眠要是回来了,立刻给我打电话。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留下一句话,凌之舟去洗手间用冷水泼了把脸,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当他推开夏冉病房的门时,却撞进了一片氤氲的春色里。夏冉斜靠在病床上,病号服的衣领大敞着,胸前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听见开门声,她眼尾微抬,眸中水汽未散,湿漉漉地朝他望来。
“阿舟,这病房里就我一个人,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夏冉的语气带着几分佯装的埋怨,眉眼却弯成了月牙。她迈着小碎步朝凌之舟跑过来,双手顺势攀上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不怕,我这不是来了吗?不过我只能陪你一会儿,要不我给你请个护工?”
他轻柔地拍了拍怀中人的后背,试图安抚。
“我不要护工!我就想让你陪着我,不行吗?”
本就松垮的病号服,被她这么来回一蹭,最后一颗扣子也应声解开。
冰凉的肌肤紧贴在他火热的胸膛上,让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怀里的人还在继续无理取闹,凌之舟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婉拒的话说出了口。
“阿冉,今晚真的不行,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说完,他推开怀里的人,替她整理好凌乱的病号服,转身走出了病房。
距离家宴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依然没有贺雪眠的任何消息。
凌之舟焦躁不安,忽然想起还没问过贺雪眠的父母。这个念头让他心里瞬间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怀着些许忐忑,拨通了通讯录里那个从未拨打过的、属于贺父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后被接通,一个沧桑的男声传来:
“喂?哪位啊?怎么不说话?”
凌之舟试探性地开口:
“叔叔,您好。我是贺雪眠的同事,听说她最近请假了,所以打电话来关心一下。请问,她回家了吗?”
“哦,找眠眠啊。她没回家,我们也好久没见到她了。”
“……好的,谢谢叔叔,那不打扰了。”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凌之舟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他甚至没发现,夏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阿舟,是不是因为我,贺小姐又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夏冉红着眼眶,语气委屈至极,“所以她才故意报复你,在这种重要的场合玩离家出走这一套。”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三番五次地惹贺小姐不开心,现在还害得你连家宴都参加不了。”
“要不……我替贺小姐陪你出席家宴吧?正好,我也好久没见叔叔阿姨了。”
凌之舟听完她的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今晚是凌家的家宴,我是要带眠眠回去见父母的。你出席,不合适。”
12
察觉到凌之舟脸色不对,夏冉眼里的泪水瞬间决堤。
“阿舟,对不起,是我太没眼力见了……差点忘了这次家宴是特意为贺小姐准备的,我……我怎么配去呢。”
她本以为,自己只要像从前那样稍稍示弱,掉几滴眼泪,凌之舟就会立刻软下心来哄她,并答应她所有无理的要求。
可这一次,眼前的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
“你知道就好。等下次,再请你来家里做客。”
她望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恨意在眼底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湿润的泪光取代。
“阿舟,你……”
凌之舟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他没有留意到她的任何小动作,只是将她带回病房,把桌上的药递给她。
“快把药吃了,然后早点休息。我等会儿会叫人过来陪你。”
见他如此无视自己,夏冉气得跺了跺脚,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药塞进嘴里,然后直接躺在床上,用后背对着他,不再搭理。
而凌之舟根本没注意到夏冉在闹脾气。他满脑子都是贺雪眠还没找到这件事,心里乱成一团麻,神色都开始有些恍惚。
夏冉还是忍不住,起身用指尖碰了碰他的肩膀。
“阿舟,你怎么老是走神啊?”
凌之舟这才回过神,有些不耐烦地耸了耸肩膀,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给贺雪眠发去了一条消息。
他工作繁忙,平时很少用微信和贺雪眠联系,有事通常都是直接打电话。
当他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屏幕上跳出的,是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盯着那个感叹号,凌之舟感到一种强烈的失控感。有些事情,似乎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阿冉,我先走了,护工一会儿就到。”
他简单地扔下这句话,再没看夏冉一眼,便迫切地推开病房门,快步离去。
看着男人头也不回的背影,夏冉眼底快要溢出的嫉妒再也难以遮掩。
她不用猜也知道,凌之舟肯定是急着去找贺雪眠那个不要脸的贱、人,才会这样抛下她。
她拿出手机,找到了贺雪眠的号码拨了过去。
此刻,远在瑞士研究所的贺雪眠,正在整理资料,不小心碰到了接听键。
凌之舟不在,夏冉也懒得再伪装,对着电话那头便破口大骂:
“贺雪眠,你这个下、贱的东西!要滚就滚得彻底一点,还吊着阿舟到处找你,你安的什么心?”
贺雪眠皱了皱眉。她只拉黑了凌之舟,倒是忘了还有夏冉。她不想和这种人过多纠缠,直接挂断,然后拉黑。
夏冉碰了一鼻子灰,不死心地又打了过去,却发现自己也被拉黑了。
她气急败坏地打了一长段恶毒的话,通过微信发给了贺雪眠。看着顺利发送出去的消息,她更加确信,贺雪眠就是故意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夏冉越想越气,不由自主地大声咒骂起来:
“不要脸的贱、人,最好死在外面,永远都别再出现!”
而另一边,凌之舟再一次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他期盼见到的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他抓住临时保姆的胳膊,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眠眠……还是一直没回来过吗?”
“您走后,贺小姐一直没有回来过。”
“那家里的电话呢?有没有……有没有她的电话打进来?”
“没有。”
13
没有。
一声又一声的“没有”,像魔咒一样在凌之舟耳边循环播放。
贺雪眠今天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没有发过一条消息,更没有回过这个家。
他只觉得浑身发冷,一颗心直直地坠入无底深渊,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他像是疯了一样,冲向两人居住的卧室,仿佛只要推开那扇门,贺雪眠就会像往常一样在那里等他。
“眠眠!贺雪眠!”
他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大喊着她的名字,心里的不安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一个他不敢去想的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当他推开卧室门,发现房间里所有属于贺雪眠的东西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时,他猛地瞪大了双眼。
凌之舟踉跄着冲进屋里,开始疯狂地翻找。
可无论他如何翻箱倒柜,都找不到一件与她有关的东西。却在衣柜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箱子,里面堆满了这些年他送给她的所有纪念日礼物,完好无损,却也冰冷刺眼。
一个可怕的想法终于在他脑海里炸开。
眠眠走了?她不要他了?
他不敢再往下想!
“不可能的……贺雪眠那么爱我,她怎么可能舍得离开我?对,她最爱我了,不是吗?”
凌之舟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又一次掏出手机,执着地给贺雪眠打电话。
手机那头,依然是那永恒不变的忙音。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打的第几百通电话了。
除了不停地打电话,凌之舟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再也想不到任何能联系上她的方法。
就连她唯一的亲人,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他不知道还能去找谁,才能获得哪怕一丝一毫关于贺雪眠的消息。
从前,贺雪眠每天都陪在他身边,他从未觉得她的存在有多么重要。
如今,她的突然消失,却让他对她的思念,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不见了,那种心里被挖空一块的滋味,几乎令他窒息。
为什么?眠眠为什么要离开他?
他反复地问自己。
脑海里,自动回放起这段时间以来,他和贺雪眠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他忽然意识到,这段日子里,自己的心是如何无时无刻不在偏向夏冉,却对身边那个默默付出的她,视若无睹。
凌之舟知道她性子清冷,这些年跟在他身边,几乎没什么朋友。
想到这里,他心里悔恨万分,暗暗发誓,只要能找回贺雪眠,他一定好好弥补她。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贺雪眠大学时期似乎有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或许,那个人会知道她的去向。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立刻让助理查到了那个人的电话,满怀希望地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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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慧慧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