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五十岁的古敬亭默默放下手中的游标卡尺,满是老茧和油污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知道,这警铃不只是为那台故障的机器而响,更是为他响起的催命符。
“嗡——”刺耳的警铃撕裂了车间的喧嚣,红灯疯狂闪烁,宣告着一条生产线的强制停工。
五十岁的古敬亭默默放下手中的游标卡尺,满是老茧和油污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知道,这警铃不只是为那台故障的机器而响,更是为他响起的催命符。
“古师傅,别看了,出来一下。”
年轻的车间主任李伟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门口,指间夹着一根快要烧完的烟。他看古敬亭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即将被清理掉的工业垃圾。
古敬亭走出车间,刺鼻的机油味换成了李伟嘴里更呛人的烟味。
一张冰冷的A4纸递到他面前——《关于优化冗余岗位人员的通知》。
“公司要发展,要上全自动生产线,要引进高学历人才。老师傅,你这套手艺呢,我们很尊重,但时代变了,也该给年轻人让让位了。”李伟吐出一口烟圈,轻蔑地笑了笑,“按规定,赔你三个月工资,五万块。拿着吧,回家好好养老。”
五万块。
古敬亭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在这家“天工集团”旗下的三线小厂干了三十年,从一个毛头小子干到两鬓斑白,手上磨出的茧比年轻人的脸皮还厚。三十年的青春,就值五万块。
他没有争辩,只是默默地接过那张纸。尊严,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就在这时,口袋里那台用了七八年的老旧智能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女儿“念念”的名字。
他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划开接听,声音瞬间变得温柔:“念念,怎么了?”
“爸……”电话那头,女儿古念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愧疚,“咱们学校……有个去德国交流学习顶级心脏外科技术的项目,机会特别难得,但是……但是费用要十万块。爸,我……我想放弃了,太贵了,我不想你太辛苦。”
女儿懂事的话语,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古敬亭的心脏。
他是一个父亲,却连女儿追求梦想的翅膀都无法守护。他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被现实碾得粉碎。
“念念,钱的事你别担心。”古敬亭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这个项目必须去!爸……爸有办法。”
挂掉电话,他看着手里的辞退通知,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淹没了他。去哪儿弄钱?他这个年纪,一身落后的“手艺”,谁还要?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集团总部所在的城市——云城。
他以为是诈骗电话,随手挂断。可对方立刻又打了过来,锲而不舍。
古敬亭不耐烦地接起:“喂?”
“您好,是古敬亭古师傅吗?我是天工集团总部人力资源部的,工号9527。”一个干练清脆的女声传来,“您的特殊人才引进调职令已经生效,请您于明天上午九点,到总部大厦42层研发中心报到。”
古敬亭愣住了:“什么……调职令?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刚收到辞退通知。”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键盘敲击声,随后是肯定的答复:“没错的,古敬亭,钳工宗师,集团特殊人才库S级专家。系统显示您的档案刚刚由最高权限激活,人事调动命令已下发至所有相关部门。辞退通知是系统错误,我们已经撤销了。请您务必准时报到。”
没等古敬亭再问,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一张是地狱的判决书,耳朵里听到的却是天堂的福音。这极致的反差让他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个是现实。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根救命稻草。为了女儿,他必须抓住!
第二天,古敬亭穿着他最好的一件,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工装,出现在了云城CBD那座高耸入云的天工集团总部大楼前。
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进进出出的是西装革履、步履匆匆的都市精英。古敬亭站在其中,像一滴机油混进了一杯昂贵的香槟,格格不入。
前台小姐打量他的眼神充满了怀疑,直到他报出名字,并在系统里查到访客信息后,才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给了他一张临时通行证。
42层,顶级研发中心。
一出电梯,未来感十足的景象扑面而来。巨大的环形落地窗,一尘不染的白色墙壁,各种他叫不上名字的精密仪器在静静运转。
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领着他,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推开了一间巨大会议室的门。
“陆总,凌总监,人到了。”
会议室内,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正显示着复杂的数据流。长条会议桌的主位上,坐着一个约莫三十岁,戴着金丝眼镜,气质锐利的年轻人。他就是天工集团新上任的海归总裁,陆景云。
他旁边,是一个年纪相仿,容貌冷艳,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女人——项目总监,凌霜月。
两人的目光,连同会议室里几十名研发精英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门口的古敬亭身上。
当看到他一身土气的工装和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陆景云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他推了推眼镜,对助理冷冷地说道:“会议期间,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保洁的师傅,麻烦等会儿再进来打扫。”
整个会议室瞬间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他就是……古敬亭。”助理小声提醒道。
陆景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上下打量着古敬亭,像在审视一件不合格的产品。“你就是总部特批的S级专家?”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浓浓的嘲讽。
古敬亭沉默着,点了点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
“一个连正装都不穿的老工人?”陆景云的音量提高了几分,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凌总监,这就是你们研发部要的人才?我们的目标是工业4.0,是人工智能,不是工业博物馆!”
凌霜月俏脸冰寒,她也觉得荒谬至极,冷冷地开口:“陆总,这份调令不是我签发的。对于他的能力,我持保留意见。”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研究员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陆总,不好了!‘工业心脏’出故障了!”
所谓的“工业心脏”,是集团花费数亿从德国进口的“克洛诺斯-7”型超精密母机,是整个集团最高端产品线的核心。它停机一小时,损失就以千万计!
陆景云脸色骤变,立刻带着所有人冲向核心车间。
古敬亭也被人群裹挟着,跟了过去。
巨大的无尘车间内,那台如钢铁巨兽般的“克洛诺斯-7”已经彻底沉寂。屏幕上,几位金发碧眼的德国专家满头大汗,正通过视频连线用英语和中文夹杂着焦急地讨论,但显然束手无策。
“该死的!所有数据都正常,但主轴就是无法启动!”
“我们怀疑是核心控制单元的微代码冲突,但远程刷新固件失败了!”
陆景云的脸黑得像锅底,他对着视频怒吼:“我们的违约金一个小时就是三千万!你们德国的品质就是这样?”
车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精英工程师们急促的呼吸声。他们围着这台庞然大物,手握最先进的检测设备,却像一群面对神迹的原始人,茫然无助。
凌霜月和她的团队也在疯狂地排查线路,但毫无头绪。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古敬亭的笑话,想看看这个“S级专家”能有什么高见。然而,古敬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被吓傻了。
他闭上眼睛,侧耳倾听。
在众人听来一片死寂的环境中,他却能听到那台机器最细微的呻吟。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经过三十年磨练已经深入骨髓的“万物核心图谱”,在他的脑海中缓缓展开。
机器的每一个齿轮,每一条线路,每一个微小的应力点……都以完美的三维蓝图形式,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意识里。
瞬间,他看到了症结所在。一个微米级的,致命的缺陷。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这个被当成保洁员的老工人,缓缓走向那台价值连城的机器。
“站住!你要干什么?”一个年轻工程师厉声喝止,“这台机器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古敬亭没有理他,只是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闭目聆听了十几秒。然后,他转过身,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语气,对所有人说道:
“主轴热膨胀系数冗余不足,打磨掉0.001毫米即可。”
全场死寂。
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打磨?用什么打磨?指甲刀吗?”
“0.001毫米?他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比一根头发丝的七十分之一还细!”
“疯了吧!这是新来的段子手吗?”
视频那头的德国专家也通过翻译听懂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工程师轻蔑地摇头:“荒谬!这是对精密工业的侮辱!”
陆景云的脸已经气得铁青,他指着古敬亭,怒吼道:“保安!把他给我轰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他!”
凌霜月也冷冷地别过头,她觉得让这种人站在这里,简直是拉低了整个研发中心的智商水平。
然而,古敬亭对周围的嘲讽和愤怒充耳不闻。他只是缓缓从自己工装的内袋里,掏出了一块用绒布精心包裹的东西。
他一层层地打开绒布,露出里面一根长约二十厘米,通体乌黑,却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光泽的……锉刀。
那是他用了三十年,用自己的手温和汗水盘养出来的老伙计。
“你要用那个东西?”年轻工程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老师傅,这是21世纪,不是手工作坊!”
古敬亭不发一言,走到主轴的检修口,拧开护板。他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和眼前这根冰冷的金属轴。
他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轻轻搭在主轴上,感受着那微不可察的金属脉动。右手握着锉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轻轻地,稳定地,划了下去。
“滋……”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摩擦声响起。
没有火花,没有噪音,只有一种韵律般的美感。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记都精准得如同电脑编程。
十分钟。
整整十分钟,车间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这个老工人用最原始的工具,进行着一场匪夷所思的“微雕手术”。
终于,古敬亭收起了锉刀,用绒布仔细擦拭干净,重新包好,放回口袋。
他直起身,淡淡地对旁边已经看傻了的操控员说:
“好了,重启吧。”
操控员下意识地看向陆景云,陆景云的表情阴晴不定,但还是挥了挥手。他倒要看看,这个老家伙能玩出什么花样!
操控员颤抖着按下了重启按钮。
“滴——”
一声轻响。
预想中的警报没有响起。
“嗡……”
一阵平滑、顺畅、带着力量感的轻微震动传来。主轴开始缓缓转动,然后越来越快,最终达到了额定的工作转速!
控制台上的所有指示灯,瞬间全部变成了代表正常的绿色!
全场死寂。
视频里,德国专家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喃喃自语:“上帝……这不可能……热膨胀曲线……完美了……”
所有工程师都石化了。他们揉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用一根破锉刀,手动打磨0.001毫米,修复了世界顶级的精密母机?
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这是神!
陆景云僵在原地,金丝眼镜下的双眼充满了震撼与迷茫。他引以为傲的科学观、数据观,在这一刻被古敬亭那把古老的锉刀,砸得粉碎。
凌霜月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龟裂。她看着古敬亭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好奇。
而古敬亭,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着那台重新焕发生机的机器,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匠人对作品的温情。
那一刻,他在众人眼中,不再是一个土气的老工人,而是一尊深不可测的神。
“克洛诺斯-7”事件,像一场风暴席卷了整个天工集团总部。古敬亭这个名字,一夜之间从一个笑话,变成了一个传奇。
陆景云虽然震惊,但骨子里的精英主义让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将古敬亭的成功归结为“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运气,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经验主义玄学”。他批准了古敬亭的入职,给了他一个“特聘技术顾问”的虚衔,实际上却是将他晾在研发中心的一个角落,既不给任务,也不让接触核心项目,美其名曰“观察期”。
他倒要看看,这个老工人除了会用锉刀,还能干什么。
而研发部总监高明远,则彻底陷入了恐慌。
别人只看到古敬亭神乎其技,他却看到了那深入骨髓的熟悉感。那种对机械结构化繁为简的洞察力,那种羚羊挂角般的设计思路,和二十年前他偶然得到的那份匿名设计稿,如出一辙!
那份设计稿,代号“工匠九号”,正是天工集团发家的核心专利!
他高明远,就是靠着窃取这份设计稿,一路爬到了今天的位置。现在,正主来了!
他决不能让古敬亭留下来,否则自己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古师傅,既然您是总部特聘的专家,总不能闲着。”高明远皮笑肉不笑地拿着一份文件走到古敬亭面前,“这是我们最新的‘蜂巢’项目,遇到了一点小瓶颈,想请您指导指导。”
周围的工程师们立刻投来同情的目光。
“蜂巢”项目,是研发中心最难啃的骨头。它要求设计一种新型的散热材料,结构类似蜂巢,既要极致轻薄,又要散热效率比现有材料提高50%。整个博士团队耗时半年,烧掉了几千万经费,连材料的分子结构都没搞定。
让一个老钳工去解决尖端材料科学的问题?这根本不是刁难,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高明远就是要让古敬亭在自己最不擅长的领域出丑,让他自己滚蛋。
古敬亭接过那厚厚一沓写满了复杂化学式和物理模型的数据报告,看都没看一眼,直接问道:“样品带来了吗?”
高明远一愣,示意助手拿来一块烧制失败的,灰不溜秋的材料样品。
古敬亭将样品拿到手里,没有用任何仪器,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时而用指甲弹一下,听听声音。他的双眼再次微微闭上,“万物核心图谱”瞬间展开。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宏观的机械结构,而是微观的分子排列。他清晰地看到,材料内部的晶格结构因为两种稀有元素的配比错误,产生了大量的能量逸散通道,导致散热效率大打折扣。
几分钟后,他睁开眼,将样品还给高明远。
“铟和锗的比例反了。另外,在烧结过程的第72分钟,加入0.3克的锇粉末作为催化剂。”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拿起桌上的一块废铁,继续用他的宝贝锉刀打磨着,像是在做什么手工艺品。
高明远差点笑出声。
铟和锗的比例是经过超级计算机模拟得出的最优解,怎么可能反?还加入锇?那是地球上密度最大的金属,加进去只会让材料变得又重又脆!
“胡闹!简直是一派胡言!”高明远当场发作,将样品摔在桌上,“古师傅,我们这里是搞科学的,不是凭感觉算命!你要是拿不出真本事,就别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
然而,站在一旁的凌霜月却忽然开口,声音清冷:“高总监,试一下,又能损失什么呢?”
自从上次被古敬亭震撼后,她就对这个看似普通的老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赖。她想看看,他到底是真的神,还是只是个神棍。
高明远脸色一僵,但凌霜月是总裁面前的红人,他不好当面驳斥,只能冷哼一声:“好!既然凌总监发话了,我们就浪费一次材料,让他心服口服!”
他立刻安排团队按照古敬亭说的方法,重新进行烧结。
所有人都等着看古敬亭的笑话。
三个小时后,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研究员像疯了一样冲了出来,手里举着一块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全新样品,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成功了!成功了!散热效率……提高了75%!重量……还减轻了15%!我的天,这是革命性的新材料!”
整个研发中心瞬间沸腾!
高明远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冲过去抢过样品,那完美的蜂巢结构,那不可思议的物理特性,让他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个角落里的老人身上。他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打磨着那块废铁,仿佛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
凌霜月快步走到古敬亭面前,第一次用上了敬语:“古师傅,您……您是怎么知道那个配方的?”
古敬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听出来的。”
“听……听出来的?”凌霜月彻底懵了。
古敬亭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将手里的“工艺品”递给她。那是一只用废铁打磨而成的小鸟,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振翅高飞。
“万物皆有其声,皆有其理。心静了,自然就能听到。”
凌霜月捧着那只冰冷的铁鸟,却感觉手心一阵滚烫。她看着古敬亭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这已经不是技术,这是“道”!
从那天起,凌霜月成了古敬亭的“跟屁虫”。她放下了所有项目,每天就搬个凳子坐在古敬亭旁边,看他打磨零件,听他偶尔说一两句看似简单却蕴含至理的话。她的高傲被彻底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学生对宗师般的虔诚。
高明远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动用职权,散播谣言,说古敬亭是靠着窃取国外机密才懂这么多,甚至暗中向安全部门举报,说他有商业间谍的嫌疑。
但这些小动作,在古敬亭接二连三解决的技术神迹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优化生产线,他只用几根粉笔在地上画了几条线,就让效率提升了20%。
修复集团悬而未决的光刻机镜头畸变问题,他甚至没进无尘室,只是听了段设备运行的录音,就准确指出了是第7个镜组的真空压强不稳。
古敬亭在技术人员心中,已经成了无所不能的神。
陆景云的心态也从最初的鄙夷,变成了深深的忌惮和困惑。他无法用自己的商业逻辑和科学体系去解释古敬亭的存在。一个老工人的经验,真的能超越整个博士团队和超级计算机?他不信,但他又不得不面对事实。这种认知上的失调,让他对古敬亭的态度愈发复杂,既想利用他的能力,又想把他这个“异类”彻底掌控或驱逐。
就在公司内部暗流涌动之时,一个惊天噩耗从大洋彼岸传来。
集团最大的竞争对手,米国的“未来科技”,突然召开全球发布会,宣布在核心驱动领域取得了颠覆性技术突破!他们的新产品,性能是天工集团王牌产品的三倍,而成本只有一半!
消息一出,天工集团的股价应声暴跌,一天之内蒸发了数百亿市值。
董事会紧急召开会议,气氛凝重如铁。
当未来科技的技术参数公布后,集团最资深的一位老总工程师脸色煞白,一拍大腿,哀嚎道:
“完了!他们……他们一定是找到了‘工匠九号’留下的那个后门!”
“什么后门?”陆景云急忙追问。
老总工颤声解释道:“当年,‘工匠九号’在设计我们这套核心专利时,曾提交过一份补充说明。他说,这套技术为了兼容当时的生产条件,故意留了一个限制器。如果未来材料科学和工艺水平达到某个标准,就可以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升级路径,解锁技术的全部潜力。但这个升级路径,只有他自己知道!未来科技一定是破解了这个秘密!”
整个会议室一片哗然。
陆景云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现在面临的,是生死存亡的危机!
“不惜一切代价!”他猛地一拍桌子,眼睛通红地对所有人咆哮,“动用集团所有资源,就算把地球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那个‘工匠九号’!”
命令下达,整个天工集团都疯了。
无数的人力物力投入到这场寻人行动中。他们查阅了二十年前的所有档案,联系了所有退休的老员工,甚至在国际猎头市场上开出了天价悬赏。
然而,他们要找的那个救世主,此刻正在研发中心的角落里,因为高明远的又一次诬告,被两名HR约谈,准备签一份“主动离职协议”。
公司的危机愈演愈烈,股价连续三天跌停,合作方纷纷解约,银行开始催债,天工集团这艘商业航母,已经行驶到了倾覆的边缘。
决定公司生死的最后一次紧急董事会,在总部顶楼召开。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陆景云面容憔悴,短短几天,他仿佛老了十岁。他因为决策失误,引进“克洛诺斯-7”导致现金流紧张,又没能预见到竞争对手的突袭,此刻正面临着被董事会罢免的命运。
就在会议进行到最紧张的时刻,会议室大门被推开。
高明远带着几个保安,押着古敬亭走了进来。
所有董事都愕然地看着他。
高明远已经状若疯狂,他知道公司完了,自己也完了,他要在沉船之前,拉上古敬亭这个垫背的!
他指着古敬亭,声嘶力竭地对所有董事喊道:“各位董事!我已经查清楚了!他,古敬亭,就是未来科技派来的商业间谍!是他,泄露了我们公司的核心机密!我们之所以会败,全都是因为他!”
这盆脏水泼得又急又狠,在人心惶惶的当下,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
“原来是内鬼!”
“把他抓起来!送去坐牢!”
陆景云也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需要一个替罪羊来平息董事会的怒火,保住自己的位置。他冷漠地对保安一挥手:“把他带出去,交给警方处理。”
古敬亭从始至终都没有辩解一句,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群人的丑恶嘴脸。他一生坦荡,没想到老了,还要蒙受这种不白之冤。
两名高大的保安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就要把他拖出去。
凌霜月想要上前阻止,却被身边的同事死死拉住。她急得眼圈都红了,却无能为力。
就在古敬亭的脚即将迈出会议室大门的那一刻——
“住手!”
一声苍老而威严的怒吼,通过紧急接入的视频会议系统,在整个会场炸响!
主屏幕上,出现了一位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他虽然身在病房,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
“陈……陈老董事长!”
所有人都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位是天工集团的创始人,已经退居二线多年,是集团真正的定海神针!
老董事长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即将被带走的古敬亭身上,他的嘴唇开始颤抖,浑浊的老眼里,竟然泛起了泪光。
他指着古敬亭,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吼道:
“你们这群蠢货!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你们要抓的不是间谍!你们要找的‘工匠九号’……就是他!”
轰——!
这句话,如同一颗原子弹,在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脑海中轰然引爆!
全场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陆景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高明远脸上的表情,从癫狂的得意,瞬间凝固成极致的恐惧,他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凌霜月捂住了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豁然开朗!怪不得……怪不得他能看透一切机械的本质!因为这一切的源头,本就出自他手!
“他……是‘工匠九号’?”
“怎么可能!传说中的天才设计师,竟然……竟然是这个老工人?”
“我的天……我们……我们都干了些什么?”
在全场震撼到失语的目光中,老董事长陈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无尽的感慨与愧疚:“小古……不,古师傅,二十年了,我总算又见到你了。当年,我求你出山,执掌研发部,你却说真正的匠艺离不开一线,离不开机油和铁屑,然后就消失在了人海里。没想到,你一直都在我们最基层的地方,默默守护着这家公司。”
古敬亭看着屏幕里的老熟人,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挣开保安的手,平静地说道:“陈董,我只是个工人,公司快没了,我的饭碗也就没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在场每一个高管的脸上。
他们视若神明,苦苦寻找的救世主,竟然就是那个被他们当成垃圾、当成间谍,百般羞辱刁难的老人!
陆景云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想起了自己说的“保洁师傅”,想起了自己一次次的轻视和打压,一股无法形容的羞愧和悔恨淹没了他,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古师傅!”他声音颤抖地开口,带着哭腔,“我……我们……”
古敬亭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走到会议室的白板前,拿起了马克笔。
“危机还没解除。”他淡淡地说道,“未来科技破解的,只是我二十年前留下的第一版升级方案。现在,我给你们第二版。”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只见古敬亭手腕一动,没有草稿,没有参考,一支普通的马克笔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机械结构图,精密到微米级别的能量传导路径,以及一行行全新的核心算法代码,如行云流水般从笔尖倾泻而出。
他不是在绘图,他是在创造一个时代!
整个会议室里,只剩下马克笔划过白板的“沙沙”声。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董事还是顶级的技术专家,全都像小学生一样,屏息凝神地看着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
十分钟后,古敬亭停笔。
满满一白板的图纸,结构之精妙,思路之大胆,已经完全超越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这不止是升级,这是降维打击!如果说天工集团之前的技术是马车,未来科技的是汽车,那古敬亭现在画出来的,就是一艘星际战舰!
“另外,”古敬亭转过身,目光落在瘫软在地的高明远身上,平静地说道,“当年我提交‘工匠九号’设计稿时,在第73页的能量回路图里,用一个微雕探针刻下了我的私人印记。而高总监的博士论文里,第102页,原封不动地照搬了这张图。你们可以去查。”
这,是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高明远彻底崩溃了,嚎啕大哭起来,将自己当年如何窃取成果的罪行和盘托出。
真相大白。
结局,已经注定。
高明远因商业窃取和诬告陷害,被当场带走。
陆景云走到古敬亭面前,在所有董事的注视下,深深地,九十度鞠躬。
“古师傅,我错了!”他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敬畏,“我为我的傲慢与无知道歉!我恳求您,出任天工集团首席技术官,执掌整个集团的研发命脉!求您了!”
全场所有高管,包括凌霜月在内,都随着陆景云,向古敬亭深深地鞠躬。
这是对一位被埋没的宗师,最迟来的敬意。
古敬亭看着眼前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精英,缓缓摇了摇头。
“我对职位不感兴趣。”他将马克笔放回原处,“我只有一个要求,成立一个‘工匠基金’,用集团每年1%的利润,来保障那些和我一样,干了一辈子,快要被时代淘汰的老工人的权益,并且资助年轻一代的技术传承。”
他的要求,简单而纯粹,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灵魂的震颤。
最终,董事会全票通过,不仅满足了古敬亭的要求,还授予他集团“终身荣誉技术顾问”的头衔,享有一票否决权。
风波平息。天工集团凭借古敬亭给出的全新技术,不仅摆脱了危机,更是一举超越未来科技,成为了全球制造业无可争议的霸主。
一个月后。
集团旗下那间三线小厂的旧车间里,机油味依旧。
古敬亭还是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戴着老花镜,正在台钳上修复一个老旧的零件。
车间门口,陆景云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却像个小学生一样,毕恭毕敬地站着,手里捧着一个笔记本。他身后,凌霜月和一群顶级的博士工程师,连大气都不敢喘。
“古师傅,”陆景云小心翼翼地开口,“关于您新蓝图里的‘曲率引擎’部分,我们还有几个地方没想明白,想向您请教……”
古敬亭放下手中的活,拿起旁边的茶缸喝了一口,用最朴素的语言,点拨了几个核心关键。
陆景云等人如闻天音,茅塞顿开,激动得连连鞠躬。
阳光透过车间高大的窗户,洒在古敬亭布满银丝的头发上,将他和他那把老旧的锉刀,映照出神圣的光晕。
与此同时,远在德国的医学院里。
古念正和同学们一起,看着手机上的国际财经新闻。新闻里,她的父亲古敬亭,被誉为“重塑世界工业格局的东方匠神”、“大国工匠”,他的照片,和他那张惊世骇俗的白板蓝图一起,登上了所有媒体的头版头条。
“念念,你看!这个人也姓古哎!好厉害!”同学羡慕地说道。
古念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个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父亲,再也忍不住,流下了骄傲而幸福的泪水。她知道,从今以后,父亲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而属于古敬亭的传奇,才刚刚开始。这个世界,终将铭记,有一种力量,叫做匠心。
来源:职场t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