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35岁男子娶20岁乌克兰女孩,新婚次日叫不醒,掀开被子后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9-08 21:34 1

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新闻联播的激昂配乐像一盆滚水,泼在只有六十平米的老公房里,每个角落都滋滋作响。我新婚的乌克兰妻子卡琳娜坐在沙发上,金发碧眼,像一尊被错放在油烟熏染的神龛里的圣母像,脸上挂着得体又疏离的微笑。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新闻联播的激昂配乐像一盆滚水,泼在只有六十平米的老公房里,每个角落都滋滋作响。我新婚的乌克兰妻子卡琳娜坐在沙发上,金发碧眼,像一尊被错放在油烟熏染的神龛里的圣母像,脸上挂着得体又疏离的微笑。

我爸的耳朵不好,这是他唯一能听清的音量。我妈则在厨房里,用抹布反复擦拭已经能照出人影的灶台,那是我从她那继承来的,一种无法排解焦虑时的强迫症。

我起身,想去自己的小屋躲一会清静。那曾是我的卧室,现在被改造成了我和卡琳娜的婚房。推开门,逼仄感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拉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面躺着一张褪色的旧照片,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孩笑得没心没肺。我迅速关上抽屉,像被烫了一下。

回到客厅,卡琳娜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一个下午都没有动过。她面前的果盘,苹果切得整整齐齐,她一块没碰。这种反常的沉默,从婚礼结束就开始了。我坐到她身边,她身上的香水味混杂着我妈烧的红烧肉味,形成一种荒诞的和谐。

“累了吗?”我问。

她转过头,蓝色的眼睛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还好。”她用还不太流利的中文回答,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很用力。

我妈端着一碗银耳羹从厨房出来,放在卡琳娜面前。“囡囡,吃点这个,养身体的……”她欲言又止,眼神飘向卡琳娜平坦的小腹,又迅速移开,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催促和探寻。

我喉咙发紧。整个家,连同空气,都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我,是网中央那只刚刚带回另一个猎物,却发现自己也被缠得更紧的蜘蛛。

新婚之夜,我们睡在这间不到十平米的房间里。窗外是上海老城区琐碎而黏稠的声响,隔壁夫妻的争吵,楼下小贩的叫卖,还有我爸妈在客厅压低声音的交谈。我能清晰地听到我妈说:“三十五了,总算成家了……就是太远了,这姑娘家里……”

我爸打断她:“侬晓得啥?儿子喜欢就行。”

我身边的卡琳娜一动不动,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我却毫无睡意。这场婚礼花光了我几乎所有的积蓄,换来亲戚朋友们艳羡又夹杂着揣度的目光。一个三十五岁的上海普通男人,娶回一个二十岁的乌克兰模特。这故事本身,就充满了可供咀嚼的戏剧性。我承认,我享受这种戏剧性。它像一剂强心针,让我暂时忘记了在公司里不上不下的尴尬,忘记了面对父母催婚时的无力,忘记了抽屉里那张照片代表的,无疾而终的五年青春。

卡琳娜是我通过一个跨国婚恋网站认识的。视频里,她美得不真实,中文说得磕磕巴巴,眼神里有一种小动物般的惊惶和纯真。我们聊了三个月,我给她讲上海的繁华,她给我看基辅的雪。我被这种巨大的差异感和她身上那种不属于我这个沉闷世界的生命力所吸引。我向她求婚,她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现在,她就睡在我身边。我却觉得她比隔着屏幕时还要遥远。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我被我妈在门外压着嗓子的声音叫醒:“阿阳,起床了!带卡琳娜出去吃点上海早点!”

我应了一声,转头去看卡琳娜。她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背对着我,像一弯皎洁的月亮。

“Katerina, wake up.”我轻轻推了推她。

她没有反应。

我又推了推,声音大了一点:“卡琳娜,起床了。”

房间里只有老式挂钟滴答的声响。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莫名的恐慌开始蔓延。我坐起来,凑到她耳边:“宝贝?醒醒?”

她的呼吸似乎很微弱,皮肤也有些凉。我不是医生,但本能告诉我,这不正常。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一下一下,撞得胸口生疼。

“卡琳娜!”我加大了力道,摇晃她的肩膀。

她依然像一个沉睡的人偶,毫无反应。

我妈在外面又开始敲门:“怎么了?还没起啊?”

“就起,就起!”我冲门口喊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我不敢再耽搁,必须立刻确认她的状况。我的手有些颤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盖在她身上的薄被。

下一秒,我整个人都愣住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被子下面,卡琳a琳娜的身体并非我昨晚想象中那般完整。从她右腿膝盖以下,空空如也。而在那片空荡的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段由金属、碳纤维和硅胶组成的冰冷物件——一条假肢。它被小心翼翼地卸下,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一件神圣的器物。

我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门外我妈的催促声,窗外的市井喧嚣,全都离我远去。我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残酷而静默的一幕。那个在视频里穿着短裙、迈着优雅猫步的模特,那个在婚礼上被我骄傲地介绍给所有人的完美妻子,原来……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不是惊吓,而是一种巨大的、被愚弄后的眩晕。我盯着那条假肢,它冰冷的金属光泽刺痛了我的眼睛。

【第1章】

“阿阳!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再不出来早饭都凉了!”我妈的敲门声越来越急,带着上海女人特有的那种穿透力。

我像被电击一样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被子重新盖上,遮住那让我心惊肉跳的秘密。“来了来了!”我应付着,心脏狂跳不止。我看着卡琳娜苍白的脸,她睡得很沉,似乎对外界的一切毫无知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生病了?还是……

我不敢往下想。我冲进卫生间,用冷水使劲泼在脸上。镜子里的男人,眼眶发红,一脸仓皇。这就是我,陈阳,三十五岁,一个在上海拥有“体面”工作和“完美”妻子的男人。多么可笑。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不能让我爸妈发现。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这个他们眼中“十全十美”的洋媳妇,身体上有着如此重大的“缺陷”。在他们的观念里,这甚至比娶一个二婚的女人更难以接受。

我走出卫生间,卡琳娜居然已经坐了起来。她揉着眼睛,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看到我,她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早安。”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被子鼓起的那一块。她注意到了我的视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我们之间的空气瞬间变得稀薄而紧张。

“我……”我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质问?愤怒?还是关切?我不知道该用哪种情绪。

她没有解释,只是默默地掀开被子,当着我的面,拿起那条假肢,熟练地、机械地开始往自己的右腿上安装。卡扣发出的“咔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个声响,都像一把小锤子,敲碎我昨天还无比坚固的虚荣心。

我别过脸去,无法直视这个过程。

“对不起。”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我……想告诉你的。在婚礼后。”

“为什么是婚礼后?”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是怕我反悔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继续整理着自己的“腿”。穿戴整齐后,她站起来,走了两步,除了步伐略微有些僵硬,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她走到我面前,抬起头,蓝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水汽,但她倔强地没有让它掉下来。“陈阳,我需要这个婚姻。”

“我不需要一个骗子。”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情绪激动,句子短得像刀子。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我不是骗子。”

“那你是什么?”我逼近一步,“你在网站上的照片,你跟我视频的时候,你走的每一步路,都是假的?”

“那是以前的我。”她低声说。

就在这时,我妈的“夺命锁”又来了,这次她直接开始拧门把手。“阿阳!卡琳娜!你们俩吵架了?”

我一把拉开门,对我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妈,我们这就出去。”然后我回头,压低声音对卡琳娜说:“在我爸妈面前,你最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

“我就是个正常人!”她第一次对我提高了音量,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早餐桌上,气氛诡异。我妈热情地给卡琳娜夹生煎包,我爸则把他的宝贝收音机打开,调到播放沪剧的频道。电视机没开,但收音机的咿呀声同样让我心烦意乱。

卡琳娜低着头,小口地喝着豆浆。我妈看着她,又看看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囡囡啊,昨天累坏了吧?脸色这么差。要不要让阿阳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心里一紧,生怕卡琳娜说错话。“妈,她就是时差没倒过来,休息两天就好了。”

“哦哟,时差要紧的。”我妈立刻紧张起来,“那你今天别出去了,在家好好休息。阿阳,你也是,请两天假陪陪老婆。”

“我都是为了你好。”她习惯性地补上这句。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卡琳娜。她似乎听懂了我妈的话,对我妈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那个笑容,刺得我眼睛疼。

原来,我费尽心机娶回来的,不是一个妻子,而是一个比我还需要被拯救的秘密。我以为我找到了一个可以向世界炫耀的奖杯,结果却发现,这个奖杯上有一道巨大的裂痕,而我,成了那个必须用尽全力去掩盖这道裂痕的人。

【第2章】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卡琳娜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冷战。在爸妈面前,我们是恩爱的新婚夫妻,我会给她夹菜,她会对我微笑。一回到我们那间小卧室,空气就降到冰点。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每晚都会等我睡着后,才小心翼翼地卸下她的“负担”。

这个秘密像一颗定时炸弹,埋在我们之间,也埋在这个家里。我每天都活在被戳穿的恐惧中。

这天下午,我爸新买的智能手机到货了。他研究了半天,对着那个小方块唉声叹气。“这什么东西,比电报机还难弄!”他标志性地敲了敲自己的助听器,仿佛是手机的毛病。

我妈在旁边念叨:“叫你别买,不听。几千块钱,又浪费了。”

我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说:“爸,我来教你。”我拿过手机,开始给他演示。怎么连接Wi-Fi,怎么用微信。我说了三遍,他还是点不对。我的不耐烦几乎要冲出喉咙。

“这里,点这里!”我指着屏幕,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我爸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手机推了回来。“算了,我学不会。”他起身,拿起他那个掉漆的旧保温杯,走去阳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鼻酸。他真的老了。连那个曾经能把家里所有电器拆了又装回去的男人,也开始被这个时代抛弃。而我,对他,对这个家,除了不耐烦,还剩下什么?

卡琳娜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她拿起桌上的手机,走到阳台,坐到我爸身边。我听不清她说什么,只能看到她用手指在屏幕上慢慢地滑动,我爸则探着头,很认真地看着。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一老一少,一中一外,画面 strangely a和谐。

过了一会,我爸居然用微信给我发来一个笑脸的表情。

我愣住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第一次主动开口:“谢谢你。”

卡琳娜背对着我,身体僵了一下。“不客气。”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桓已久的问题。

黑暗中,我听到她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你会娶一个残疾的乌克兰女孩吗?陈阳。”

我沉默了。这是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理智告诉我,我不会。那意味着无尽的麻烦和责任。我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带有功利的目的,我想要一个“完美”的装饰品,而不是一个需要照顾的病人。

“我是在一年前出车祸的。”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像溪流一样淌过,“在那之前,我是个模特。我赚钱给妈妈治病,给弟弟交学费。车祸之后,我什么都做不了了。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断了。那个网站,是我最后的机会。”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块石头,砸在我自私而脆弱的虚荣心上。

“所以,你只是需要一个中国丈夫,一个能给你和你的家人提供经济支持的人。是谁,并不重要,对吗?”我说这话时,尝到了一丝苦涩。

“一开始,是。”她坦诚得让我心惊,“但后来……我以为你会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给我讲你的工作,你的烦恼,你和你父母的事。你看起来……很真实。”

真实。这个词让我觉得无比讽刺。我用我最真实的一面去吸引她,却是为了完成一个最虚假的目的。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关于她的家乡,她的梦想,和那场改变她一生的车祸。我第一次,把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符号。

第二天,气氛缓和了许多。我妈让我们去超市买点东西。我们走在路上,并排而行,但手臂偶尔的触碰还是会让我们都有些不自然。

在超市,我们遇到了张阿姨,我妈的牌友。她一看到我们,就夸张地叫起来:“哎哟,阿阳,这就是你那个漂亮的洋媳妇啊?真是太灵了!像电影明星一样!”

我尴尬地笑着。卡琳娜也礼貌地微笑。

张阿姨拉着卡琳娜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啧啧,这身材,这脸蛋。阿阳,你真有福气。什么时候给我们生个混血宝宝啊?”

卡琳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我赶紧打圆场:“张阿姨,我们还早,还早。”

“不早啦!你都三十五了!”张阿姨口无遮拦,“要抓紧啊!你看我们家小伟,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回家的路上,卡琳娜一直很沉默。我知道张阿姨的话刺伤了她。回到楼下,等电梯的时候,她突然问我:“陈阳,如果我不能生孩子,你还会要我吗?”

我的心沉了下去。这又是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我爸妈,尤其是我妈,对抱孙子的渴望几乎是她后半生的全部指望。

电梯来了,门打开,里面挤满了人。我们被挤在角落里。狭小的空间里,我能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她低着头,我只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我知道,任何承诺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可能一文不值。家,有时候不是港湾,而是一面能照出你所有狼狈的镜子。

【第3章】

电梯里的沉默一直延续到家里。我妈一开门,看到我们两手空空,立刻就明白了:“吵架了?”

我不想解释,径直走回房间。卡琳娜跟在我身后。门一关上,她就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怎么回答?”我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我说我不在乎,你信吗?连我自己都不信!”

“所以,你也在乎,对吗?你和你妈妈一样,只是想要一个能生孩子的工具!”她的中文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带着浓重的口音。

“我没有!”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但我们活在现实里!我爸妈年纪大了,他们想抱孙子有什么错?”

“那我呢?我的感受呢?”她指着自己的腿,“这个,我可以接受。因为我没得选。但是孩子……如果我不能……你就要像扔掉一件垃圾一样扔掉我吗?”

“你能不能别这么极端!”我们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完全忘记了只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

“极端?我告诉你什么是极端!”她突然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我的抽屉——拿出那张我和前女友的合影,摔在我面前。“她!她能给你生孩子,对不对?你是不是还想着她?”

我愣住了。我忘了这张照片还在这里。这是我的疏忽,也是我内心深处一丝不愿斩断的念想。

“这不是一回事!”我试图辩解。

“怎么不是?你娶我,不就是因为她嫁给了别人,你需要找个人来填补你的失败感吗?一个漂亮的、年轻的、能让你在所有人面前抬起头的外国女人!我说的对不对?”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插进我最虚伪、最不堪的心脏。我被她剥得体无完肤。我的确是这么想的。我的核心缺陷——那种急于证明自己、逃避现实的懦弱——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是又怎么样?”我破罐子破摔,“你呢?你敢说你嫁给我,不是为了钱,为了你们家的那堆烂摊子?”

我们像两只受伤的野兽,在狭小的笼子里互相撕咬,用最恶毒的话语攻击对方最脆弱的地方。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我妈站在门口,脸色煞白,手里还拿着锅铲。她显然听到了我们所有的对话。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她嘴唇哆嗦着,“什么……什么假肢?什么钱?”

完了。

我看着我妈,又看看卡琳娜,整个世界天旋地转。那颗埋藏的炸弹,终究还是爆了。

我爸也闻声而来,站在我妈身后,他虽然听不清,但看着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明白出事了。他那句口头禅又冒了出来:“侬晓得啥?”这次,他问的是我妈。

我妈没有理他,她死死地盯着卡琳娜的腿,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然后,她转向我,一字一句地问:“陈阳,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无力地垂下头,这是一种默认。

我妈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往后退了一步,扶住门框,大口地喘着气。她的眼神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变成一种深可见骨的失望。她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都是为了你好……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骗我的?”她喃喃自语,眼泪掉了下来。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罪人。我不仅欺骗了卡琳娜,也欺骗了我最亲的家人。我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虚荣心,把所有人都拖进了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第三人称视角切换】

在陈阳的卧室里一片混乱时,乌克兰,基辅的一间旧公寓里,一个中年女人正对着手机屏幕上女儿的照片发呆。她是卡琳娜的母亲,奥莲娜。屏幕上,是卡琳娜穿着婚纱和陈阳的合影。女儿笑得很甜,那个中国男人看起来也很温和。奥莲娜划过一张张照片,心里稍感安慰。

这时,她的小儿子,15岁的米沙,从房间里出来。“妈妈,姐姐来信了吗?她说会给我寄一台新的笔记本电脑。”

奥莲娜收起手机,摸了摸儿子的头:“会的,米沙。你姐姐很爱你。她在遥远的中国,过上了好日子。”她没有告诉儿子,昨天卡琳娜在电话里哭了。她只说自己很想家,却对自己的腿和新家庭的矛盾闭口不谈。奥莲娜知道女儿的性格,她总是一个人扛下所有事。她只希望那个叫陈阳的男人,能真心对她的女儿好。

【第一人称视角】

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我妈不跟我说话,也不跟卡琳娜说话。她只是默默地做饭,洗碗,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爸则整天坐在阳台上,抽着闷烟,连他最爱的沪剧都不听了。电视机的音量,再也没有被调到过35。那种震耳欲聋的喧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让人窒息的死寂。

我和卡琳娜,成了这个家里的两个透明人。

一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才回家。打开门,家里一片漆黑。我以为他们都睡了,轻手轻脚地换鞋。走到客厅,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是我妈。

“妈,怎么还不睡?”我走过去,打开一盏小灯。

她没有看我,只是盯着茶几上的一个东西。那是我前女友当年送我的一个水晶摆件,我一直放在储物间里。不知道被她怎么翻了出来。

“你是不是还想着她?”我妈的声音沙哑。

“妈,都过去了。”

“如果不是她当年非要出国,你们是不是早就结婚了?孩子也该有了吧?”她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没有说话。

“陈阳啊,你告诉妈,你到底图什么?”她终于抬起头看我,“就为了那张脸?为了跟别人炫耀你娶了个洋媳妇?你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都搭进去,值得吗?”

“妈,你别说了。”

“我怎么能不说?那是个残疾人啊!”她终于把那个词说了出来,声音尖利,“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你?怎么给我们家生孩子?”

“生孩子生孩子!你就知道生孩子!”我积压已久的烦躁和愧疚瞬间爆发了,“如果我娶一个身体健康但我们天天吵架的,你就满意了?”

“那也比现在好!”我妈也站了起来,“至少是个正常的!你看看现在这个家,还像个家吗?”

我们的争吵惊醒了所有人。卡琳娜打开房门,静静地站在门口。我爸也从房间出来,站在我妈身边,虽然听不清,但他用行动表明了立场。

我们三个人,像是在会审我。

而卡琳娜,是那个无声的证物。

我们总是在别人的生活里,寻找自己走错的那一步。我妈在我的婚姻里,看到了她期望的落空。而我,在卡琳娜的残缺里,看到了自己人性的残缺。

【第4章】

家庭冷暴力持续了一周。我妈用沉默和叹息,在我身上划下了一道道无形的伤口。卡琳娜则像一只惊弓之鸟,把自己缩在房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用电脑和家人视频。我知道她在跟谁说话,但我没有问。我们之间,连争吵都显得多余。

这天周末,我被我妈勒令,带卡琳娜去城隍庙逛逛,理由是“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上海人没待客之道”。我知道,她是想把我们支开,眼不见心不烦。

城隍庙里人山人海。卡琳娜的金发碧眼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引来无数回头率。但这一次,那些羡慕的、好奇的目光,不再让我感到虚荣,反而像一根根针,扎在我身上。我知道,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光鲜的表象。

我们默默地走着,谁也不说话。路过一个小吃摊,卡琳娜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一串烤面筋,用中文生涩地问:“那是什么?”

“烤面筋。”我看着她眼里流露出的、孩童般的好奇,心里一动,“想尝尝吗?”

她点了点头。

我买了两串,递给她一串。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眼睛立刻亮了。“好吃!”

看着她满足的样子,我紧绷的心弦似乎松动了一点。或许,抛开那些谎言和算计,她也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女孩。

我们坐在九曲桥的栏杆上,一人一串面筋。她突然用还不熟练的中文,给我讲了一个乌克兰的民间故事。故事很简单,讲一个失去了翅膀的鸟,如何学会了在地上奔跑,并最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听着,没有说话。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陈阳,”她吃完最后一口,认真地看着我,“我的腿,是在一场爆炸中失去的。不是车祸。”

我愣住了。

“那天,我在街上做志愿者,帮助那些从东部逃难来的人……然后,爆炸就发生了。”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医院了。我没有告诉你这些,是怕你觉得我是个麻烦。一个来自战乱地区、身体残疾的麻烦。”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片蓝色的海里,没有了之前的惊惶,多了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沉的东西。战争、爆炸、残疾……这些词离我的生活太遥远了。我每天的烦恼,是早高峰的地铁,是老板的脸色,是父母的唠叨。而她,却已经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

和她相比,我的那点虚荣和懦弱,显得多么可笑和渺小。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没有睡沙发。我躺在她身边,没有了之前那种隔阂感。半夜,我感到口渴,起身想去喝水。黑暗中,我看到卡琳娜正坐在床边,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在看什么东西。

我走近一看,是我的大学课本,一本关于计算机编程的旧书。上面密密麻麻地用英文和乌克兰文做着笔记。

“你在干什么?”我问。

她吓了一跳,赶紧合上书。“我……我想学一点东西。我不能一直靠你。我想在上海找一份工作。”

我拿起那本书,翻看着她做的笔记。字迹清秀,逻辑清晰。我突然意识到,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我只看到了她的外貌,她的国籍,她的残缺,却从未想过去了解她的内心,她的思想。

“你想学编程?”

她点了点头。“在乌克兰,我大学学的是这个。但只学了一年……”

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是周一,我没有去上班,而是请了假。我对我妈说:“妈,我要带卡琳娜去一个地方。”

我妈瞥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去吧去吧,眼不见心不烦。”

我带着卡琳娜,坐地铁来到我曾经就读的大学。我们走在校园里,看着那些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脸庞。我给她讲我当年的趣事,她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我带她来到计算机学院的办公楼下。“我问过我的老师了。学校有一个针对国际学生的非全日制课程,可以插班。如果你想继续你的学业,我可以支持你。”

卡琳娜愣愣地看着我,眼睛里慢慢蓄满了泪水。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紧紧地挽着我的胳膊。这是我们结婚以来,她第一次主动与我亲近。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那堵冰冷的墙,正在一点点融化。

当所有的谎言被戳破,剩下的真实,往往比谎言更伤人。但有时候,也可能是一种救赎。它逼着你,去面对最不堪的自己,然后,找到重新开始的可能。

【第5章】

卡琳娜开始去大学上课了。她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每天回家,她都会兴奋地跟我讨论课上的内容。我们的话题,终于不再是尴尬的沉默和互相的试探,而变成了代码、算法和未来。我甚至开始帮她辅导功课,我们并肩坐在书桌前,橘色的灯光下,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家”的温度。

我妈的态度也渐渐软化了。她看到卡琳娜每天背着书包出门,晚上又认真学习到深夜,那种根深蒂固的“残疾人就是累赘”的观念,开始动摇。她会默默地给卡琳娜准备好夜宵,一杯热牛奶,一碗小馄饨。虽然嘴上还是不说什么,但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天,我妈在厨房准备晚饭,卡琳娜走过去,想帮忙。

“阿姨,我来洗菜。”她用日益流利的中文说。

我妈愣了一下,还是把手里的青菜递给了她。“慢点弄,别把衣服弄湿了。”

卡琳娜洗得很认真。她突然说:“阿姨,对不起。之前,我骗了你们。”

我妈正在切肉的手顿住了。她没有回头,只是说:“过去了,就别提了。”

“在乌克兰,我们家很穷。妈妈身体不好,弟弟要上学。”卡琳娜低声说,“我没有别的办法。”

“别说了。”我妈打断她,声音有些哽咽,“快把菜洗好,要下锅了。”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一幕,鼻头一酸。我知道,这个家里最坚固的那块冰,终于开始融化了。

然而,生活从不是一帆风顺的童话。

公司的项目进入了关键阶段,我开始频繁加班,有时候甚至要住在公司。我和卡琳娜的交流又变少了。偶尔深夜回家,她已经睡了。早上我走的时候,她还没醒。

这天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家里静悄悄的。我打开房门,卡琳娜的床上是空的。我心里一惊,立刻冲到客厅,我爸妈房间的门也紧闭着。

她去哪了?

我拿起手机想给她打电话,却看到她发来的一条微信消息,是一个定位,地址是一家医院。

我脑袋嗡的一声,什么也来不及想,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我一路狂飙,脑子里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是她的腿出问题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赶到医院,在急诊室找到了她。她正和一个陌生的中国男人站在一起,那个男人大概五十多岁,穿着朴素,一脸焦急。

“怎么回事?”我冲过去,一把将卡琳娜拉到我身后。

卡琳娜看到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陈阳,这位是王叔叔。我在学校认识的清洁工。他刚才心脏病发作,我送他来医院。”

我看向那个叫王叔叔的男人,他正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医生呢?”我问。

“医生看了,说要马上手术,需要家属签字交钱。我联系不上他的家人。”卡琳娜急得快哭了。

我看着病危通知单上那个天文数字般的手术费,犹豫了。这笔钱,是我准备用来换房子的首付。是我摆脱这个令人窒息的老公房,给我和卡琳娜一个真正“家”的希望。

王叔叔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卡琳娜抓着我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恳求。“陈阳,求求你,救救他。”

我看着她,又看看病床上的老人。我内心的天平在疯狂摇摆。理智告诉我,这是一个无底洞,我不该插手。但情感上,我无法拒绝卡琳娜那样的眼神。那眼神里,有我曾经在她身上看到过的、对生命的渴望。

我的核心缺陷再次作祟——我渴望成为一个英雄,一个能解决问题的人。无论是为了虚荣,还是为了爱。

“我去交钱。”我咬了咬牙,从她手里拿过单子,走向了收费处。

当我刷完卡,看着那串长长的数字,我知道,我离我那个“完美”的家,又远了一步。但奇怪的是,我心里没有了之前的懊恼,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第三人称视角切换】

陈阳的前女友,林蔓,正在给孩子讲睡前故事。她的丈夫,一个温和的商人,走进来,递给她一杯热牛奶。“还没睡?”

林蔓笑了笑:“就快了。”

丈夫坐在床边,看着她:“今天在超市,我好像看到陈阳了。他和一个外国女孩在一起。”

林蔓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是吗?他结婚了。我听同学说的。”

“哦。挺好的。”丈夫说,“他以前……对你很好。”

林蔓合上故事书,亲了亲孩子的额头。“那都是过去了。人总要往前看。”她关掉台灯,房间陷入黑暗。但她却久久没有睡着。她想起大学时,陈阳为了给她买一条绝版的裙子,吃了一个月泡面。想起他们曾经规划的未来,在上海有一个小小的家,养一只猫。只是,那个未来里,没有出国的她,也没有现在的丈夫和孩子。人生,就是一连串无法回头的选择。

【第一人称视角】

王叔叔的手术很成功。他的家人第二天从老家赶来,对着我和卡琳娜千恩万谢,非要把钱还给我们。我拒绝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的行为,或许,我只是想向卡琳娜证明,我不是一个只在乎钱和面子的冷血动物。

这件事,成了我和卡琳娜关系真正的转折点。我们之间,终于有了一个共同的、与利益无关的秘密。

然而,这个秘密很快就被我妈发现了。她看到银行发来的扣款短信,当场就炸了。

“陈阳!你疯了!几十万,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她冲进我的房间,把手机摔在我面前。

“妈,那是一条人命。”

“人命关你什么事?我们家的命就不是命了?你爸的退休金才多少?我天天省吃俭用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你攒钱换个大点的房子,以后好有地方带孩子!你倒好,大手一挥,全没了!”她气得浑身发抖,“是不是她让你这么做的?这个乌克兰女人,她到底想干什么?把我们家掏空吗?”

“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决定的!”我维护道。

“你!”我妈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我真是白养你了!你为了一个外人,跟你妈这么说话?”

卡琳娜站在我身边,脸色苍白。她想解释,却被我妈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阿姨,”她鼓起勇气,走到我妈面前,然后,做了一个让我震惊的动作。她慢慢地弯下膝盖,跪了下去。

“卡琳娜!”我惊叫起来,想去扶她。

她按住我的手,对我摇了摇头。她看着我妈,眼泪流了下来:“阿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钱,我会还给你们的。我去工作,我去赚钱,我一定会还的。”

我妈也愣住了。她大概从没想过,这个在她眼里“高傲”的洋媳妇,会用这种最传统、最卑微的方式来祈求原谅。

厨房里准备早餐的锅铲声,阳台上清晨的阳光,公园黄昏的散步……那些曾经的和解场景在我脑中闪过。但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一跪来得震撼。

我妈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卡琳娜,手足无措。最终,她别过脸去,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妥协:“……你起来吧。地上凉。”

婚姻的开始可以是一场交易,但走下去,靠的是两个人的不计前嫌。那一刻,我看着卡琳娜,看着我妈,突然觉得,那个关于“完美”的家的梦想,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第6章】

那次下跪事件后,家里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我妈虽然还是会唉声叹气,但再也没有当着卡琳娜的面提钱的事。卡琳娜更加努力地学习和生活,她甚至在周末找了一份在西餐厅当服务员的兼职。我劝她不要太辛苦,她的腿受不了。

她却笑着说:“陈阳,我已经学会了带着翅膀奔跑。”

我看着她穿着餐厅制服,熟练地在桌椅间穿梭,她的步伐依然有些许不自然,但在我眼里,那却是最美的舞步。

生活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我的项目顺利结束,得到了老板的嘉奖和一笔不菲的奖金。卡琳娜的课程也渐入佳境,她的老师夸她很有天赋。我们开始像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样,讨论周末去哪里,晚上看什么电影。

我们甚至规划着,等我还清了给王叔叔垫付的钱,就搬出去租个小房子,开始我们自己的生活。

一个周六的下午,我陪卡琳娜去买新学期的课本。在书店的门口,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林蔓,我的前女友。她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和她的丈夫说着什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下意识地想躲开,但已经来不及了。她也看到了我。

“陈阳?”她有些惊讶。

“……林蔓。”我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边的卡琳娜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位是……?”

“我妻子,卡琳娜。”我介绍道。

“你好。”林蔓礼貌地伸出手。卡琳娜也和她握了握手。两个女人,一个是我兵荒马乱的过去,一个是我充满未知的现在,就这样在我面前相遇了。

简单的寒暄后,我们便分开了。我能感觉到卡琳娜的情绪有些低落。

“她很漂亮。”回去的路上,卡琳娜突然说。

“你也很漂亮。”我回答。

“不一样。”她摇了摇头,“她是那种……让你很安心的漂亮。”

我沉默了。我明白她的意思。林蔓代表着一种安稳的、确定的生活,那种我曾经唾手可得,却又亲手放弃的生活。

回到家,我发现我妈正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妈,你找什么呢?”

“找你那件旧的羊绒衫,天冷了,给你爸穿。”她随口答道,手却没有停。她拉开了我那个尘封已久的储物柜,一本旧相册掉了出来。

相册散开,露出了里面满满的、我和林蔓从大学到工作后的合影。

我妈愣住了,我也愣住了。卡琳娜正好从房间出来,看到了这一幕。

我妈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像是抓住了什么证据一样,拿起那本相册,走到卡琳娜面前。“囡囡,你看,这是阿阳以前的女朋友。他们谈了五年,我们家都以为他们要结婚了。要不是她非要出国,现在站在这里的,可能就是她了。”

我妈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执行一场迟来的报复。报复我的欺骗,报复卡琳娜的“不完美”。

“妈!你够了!”我冲过去,想抢过相册。

卡琳娜却拦住了我。她接过相册,一页一页,认真地翻看着。照片上的我,笑得灿烂,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那是现在的我,所没有的。

她翻到最后一页,抬起头,看着我,蓝色的眼睛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悲伤。“陈阳,你爱过她,对吗?”

我无法否认。

“你娶我,是不是因为,在我身上,看到了你实现不了的另一种人生?”她轻声问。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我的核心缺陷——那份逃避和对虚幻的追求——再一次被血淋淋地揭开。我娶她,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对抗过去。对抗那个被林蔓“抛弃”的失败的自己。

“我……”

她没有等我回答,合上相册,把它还给我妈。“阿姨,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然后,她转身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那扇门,像一道闸门,再次把我们隔绝在两个世界。

三十五岁,我才明白,真正的成熟不是实现幻想,而是接受现实。而我的现实,就是我亲手制造的这一片狼藉。

【第7章】

我和卡琳娜又回到了冰点。但这一次,不是冷战,而是一种更深的隔阂。她不再跟我讨论学业,也不再跟我分享生活中的趣事。她只是默默地上课、打工、学习,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我试图和她沟通,但她总是避开我的眼神。“我很忙,陈阳。我要赚钱还给你妈妈。”

我知道,相册事件,彻底摧毁了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在她看来,我不仅欺骗了她的过去,连我们的现在,都建立在一个谎言的废墟上。

一个周末的晚上,我爸突然把我叫到阳台。他递给我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这是我们父子之间,少有的交流方式。

“你跟那姑娘,到底怎么回事?”他开门见山。

“……就那样。”

“什么叫就那样?”他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在夜色中散开,“你妈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但这次,是你做得不对。”

我没想到,一向不管事的我爸,会跟我说这些。

“你是个男人。”他又说,“是你把人家从那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不管她有什么问题,你都得负责。”

“爸,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们年轻人的爱情。”他敲了敲烟灰,“我只晓得,过日子,不是看那个人漂不漂亮,有没有钱。是看你们俩,能不能把力气往一处使。”他那句口头禅“侬晓得啥?”今天变成了“我只晓得”。

我爸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某个生锈的锁。

我回到房间,卡琳

娜正对着电脑发呆。我走到她身后,看到屏幕上是她家人的照片。

“想家了?”我问。

她点了点头,关掉照片。“陈阳,我们离婚吧。”

这五个字,她说得异常平静。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我预想过这个结局,但当它真的来临时,我还是感到一阵窒息。

“为什么?”我明知故问。

“因为你爱的不是我。”她说,“你爱的是一个想象中的、完美的、能满足你所有虚荣心的符号。而我,不是那个人。我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缺陷、有过去的人。我不想再扮演你的奖杯了。”

“我没有……”我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你有。”她站起来,直视我的眼睛,“你敢说,你看到那本相册的时候,没有一丝怀念吗?你敢说,你看到她和她的孩子,没有一丝羡慕吗?”

我无言以对。

“陈阳,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她说完,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的东西不多,几件衣服,几本书。

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那个曾经让我感到陌生的背影,此刻却让我心如刀割。我冲动地从背后抱住她。“不,卡琳娜,别走。”

我的眼泪,第一次在她面前流了下来。我不知道这是因为爱,还是因为不甘心。我只知道,我不能让她就这么离开。

她在我怀里僵住了。过了很久,她轻轻地挣开我。“陈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她没有再坚持要走,但也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第二天,我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把我们家所有人都叫到客厅,包括卡琳娜。

我妈以为我终于“想通了”,要宣布离婚。

我深吸一口气,说:“爸,妈,我决定了。我和卡琳娜,要搬出去住。”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我妈第一个反应过来,“搬出去?你有钱吗?你那点钱不是都‘做慈善’了吗?”

“我没钱,我可以租。”我说,“这个家太小了,装不下我们四个人的矛盾。我和卡琳娜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去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而不是被你们当成犯人一样审视。”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强硬地反抗我的父母。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承担。

“你……”我妈气得指着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爸沉默了半晌,掐灭了手里的烟。“让他去吧。孩子大了,总要自己过日子的。”

我看着卡琳娜,她也正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卡琳娜,”我转向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承认,我一开始娶你,动机不纯。我虚荣,我懦弱,我想逃避。但是现在,我想跟你,作为一个真正的丈夫,重新开始。如果你愿意,就给我,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我说完,整个客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窗外,夕阳正慢慢落下,给这个压抑的老房子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

最终,卡琳娜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们很快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搬家的那天,我爸妈没有来。我知道他们还在生气。

我们把东西一件件搬进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了父母的唠叨,没有了邻居的窥探,空气里只有自由,和一丝不安。

晚上,我们坐在光秃秃的地板上,吃着外卖。

“陈阳,”卡琳娜突然开口,“你后悔吗?为了我,和你的父母闹成这样。”

我看着她,在灯光下,她的脸庞柔和而真实。“不后悔。”我说,“我只后悔,没有早点看清楚,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笑了,那是我们结婚以来,我见过她最轻松、最真诚的笑容。

新的生活开始了。它并不容易。我们要自己做饭,自己打扫,要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但我们的心,却前所未有地贴近。我们会一起去超市,为了一块钱的差价争论不休;我们会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然后讨论到深夜;我会在她学习累了的时候,给她捏捏肩膀,她会在我加班回家时,给我留一盏灯,一碗热汤。

我们像一对最平凡的夫妻,在柴米油盐的琐碎中,慢慢地,把破碎的信任,一点一点粘合起来。

半年后,卡琳娜告诉我,她拿到了学校的奖学金。那天,我们奢侈地去了一家高级餐厅庆祝。

“陈阳,”她举起酒杯,“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在我最糟糕的时候,推开我。”她说,“也谢谢你,让我看到了最真实的你。”

我笑了。婚姻是什么?或许就是,我看到了你所有的不堪,你看到了我所有的狼狈,但我们,依然选择留在彼此身边。

我们开始打包整理在这个老房子里的最后一点东西,准备搬去我们租的新家。阳光很好,透过满是灰尘的窗户照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束。

我把最后一箱书封好,直起腰,看到卡琳娜正费力地想把一个沉重的行李箱从床底拖出来。她的脸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

我走过去,很自然地蹲下身,想搭把手。

她抬起头,看到了我。阳光正好落在她的脸上,她金色的头发像燃烧的火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我的倒影。她对我笑了一下,这一次,那笑容毫无保留地抵达了眼底,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我伸出手,想去拉她一把,让她借力站起来。

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手。

她的手就在那里,这一次,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握紧。但我知道,我会用尽全力。

来源:俊俏香瓜8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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