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民政局那扇冰冷的玻璃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是给过去七年时光最终上了锁。
红本换绿本,斩的是过去。
销户远走,断的是归途。
他捧着白月光的孕肚,以为佳期如梦。
殊不知,棋局早已悄然翻盘。
【1】
民政局那扇冰冷的玻璃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是给过去七年时光最终上了锁。
我捏着手里那本墨绿色的离婚证,封皮粗糙的质感摩擦着指尖,有点凉。
魏景明,我的前夫,就站在我旁边几步远的地方,同样捏着一本。
他侧着脸,目光投向路边那辆崭新的黑色宾利,车窗摇下一半,露出苏晚清那张精心修饰过、带着几分柔弱和急切的脸。
“景明,办好了吗?医生约的时间快到了,第一次产检,我不想迟到。”她的声音透过微凉的空气传过来,甜得发腻,带着明显的催促。
魏景明立刻回头,脸上瞬间堆起我许久未见的温柔:“就好了,马上来,别急,小心身体。”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路边的一颗石子。
只是在拉开车门准备弯腰上去的那一刻,他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动作顿了顿,侧过头,用一种近乎施舍的语气对我说:“邢律师……邢瑶,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的助理。晚清她……现在需要我全身心照顾。”
我微微扬起下巴,迎着有些刺眼的阳光,笑了。
“不劳魏总费心。”
我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预祝魏总……”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晚清尚未显怀的小腹,“得偿所愿,喜当爹。”
魏景明的脸色瞬间沉了沉,似乎被我话里的某种暗示刺到了,但看了眼车里的苏晚清,又迅速压下了情绪,只留下一句:“你还是这样牙尖嘴利。”
车门“嘭”地关上,绝尘而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辆昂贵的汽车汇入车流,直到消失不见。
手里的离婚证似乎更沉了些。
七年婚姻,两年同床异梦,一年彻底冷暴力,最终在他白月光回国并宣布怀孕的那一刻,仓促又理所当然地画上了句号。
他大概以为我会哭,会闹,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歇斯底里地追问“为什么”,会苦苦哀求他不要离开。
毕竟,我曾经那么爱他,爱到失去自我,爱到全世界都知道邢瑶是魏景明最卑微的附属品。
可我没有。
我异常平静地签了字,甚至在他提出因为苏晚清怀孕需要情绪稳定、希望我尽快搬离公寓时,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大概忘了,或者说从来就没记得过,我邢瑶,曾经也是法学院以优秀毕业生身份毕业的高材生。
只是嫁给他之后,我才甘愿收起锋芒,洗手作羹汤。
现在,这场梦醒了。
【2】
回到那套曾经被称为“家”的豪华公寓,里面已经有一丝陌生的气息。
属于苏晚清的限量款手提包随意放在玄关,空气中弥漫着她常用的那款昂贵香水的味道。
我的东西大多已经打包好,只剩下几个箱子堆在客厅角落,显得孤零零的。
魏景明的特助小李站在那边,脸上带着公式化的歉意:“邢小姐,魏总吩咐了,让我帮您处理后续的搬家事宜。这里的物业卡和门禁卡……”
“不必了。”我打断他,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卡片,递给他,“物业费我交到了这个月底,门禁卡和钥匙都在这里。剩下的这些私人物品,麻烦你们帮我寄到这个地址。”
小李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干脆利落:“邢小姐,您这是……”
“我今天下午的飞机,出国。”我言简意赅,开始最后检查有没有遗漏的重要物品。
“出国?”小李更惊讶了,“魏总他知道吗?”
我停下动作,看向他,唇角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小李,我和你们魏总已经离婚了。我的行程,似乎不需要再向他报备了吧?”
小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低头:“是,是我多嘴了。”
手机响了一下,我拿起来看,是银行APP的到账提醒。
一笔数额巨大的款项,后面跟着一串零。
紧接着,魏景明的短信来了:“钱收到了吧?算是补偿。晚清心思敏感,我不希望以后还有任何牵扯,让她误会。”
我看着那条短信,几乎能想象出他打下这行字时,那种高高在上、用钱买断一切的姿态。
我低头,快速回复:“放心,魏总。卖身七年的钱,我拿得心安理得。祝你们锁死,千万别来祸害别人。”
点击发送。
然后,拉黑了这个我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以及所有与他相关的联系方式。
微信,支付宝,甚至那个他从来不肯带我进去的、所谓“哥们儿群”的群聊——虽然我早在里面潜水了多年,看着他如何对兄弟们抱怨我的无趣,如何兴致勃勃地规划着苏晚清回国后的生活。
做完这一切,我长出了一口气。
胸口那块压了太久的大石,似乎终于被挪开了一丝缝隙。
我拎起随身的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我七年爱恨痴怨的地方。
没有留恋,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解脱。
【3】
机场永远熙熙攘攘,充满了离别和重逢的故事。
我换好登机牌,托运了行李,走向安检口。
“瑶瑶!”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急切传来。
我回头,看到我的闺蜜赵妍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抱住我。
“你个死丫头!真就这么走了?都不让我送你!要不是我机灵查到你的航班信息,你是不是就准备偷偷溜了?”赵妍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红红的。
我回抱住她,心里 finally 有了一丝暖意:“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出去散散心,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发展机会。”
“骗鬼呢!我还不知道你!”赵妍松开我,上下打量着,“离了好!离了那个瞎眼的王八蛋,咱们姐妹又是好汉一条!你当年可是我们系的学霸,要不是为了他……”
她顿住了,怕勾起我的伤心事。
“好啦,”我拍拍她的脸,“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挺好吗?”
“好什么好!”赵妍咬牙切齿,“魏景明那个杀千刀的,现在全城都在看他笑话!你以为苏晚清那个孩子真是他的?圈子里早传遍了,苏晚清在国外玩得花着呢,回来发现兜不住了,赶紧找魏景明这个‘老实人’接盘!就他自个儿被蒙在鼓里,还当个宝似的!”
我愣了一下。
这个消息,其实我早在那个“哥们儿群”里看到过风声,只是当时我还在自欺欺人,不愿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魏景明会蠢到那个地步。
现在看来……
我笑了笑,带着几分嘲讽,也不知道是嘲笑容他,还是嘲讽过去的自己。
“妍妍,那些都跟我没关系了。”
“对!没关系了!”赵妍重重握了下我的手,“出去好好玩!好好开始新生活!让那对狗男女自个儿折腾去!等魏景明发现当了活王八,有他好看的!”
广播里开始催促登机。
“我该走了。”我接过她递来的一个平安符,小心放进口袋。
“照顾好自己!常联系!”赵妍用力挥手,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点点头,毅然转身,走向安检通道。
没有回头。
飞机冲上云霄的那一刻,我看着窗外渐渐变小的城市轮廓,默默在心里说:再见,魏景明。再见,邢瑶的过去。
【4】
两年后。
巴黎某顶尖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里,我刚结束一场漫长的跨国并购案视频会议。
“Xing, your performance in this case was impeccable. The partner position is practically yours.”(邢,你在这个案子上的表现无可挑剔。合伙人的位置几乎是你的了。)我的直属上司,一位优雅干练的法国女人,毫不吝啬她的赞赏。
“Thank you, Sophie. I couldn't have done it without the team's support.”(谢谢,苏菲。没有团队的支持,我做不到。)我合上笔记本电脑,微笑着回应。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赵妍发来的十几条未读微信和几个未接来电。
这么急?
我拨了回去,电话几乎瞬间被接通。
“我的邢大律师!你总算忙完了!”赵妍的声音依旧充满活力,“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看你背景……又是哪家新开的网红餐厅?”我笑着走到窗边,看着巴黎街头的车水马龙。
“错!在你母校旁边的咖啡馆!哎,你绝对想不到我刚才听见什么了!”赵妍的声音压低,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旁边一桌,全是你们那届的同学,在聊同学会的事儿呢!你猜焦点人物是谁?”
我挑眉,心里隐约有了猜测:“总不会是我吧?我都消失两年了。”
“呸!他们哪还记得你啊!是魏景明和苏晚清!”赵妍的语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我的天,简直是一场大戏!听说魏景明他妈,就是那个眼高于顶的魏太太,发现苏晚清生的孩子跟魏景明一点儿都不像,偷偷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你猜怎么着?真不是魏景明的种!”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证实,我还是微微怔了一下。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鸡飞狗跳了呗!魏景明差点把他妈医院给砸了,觉得是鉴定搞错了!又连着换了好几家机构,结果都一样!哈哈哈哈哈!”赵妍笑得毫不客气,“现在魏家成了全城最大的笑话!魏景明死活不信,非要说是有人陷害,天天抱着孩子说像自己,听说都快魔怔了!”
我能想象那个画面。魏景明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接受自己被如此彻底地愚弄和背叛。
“苏晚清呢?”
“跑了!卷了一笔钱,扔下孩子就跑了!听说又找那个外国前男友去了!现在魏家乱成一锅粥,公司股价跌得没法看,好几个大项目都黄了!魏景明他妈气得住院了,天天骂魏景明眼瞎,把你这颗珍珠当鱼目给扔了!”
赵妍说得口干舌燥,猛吸了一口奶茶:“哎,我说,你现在可是在巴黎顶尖律所混得风生水起的邢大律师了,听到这个消息,爽不爽?”
我看着窗外,夕阳给塞纳河镀上一层金边。
心里没有预想中的畅快,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时过境迁的荒谬感。
“妍妍,”我轻轻开口,“都过去了。”
【5】
我以为我和魏景明的世界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直到一个月后,我负责的一个跨国项目需要回国考察,并与中方企业谈判。
对方公司派来的接机人员,举着写有我英文名的牌子,恭敬地将我引向一辆奔驰商务车。
拉开车门,我却对上了一张猝不及防、无比熟悉却又憔悴不堪的脸。
是魏景明。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下巴上带着青色的胡茬,曾经那种意气风发的总裁气场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某种偏执的急切。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了来接我机的人?
我的震惊只维持了一秒,随即恢复了职业性的冷静。
“魏总?”我微微蹙眉,语气疏离而客气,“抱歉,我想您可能接错人了。”
“邢瑶……”他猛地站起身,头却“咚”地一声撞到了车顶,他也顾不得揉,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震惊,有尴尬,有羞愧,还有一丝……我看到都觉得可笑的悔恨?
“没接错……是我,我特意打听……不,是合作方安排我来接机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不知道……不知道来的律师是你。”
我瞬间明白了。
他公司陷入困境,急需我这个海外律所代表的项目来翻身。而我的英文名和过往经历,显然没有引起他足够的联想,或者他根本就没想过,当年那个被他弃如敝履的前妻,会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神色淡漠地坐进车里,与他隔着一个座位,仿佛他只是个陌生的合作方代表,“那麻烦魏总了,送我到酒店即可。关于项目资料,明天会议上我会详细了解。”
我的平静和公事公办的态度,显然刺痛了他。
车厢内气氛凝固得令人窒息。
司机发动了车子,缓缓驶出机场。
魏景明几次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良久,他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我正低头用手机回复工作邮件,闻言头也没抬:“很好,不劳魏总挂心。”
又是长久的沉默。
“瑶瑶……”他忽然换了这个久违的、亲密的称呼,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我们……能不能谈谈?”
我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看向他,目光冷静得像是在审视一份漏洞百出的合同。
“魏总,我想我们之间,除了公事,没有什么需要私下谈的。”
“我知道你恨我……”他像是没听到我的拒绝,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激动起来,“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我……”
“魏景明。”我冷冷地打断他,连“魏总”这个客套的称呼都省了,“首先,我不恨你。恨意需要投入感情,而你,不配。”
“其次,如果你所谓的‘谈谈’,是想为过去道歉,或者倾诉你如今多么后悔、多么痛苦,那么大可不必。你的道歉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你的痛苦……”我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清晰的讥诮,“我更没有丝毫兴趣。”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的目光扫过他瞬间惨白的脸,“现在是工作时间,我只谈公事。如果你无法保持专业态度,我会向贵公司提出更换对接人。”
魏景明像是被迎面泼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大概从未见过如此锋利、如此冷漠、如此陌生的邢瑶。
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被他轻易拿捏、连大声说话都不会的邢瑶,早已死在了两年前民政局门口的寒风里。
现在的我,是钮祜禄·邢瑶。
【6】
接下来的几天,项目谈判进行得异常艰难。
并非项目本身有多复杂,而是魏景明的状态极差。
他时常在会议中走神,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我,回答问题时反应迟钝,甚至几次在激烈的条款争论中,脱口而出叫我的名字,试图提起一些毫不相干的往事。
他的团队下属们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而我,始终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和专业,对他的失态视若无睹,每一次都毫不留情地将话题拉回正轨,用最精准的法律条款和商业逻辑,将他驳斥得哑口无言。
几次下来,连他的下属看我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敬畏和同情——敬畏我的专业能力,同情他们老板的公私不分和魂不守舍。
中场休息时,我在茶水间遇到对方团队里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女孩,她看着我的眼神亮晶晶的,趁着没人,小声对我说:“邢律师,您真是太帅了!简直就是我的偶像!魏总他……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我笑了笑,没接话。
看,连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最后一次谈判结束后,项目基本框架终于敲定。
双方人员互相握手致意。
轮到魏景明时,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不肯放开,眼神痛苦而执拗:“瑶瑶,给我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就五分钟!我求你……”
周围的人都停下了动作,屏息看着我们。
我用力抽回手,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
“魏总,合作愉快。后续细节问题,我的助理会与贵公司跟进。”
说完,我无视他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拎起公文包,带着我的团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7】
回国的工作任务基本完成,我订了三天后的返程机票。
赵妍得知我快要回去,死活要组个局,叫上几个以前玩得好的朋友,给我“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地点定在一家私密性不错的餐厅包间。
我到的时候,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都是些旧相识,看到我,纷纷起身打招呼,眼神里或多或少都带着些好奇和探究。
两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但也不足以让人们忘记那场轰动一时的离婚闹剧。
寒暄过后,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魏景明,只是聊着各自的近况,回忆一些校园时代的趣事。
酒过三巡,一个微醺的男同学还是没忍住,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我:“邢瑶,说真的,你现在……见过魏景明了吗?”
桌上瞬间安静了一秒,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我夹了一筷子菜,轻轻点了点头:“嗯,工作上有些接触。”
“哎……”那男同学叹了口气,“他现在可真够惨的。公司都快撑不下去了,家里一团乱麻,孩子天天哭闹,他妈又住院……听说他整个人都变了,天天买醉,见人就拉着说后悔,说对不起你……”
旁边一个女同学忍不住嗤笑一声:“活该!当初谁劝都不听,非要跟那个苏晚清搞在一起,还以为捡了个宝呢!结果呢?赔了夫人又折兵,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就是!邢瑶你离得好!看他现在这样子,爽不爽?”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
我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环视一圈,笑了笑。
“说实话,”我的声音很平静,“没什么感觉。”
“他过得好与不好,都与我无关了。他的后悔,是他的事,不是我的负担。”
“爽文看多了,总会觉得前任过得惨,自己就该拍手称快。”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但其实真正的放下,是连‘爽’这种感觉都吝啬给予。”
“他在他的泥潭里打滚,我在我的天空下翱翔。我们早已不在一个世界。他的笑话……”我顿了顿,语气淡然而笃定,“甚至不值得我回头看一眼。”
包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几秒后,赵妍率先鼓起掌来:“说得好!瑶瑶!为你这话,咱得再干一杯!”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只是大家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里面不再有同情、好奇或者看戏的意味,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尊重和欣赏。
【8】
饭局散场时,已是深夜。
我和赵妍站在餐厅门口等代驾。
初秋的晚风带着些许凉意,吹散了酒意。
一辆黑色的轿车猛地刹停在我们面前,车窗摇下,露出魏景明通红而憔悴的脸。他显然是喝多了,身上酒气冲天。
“瑶瑶……我就知道……能在这里找到你……”他踉跄着推开车门下来,几乎站不稳,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充满了血丝。
赵妍立刻挡在我身前,厉声道:“魏景明!你想干什么!滚开!”
魏景明根本不看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我,声音哽咽:“瑶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
他说着,竟真的弯下膝盖,似乎要当众跪下。
我冷冷开口:“魏景明,如果你还想保留最后一丝体面,就立刻站起来,离开这里。”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力度,让他下跪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他抬起头,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看着我,眼泪混着鼻涕流了下来,毫无形象可言:“体面?我现在还有什么体面?我什么都没有了……公司要垮了,家没了,孩子也不是我的……我活成了一个笑话!全城最大的笑话!”
“你知道吗?他们都在笑我!笑我瞎了眼!笑我活该!”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歇斯底里,“可是瑶瑶……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失去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我们七年……我们有过那么多好的时候,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我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但我记得的,和你记得的,恐怕不一样。”
“我记得的是我生日那天,你为了陪苏晚清过生日,骗我在公司加班。”
“我记得我发高烧打电话给你,你却说‘一点小病别矫情’,然后在电话那头温柔地哄着假装孕吐的苏晚清。”
“我记得离婚前一天,你还在耐心地给她挑选孕妇装,而我的离婚协议书,你连多看一秒都不肯。”
我每说一句,魏景明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身体摇晃得更加厉害。
“不……不是那样的……我……”他试图辩解,却语无伦次。
“魏景明,”我打断他,终结了他的狼狈,“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们之间,早在两年前就彻底结束了。你的后悔,是你自己的课题,与我无关,更不应该成为纠缠我的理由。”
这时,我的代驾到了。
我拉开车门,最后看了他一眼。
“看在过去七年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像个男人一样,处理好你自己的烂摊子,而不是像个懦夫一样,沉溺在过去和酒精里,对着前妻摇尾乞怜。”
“这样,至少还能让人看得起你一点。”
说完,我坐进车里,毫不犹豫地关上了车门。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
后视镜里,魏景明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用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赵妍啐了一口,也迅速上了自己的车。
车窗外的城市霓虹飞速掠过。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心里异常平静,没有波澜,甚至没有怜悯。
就像看着一个与己无关的陌生人的闹剧。
【9】
回到巴黎后,生活重新步入正轨。
我因成功拿下那个跨国项目,顺利晋升为律所合伙人。
工作愈发忙碌,但也充满了挑战和成就感。
我买了能看到埃菲尔铁塔的公寓,养了一只慵懒的布偶猫,学会了品红酒,也会在假期约上三五好友去阿尔卑斯山滑雪,或者去地中海晒太阳。
生活充实而自由。
偶尔,会从赵妍那里听到一些关于魏景明的只言片语。
听说他卖掉了公司,还清了债务,带着那个并非亲生的孩子和身体好转的母亲,离开了这个城市,去了一个南方小城生活,似乎是想彻底告别过去。
听说他变得沉默寡言,但总算不再酗酒,开始脚踏实地地做点小生意,自己带孩子。
赵妍评价说:“算是还有得救,没彻底烂掉。”
我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
很好,他终于开始学着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
而不是永远活在抱怨、后悔和寻找救命稻草的幻想里。
又过了一年,我因一个跨国并购案再次短期回国出差。
在一个慈善晚宴上,我意外地遇到了一个熟人——周叙白。
他是我大学时代的学长,高我两届,也是法学院的风云人物,曾经对我颇有好感,只是我当时满心满眼都是魏景明,委婉地拒绝了他的追求。
后来他出国深造,听说发展得极好,如今已是国际知名投行的董事总经理。
“邢瑶?”他端着香槟,隔着人群,一眼就认出了我,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喜,“真的是你?”
他快步走来,身姿挺拔,气质沉稳,岁月在他身上沉淀出的成熟魅力,远非当年青涩的学长可比。
“周学长,好久不见。”我微笑着与他碰杯。
“好久不见。”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欣赏和暖意,“我听说了你的一些事,也听说过你现在的成就。恭喜你,邢瑶,你终于活成了你本该成为的样子。”
他的话语里,没有同情,没有好奇,只有真诚的祝福和恰到好处的赞赏。
我们相谈甚欢,聊起各自领域的趣事,聊起对行业的见解,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
他很懂得倾听,也善于引导,言谈举止间充满了尊重和包容。
晚宴结束后,他主动提出送我回酒店。
车停在酒店门口,他下车,很绅士地为我拉开车门。
“下次来巴黎,如果有时间,希望能请你吃顿饭,尽地主之谊。”我发出邀请。
“一定。”他微笑点头,目光温和地看着我,“我很期待。”
他顿了顿,声音温和而郑重:“邢瑶,能再次遇见你,真好。”
夜风拂过,带着初夏夜晚特有的温软气息。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里微微一动。
“我也是。”
【10】
回到酒店房间,我脱下高跟鞋,赤脚走到落地窗前。
俯瞰着脚下璀璨的城市夜景,车流如织,灯火如星。
手机屏幕亮起,是周叙白发来的消息:“已到家,今晚很愉快,晚安。”
我回复了一个“晚安”,放下手机。
心里有一种很平静的暖意。
过去那些激烈的爱恨情仇,背叛与伤害,痛苦与挣扎,如今回想起来,竟然真的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了。
它们曾经真切地发生过,深刻地疼痛过,但也确确实实地,成为了过去。
它们没有摧毁我,反而被打磨成了我脚下台阶的一部分,让我得以站在今天这个更高的地方,看到更广阔的风景。
我失去了曾经视若生命的爱情,却找回了丢失已久的自我。
或许,生活就是这样。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未必会立刻为你打开一扇窗,他可能会先让你在黑暗中独自摸索、碰壁、痛哭流涕,学会自己长出獠牙和铠甲,然后才让你发现,原来你完全有能力,凭自己的力量,凿开一堵墙,看到另一片海阔天空。
魏景明于我,早已是上一段旅程里,一个走散了的、并不愉快的同行者。
或许他曾给我带来过快乐,但最终给予的伤害更深。
我不感谢他的伤害,我只感谢那个从废墟中咬牙站起来的自己。
而未来……
我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清晰的身影,眼神沉静,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未来还很长。
我会继续往前走,或许会遇到新的风景,新的人。
比如周叙白,他那温和而欣赏的目光,似乎预示着某种新的可能。
但无论有没有人同行,我都不会再弄丢自己。
因为我终于明白,人生这片广阔的天地,从来就不是只为爱情而设。
最重要的,是成为自己的光,照亮自己的路。
而那些曾经让你痛不欲生的,终有一天,你可以笑着说出来。
不是原谅了,而是——放下了。
来源:舟舟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