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花开:一个职教生的逆光生长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9-09 14:01 1

摘要:作者简介:吴树罡,中共党员,汉族,1964年生,山东省博兴县人,滨州职业学院教授(退休),硕士,曾在《中国教育报》《中国青年报》《新华社地方频道》《半月谈》《中国职业技术教育》杂志发表文章70余篇,出版职业教育研究方面专著5部。

作者简介:吴树罡,中共党员,汉族,1964年生,山东省博兴县人,滨州职业学院教授(退休),硕士,曾在《中国教育报》《中国青年报》《新华社地方频道》《半月谈》《中国职业技术教育》杂志发表文章70余篇,出版职业教育研究方面专著5部。

言:红绸包裹的荔枝

王振华说,荔枝的“励志”,不在外皮的坚硬,而在果肉的甘甜——就像丁姣,把苦难酿成了回甘。

2022年济南的冬夜,寒星缀在墨蓝的天幕上,丁姣工作室的灯亮得像颗孤星。她扎着利落的马尾,身着亮眼的绿色毛衣,专注俯在数位屏前创作,手绘屏的光映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右手握着压感笔,在屏幕上勾勒出最后一笔------冰球少年申翼风的滑雪杖化作一枝荔枝,枝头缀着细碎的白花,花瓣上的露珠像刚落的雪,颤巍巍的,似坠未坠。

桌角的瓷盘里放着几颗荔枝,是王振华下午送来的。红绸裹着的果皮有些发乌,甚至带着磕碰的黑斑,像极了她腿上那些曾因磕碰留下的清淤痕迹。丁姣捏起一颗,指尖触到粗糙的纹理,忽然想起王振华说的话:“荔枝这东西,外皮再难看,剥开来都是透亮的甜。”

她轻轻剥开果皮,晶莹的果肉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三十一年的人生突然在眼前铺展:两岁时,那个被唤作“甜甜”的小姑娘,背上冒出拳头大的鼓包;手术同意书上父亲颤抖的签名,笔尖几乎戳穿纸页;母亲藏在枕下的康复笔记,纸页边缘磨得发毛;胡同里自行车辙里的血痕,混着雨水晕成暗红;画室里父亲买的气垫床,沾着面包屑的褶皱里藏着六个昼夜的星光......

原来命运早把答案藏在这颗荔枝里:那些曾经的清淤,终究会酿成回甘。这种将伤痕转化为养分的生命智慧,正是丁姣精神的起点——不是对苦难的被动承受,而是主动将每一次磕碰都化作成长的伏笔。

窗外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是市民在庆祝冬残奥会倒计时。丁姣望着画中绽放的荔枝花,忽然想:如果把人生画成一幅漫画,她的主角从来不是“残障漫画师”,而是那个在风雨里倔强扎根的自己。

一部分:裂开的襁褓(1991-2000年:病痛与生根)

1. 背上的“包”:命运投下的阴影

1993年的青岛,海风带着咸腥味钻进医院的走廊。两岁的丁姣趴在父亲肩头,小手揪着父亲褪色的的确良衬衫,父母给她取的乳名“甜甜”还没叫熟,背上那个拳头大的血管瘤像块滚烫的烙铁,隔着布料都能摸到突突的搏动。父亲丁明宝的手被汗水泡得发胀,摆渡船票的边角在掌心洇出浅黄的印子——他们凌晨三点从黄岛出发,换乘三趟公交,才摸到这家医院的大门。

“脊柱血管瘤,位置太特殊,要么保守治疗等着恶化,要么手术赌一把。”医生摘下口罩,声音冷得像手术刀,“但我得说清楚,手术成功率不到三成,就算成功,高位截瘫的可能性超过八成。”

母亲王玉兰突然就瘫坐在长椅上,怀里的小鞋掉在地上。那双绣着小熊的软底鞋,是她连夜纳的,原想等女儿能走路时穿。丁明宝弯腰捡鞋,指节捏得发白,他看见妻子的眼泪砸在水泥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她才会叫‘妈妈’啊......”夜里的病房走廊,丁明宝蹲在消防栓旁抽烟,烟蒂在脚边堆成小丘。王玉兰靠着墙根,把康复手册的边角摩挲得发卷。两人没说过一句话,却在每次对视时读懂彼此眼里的执拗——后来丁姣才知道,那些天父亲总在走廊铺张报纸,枕着她的小拖鞋过夜,鞋边磨出的毛絮里,藏着“砸锅卖铁也要救女儿”的决心。辗转一个月后,他们等来北京专家来青岛坐诊的消息。当时丁姣因血管瘤压迫神经,已经无法排尿,小肚子鼓得圆滚滚,术前七天彻底站不起来。手术前一天,医生把同意书推到丁明宝面前:“剥离血管瘤时,神经就像豆腐脑,碰断一根就可能站不起来。想好了?”王玉兰死死拽着丈夫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丁明宝深吸一口气,钢笔三次从颤抖的手中滑落,最后他用袖口擦了擦手心的汗,在签名处一笔一划地刻下自己的名字,笔尖戳穿了纸页。手术室门关上时,母亲当场晕倒,父亲的眼泪决堤而下——他们不知道,这个叫“甜甜”的孩子能不能活着出来。

16个小时后,医生出来说“暂时保住了命”。王玉兰腿一软跪在地上,磕出的青肿后来半个月都没消。丁明宝冲进手术室,看见女儿浑身插着管子,麻药还没醒,小嘴无意识地动着,像在找妈妈的奶。

2. 一百个卧床的黎明:从“不会坐”到扶桌站

术后的丁姣在ICU躺了七天。王玉兰每天隔着玻璃看女儿,把想说的话写在纸条上:“甜甜乖,妈妈给你带了向日葵画。”其实她只是想让女儿知道,外面有人盼着她回家。转到普通病房后,丁姣开始漫长“趴”床期。医生反复强调,必须绝对静养,否则伤口会崩开。王玉兰像被上了发条,每隔两小时就给女儿翻身(也就动一动,怕褥疮)。她那因在纺织厂当挡车工,磨出厚茧的手指,此时轻柔得如同羽毛,就怕蹭疼女儿背上伤口。有一回翻身,丁姣突然哭了,王玉兰这才发现自己袖口碰到了引流管,她抱着女儿的头,泪水噼里啪啦落在女儿脸上:“都怪妈妈笨。”

为省钱,丁明宝在病房走廊铺张报纸,把女儿的小拖鞋当枕头,就这么将就睡。后来丁姣才知晓,那些日子父亲总在半夜疼醒——走廊穿堂风灌进关节,落下病根,一到阴雨天,关节就疼得他直咧嘴。有人劝:“俩口子还年轻,犯不着这么遭罪。”丁明宝笑笑:“我闺女多活一天,就值一天。”在普通病房又观察十来天,医生安排丁姣出院回家静养,依旧强调得绝对卧床,不然伤口会崩开。出院时,从医院回家,一路颠簸三个多小时。丁明宝用硬纸板托着女儿,胳膊僵得像块铁板,最后还是邻居帮忙,才把丁姣抱下车。王玉兰想抱女儿上床,却发现女儿腰软得仿佛没了骨头,“连坐都不会了”。之后整整一百个日夜,听话的丁姣几乎一动不动地趴在家里木板床上。

王玉兰依旧准时给女儿翻身、用棉签蘸温水擦嘴唇。她还悄悄跑去新华书店,把康复护理的书全买回家,对着插图一点点学。她用布带把丁姣绑在背上,择菜时还颠着腿帮女儿练腰劲,菜叶子掉一地都没发觉。王玉兰还专门去医院学按摩推拿,时不时给丁姣按揉肢体肌肉,就怕肌肉萎缩。为贴补家用,她又学了服装手艺,在家附近开了间小裁缝铺,缝纫机“嗒嗒”声,成了丁姣童年里温暖的背景音 。7岁那年的夏天,丁姣突然能扶着八仙桌走三步了。王玉兰正在煮面条,听见动静手里的锅铲“哐当”掉在地上,她冲过来抱住女儿,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两人都头晕眼花。那天的面条煮糊了,丁姣却吃得特别香,母亲在她碗里埋了个荷包蛋,说:“你看,你和别的娃没两样。”这句话后来成了丁姣的护身符,每次摔倒时,就像有只手把她从地上捞起来。父母把“甜甜”当成了“宝”。当时有好心人帮他们办好了生二胎的“娃娃票”,但父母拒绝了,她确实成了家里唯一的珍宝。这份被珍视的幸运,没有让她成为温室里的花,反而在她心底种下了“不辜负”的种子——后来她将这份爱转化为对更多人的善意,完成了从“被呵护者”到“呵护者”的精神蜕变。

3. 电视机里的画笔:黑暗中的光

丁姣的童年,大多是趴在窗台上度过的。别的孩子在巷口跳皮筋、滚铁环,她就数着墙上的爬山虎叶子,一片、两片、三片...... 直到眼皮打架。

因为身体原因,她没法像同龄孩子一样上学,三岁后到十六岁前,被锁在家里是常态,电视成了她看世界的唯一窗口。王玉兰怕她闷,咬牙买了台二手彩电,屏幕上总带着道竖线,却成了丁姣看世界的窗口——普通话是跟着新闻联播学的,画画的底子是跟着少儿频道的简笔画教程攒的。

她常对着天上的云彩发呆,看它们变成奔跑的马、展翅的鸟,或是趴在地上看蚂蚁搬家,在心里给它们编长长的故事。父亲曾去外地打工还债。那些日子里,母亲上午当环卫工人扫街,下午就赶回家给她擦身、喂饭。有次母亲回来时裤脚还沾着泥,手里却托着一包糖,是攒钱买给“甜甜”的,剥了纸塞进她嘴里——那点甜,让她记了好多年。9岁那年,少儿频道在播向日葵简笔画教程。丁姣盯着屏幕,突然拽住母亲的衣角:“我要画这个!”王玉兰找遍了家里,翻出丁明宝烟盒里的锡纸,又把火柴头烧黑当画笔。丁姣趴在床上,用受伤的右手笨拙地画着,花瓣歪歪扭扭,却像真的在纸上开出了花。王玉兰举着画冲进厨房,对着正在切菜的丈夫:“咱闺女画的,你看!”菜刀“当”地掉在案板上,丁明宝抹了把手上的血——刚才走神切到了手指。

父母凑钱给她报了素描班,每周一次。丁姣每次都提前一小时出发,王玉兰牵着她的手,走几步就停下来揉一揉她发僵的腿。有次下大雨,积水漫过脚踝,母亲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校服裙全湿透了,丁姣却把画夹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稀世珍宝。

素描班的日子里,丁姣总觉得线条太枯燥,不如自己画动漫有意思。直到有天,从没学过画画的父亲拿起她的画板,对着雕牌洗衣粉的包装袋画了只老鹰,翅膀张开的弧度、羽毛的层次,像从包装上抠下来的一样。她突然来了胜负欲,攥着铅笔说“我画得肯定比你好”,从那以后,素描本上的线条越来越稳,心里的火苗也越烧越旺。变故发生在一个下午。课间同学扶她去厕所,走廊太滑,两人一起摔了跤。丁姣的门牙磕在台阶上,断了半颗,满嘴是血。她第一反应是摸画板,发现没摔坏才松了口气。老师要给家长打电话,她却拽着老师的衣角说:“别告诉………爸妈,他们会哭的。”

后来父亲用打两份工攒的3000多块钱,给她装了假牙。

多年后,当丁姣的漫像登上国际残奥委会官网,她偶然翻出那颗珍藏的断牙,才恍然领悟:那些童年的伤痕,最终都化作了她生命勋章的一部分。素描班终究是停了。丁姣把断牙包在纸里,藏进铁盒,和那些画稿放在一起。但有些东西已经在心里扎了根——她发现画笔是根魔法棒,能把窗台上的爬山虎画成森林,把天上的云画成棉花糖,把不能奔跑的自己,画成追风的少年。艺术成为她对抗命运的武器,也让她在现实的局限中,开辟出精神的无垠天地。

12 岁时,母亲为了还债和她的将来,远赴南非做服装质检,临走时母女抱着哭成一团,妈妈说“很快就回来”。可这“很快”,是每两三年回国一次、每次只待几个月,一直到现在。

第二部分:带刺的生长(2001-2013年:求学与拔节)

1. 16岁的校门:几百次摔倒的“成人礼”

“妈我能上学吗?”这句话丁姣问了无数次,每次王玉兰都背过身去抹泪。她看着同龄孩子背着书包走过胡同,书包上的卡通挂坠晃啊晃,心里又羡慕又委屈,却怕母亲难过,后来便不再问了。

直到2007年,街道办的人来说有所初中愿意接收她,这个16岁的姑娘突然就沉默了,把自己关在屋里半天,出来时眼睛红红的:“我能自己去吗?”

家到学校要走20分钟,丁姣的腿撑不了那么久。她曾借邻居家小姑娘的新自行车试骑,跌跌撞撞却不肯停,父亲看在眼里,咬着牙花 500 多块钱买了辆藏蓝色折叠小自行车——前轮大、后轮小,蹬起来比普通车省力不少。丁姣在窄胡同里练习,第一天就摔了37次,膝盖渗血染红了裤管。她咬着牙数:“38、39......”路人的窃窃私语像碎玻璃碴,扎得她耳根发烫,有人笑她“这样还想学骑车”,但她攥紧车把,摔了就爬起来,掌心的茧子磨出了血,混着泥粘在车把上。丁明宝躲在树后,手里的烟烧到了指尖也没察觉。

有次她摔进排水沟,车把硌在胸口,半天爬不起来。一个路过的老奶奶要扶她,她却摆摆手:“奶奶,我自己能行。”那天回家,她把带泥的裤子藏在床底,却没瞒过母亲的眼睛。王玉兰连夜给她缝护膝,泪水落在了护膝上。

三个月后的清晨,丁姣突然冲进厨房:“爸!妈!我能骑车拐三个弯了!”她的胳膊上还缠着纱布,却笑得如同得了糖的孩子。丁明宝放下手里的扳手,突然把脸埋在妻子肩上,这个很少在她面前流露脆弱的男人,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初一的课本上,丁姣用铅笔画满了重点,扉页写着“加油”两个字,笔画深得快要戳破纸。她基础比同学差太多,别人一小时完成的作业,她要熬到深夜才能做完。她比别人早起两小时背书,晚上趴在桌上做题,直到母亲催了才肯睡。有次王玉兰半夜起来,发现女儿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笔。

初中三年,她的学业总在休养和上学中反复。身体多次累垮,不得不暂时辍学,父亲便每天骑车载她上下学,风雨无阻,车后座的棉垫被两人的体温焐得发烫。有次发烧到39度,她还想背着书包去学校,被母亲按住:“命比成绩重要。”她却哭了:“我已经比别人晚了那么多年......”

2. 艺考路上的独眼:用疼痛浇灌梦想

高二分科时,丁姣在表格上填了“艺术生”。她从美术班重新拾起画笔,那些日子是她童年以来最踏实的时光,颜料的气味像层铠甲,护住了她敏感的神经。老师劝她:“学美术太苦了,你身体......”她没说话,只是把素描本递过去——里面画满了人物和风景,线条里藏着股执拗的劲。

为了赶上进度,她每天画到凌晨,右手的茧子磨破了又长,铅笔屑嵌在伤口里,洗手时钻心地疼。王玉兰给她缝了个笔套,里面塞着棉花,说:“这样就不疼了。”其实她知道,女儿是把疼藏在了心里。

2012年冬天,艺考开始了。丁明宝带着她辗转潍坊等地13个考点,租不起旅馆,就找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歇脚。丁姣把画板垫在腿上练习,膝盖上的旧伤被冻得发僵,她就用热水袋焐着,水凉了就换,直到天亮,快餐店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压力大到顶点时,她的左眼突然得了红眼病,肿得睁不开。从第二场考试开始,她就用一只眼睛看世界,画板上的线条却比平时更稳。进考场前,丁姣扎着低马尾,刘海被汗水微微黏在额间,因红眼病肿起的左眼半掩着,却难掩眼神里的坚定。丁明宝给她滴眼药水,手一抖,药水洒了她一脸。“爸,没事。”她笑着抹了把脸,用独眼完成了剩下的三场考试。出来时,父亲发现她的素描纸上,有几滴没擦干净的泪痕,却一点没晕染线条。

成绩出来那天,丁姣正在厨房帮爸爸择菜。丁明宝拿着成绩单冲进来说:“过了!全都过了!”她手里的菠菜掉在地上,突然蹲下来哭了,不是因为高兴,是想起那些在画室熬过的夜,想起父亲冻裂的手像老树皮,想起母亲悄悄塞在她书包里的鸡蛋,还带着体温。

3. 未拆的录取通知书:不敢触碰的梦

录取通知书躺在抽屉最深处,被一块碎花手帕盖着。丁姣每天放学回家,都会偷偷掀开一角看一眼,红色的烫金字体在昏暗中闪着微光,像远处的灯塔,却又遥远得让人心慌。她高考文化课成绩并不理想,能被动漫专业录取,连自己都觉得是奇迹,像沙漠里长出了花。

“要不还是复读吧?”她第三次跟父亲提起时,丁明宝正在给自行车打气,车胎“砰”地爆了,吓了父女一跳。

丁明宝往灶膛里添着柴,火光映着他鬓角的白发:“娇娇,你跟爸说真心话,是不是怕......”

“我不怕学习!”丁姣猛地站起来,右腿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我怕他们看见我的腿,会说‘原来招了个残疾人’。”这句话堵在她心里很久了,说出来时带着哭腔。

丁明宝默默捡起爆掉的内胎,用锉刀一点点磨着裂口。这个一辈子要强的男人,第一次在女儿面前露出无力:“要不爸陪你去学校问问?”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丁明宝接起电话,听了几句突然捂住嘴,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听筒。他把电话递给丁姣,声音发颤:“找你的,说是什么......王院长。”

“你好,我是山东轻工职业学院世博动漫学院院长,姓王,王振华。”电话那头的声音洪亮有力,“听招生办说你没报到?是不是有啥顾虑?明天来学校看看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挂了电话,丁姣愣了半天。窗外的月光照在她的画板上,上面是她画了一半的自画像——一个刚强的女孩,背后长着翅膀。

她已经把复读的钱交了,书包都收拾好了,却在接到王振华电话的那一刻,心里的天平悄悄倾斜。

第二天一早,乘上大巴,经过5个多小时的颠簸,来到周村。从大巴车下来,丁姣仔细地理了理衣领,抚平衣角的褶皱,又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所有的紧张和期待都压进心底。然后,她转头看向父亲,眼神清澈而坚定:“走吧。”

王振华的办公室墙上挂着许多动漫海报,桌上摆着个哪吒手办,红缨枪直指天花板,透着股不服输的劲。他没跟丁姣说客套话,直接带她参观画室:“我们这儿不看腿,看手。你能画,就能留下。”

王振华常对合作学校的学生说:“我不要你们靠怜悯生存,要靠技能抬头。企业需要的是能解决问题的人,职业院校就是要培养这样的人。”这种理念,成了丁姣后来带学员时的准则——她教林晓画线条,先教“怎么画才能符合商业项目要求”,再教“怎么画才有灵魂”。

路过一间教室时,里面传来笑声。几个学生正用数位板作画,屏幕上的人物活灵活现。丁姣的脚步慢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羡慕。王振华看在眼里,突然说:“学费我一分钱不减免。”丁姣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我给你提供勤工俭学的机会”,王振华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像阳光一样坦诚,“你用画笔挣学费,这样腰杆才硬。我把你当人才培养,不是当救济对象。”

丁姣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她不需要怜悯,只需要机会,像有人递给她一把钥匙,说“门一直为你开着”。这一刻,她懂得了尊严的真正含义:不是被特殊对待,而是被平等期待。

回家的路上,丁明宝突然说:“那个王院长,是个好人。”

当晚,丁姣把录取通知书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在了书桌最显眼的地方,像升起了一面小小的旗。

第三部分:第二个爸爸(2013-2017年:大学与抽枝)

1.笔尖到画笔:王振华未改的赤诚

王振华曾因记者经历怀揣社会责任感。

这个曾在新闻行业“飞奔”的人,三年间从记者做到新闻中心主任,斩获多项新闻大奖,却在 2003 年因见义勇为被打成右臂粉碎性骨折,躺了42天病床。父母“回家种地也能活”的劝言像针一样扎在心上,他第一次意识到 “为这个家付出太少”。

从报社辞职,收拾办公桌时,他一边哭一边纠结:放弃新闻是“背叛理想”,但看着父母鬓角的白发,又渴望“让他们活得更有尊严”。

一位师哥口中的“动漫产业”让他看到新的可能——这个陌生领域,成了他将社会责任感从笔尖转向画笔的起点。

他始终坚信“动漫不仅是艺术,更是赋能工具”,这份信念里,藏着当年新闻理想的另一种延续。

2. 办公室的承诺:不被“特殊”的尊重

王振华对丁姣的培养,既是对人才的珍惜,也是对“应用动漫”理念的实践——让动漫成为残障人士实现价值的桥梁,像给折翼的鸟儿搭个窝。

世博动漫学院作为山东轻工职业学院与世博动漫共建的特色院系,教室与工作室仅一墙之隔——丁姣在这里第一次知道,职业教育教的不是“纸上谈兵”,而是“拿起画笔就能上岗”的硬功夫。王振华常说:“职业院校的学生,靠技能说话,你们的图纸比文凭更有分量。”

午饭时,王振华把丁姣叫到办公室,递来一份计划表:“大一练基础,大二学软件,大三进公司实习。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我给你开小灶。”表格右下角,他用红笔写着:“别人学一遍,你就学三遍,笨鸟先飞,总能赶上。”他还跟她说:“只要有梦想,只要肯努力,你就是星河里最璀璨的那颗。” 这句话成了她后来的座右铭,像颗埋在心里的种子。

丁姣握着计划表,指尖微微发颤。她想起父亲说的“人要走正道”,眼前这个人,正在给她铺一条通往正道的路,路上铺着阳光和星光。

几天后,丁姣在机房犯了难。数位板的压感笔在她手里像不听使唤的针,画出来的线条歪歪扭扭,像条挣扎的小蛇。旁边的同学熟练地操作着快捷键,噼啪声响里,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像要把委屈憋成珍珠。

“这里的情感没到。”王振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指着屏幕上的线条说,“你看,就像你小时候画向日葵,要顺着光的方向才有劲儿。”他不懂笔刷浓度的调节,却总能一眼看出画面缺了什么——是不够饱满的情绪,是没到位的细节。

丁姣突然想起父亲教她走路时的样子,也是这样一步步带着她,从不嫌慢,脚印叠着脚印,像串温暖的省略号。

期末汇报时,丁姣的作品得了最高分。王振华在点评时说:“这幅树叶会呼吸,是别人没有的。”他顿了顿,看向丁姣:“记住,你的身体不是缺陷,是你的勋章。”这句话彻底击碎了她的自我怀疑,让她开始接纳生命的独特性——所谓“不同”,从来不是“不足”,而是另一种形态的“完整”。

那天晚上,丁姣给母亲打电话,第一次在电话里哭了,却是笑着哭的:“妈,这里的人......不把我当残疾人。”电话那头,王玉兰的声音带着哽咽:“那就好,那就好......”

在山东轻工职业学院的时光里,丁姣像株被阳光托举的幼苗,老师们的耐心指导、同学们的并肩欢笑,让她尝到了渴望已久的平等暖意。可她总笑自己是“天生的倒霉蛋”,刚在安稳里舒展枝叶,意外便悄然而至。

那天晚自习后,热心的同学帮丁姣倒了热水泡脚。她没试水温,刚把脚伸进去就被烫得猛地一缩,想抬脚抽出来时没稳住身体,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蹲了下去,脚结结实实地浸在了热水里。

她还没来得及慌神,舍友们已经炸开了锅:有人一把掀掉水盆,有人踩着拖鞋飞奔去找宿舍管理员,还有人抖着声音手忙脚乱拨通了班主任的电话。一时间,宿舍里的拖鞋声、呼喊声、电话按键声搅在一起,倒让她忘了脚上的灼痛,只望着大家忙乱的背影,鼻尖忽然有些发酸。

管理员举着应急灯在前头照路,班主任骑电动车载着她往医院赶,夜风里满是急促的呼吸声。宿舍姑娘们轮流来陪护,有人带来课堂笔记,有人捧暖水袋焐她的脚,说“这样好得快”。换药时她疼得攥紧床单,她们便讲笑话逗她,直到她忘了哼唧。

3. 画室里的气垫床:与时间赛跑的人

丁姣大一就担任班里的团支部书记和学习委员,常带着同学去敬老院做公益,给老人读报、画肖像,在付出中感受着温暖,像棵给别人遮阴的树。这种从“被爱”到“爱人”的转变,是她精神成熟的标志——她开始明白,生命的价值不仅在于自我实现,更在于照亮他人。

大一下半学期,山东省青年动漫创意大赛开始征稿。丁姣报了名,却发现自己的电脑绘图技术还差得远,像刚学走路的孩子。她抱着教材在机房泡了三天,连吃饭都啃面包,直到管理员催着锁门才离开,键盘上落着面包屑,像撒了把星星。

“这样不行。”王振华看着她熬得通红的眼睛,像兔子,从储藏室翻出一张气垫床,“今晚开始,你住画室。”他又找来个小电锅:“饿了就煮面条,我让食堂给你留鸡蛋。”后来父亲得知她在工作室连熬六个昼夜,心疼又无奈,特意给她买了张新的气垫床,让她能睡得舒服些。

丁姣把气垫床铺在画室角落,头顶就是画板。第一个通宵,她画到凌晨四点,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趴在桌上晕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气垫床上,身上盖着王振华的外套,旁边放着一碗热粥,上面卧着个荷包蛋。

比赛前五天,她进入了冲刺阶段。每天只睡三小时,右手的旧伤复发,疼得握不住笔。她就用绷带把手腕缠起来,咬着牙继续画,绷带渗出血迹,在画纸上洇出小小的红点,像没擦掉的朱砂痣。王振华查夜时发现了,一把夺过她的笔:“今天必须睡觉!”

“王院长,我......”

“你要是垮了,谁去拿金奖?”王振华的语气很凶,却转身从口袋里掏出止痛药,“吃了,明天再画。”

丁姣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个总是板着脸的院长,鬓角也有了白发,像落了点雪。

绘本《泡泡里de爱》获得2014年山东青年动漫创意大赛漫画类二等奖。画中那只瞪着圆眼睛的小狐狸,带着孩童特有的莽撞学着妈妈洗衣,失足跌进水盆的瞬间,漫天泡泡裹着细碎的时光——清晨厨房飘来的奶香,睡前讲故事时轻拍后背的手掌,雨天共撑一把伞时肩头的温度。这些藏在泡泡里的碎片,以孩童视角晕染出最纯净的亲情,清新烂漫的笔触让每一粒泡沫都闪着暖光,字里行间漫溢的好奇与依恋,恰是丁姣对生命最初的温柔注解。

《泡泡里de爱》《懦懦的梦》

《泡泡里de爱》作为丁姣早期代表作之一,与《懦懦的梦》共同奠定了她的创作基调,后续作品如北京冬残奥会主题创作延续了这种治愈系风格。

上台领奖时,她的右腿突然发软,差点摔倒。王振华在台下用口型说:“站直了。”她稳住身体,接过奖杯时说:“感谢我的‘第二个爸爸’,他让我知道,我能行。”

台下掌声雷动,王振华的眼眶红了。他想起第一次见这个女孩时,她低着头不敢看人,如今却能站在台上,光芒万丈。

4. 荣誉背后的伤痕:从“学生”到“战士”

大二那年,丁姣被评为“全国大学生自强之星”。颁奖典礼在学校大礼堂举行,她穿着新买的裙子,却在走上台阶时绊了一下。台下传来几声低笑,她却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到台上。

“我曾经以为,不能奔跑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她的声音清亮有力,“直到我拿起画笔,才发现,心可以跑得比谁都快。”

成为班里唯一的学生党员那天,丁姣在党旗下宣誓,右手紧紧攥着拳头。她想起父亲总说“人要走正道”,此刻她终于明白,正道不是一帆风顺的路,是哪怕摔得头破血流,也要坚持走下去的路。这一年,她还获得了“中国电信奖学金?飞 Young”奖,成了学院的骄傲。

毕业前,丁姣的抽屉里藏着个秘密——一板板吃剩的止痛药。久坐导致的神经痛时常发作,她却从不让同学知道。有次在画室疼得直冒冷汗,被王振华撞见,他没说什么,第二天就让校医给她做了全面检查,还调整了她的课程表,把上午的课调到下午,让她能多休息会儿。

“别硬撑。”王振华看着她的检查报告,眉头紧锁,“身体垮了,什么都白搭。”

丁姣点点头,心里却想:我不能停,我身后有太多人在等着看我成功。

丁姣大学期间,奶奶病情加重。2014年春节刚过,奶奶去世了。丁明宝处理后事时,对着老师的电话说得轻描淡写:“别告诉姣姣,她正忙着期末汇报。”待丁姣在电话里笑着说“爸,暑假给您带济南的油旋”,他在那头应着“好啊”,却没提灵堂前那炷未燃尽的香。

再见到父亲,是在学校食堂的蒸笼旁。白蒙蒙的热气里,他系着沾着面粉的围裙,弯腰揉着面团,后背的弧度像座被压弯的桥。班主任后来告知,丁明宝找到食堂时说:“老人走了,闺女就是我的全部。她腿不好,我得在这儿看着。”父亲原本在印刷行业做了大半辈子,那些在油墨和纸张间琢磨色彩的日子,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时光。可为了离她近些,硬是抛下了熟悉的一切,从头学做面点——这份牺牲,丁姣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丁姣很少去那个食堂,不是觉得丢脸,是每次看见父亲在蒸汽里忙碌的背影,眼泪就忍不住要掉。

大学三年,她的综合成绩排名全年级第一,专业课始终是班里最好的,还在齐鲁国际动漫艺术博览会上拿了金奖。

她的绘本《懦懦的梦》里,那只名叫“懦懦”的小猫总在复健室的地板上留下带泪的爪印——从跌坐在地时的呜咽,到扶着栏杆站起时的颤抖,再到终于迈出步子时带血的脚掌。这只在病痛里挣扎却始终盯着阳光的小猫,用每一笔倔强的线条复刻着她的康复之路。画面里那些歪歪扭扭的脚印,最终连成通向云端的阶梯,清新温暖的色调里,藏着她想对所有困境中的人说的话:伤口会结疤,但梦想长着翅膀。“懦懦”是王振华给她取的笔名,说她外表看着柔弱,骨子里却藏着股犟劲。这本绘本先后在多项赛事中获奖,成为激励青少年的读物。她的创作不再局限于自我表达,而是成为照亮他人的火炬——这是艺术的升华,更是精神的传承。

因为这些成长,丁姣加入了山东省青年美术家协会,成为业内认可的青年创作者。

毕业那天,丁姣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她站在台上,看见台下的王振华眼里闪着光,像父亲看着女儿的眼神。她说:“大学三年,我学会了两件事:一是画画,二是相信自己。”

发言结束,王振华走上台,递给她一个信封:“去公司报到吧,前期部给你留了位置。”信封里是她的入职通知书,上面写着:丁姣,前期部设计师。

走出校门时,丁姣回头望了一眼,阳光洒在“世博动漫学院”的牌子上,闪闪发光。她知道,这不是结束,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而那个像父亲一样的人,会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她飞得更高、更远。

第四部分:笔尖的绽放(2017-2023年:事业与开花)

1.从画笔到人生:专业与公益的双生花

丁姣不仅深耕动漫创作,还考取中国明信片文化创意设计大赛中级设计师资格,2018 年获评“济南最美志愿者”,用专业能力和公益心反哺社会,像棵既结果又挡风的树。她将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紧密相连,完成了从“自我实现”到“社会贡献”的精神跃迁。

她设计的动漫形象“特污兔”凭借温暖治愈的小故事走红,圆滚滚的身子,总在生活的褶皱里发现小确幸。2019 年其插画在“荔枝花开”首届山东省残疾人创意设计大赛中获三等奖,成为传递生活小确幸的标志性符号,像颗甜甜的糖。

这天收工后,丁姣收到母亲从南非寄来的包裹。打开一看,是一包晒干的南非野菊花,附带的纸条上写着:“听说你总熬夜,泡着喝能明目。你设计的‘特污兔’我在华人网站上看到了,胖乎乎的像你小时候,难怪大家喜欢。”丁姣捏起一朵干花,花瓣边缘还留着母亲修剪的整齐痕迹,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边踩缝纫机边教她认布料纹理的样子,指尖的暖意漫到心里。

2. 残奥健儿的漫像:用画笔为他们“颁奖”

2020年东京残奥会开幕前一个月,王振华把丁姣叫到办公室,桌上摊着厚厚的运动员资料。“有个硬骨头任务,”他指着资料上的照片,“给每个拿金牌的中国健儿画漫像,组成系列作品。”

她每天早上七点坐到手绘屏前,直到凌晨才起身,有时通宵达旦,右腿在椅子上蜷得发麻,就用手揉一揉继续画。

首金得主、击剑运动员李豪,手举长剑,稳稳坐在轮椅上。头盔被高高举起,笑意从眉眼漾开。轮椅虽限住身体,却困不住他夺冠的豪迈,剑刃闪着光,是拼搏的勋章,更是向命运叫板的倔强,把残奥赛场的热血与荣耀,凝成这帧可爱又滚烫的画面 。

举重冠军郭玲玲,高束的马尾辫向后扬起,紫色运动背心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双臂稳稳托举杠铃,杠铃杆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嘴角因发力微微上扬,既见力量爆发的瞬间,又含突破自我的骄傲。

标枪冠军孙鹏祥,橙色赛服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右臂前伸握枪,枪尖斜指天空,左腿在后蹬地,身体拧成充满张力的弧线,咧嘴大笑的表情里,藏着投掷瞬间的爆发力与超越极限的畅快。

96幅漫像完成那天,丁姣站在作品墙前,突然发现每幅画的角落里都藏着朵小小的荔枝花。王振华走过来说:“给系列起个名吧。”她想了想说:“叫《荔枝花开中国骄傲》怎么样?”王振华笑了:“好,就像你一样,在该开花的时候绝不低头。”

作品在“青春山东”平台发布后,三天内点击量突破3亿。多位残奥冠军通过网络与她互动,还寄来小礼物和祝福,中国残联也发来感谢信。一位冠军给她发私信:“你画出了我们摔在地上时,膝盖沾着的泥。”丁姣抱着手机哭了,想起16岁学骑车时,父亲在胡同口给她捡的那37片沾着血的创可贴,像37枚勋章。

3. 泉城抗疫天团:贴在心上的贴纸

2022年春天,济南疫情牵动人心。那天丁姣正在画一组公益漫画,王振华突然打来电话:“有个紧急任务,设计核酸检测贴纸,要体现济南特色。”

她放下画笔冲到会议室,墙上的白板写着三个名字:扁鹊、辛弃疾、秦琼。后来又加入了李清照、大舜,共同组成 “泉城抗疫天团”。“这三位都是济南历史名人,”王振华指着名字,“扁鹊代表医治,辛弃疾谐音‘弃疾’,秦琼象征守护,李清照是文脉,大舜是根。”

丁姣的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游走,灵感像泉水般涌出来。束发背药囊、持仙草的神医扁鹊,以“起死回生”之姿诠释医者仁心;扎发配长剑、红巾束颈的辛弃疾,凭文武双全特质彰显家国情怀;披战甲握长枪的门神秦琼,留存威武守护平安;坐石伴纸笔的李清照,还原婉约词宗气质,传递古典浪漫;牵瑞象、披长髯的大舜,以神话化形象呼应德化天下传说;持文书、着官袍的房玄龄,借贞观名相身份展现谋略智慧。萌趣画风让历史“活”起来,成传统文化传播的生动载体和抗疫防疫的精神屏障 。

凌晨两点,她把初稿拍给王振华,对方秒回:“把辛弃疾的眉头画得再紧些,他在替咱济南人着急。”

团队7人开启了36小时连轴转模式。丁姣负责最终定稿,眼睛熬得布满血丝,滴眼药水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右眼角的细纹像荔枝壳的纹路。同事要替她盯班,她摆摆手:“这些细节只有我懂,就像当年我爸给我做的康复支架,多一厘米少一厘米都不行。”

第四天凌晨,丁姣突然在画室栽倒。同事扶起她时,发现她手里还攥着画笔,画稿上秦琼的铠甲刚画到第三片鳞片。王振华闻讯赶来,把她架到休息室:“再画下去,济南人民要心疼了!”他让食堂熬了小米粥,看着她喝完才离开,离开前悄悄把她的画稿收进文件夹。

贴纸发放那天,丁姣的手机被消息“炸”了。母亲发来小区邻居的照片,张阿姨的拐杖上贴着扁鹊,李大爷的买菜车上贴着秦琼,小朋友把李清照贴在书包上,说“这个阿姨的诗能打跑病毒”;父亲在电话里大喊:“娇娇你看,连公交车上都贴着你的画!”这些形象激发了全民参与核酸检测的积极性,传递了乐观的心理暗示,也让济南的文化底蕴被更多人看见,像场温柔的文化启蒙。

她走到窗边,看见楼下的大白正在给居民发贴纸,一个小姑娘举着辛弃疾贴纸蹦跳着说:“这个爷爷会打病毒!”丁姣突然想起9岁那年,自己趴在窗台上画的第一朵向日葵——原来画笔真的能变成魔法棒,能给世界带来光。她的艺术创作在此成为连接个体与时代的纽带,让个人的精神力量升华为群体的精神共鸣。

4. 冬残奥会的邀请函:从济南到世界

2022年3月1日,丁姣收到国际残奥委会标志的电子邮件——那是一封邀请函——英文邀请函上“Ding Jiao”的名字像会发光。王振华走进来,看见她红着眼圈,鼠标点着信件:“他们说你的画让更多人爱上了残奥运动。”

“我怕画不好。”丁姣的声音发颤。

王振华指着窗外的柳树:“你看这树,冬天看着像死了,春天一到照样发芽。你骨子里的那股劲,就是最好的画笔。”

创作冬残奥会主题漫画时,丁姣把所有运动员的故事读了三遍,每个细节都刻在心里。画冰球少年申翼风时,她对着镜子模仿握球杆的姿势,右腿站不稳就单腿跪在椅子上,膝盖硌出红印也没察觉,像块倔强的石头。

她深知,职业院校教会她的不仅是画画技巧,更是“把细节做到极致”的工匠精神。就像实训课上反复打磨陶艺坯体的同学,她对着运动员的每块肌肉线条调整 20 遍,“这不是较真,是职业院校学生的立身之本 —— 我们靠手艺吃饭,作品就是最好的简历。”

3月4日晚,丁姣的故事在央视冬残奥会特别节目里播出。此前,她的作品两次登上中央电视台,还被主持人朱广权亲自解读,他的声音里带着赞赏:“这画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像春天的草。”她看着电视里的自己,突然想起手术那天父亲签的同意书,想起母亲藏在枕下的康复笔记,想起王振华办公室那盏总为她亮着的灯。这时手机响了,是王振华发来的消息:“咱济南的姑娘,给世界露脸了。”

开幕式当天,国际残奥委会官网刊登了她的作品。有位外国运动员留言:“画里的勇气,我看懂了。”丁姣把这句话翻译给父母听,王玉兰抹着眼泪说:“当年没放弃你,真是对了。”

开幕式上,火炬手李端一点点用手触摸着将主火炬缓缓对进孔眼,一次次失败后,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加油声,丁姣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决定画下这个瞬间,留住这一刻的温暖和力量。连夜行动,6个小时伏案创作,终于完成——墨镜遮挡双眼却挡不住专注,火炬火焰跃动映亮微笑的嘴角,残缺的肢体与完整的精神形成强烈张力,成为冬残奥精神的生动注脚——即使身处黑暗,也要成为照亮自己与他人的光。

首金得主刘子旭,身坐特制坐姿滑雪装备,头戴黑盔、护目镜半推至额间,露出笑成月牙的双眼,双手紧握滑雪杖呈发力姿态,身体前倾与雪道形成流畅夹角,雪板激起的白色雪雾中,藏着“37”号参赛服的红色细节,浓缩了残奥运动员突破自我、逐梦冰雪的热血瞬间,传递“于困境中驰骋” 的拼搏力量。

冰球运动员申翼风,身着印有“CHINA”和国旗的红色队服,坐冰橇、持球杆,杆尖与冰面碰撞出细碎冰花,张嘴呐喊的瞬间露出小虎牙,身后的球网与冰场线条勾勒出赛场张力,生动呈现冰球赛四连胜的激昂瞬间,传递残奥运动员的拼搏热血,体现对冬残奥精神的鲜活记录与致敬。

超级大回转选手梁景怡,头戴印有国旗的白色头盔,护目镜反射着雪场阳光,单手持绿色雪杖向后摆动,身体前倾、双腿弯曲呈流线型,滑雪板划破雪面溅起雪花,赛服上的号码“11”与国旗色块形成鲜明对比,既还原“超级大回转”的竞速姿态,又用鲜明色彩、简洁线条凸显运动的动感与张力,萌趣画风里藏着残奥健儿“挑战极限、逐梦冰雪”的力量。

北京冬残奥会,中国队勇夺18金,世界第一。丁姣用自己的画笔,展示了中国残疾健儿的不屈雄风。

她还收到了《讽刺与幽默报》的专栏邀约,这个从小看到大的报纸,让她觉得自己的画笔真的在世界上留下了足迹。

除残奥漫像与抗疫贴纸外,丁姣还设计了山东省博物馆吉祥物、济南第十五届妇女代表大会吉祥物“泉小荷”——“泉小荷”以简洁造型彰显泉城女性的活力,身着活力黄上衣与牛仔裤,浑身透着蓬勃朝气与向上力量,宛如一株迎着阳光拔节的新苗,成为传递城市生机的文化符号之一。

第五部分:荔枝花开满枝(2023年至今:结果与传香)

1. 丁姣工作室:让更多“荔枝”结果

2023年初,“荔枝花开”公益助残项目在山东启动。丁姣的漫画工作室成了首批示范站点,她在门上挂了块牌子:“这里的画笔不问来路,只看去处。”这是公司2018年就开始打造的公益助残品牌,丁姣从那时起就报名成为授课老师,要把火种传给更多人。

丁姣知道,很多职业院校的学生曾因学历自卑,但她想用自己的经历证明:职业教育教的是“安身立命的本事”,就像她从不会用数位板,到成为专注IP创作的漫画师,靠的不是天赋,是“比别人多练三倍”的技能韧性。

学员林晓,一个听力障碍的女孩,学画时格外艰难。交流依赖纸笔,复杂的绘画指令常让她困惑地咬紧嘴唇。丁姣递给她一张自己画坏的残奥漫像:“你看,我也总画错。”她把小姑娘的手放在手绘板上,一笔一划教她画线条,就像当年王振华教她那样。

有次林晓因为画不好人物表情哭了,丁姣把自己的“表情库”笔记本给她看——里面贴满了她对着镜子做鬼脸的照片,眉毛拧成疙瘩的,嘴角咧到耳根的,每一张都标着“生气”“开心”,像本情绪字典。“画画就像说话,”丁姣在纸上写,“心里有啥,就得让笔说出来。”

年底评选优秀学员时,林晓的作品得了奖。领奖台上,她用手语比划:“丁老师让我知道,听不见没关系,画能说话。”丁姣看着她,突然想起王振华当年对自己说的话:“你不是被命运选中的人,是自己挣来阳光的人。”

如今“荔枝花开”已在全国开设30个工作室,帮助百余名残疾文创人才就业。这些工作室的残疾文创人才曾在抗疫中贡献过特殊力量。丁姣常带着学员去王振华的公司参观,每次都指着墙上的《荔枝花开中国骄傲》系列:“这些画告诉我们,伤口会结疤,但梦想不会。”

王振华总说:“丁姣不是特例。”但丁姣知道,自己能从病床走到这里,是因为有人把她从泥里扶起来,给她阳光,给她土壤。现在,她想做那个给别人递阳光的人。

2. 父亲的灶台:沉默的守望

2023年秋天,丁姣回青岛老家收拾旧物,在衣柜最底层翻出个褪色的蓝布包。打开一看,是父亲丁明宝的工作证——2014年他在山东轻工职业学院食堂当面食工时的证件,照片上的他穿着白围裙,鬓角已有霜白,眼神却亮得很。

证件里夹着张揉皱的纸条,是食堂的考勤表,父亲在“备注”栏写着:“今日姣姣来打饭,要多留两个糖包。”丁姣突然想起那些年,自己总绕开面食窗口,却在傍晚偷偷去看父亲收工——他总最后一个走,把案板擦得锃亮,对着空荡的食堂比划揉面的手势,像在练习给她做最爱吃的糖包。父亲住的宿舍像座钟楼,夏天热得像蒸笼,他却总舍不得开电扇,说“省点钱给你买颜料”。每个周末,他都会拉着她去小饭馆,点一桌子菜,看着她吃就笑,自己却很少动筷子。

“爸,你当年咋不跟我说奶奶走了?”丁姣摩挲着工作证上的照片,轻声问。

电话那头的丁明宝沉默了很久,才说:“你画画要心思静,我怕你分心。”

丁姣想起 2014 年那个冬天,父亲突然出现在画室,手里拎着个保温桶,里面是刚煮的姜汤。他没提奶奶,只说 “天凉了,趁热喝”,转身时她看见他外套上沾着未干的泥——那是从老家墓地回来,来不及换的衣服。

此刻阳光透过老家的窗棂,落在蓝布包上。丁姣摸着证件上父亲的名字,突然懂了: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都藏在热腾腾的糖包里、深夜的姜汤里、食堂灶台前的背影里,像荔枝树的根,沉默地扎在土里,却给了她向上生长的全部力量。

3. 永不凋谢的花

2022年、2024年,济南市委书记刘强两次在大学生毕业典礼上点赞她的事迹,称她是“用画笔书写生命奇迹的青年榜样”;2023年,她获评“荣耀济南榜样”,事迹被纳入“中国梦新时代新征程”百姓宣讲案例,聘为中共山东省委讲师团百姓宣讲员,成为城市精神的鲜活注脚。

2023年,她获评山东省劳动模范,被认定为济南市高层次人才,享受D类人才待遇,用实力证明残疾创作者的职业价值。

2024年济南消费季开幕式上,丁姣设计的吉祥物“多多”“花花”亮相,迅速成为济南的城市名片。小老虎多多举着“泉城购”的牌子,小兔子花花捧着颗饱满的荔枝,台下的孩子们指着吉祥物欢呼。王振华站在人群里,想起第一次见她时那个低头攥着衣角的姑娘,眼眶突然湿了。

开幕式后,丁姣把一枚“荔枝花开”纪念章别在王振华胸前:“这是给‘第二个爸爸’的奖章。”王振华笑着擦掉她额角的汗:“傻孩子,奖章该给你自己。”

现在的丁姣,依然每天画画到深夜。她的手绘屏换了新的,但旧板上的划痕被她像宝贝一样收着。她还设计了属于自己的动漫形象“特污兔”,用小故事传递生活里的小确幸与温暖。“特污兔”系列插画在2019年“荔枝花开”山东省残疾人创意设计大赛中获奖,这个传递生活小确幸的形象,已成为丁姣个人IP的标志。

2025年春天,丁姣在画室画了幅《荔枝花海》。画面里,她和父母站在中间,王振华站在旁边,周围是“荔枝花开”工作室的学员们,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朵荔枝花。花瓣上写满了名字:林晓、申翼风、李桂芝……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残疾人朋友。

尾声:风拂槐荫

2025年的夏至,济南世博动漫产业园的国槐树枝繁叶茂,指甲盖大小的叶片攒成浓密的绿云,在阳光下透着半透明的亮。丁姣乌黑发丝在发带映衬下更显灵动,脸颊轻倚在交叠的手背上,身着清新穿搭,嘴角扬起未经雕琢的朝气,仰头看时,光斑从叶隙间漏下来,落在她扎着马尾的发间。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叶子,指腹碾过叶面上细密的绒毛,这绒毛的触感让她想起第一次教林晓画荔枝花瓣时的情景——“你看,花瓣的纹路要像它这样,细却有劲儿。”

忽然一阵风吹过,槐荫树叶沙沙作响,像无数支画笔在纸上轻扫。办公桌上,王振华刚从广东寄来的那篮荔枝被风掀起了红绸盖布,几颗熟透的果实滚落在手绘板旁,惊得停在窗台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丁姣弯腰去捡,指尖触到荔枝粗糙带斑的果皮那一刻,童年的画面突然涌来:青岛医院走廊里父亲枕着的拖鞋,鞋边磨出了毛;母亲藏在枕下的康复笔记,纸页被泪水泡得发皱;胡同里自行车辙里的血痕,混着雨水晕成暗红;画室气垫床上凝固的面包屑,像撒了把星星;还有母亲远走南非前那个紧紧的拥抱,带着洗衣粉的香味;父亲在食堂揉面时沾着面粉的额头,汗珠滚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

原来那些疼痛的、艰难的、咬着牙挺过来的时刻,都在悄悄酝酿甘甜,像荔枝在枝头慢慢变甜。这就是丁姣精神的终极写照:不是拒绝苦难,而是接纳它、转化它,让每一道伤痕都成为生命的勋章,让每一次风雨都浇灌出更绚烂的绽放。

丁姣常回母校山东轻工职业学院,给学弟学妹演讲,她总说:“职业院校的课堂,是离梦想最近的地方——这里不看你过去有多难,只看你现在能学会多少技能。就像荔枝花,扎根土壤,就一定能结果。”

暮色渐浓,工作室的灯一盏盏亮起,像片星星。丁姣坐在手绘屏前,开始画新的草稿:一片望不到边的槐荫树下,摆着无数个竹篮,每个篮子里都盛满红绸裹着的荔枝,枝头飘落的叶子上,每片都画着朵小小的荔枝花,每片花瓣上都洇着两个字:“活着”——笔锋里不再有闪躲,只有沉淀后的倔强;“绽放”——墨色中饱含着历经风雨的温柔与力量。

这是丁姣对自己的注解,也是对所有“荔枝花”的祝福:坦然接纳生命的印记,然后在属于自己的土壤里,奋力绽放。

这种精神超越了个体,成为所有在逆境中前行者的共同灯塔——告诉我们,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完美无缺,而在于历经风雨后的那份从容与绽放。

来源:现代职业教育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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