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天和六年(公元571年),围绕着汾州定阳的得失,我和宿敌斛律光,互相攻伐对方的后方,想通过切断对方的军需供应,逼对方粮尽撤军。
1.虎头蛇尾的对决与不祥的预感
我叫宇文宪,字毗(pí)贺突。
天和六年(公元571年),围绕着汾州定阳的得失,我和宿敌斛律光,互相攻伐对方的后方,想通过切断对方的军需供应,逼对方粮尽撤军。
然而,斛律光没被逼退,北齐另外两大军神段韶、高长恭,却被我引来了。
就这样,段韶(sháo)、高长恭、斛律光,北齐的三大王牌,率领着遮天蔽日的大军,向我军压了过来。
他们像是从地平线上涌起的潮水,旌(jīng)旗如林,杀气冲天。
我军阵中,人心惶惶,一片死寂。
连战马的响鼻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我拔出佩剑,指向前方。
“全军听令!列阵!迎敌!”
将士们立刻列好阵型,手持兵刃,严阵以待。
一个斛律光,都让我头疼不已,再加上段韶和高长恭,我感觉泰山压顶绝望丛生。
我甚至做好了今天就战死在这里的准备。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我大跌眼镜。
气势汹汹而来的齐军三巨头,并没有直接向我的军阵发起攻击。
他们绕了个弯,转头去攻打我刚刚派人修筑的柏谷城。
柏谷城只是一座新城,兵力薄弱,根本经不起他们这么折腾。
没过多久,城就破了。
然后,他们就带着部队,出人意料地……撤军了。
走了?
就这么走了?
我一个人,带着数万将士,在风中凌乱,感觉就像是准备了三个月的期末考试,结果监考老师进来说:“同学们,今天我们考的是1+1等于几。”
这算什么?
你们北齐军方三巨头合体,就为了拆我一个违章建筑?
就为了这点醋,包了这顿饺子?
我感觉自己精心准备的史诗级会战剧本,被对方导演当场撕了,还顺手给我换成了一出乡村爱情故事。
就在我大脑宕(dàng)机,CPU疯狂报错的时候,我军阵中,自己却先乱了。
大将军韩欢,也不知道是刚才被吓破了胆,还是觉得对方撤退的样子太有迷惑性,被齐军撤退时派出来的一支殿后小部队一冲,居然当场崩溃,带着自己的人马扭头就跑。
好家伙,韩大哥,你是对面派来的卧底吗?
他这一跑,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整个军阵都开始骚动起来。
“稳住!谁敢退,杀无赦!”
我气得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爆炸,抢过鼓手的槌(chuí)子,亲自冲到阵前,玩命地擂鼓。
那鼓点,乱得我自己都听不下去,但好歹能镇住场子。
亲兵们也算给力,手起刀落,砍翻了几个跑得最欢的“长跑健将”,总算把这股想要溃散的歪风邪气给压了下去。
不久,我率亲兵,击退了齐军那支小部队。
等到太阳落山,我累得像条死狗一样瘫(tān)在大帐里,心里却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一方面,我不安的是:大后方,更远处的长安,我的那位皇帝四哥宇文邕(yōng),在想些什么呢?
我在这里的每一次胜利,每一次失败,在他眼中,又意味着什么?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夜色深沉,远处的齐军大营,灯火通明,像一头蛰(zhé)伏的巨兽。
另一方面,我疑惑的是:战争前线,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段韶、高长恭、斛律光,这三个人,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这场看似虎头蛇尾的对峙,背后一定藏着什么我看不懂的阴谋。
这场战争,无论前方还是后方,或许,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2.文化人的阴损招数
前线战场上,我们被北齐的战神们轮番吊打,士气低迷到了冰点。
不过,我们大周,从来不缺脑子活泛的人。
打不过你,我还不能恶心你吗?
这个想恶心对方的人,就是郧国公韦孝宽。
这位老将军,那可是我们大周的国宝级人物。
当年在玉壁,他硬生生把北齐的开国皇帝高欢耗死,直接导致了高欢的壮年早逝。
论防守,论计谋,论玩脏的,他要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韦孝宽看着我们在前线被斛律光打得找不着北,心里也急。
但他急的点跟别人不一样。
他觉得,跟斛律光这种猛男在战场上硬碰硬,太不划算了,伤亡大,还没啥效果。
于是,他决定,换个赛道。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好几天,饭不吃水不喝觉不睡,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几张纸。
纸上写的,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军事策略,而是几句朗朗上口的童谣。
第一句:“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这话听着挺有诗意,但里面的道道可就深了。
百升为一斛(hú),“斛”不就是斛律光姓的第一字吗?
明月,是斛律光的字。
飞上天,照长安,这不就是说他斛律光要造反,想当皇帝,再入主我们大周的首都长安吗?
好家伙,这谋反帽子扣得,又大又圆。
第二句,更狠:“高山不推自崩,槲(hú)树不扶自竖。”
“高山”,暗指北齐的皇帝高纬。
“槲树”,谐音“斛律”。
这话的意思是,你高家的江山不用推自己就倒了,我斛律家的势力不用扶自己就起来了。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简直就是把“我要篡(cuàn)位”四个大字刻在了斛律光的脑门上。
写完这两句堪称千古第一黑稿的歌谣,韦孝宽立刻找来最精锐的间谍,让他们想办法,把这两句童谣,传到北齐的首都邺城去。
一定要让邺城大街小巷的芸芸(yún)众生,甚至连三岁小孩都会唱!
我得知这个计划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还能这么玩?
我们这边在前线真刀真枪地拼命,损兵折将,丢城失地。
韦老将军在后方动动笔杆子,就想把对面的战神给搞定?
我甚至觉得,我们这些在前线拼死拼活的将军,跟韦孝宽这种玩弄人心的战略大师比起来,简直就是一群头脑简单的莽夫。
这要成了,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是物理攻击打不过,直接换成魔法攻击了!
当然,即使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我当时心里就一个想法:文化人,真可怕。
尤其是会玩心计的文化人,简直就是行走的生化武器。
战争,原来不只是刀光剑影,背后还有看不见的谣言之刀,且刀刀致命。
斛律光,战场上,我们是打不过你,但战场外,面对韦孝宽的泼脏水谣言,面对你那猜忌成性的皇帝高纬,你能独善其身吗?
3.学霸段韶,在线教我做人
事实证明,我之前的预感是对的。
段韶他们不是来跟我打的,因为在他们眼里,我可能还不够格。
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我。
四月,就在我跟北齐三巨头“友好互动”的同时,我堂兄宇文护,又在后方开始了他的骚操作。
他大概是觉得前线压力不够大,又派了陈国公宇文纯、雁门公田弘率领一支部队,去进攻宜阳。
不久,他们攻下了宜阳等九城。
又是宜阳!
这一下,北齐那边彻底被惹毛了。
斛律光和段韶,两位大佬再次请战出征。
而我堂哥宇文护,为了配合这次行动,也派了中外府参军郭荣,在姚襄城南、定阳城西,又开始搞基建,挖深沟,修堡垒,试图切断齐军的进军之道。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我感觉我们大周的将领,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去工地搞基建的路上。
我堂哥大概是这么想的:齐国主力都被他派的军队牵制在宜阳了,那我正好可以在别的地方搞点事情。
但我是这么想的:当我从前线军报里看到这个部署时,我差点把手里的兵书给撕了。
大哥!我的亲大哥!
郭荣是谁?一个参军!
你让他去筑城堵路?
你这是让公司的行政文员去跟对家公司的技术总监打擂台啊!
专业不对口啊!
更要命的是,你这是在段韶和斛律光眼皮子底下搞基建!
你当人家是瞎子吗?
就在这时,一道来自齐国邺城的圣旨,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把斛律光浇了个透心凉。
原来,韦孝宽的“谣言病毒”,以惊人的速度在北齐首都邺城传播开来。
一时间,茶馆酒肆,街头巷尾,到处都在传唱着那两句要命的歌谣。
皇帝高纬,听到谣言后,疑心大起,立刻给斛律光下诏。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令斛律光班师回朝。
立刻,马上。
斛律光当场就懵(měng)了。
班师?
为什么?
他正打得顺手,眼看就要再次大败周军,这时皇帝让他回家?
他虽然满心疑惑,但君令如山,他不敢不从。
只能强压下心头的郁闷,带着几分不甘,下令麾(huī)下大军撤退。
不过,斛律光虽撤,但我这次的对手,却变成了更难对付的段韶。
这位老谋深算的平原王,根本不按我们的剧本走。
他看穿了我堂哥宇文护和郭荣的意图,二话不说,直接率领大军,对着郭荣的建筑工地就是一顿猛攻。
郭荣的部队哪里是段韶的对手,当场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五月,段韶再接再厉,转头去攻打我们的服秦城。
就在我们以为他要跟服秦城死磕的时候,他却玩了一手声东击西。
他秘密抽调了一批精锐壮士,趁着夜色,从北面绕了一个大圈,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郭荣的大营背后。
同时,他还派人游泳渡过黄河,潜入被我们围困的姚襄城,跟城里的守军约好,里应外合。
据说,那一千多个游泳健将摸上岸,我们这边的人才刚刚发现。
“报告将军!河里……河里长出好多人啊!”
等郭荣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段韶的部队从背后杀出,姚襄城的守军也从城里冲了出来。
两面夹击之下,郭荣的部队瞬间崩溃。
仪同若干显宝等一大票将领,连人带装备,被人家打包带走,成了俘虏(lǔ)。
打赢之后,段韶手下的将军们个个打了鸡血,纷纷请战,要求一鼓作气,把郭荣新修的那个堡垒也给端了。
段韶却慢悠悠地摆了摆手,指着那座新城说:
“急什么?
这座城,一面靠着黄河,三面都是悬崖峭壁,是个硬骨头。
就算我们费劲巴力地打下来,能得到什么?
不过是一座破城而已。
格局要大一点!”
他顿了顿,露出了一个老狐狸般的微笑:
“与其啃这个硬骨头,不如我们也在旁边再修一座城,把他们的路给堵死。
然后,我们拿下服秦城,再集中所有兵力,去搞那个定阳城。
这,才叫利益最大化。”
众将听完,恍然大悟,纷纷拜服。
我在后方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后背发凉。
这个段韶,太可怕了。
他打仗,就像一个顶级的操盘手,每一次出手,都是为了获取最大的利益。
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有价值。
看看,什么叫战略眼光?什么叫格局?
而我们这边呢?
我堂兄宇文护,还在为他那个“围城打援、断敌粮道”的计划沾沾自喜。
我捂着脸,感觉我们大周的国运,迟早要被这群猪队友给败光。
4.定阳之殇(shāng),段韶虽病犹智,兰陵王勇取定阳,我黯然神伤
六月,天气越来越热,战局也越来越让人上火。
段韶果然按照他的计划,放弃攻击我们新建的堡垒,转而率领大军,把我们的定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定阳城的守将,是汾州刺史杨敷(杨素父亲)。
这位杨将军,也是条硬汉,面对段韶的重重包围,硬是咬着牙,死守不退。
段韶也不着急,他病恹恹地被人扶上山头,吃力地观察了半天定阳城的地形,然后慢条斯理地下令:
“给我往死里打!”
七月,齐军发动总攻,定阳的外城很快就被攻破,守军死伤惨重。
但杨敷(fū)带着残兵,退守到了内城,继续负隅顽抗。
此时的段韶,已经病得很重了,在军帐里咳得撕心裂肺。
但他看着地图,依旧头脑清晰。
他把兰陵王高长恭叫到床前,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虚弱地说:
“长恭啊……咳咳……
你看,这个定阳城,三面都是万丈深渊,根本没路可逃。
唯一的生门,就是东南方向的那个山谷口。”
他喘了口气,眼神却锐利如鹰:
“杨敷要是想突围,必定会从那里走。
你现在,就挑一千个最能打的精兵,去那个山谷口给我埋伏好。
到杨敷逃跑时,你就能瓮中捉鳖(biē)。”
高长恭,那个传说中因为长得太美而不得不戴着面具上战场的男人,那个对大周来说貌美如花、心狠手辣的男人,对着段韶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那张狰狞的面具之下,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随后,一千名北齐最精锐的士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我,作为大周的前线总指挥,正率领着大军,在定阳城外不远处徘徊。
我不是不想救。
斥候一次又一次地把定阳城内的惨状报给我听:粮食已经吃光了,士兵们开始煮牛皮、啃树根,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
杨敷,还有城里的几千将士,都是我大周的好儿郎!
可是,我不敢进。
“惮韶,不敢进。”
史书上这五个字,是我一辈子的耻辱。
我怕了。
我怕那个叫段韶的男人。
我只要往前一步,就会一头撞上段韶布下的天罗地网。
我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段韶,还有一个神出鬼没的兰陵王不知道藏在哪里。
我这点兵力,冲进去,就是给人家送人头。
我手里的这点兵力,是我好不容易从堂兄那里要来的家底,我输不起。
可那种眼睁睁看着伙伴去死的无力感,几乎要把我压垮。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定阳城,像风中残烛一样,一点点地熄灭。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杨敷绝望了。
他率领着城中仅存的数百名饿得摇摇欲坠的士兵,打开了东南方向的城门,试图暗中逃离。
可当他们冲进那个寂静的山谷时,迎接他们的,是兰陵王和那一千名早已等候多时的伏兵。
战斗,或者说屠杀,在短短一个时辰后,就结束了。
第二天,段韶的军营里,杨敷和他的部下们,被反绑着双手,面如死灰地跪在地上。
定阳城,破了。
不久,汾州、姚襄城,也相继落入齐军之手。
我之前在河东辛辛苦苦打下的所有战果,几乎全部化为泡影。
唯一还插着我们大周旗帜的,就只剩下郭荣那个修了一半,连段韶都懒得去打的烂尾工程。
我站在营寨的望楼上,看着远方,心里一片冰凉。
这场仗,我们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输在兵力上,也不是输在装备上。
而是宇文护的战略输给了段韶的战略。
宇文护,输给了那个躺在病床上,却依旧能算尽一切的男人。
思考着这些,我心中,又疑虑丛生:
在齐国,重病的段韶,是会病愈重返战场,带给我们其他噩梦?还是会病危撒手人寰(huán),让我们幸灾乐祸?啊不,是弹冠相庆?
被皇帝高纬猜忌的斛律光,将来会跟皇帝理性沟通尽释前嫌?还是会被皇帝无端猜忌武断杀害?
在我们大周,我的皇帝四哥宇文邕,还能继续忍受堂兄宇文护的权力霸占、拿刀架脖和军事瞎指挥吗?
我的先胜后败,我的受宇文护重用,对我四哥,究竟意味着什么?
来源:崔浩畅谈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