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想起当年在黑龙江插队的日子，那会儿再苦再累，我们这些知青也没想过走邪路。

那天小慧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修那台老式收音机。

她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什么我看不清楚。

＂爸，我回来了。＂

我放下手中的螺丝刀，抬头看她。

小慧的脸有些憔悴，眼圈发黑，像是好些天没睡好觉似的。

这孩子从纺织厂下岗后，整个人就像变了样。

以前那个爱说爱笑的丫头，现在总是愁眉苦脸的。

我心里明白，这都怪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

要是我能挣更多钱，她也不至于这么愁。

＂厂里的事儿都处理完了？＂

她没接我的话，只是把那个塑料袋放在桌上。

我这才看清，里面是些水果，还有两盒午餐肉罐头。

这些东西在九二年可不便宜，她哪来的钱买这些？

我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爸，我想跟您商量件事儿。＂

她在我对面坐下，低着头摆弄手指。

这个动作我太熟悉了，从小到大，她有什么难处总是这样。

＂我想...想换个工作。＂

＂不是说街道要给你们安排新岗位吗？＂

＂那工资太少了，一个月就四百八十块。＂

我停下手里的活儿，仔细打量着她。

小慧今年二十六了，长得不算漂亮，但胜在朴实。

她妈妈去世得早，这孩子从十八岁就跟着我过。

本来指望着她在纺织厂能有个稳定工作，谁知道赶上了改革。

现在满街都是下岗的，找工作比登天还难。

＂四百八十也不少了，够你一个人花的。＂

她抬起头，眼里有种我从没见过的急躁。

＂爸，您不懂现在的情况，物价涨得厉害，这点钱根本不够用。＂

我在屋里走了两圈，心里乱得很。

这间十几平的小屋，是我们父女俩这些年的全部家当。

墙上还挂着小慧中专毕业时的照片，那时候她笑得多灿烂啊。

那会儿我还想着，这孩子有文化，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现在呢，有文化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我同学小玲，现在在宾馆当服务员，一个月能挣七八百呢。＂

我的手一抖，螺丝刀掉在地上。

那种地方我听说过，不是什么正经去处。

＂那种地方...会不会有什么不合适的？＂

＂人家挣的是正当钱，凭什么不合适？＂

她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这让我更加担心。

＂小慧，爸这辈子没啥本事，但有一样东西从来没丢过。＂

＂什么？＂

＂做人的本分。＂

她撇撇嘴，眼里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

＂爸，您那套老思想过时了，现在不靠自己，谁管你啊？＂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想起当年在黑龙江插队的日子，那会儿再苦再累，我们这些知青也没想过走邪路。

靠的就是心里那股子正气，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可现在的年轻人，似乎什么都敢试，什么都不在乎。

＂丫头，你听爸一句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道在哪儿？工厂倒闭了，道在哪儿？＂

小慧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看得出她心里的委屈。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从来不给我添麻烦。

现在为了生计发愁，确实难为她了。

＂我一个中专生，现在连份正经工作都找不到，您让我怎么办？＂

我心里五味杂陈，想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小慧却站起身，躲开了我的手。

＂爸，我已经决定了，下周就去小玲那儿看看情况。＂

我心里一紧，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丫头，爸再想想办法，咱们不去那种地方。＂

她看着我，眼里有种复杂的表情。

＂您能想什么办法？您自己一个月才挣五百多块。＂

说完她就回了自己房间，把门关得很重。

我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收音机还在桌上，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我伸手把它关了，屋里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那一夜我几乎没睡，躺在床上想起小慧小时候的样子。

那会儿她才五岁，我从农村回来，她扑到我怀里不肯撒手。

＂爸爸，慧慧想你了。＂

她的小手紧紧抱着我的脖子，热乎乎的。

我发誓要给这孩子最好的生活，供她上学，让她有出息。

可现在看来，我这个当爹的真是太没用了。

连自己女儿的生活都保障不了，还谈什么做人的道理。

第二天早上，小慧很早就出了门。

她说要去找同学了解情况，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

我去单位上班，心里一直惦记着她。

那会儿我在街道办事处当个小文员，工作清闲，但工资确实不高。

同事们都知道我女儿下岗的事儿，时不时安慰我几句。

＂老王，别着急，现在下岗的多了去了，总能找到出路的。＂

＂是啊，你闺女那么聪明，肯定没问题。＂

我勉强笑笑，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遇见了邻居张大妈。

她是个热心肠的人，经常关心我们家的情况。

＂老王，你们小慧这两天咋没见着？＂

＂哦，她去朋友那儿了。＂

＂那孩子真不错，从小就懂事，长得也水灵。＂

张大妈叹了口气。

＂现在这世道变化太快，我们这些老人都跟不上了。＂

她的话让我心里更加沉重。

确实，这些年变化太大了，好多老观念都不管用了。

可有些东西，我觉得还是不能变的。

比如做人的底线，比如对错的标准。

回到家，我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纸条。

是小慧的字迹：爸，我去小玲那儿住几天，了解一下情况。您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把纸条看了一遍又一遍，手都在发抖。

这孩子还是去了那种地方。

我想起她妈妈去世前说过的话。

＂老王，小慧以后就靠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别让她走弯路。＂

我答应了，可现在却管不住自己的女儿。

接下来的几天，小慧都没回来。

我每天下班后就坐在门口等她，希望能看见她的身影。

街坊邻居看见了，都过来问候几句。

＂小慧咋样了？＂

＂还在找工作呢。＂

我不敢说实话，怕让人看笑话。

一个当爹的连女儿都管不住，这多丢人啊。

第五天的晚上，我正准备睡觉，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我赶紧起来开门，果然是小慧回来了。

她穿着一身我没见过的衣服，脸上还化了淡妆。

看起来确实比以前精神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更担心了。

＂爸，我回来拿点东西。＂

她的语气很淡，像对待陌生人一样。

＂小慧，坐下，咱爷俩好好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我已经在那边安定下来了。＂

她进屋收拾东西，我跟在后面。

＂丫头，那种地方真的适合你吗？＂

＂挺好的，工资高，还包吃包住。＂

她把衣服装进行李箱，动作很快。

＂而且同事们都很友善，不像工厂里那么复杂。＂

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一阵阵发凉。

这还是我那个单纯的女儿吗？

才几天时间，怎么就变得这么陌生了？

＂小慧，爸求你了，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看着我。

＂爸，您知道我这几天挣了多少钱吗？＂

我摇摇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百多块。＂

她的眼里闪着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您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

我无言以对，确实，我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五百多。

＂小慧，钱不是万能的。＂

＂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她把行李箱合上，拖着就要往外走。

＂爸，您放心，我不会做违法的事儿，就是陪客人聊聊天，唱唱歌。＂

听到这话，我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我想起当年在农村的时候，无论多苦多累，我们都没放弃过做人的底线。

可现在的孩子，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尝试。

＂小慧！＂

我大声喊了一句。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记住，你永远是我王建国的女儿。＂

她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但还是走了。

屋子里又剩下我一个人。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台还没修好的收音机。

突然想起小慧小时候最爱听里面播放的戏曲节目。

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这张桌子旁，多温馨啊。

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

白天强撑着去上班，晚上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

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我太固执了？

现在的社会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也许小慧说得对，我那套老思想真的过时了。

但每当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就会有个声音在反对。

那是我这辈子最宝贵的东西，不能轻易丢掉。

我开始托人四处打听工作机会，希望能给小慧找个正经的活儿。

虽然工资可能不高，但总比在那种地方强。

我的老同事李大哥听说了我家的情况，主动帮忙联系。

＂老王，我们厂正好缺个统计员，你闺女不是学过财会吗？＂

我心里一阵激动，但又担心工资太低。

＂工资多少？＂

＂不高，一个月六百，但胜在稳定，还有各种保险。＂

这个工资比小慧现在挣的要少，但我觉得还是值得试试。

至少是个正经工作，不用担心其他问题。

我想等小慧下次回来的时候跟她说这件事。

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回来。

我开始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些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小慧一个单纯的女孩子能应付得了吗？

第二个星期的周末，我正在家里整理小慧的旧物。

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敲门。

我赶紧跑出去，看见小慧站在门口。

她的脸色很不好，眼里布满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爸...我想回家。＂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连忙把她拉进屋，让她坐下。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小慧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我给她倒了杯热水，在她身边坐下。

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看着我。

＂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看见她眼里的泪水，我的心一下子软了。

＂孩子，别怕，爸在这儿呢。＂

我伸手想抱抱她，小慧没有躲开。

她趴在我肩膀上，哭得像个孩子。

＂爸，我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您。＂

听到这话，我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知错能改就好。＂

那一夜，我们父女俩聊了很久。

小慧告诉我这些天的经历。

刚开始确实只是陪客人聊天唱歌，钱也好挣。

但后来有些客人开始提出过分的要求，让她很为难。

＂爸，我当时真的很害怕，但想到我们家的情况，就想着忍一忍。＂

听到这些，我心里既心疼又后悔。

要是我早点给她找到合适的工作，她也不至于受这种委屈。

＂丫头，咱宁可穷一点，也不能委屈自己。＂

＂我知道，可是...＂

她抬起头看着我。

＂爸，您说我现在还能重新开始吗？＂

＂当然能。＂

我握住她的手。

＂人这一辈子，谁还没走过弯路？关键是要及时回头。＂

第二天，我把李大哥联系的工作告诉了小慧。

她听了很高兴，连声说要去试试。

＂工资是少点，但这是正经工作，干起来心里踏实。＂

看见她重新有了精神，我觉得这是我这段时间最高兴的事。

面试那天，我特意请了假陪她去。

在厂门口，我看见小慧紧张地整理着衣服。

＂爸，我会不会表现不好？＂

＂不会的，你是最棒的。＂

一个小时后，小慧笑着从办公室走出来。

＂爸，我被录用了！＂

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

从那以后，小慧就在新单位安定下来了。

虽然工资不算高，但她干得很认真，很快就得到了领导的认可。

前几天她还跟我说，想利用业余时间学点新技能。

＂爸，我想考个会计证，这样以后机会会更多一些。＂

我很支持她的想法。

年轻人就应该有上进心，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这才是正道，才是长久之计。

现在小慧已经在新单位工作大半年了。

她不仅工作认真，还主动学习新知识，同事们都很喜欢她。

上个月她还被评为了优秀员工，拿到了一百块的奖金。

虽然钱不多，但她高兴得不得了。

＂爸，这是我靠自己本事挣来的钱，花起来特别踏实。＂

看着她满足的样子，我心里也很欣慰。

这才是我想要的女儿，自力更生，堂堂正正。

昨天晚上，我把那台收音机修好了。

我们又像以前一样，一起听里面播放的节目。

小慧突然问我：＂爸，您后悔吗？当年那么坚持。＂

我想了想，摇摇头。

＂不后悔，人活一辈子，总得有点坚持的东西。＂

她点点头，眼里有种我很久没见过的清澈。

＂我明白了，有些钱确实不能挣，有些事儿确实不能做。＂

外面下起了小雨，打在窗户上发出细密的声响。

我看着小慧专注听收音机的侧脸，心里特别踏实。

这孩子终于回来了，回到了正确的路上。

虽然我们的生活还是不富裕，但心里是踏实的。

做人嘛，总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收音机里传来熟悉的歌声，是我们那个年代最喜欢的歌。

我和小慧不约而同地轻声哼唱起来。

这一刻，我觉得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父女。

前几天小慧跟我说，她想存点钱，以后买个小一点的房子。

＂爸，等我攒够了钱，咱们就搬到条件好一点的地方去。＂

我听了很高兴，这说明她对未来有了规划，有了希望。

这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样子，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

现在每天下班回来，看见小慧在灯下学习的样子，我就觉得特别满足。

这个家又有了生气，又有了希望。

我想，这就是我坚持的意义。

不是为了什么大道理，就是为了让我的女儿能够堂堂正正地做人。

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做人的尊严，和内心的安宁。

我相信，只要坚持走正路，生活总会慢慢变好的。

就像那台老收音机一样，虽然老了些，但只要用心修理，还是能发出美妙的声音。

人生也是如此，只要方向对了，就不怕路远。

来源：灾难空间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