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陈秀兰,在李家做保姆快三年了。这家的女主人林姐,今年四十七,男主人李工,也快五十了。他们的儿子小浩,刚上高三。这个年纪,怎么可能?
引子
那根验孕棒,就躺在垃圾桶最上面。
两道鲜红的杠,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叫陈秀兰,在李家做保姆快三年了。这家的女主人林姐,今年四十七,男主人李工,也快五十了。他们的儿子小浩,刚上高三。这个年纪,怎么可能?
我拎着垃圾袋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塑料袋发出“哗啦”一声脆响,在清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的心,就像被扔进了一锅滚油,滋啦啦地乱响。
李工在一家国企当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人前总是温文尔雅。林姐是中学老师,知书达理。小两口结婚二十多年,在我们这个老旧小区里,是出了名的模范夫妻。可这东西,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
难道是……李工在外面有人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赶紧把垃圾袋口扎紧,像是要封住这个见不得人的秘密。
我在这家干活,一个月五千块,包吃住。活不重,就是一日三餐,打扫卫生。李家人待我不薄,换下来的衣服,八成新的,林姐都会洗干净了给我,让我寄回老家给亲戚穿。李工也客气,从没把我当下人看,总是“陈姐、陈姐”地叫着。
我一个从乡下来的女人,能在城里找到这样一份体面的活计,心里是感激的。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干下去,多攒点钱,给我那在大学里念书的儿子陈阳将来买房付个首付。
可现在,这个家,怕是要起风浪了。
我心里乱糟糟的,拖地的力气都比平时大了几分。地板被我擦得锃亮,能照出我那张写满心事的脸。五十岁的人了,额头上的皱纹,藏都藏不住。
“妈,我这个月生活费不够了,同学都换了新手机,我也想换一个。”
昨晚儿子打来的电话,又在我耳边响起来。那语气,带着年轻人的理所当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嘴上骂他败家,心里却盘算着,这个月工资发下来,得赶紧给他打过去。
我心里叹了口气。钱,钱,钱,谁都缺钱。
要是李家真出了事,我这份工,还能干得长久吗?
我把拖把洗干净,立在阳台角落。晨光透过老旧的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道长长的光影。我看着那光影,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忽明忽暗。
【内心独白】
这事我该不该当不知道?人家夫妻间的事,我一个外人,掺和什么。可万一林姐蒙在鼓里,那也太可怜了。她对我那么好,我眼睁睁看着她被人骗,心里过意不去。这就像手里捏着个烫手的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真是闹心。
晚上,李工和林姐都下班回来了。
饭桌上,气氛有些异样。平时李工总会问问儿子学校里的事,林姐也会跟我聊聊菜市场的菜价。可今天,三个人都闷着头吃饭,只有筷子碰到碗的清脆声响。
小浩扒了两口饭,就说作业多,回自己房间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我正准备收拾碗筷,李工忽然开口了,声音有点干涩。
“陈姐,你先坐。”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碗差点没拿稳。
林姐也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复杂,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陈姐,”她顿了顿,接着说,“我们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我看着他们夫妻俩严肃的表情,心里那锅滚油,又一次沸腾了起来。
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
【内心独白】
他们这是要跟我摊牌了?是要辞退我,好处理家里的丑事?还是……他们看出来我发现了什么?我手心开始冒汗,后背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我只是个保姆,只想挣点安稳钱,怎么就卷进这种事情里来了。我那还在上大学的儿子,还指望着我呢。
我局促地在小板凳上坐下,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李工清了清嗓子,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
那信封很厚,沉甸甸的。
“陈姐,这里面是十万块钱,是定金。”
我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他。
林姐的眼圈红了,她声音发颤,一字一句地说:“陈姐,我们想请你……假装怀孕,帮我们生一个孩子。”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炸了。
【内心独-白】
假装怀孕?生孩子?这是什么话!我都五十岁的人了,怎么可能生孩子。他们这是把我当傻子,还是想让我替外面那个女人打掩护?这钱,烫手,比火炭还烫手。我不能要,这要是沾上了,我这辈子都洗不清了。
第1章 那通电话
“李工,林姐,你们……你们这是开什么玩笑?”我的声音都在抖,像是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李工的表情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他那双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
“陈姐,我们没开玩笑。”他沉声说,“我们知道这事听起来很荒唐,但我们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林姐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深色的木地板上,悄无声息。
“陈姐,求求你了。”她哽咽着,“只有你能帮我们。”
我彻底懵了,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头绪。假装怀孕?这怎么装?十月怀胎,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是能靠穿件宽松衣服就蒙混过关的吗?
“可是……为什么?”我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李工看了一眼林姐,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陈姐,不瞒你说,我跟文静……我们一直想再要个孩子。这些年,各种方法都试过了,没用。”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们通过特殊渠道,联系好了一个……一个孩子。但我们不方便出面,所以……”
他的话没说完,但我听懂了。
他们是想让我当个“代孕妈妈”的幌子。让所有人都以为,孩子是我“生”的。
我的心跳得飞快,像胸口擂着一面大鼓。
“这……这是犯法的吧?”我小声说。
“不,不。”李工立刻摆手,“陈姐你放心,所有的事情我们都会处理好,绝对不会让你担任何风险。你只需要……配合我们演一场戏。”
演戏?我一个乡下女人,斗大的字不识几个,我哪会演戏?
“事成之后,”李工把那个厚厚的信封又往我面前推了推,“我们再给你四十万。一共五十万。”
五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五十万,我儿子陈阳的房子首付就有了。他不用再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不用为了省几块钱的公交车费,每天骑一个小时的共享单车去实习。他可以在那个大城市里,挺直腰杆,像个真正的城里人了。
可是,这钱,干净吗?
我仿佛看到村里人指指点点,说我陈秀兰在城里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不清不白地“生”了个孩子。我仿佛看到我儿子,用失望和鄙夷的眼神看着我。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内心独白】
五十万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有了这笔钱,阳阳就不用那么辛苦了。我出来做保姆,不就是为了他吗?可这事,听着就像个无底洞。万一将来孩子亲妈找上门来,或者事情败露了,我怎么办?我不能为了钱,把我这辈子的名声都搭进去。
“李工,林姐,”我把信封推了回去,“这事太大了,我……我干不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份工,我恐怕也……”
我的话还没说完,林姐“扑通”一声,竟然要给我跪下。
我吓得赶紧跳起来扶住她。
“林姐,你这是干什么!使不得,使不得啊!”
“陈姐,你要是不帮我,我就真的没活路了!”她死死抓着我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我的肉里,“这个孩子,对我们来说,是命!”
她的眼泪滚烫,烫得我心口发慌。
一个知书达理的中学老师,一个体面的国企领导,竟然被逼到这个份上。他们口中的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他们绝望的眼神,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我的心,就像一架摇摆不定的天平。一头是五十万和我儿子的前程,另一头是我的良心和未知的风险。
“我……我得想想。”我最终还是松了口。
李工和林姐对视一眼,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好,好,陈姐,你慢慢想,不着急。”李工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如释重负。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我躺在保姆间那张一米二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它们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我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拿出手机,翻出儿子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穿着学士服,笑得一脸灿烂。他是我的骄傲,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指望。
就在这时,手机“嗡”地振动了一下。
是儿子发来的微信。
“妈,睡了吗?我跟同学合伙,想做个小的创业项目,还差三万块钱启动资金。你要是手头紧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看着那条信息,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知道,他说“算了”,其实是怕我为难。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
我擦干眼泪,拿起手机,给李工发了一条信息。
只有三个字。
“我答应。”
【内心独-白】
我这是在出卖自己的良心吗?也许是吧。可比起良心,我更怕看到儿子失望的眼神。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豁出这张老脸,也得为他铺好路。就当是演一场戏,演完了,拿了钱,我就回老家,谁也不认识谁。这城里的事,就当是一场梦。
第二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忙碌。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流理台镀上了一层金边。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林姐走进厨房,眼眶还是红的,但眼神里多了一丝光。她走到我身边,轻轻地握住我的手。
她的手很凉。
“陈姐,谢谢你。”她低声说。
我没敢看她的眼睛,只是点点头,说:“粥快好了。”
我的心,像脚下的地板,被踩得七上八下,不知道哪一步会踏空。
(切换至第三人称视角)
陈秀兰离开后,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李建国走到阳台,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五十万,对他这个工薪阶层来说,几乎是半辈子的积蓄。但这笔钱,必须花。
林文静靠在沙发上,用手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
“建国,你说……她会答应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要是她不答应,我们该怎么办?小浩他……”
“别说了。”李建国打断了她,声音里透着一股烦躁和无力,“总会有办法的。她会答应的,她需要钱。”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看着窗外老旧小区的夜景。远处的霓虹灯闪烁着,像一个个冰冷的眼睛,窥探着这栋楼里每一户人家的秘密。
这个家,已经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那个躺在垃圾桶里的验孕棒,不是别人的,正是他们家。但怀孕的,既不是林文静,也不是什么“外面的女人”。
那是他们那个正在读高三的儿子,李浩,惹出来的祸。
那个只有十八岁的女孩,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两个月大的生命。
这个秘密,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把这个看似美满的家庭,炸得粉身碎骨。
而陈秀兰,是他们能想到的,唯一的拆弹人。
【内心独白】
李建国掐灭了烟头,心里一片苦涩。他恨儿子的不懂事,更恨自己的无能。他本该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却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他看着客厅里妻子的剪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这个家不能散。哪怕是撒一个弥天大谎,哪怕是倾家荡产,他也要保住这个家。
第2章 邻居的闲话
答应了李家的事,我的日子就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不踏实。
李工和林姐倒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家里的气氛都缓和了不少。李工话多了,林姐脸上也有了笑模样。他们待我,比以前更客气了,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林姐买了很多核桃、红枣,说是给我“补身子”。我看着那些东西,心里五味杂陈,像是吃了一嘴的黄连。
这天下午,我正在阳台晾衣服,对门住着的王婶也出来了。
王婶是我们这个楼里有名的“广播站”,哪家夫妻吵架了,哪家孩子考试不及格,不出半天,全楼都知道。
“秀兰啊,看你最近气色不错啊,是不是有什么喜事?”王婶一边晾着她那花花绿绿的床单,一边朝我喊。
我心里一紧,手里的衣架差点掉下去。
“没……没什么喜事。”我勉强笑了笑,“就是最近睡得好。”
“是吗?”王婶眯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我,“我瞧着你这腰,好像粗了一圈啊。你家林老师,是不是给你改善伙食了?”
我下意识地挺了挺腰。其实我身上什么变化都没有,可被她这么一看,我倒心虚起来,仿佛真的藏着什么秘密。
“人老了,容易发福。”我含糊地应付着。
王婶却不依不饶,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秀兰,我可听说了啊,你家李工最近总往妇产医院跑,是不是……你有了?”
她的话像一根针,狠狠地扎在我心上。
我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李工去医院,是为了那个女孩的事。可是在外人眼里,竟然跟我联系到了一起。他们的计划,才刚刚开始,风言风语就已经传开了。
“王婶,你可别瞎说!”我急了,声音都高了八度,“我多大年纪了,怎么可能!”
“哎哟,你急什么。”王婶撇撇嘴,“现在医学发达,五十多岁生孩子的都有。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这么大反应干嘛。”
她那眼神,分明写着“这里面肯定有事”。
我没心思再跟她掰扯,胡乱把衣服晾好,就逃回了屋里。
关上门,我靠在门板上,心脏还在“怦怦”乱跳。
闲话就像厨房里的油烟,关上门也挡不住,丝丝缕缕地往鼻子里钻。
这戏,才刚开锣,我就快演不下去了。
【内心独-白】
这王婶的嘴,真是比喇叭还厉害。今天她说我怀孕,明天是不是全小区都要知道了?我以后还怎么出门买菜,怎么跟人打招呼?人家会怎么看我?一个老不正经的保姆,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这张老脸,以后往哪儿搁啊。
晚上,我把王婶的话跟李工和林姐学了。
他们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事传得这么快?”李工皱着眉头,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林姐显得更焦虑,她搓着手,说:“这可怎么办?要是传到学校里去,我……”
我看着他们,心里也跟着发慌。
“李工,林姐,要不……这事还是算了吧。”我小声说,“这要是闹大了,对你们名声不好,我也……”
“不能算!”李工突然停下脚步,斩钉截铁地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已经有人传了,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我和林姐都愣住了。
李工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从明天开始,秀兰,你就正式‘怀孕’了。”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会照顾好你的‘孕期反应’,定期带你去‘产检’。等时机成熟了,就说你回老家生孩子。”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第二天,林姐就给我买了一件宽松的孕妇裙。棉质的,碎花的,穿在身上空落落的。
她还买了一堆酸梅、柠檬,放在我床头。
“陈姐,以后要是有外人在,你就装作想吐的样子。”林姐尴尬地教我,“还有,走路要慢一点,扶着腰。”
我木然地点点头。
镜子里,我看着那个穿着孕妇裙的自己,陌生得可怕。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硬生生要挤出怀孕的“幸福感”,怎么看怎么别扭。
【内心-白】
我这算是什么?演员?还是一个小丑?我每天对着镜子练习怎么干呕,怎么扶着腰走路,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我甚至不敢给我儿子打电话,我怕他听出我声音里的心虚和疲惫。这五十万,就像一个巨大的鱼钩,我被死死地钩住了,动弹不得。
下午,我按照林姐的吩咐,去楼下花园里“散步”。
我穿着那件碎花孕妇裙,学着电视里孕妇的样子,挺着根本不存在的肚子,走得小心翼翼。
果然,没走几步,就碰上了几个邻居。
她们的眼神,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像探照灯一样。
王婶也在其中,她夸张地“哎哟”了一声,跑过来扶住我。
“秀兰,你可真行啊!还藏着掖着,这下瞒不住了吧!”她的大嗓门,引来了更多好奇的目光。
我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只能低下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几个月了?”
“男孩女孩啊?”
“你家李工和林老师,可真是好心人啊!”
邻居们七嘴八舌地问着,话里话外,充满了揣测和探究。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猴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着一出荒唐的戏码。
那一刻,我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我的尊严,正在被一点一点地碾碎。
【内心独白】
她们看我的眼神,有好奇,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看热闹的鄙夷。在她们眼里,我就是一个不知羞耻、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的老保姆。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我想大声告诉她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可我不能,我一个字都不能说。
第3章 伪装的孕吐
“怀孕”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难熬。
我每天都活在一种分裂的状态里。人前,我是个“幸福”的准妈妈,要时刻记着扶腰,走路要慢,看到油腻的东西要假装恶心。人后,我还是那个为生计发愁的保姆陈秀兰,对着镜子里自己日渐憔悴的脸,心里一片茫然。
林姐对我,好得没话说。
她不再让我干重活,每天换着花样给我做营养餐。排骨汤、鲫鱼汤、乌鸡汤……那些我只在菜市场看过,舍不得买的贵价食材,如今都成了我的日常。
“陈姐,多吃点,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她把一碗汤推到我面前,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期盼。
我端着碗,汤的热气氤氲了我的眼睛。我分不清,她是在对我好,还是在对那个我名义下的“孩子”好。
这天晚上,我正在厨房刷碗,突然一阵反胃,捂着嘴干呕起来。
这回不是装的。
这几天,林姐给我补得太好了,天天大鱼大肉,我这穷惯了的肠胃,有点受不了。
林姐听见动静,赶紧跑了过来,轻轻拍着我的背。
“怎么了陈姐?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没事。”我摆摆手,缓过劲来,“就是有点腻着了。”
林姐看着我,眼圈突然就红了。
她拉着我坐到餐桌边,低声说:“陈姐,我怀小浩的时候,也是这样。那时候就爱吃酸的,半夜都想吃。你家李工,大冬天,跑了半个城,才给我买回来一袋青杏。”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看着她,心里忽然一软。
我能感觉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真心的。她不是在演戏,而是在回忆一段真正属于她的,作为母亲的时光。
那一刻,我们之间那道雇主与保姆、合谋者与被雇佣者之间的墙,好像裂开了一道缝。
我看到一个女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内心深处的渴望和痛苦。
“林姐,都过去了。”我笨拙地安慰她,递给她一张纸巾。
她擦了擦眼泪,勉强笑了笑。
“陈姐,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你告诉我,我让李工去买。”
我摇了摇头。我哪有什么想吃的,我只想这一切赶紧结束。
【内心独-白】
看着林姐的样子,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也是个可怜人。不管他们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想要一个孩子的心是真的。我拿了人家的钱,演这场戏,是不是也算在帮她圆一个梦?这么一想,我心里的愧疚感,好像少了一点点。但这种感觉很危险,我怕自己陷得太深。
为了让我的“怀孕”看起来更真实,李工和林姐决定,要定期带我去“产检”。
当然,去的是一家他们早就打点好的私立小诊所。
第一次去的时候,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诊所不大,但很干净。一个姓王的医生接待了我们。她看起来四十多岁,很干练的样子。
她没有多问,只是按照李工的示意,给我开了一张“B超单”,上面写着“孕8周,可见胎心胎芽”。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感觉它有千斤重。
这就是证据,是我“怀孕”的铁证。
从诊所出来,林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陈姐,辛苦你了。”
我摇摇头,没说话。
我看到她的手,一直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个动作,充满了母性的温柔。
我的心,又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
她才是那个最想成为母亲的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一个冒牌货,拿着本该属于她的“产检单”。
回家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收音机里正放着一首老歌,唱的是“世上只有妈妈好”。
那歌声,像一根柔软的藤蔓,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我想起了我的儿子,陈阳。
我怀他的时候,家里穷,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快生的时候,我还挺着大肚子下地干活。那时候,我唯一的念想,就是把他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现在,我为了他,却在假装怀着别人的孩子。
这世间的道理,真是说不清。
【内心独-白】
这张B超单,就像一张卖身契。从今天起,我陈秀兰就不再是我自己了。我是一个“孕妇”,一个不存在的孩子的“母亲”。我每天都在撒谎,对邻居撒谎,对亲人撒谎,对自己撒谎。我不知道等这场戏演完了,我还能不能找回原来的自己。
周末,李浩从学校寄宿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鸡汤味。
“妈,又炖什么好吃的呢?”他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就朝厨房走去。
当他看到我,和我面前那碗鸡汤时,他愣住了。
“陈姨,你……”他的目光落在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为了演得逼真,林姐给我买了一个小小的假肚子,用带子系在腰上。
饭桌上,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李工和林姐拼命地想找些话题,但李浩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困惑、震惊,还有一丝……厌恶。
我能理解他。一个和自己母亲差不多年纪的保姆,突然要在自己家里生孩子。这事放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
吃完饭,李浩把我堵在了厨房门口。
“你……你真的怀孕了?”他皱着眉,声音里带着青春期少年特有的冲撞。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点点头。
“是谁的?”他追问。
我浑身一僵。
我该怎么回答?我能怎么回答?
【内心独-白】
我该怎么跟这个孩子解释?难道告诉他,这是你爸妈让我演的一场戏?我看着李浩那张酷似李工,却又带着少年人倔强的脸,心里一阵发苦。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这些大人,却在用一个又一个谎言,编织一个巨大的网,把他蒙在里面。
第4章 儿子的质问
日子就在这种真真假假的扮演中,一天天过去。
我把李工给的十万块定金,分两次打给了我儿子陈阳。第一次打了三万,说是给他创业的。第二次,我咬咬牙,又打了五万,让他别省着,该花的就花。
钱打过去没多久,陈阳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妈,你哪来这么多钱?”他的声音里,没有我预想中的惊喜,反而充满了警惕。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我攒的。你爸走的时候,不是还留了点……”我找了个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借口。
“不可能!”陈阳立刻打断了我,“咱家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吗?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就算加上爸留下的那点抚恤金,也绝对没有这么多。妈,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做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儿子的声音又急又重。
我握着手机,手心冰凉。
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我以为我是在为他好,可他首先感觉到的,却是不安和怀疑。
“我能做什么事。”我强装镇定,“就是……我跟的这家雇主,人特别好,看我一个人不容易,提前预支了些工资给我。”
“预支工资?一次预支八万?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陈阳的声音更大了,“哪个老板会这么好心?他们是不是让你做什么为难的事了?妈,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没有,没有!”我赶紧否认,“你别瞎想。妈好着呢。你把钱收好,好好学习,好好创业,比什么都强。”
我不敢再跟他多说,匆匆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刷地往下掉。
我骗得了邻居,骗得了全世界,却骗不了我的儿子。
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的每一次心跳,他都能感应到。
【内心独-白】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我辛辛苦苦,冒着被人戳脊梁骨的风险,不就是为了让他过上好日子吗?可现在,他不但不开心,反而为我担惊受怕。这钱,就像一块烧红的炭,不但烫了我的手,还烫了他的心。我做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挂了电话,我坐在小小的保姆间里,呆呆地看着窗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像无数双眼睛,冷漠地注视着我。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
我拿了不该拿的钱,撒了弥天大谎,卷进了一个我根本无法掌控的漩涡。而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儿子,却因为我的谎言而对我产生了怀疑。
我打开微信,看到儿子发来的一条新消息。
“妈,钱我先不动。你要是真缺钱,我的项目可以先不做。你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千万别瞒着我。”
看着这条信息,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我多想告诉他真相,告诉他我没有受委屈,我只是在跟人做一笔交易。
可我不能。
我一旦说了,他会怎么看我?他会觉得他的母亲,是一个为了钱可以出卖尊严和原则的人吗?我不想在他心里,留下这样的印记。
我擦干眼泪,回了他一句:“放心吧,妈没事。钱你用,那是妈给你的。”
【内心独-白】
我好像把自己逼进了一个死胡同。往前走,是万丈深渊;往后退,是无路可走。我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也许等拿到全部的钱,等这场戏演完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到时候我带着钱回老家,阳阳有了房子,娶了媳妇,我这辈子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总是心神不宁。
做饭的时候,会把盐当成糖。拖地的时候,会失神地撞到桌角。
林姐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陈姐,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她关切地问。
我摇了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事,就是……有点想我儿子了。”
这是实话,也是借口。
林姐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
“等过段时间,‘肚子’再大点,就说你要回老家养胎。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去看看儿子了。”
她说得那么自然,仿佛我们真的在讨论一个孕妇的休假安排。
我看着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荒谬的感觉。
我们三个人,李工、林姐和我,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捆在了一起,演着这出无人喝彩的戏。我们每个人都心怀鬼胎,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而那个真正应该站在舞台中央的人——他们的儿子李浩,却始终像个局外人。
他看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冰冷。
他不再叫我“陈姨”,而是直接无视我。我给他盛饭,他会故意把碗推开。我打扫他的房间,他会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我能感觉到他对我,对这个家的变化的抵触和愤怒。
他一定觉得,是我这个外人,破坏了他们家的平静。
我心里有苦,却说不出。
我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像一个哑巴,吃了一嘴的黄连。
【内心独-白】
这个家,现在就像一个高压锅。李工和林姐在拼命地捂着盖子,而李浩就是那不断冒出来的热气。我夹在中间,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这股压力炸得粉碎。我开始害怕,害怕李浩哪天会突然爆发,把这个锅盖彻底掀开。到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
第5章 医院的偶遇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我的“肚子”已经五个月大了。
那个用棉花和布料做成的假肚子,也换了两次,一次比一次大。我每天都得把它严严实实地绑在腰上,连睡觉都不敢解下来,生怕半夜李浩会突然闯进来。
那东西沉甸甸的,坠得我腰酸背痛。夏天,更是捂出了一身的痱子。
这天,林姐说要去医院给我做“四维彩超”。
“陈姐,这次得去大医院,做得逼真一点。”林姐说,“我已经联系好了,还是那个王医生,她今天在市妇幼保健院坐诊。我们直接去找她,不用排队。”
我心里一百个不情愿。
去那种人来人往的大医院,我总觉得心虚。就像一个小偷,混进了警察局。
但我也知道,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市妇幼保健院里,到处都是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和她们的家人。她们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真实而幸福的期待。
我穿着宽大的孕妇裙,扶着腰,跟在林姐身后,感觉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每一个从我身边经过的人,他们的眼神都像是在审视我。
我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林姐带着我,轻车熟路地绕过拥挤的候诊大厅,直接上到三楼的特需门诊。
王医生已经在办公室里等我们了。
她还是那副干练的样子,看到我们,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递给林姐一沓单子。
“都准备好了。”她说,“你们去彩超室门口等着,我跟那边打过招呼了。”
林姐连声道谢,拉着我走了出去。
彩超室门口,也坐着好几个等待的孕妇。
我和林姐找了个角落坐下。
“陈姐,你别紧张。”林姐小声安慰我,“进去之后,你躺着就行,什么都不用说。”
我点点头,手心里全是汗。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李浩。
他穿着一身校服,背着书包,正和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女孩,在走廊的另一头拉拉扯扯。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女孩……是谁?
女孩看起来很瘦弱,脸色苍白,一直低着头。李浩抓着她的胳膊,情绪很激动,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
因为离得远,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我看到,那女孩的校服外套,是敞开的。而里面的那件白色T恤,腹部的位置,有着非常明显的隆起。
那是一种,我再熟悉不过的隆起。
虽然不像我的假肚子那么夸张,但那绝对是一个怀孕的肚子。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狠狠地敲了一下。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
验孕棒……特殊渠道的孩子……假装怀孕……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突然拼凑到了一起。
我猛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林姐。
她的目光,也正死死地盯着走廊那头的两个孩子。她的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愤怒和……绝望。
那一刻,我什么都明白了。
根本没有什么“特殊渠道的孩子”。
那个孩子,是李浩的。
而那个女孩,就是孩子的亲生母亲。
李工和林姐,这对体面的夫妻,费尽心机,花了五十万,导演了这么一出荒唐的戏码,不是为了圆他们自己的梦。
他们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给这个还没出世的孙子,收拾烂摊子。
【内心独白】
天哪!我到底卷进了一件什么事里!这不是简单的谎言,这是一个家庭为了掩盖丑闻而布下的惊天大局。我,陈秀兰,就是他们用来遮丑的那块布。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可怜人,原来我才是最可怜的那个。我被他们耍得团团转,还傻乎乎地同情他们。
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
“陈姐,你怎么了?”林姐终于注意到我的异样,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的愤怒,我的震惊,我的委屈,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时,彩超室的门开了,护士喊道:“下一个,陈秀兰。”
林姐像是被惊醒了一样,立刻抓住我的手,用力地捏了捏。
“陈姐,算我求你,先进去。”她的声音里带着哀求,“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回家再说!”
我被她半推半就地拉进了彩超室。
冰冷的耦合剂涂在我的假肚子上,我浑身打了个哆嗦。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那盏惨白的灯,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听见医生和林姐在外面低声交谈。
“……情况不太好,羊水偏少,胎儿有缺氧风险……”
“……必须马上住院保胎……”
“……那孩子才十八岁,身体太弱了……”
那些话,像一把把刀子,割在我的心上。
原来,刚才在走廊上,李浩和那个女孩,不是在吵架。
他们是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的。
而那个女孩,现在可能就在楼下的某个病房里,躺在病床上,为她和李浩犯下的错误,承受着痛苦。
【内心独-白】
我恨他们,恨他们骗我。但不知怎么的,我又有点可怜他们。可怜那个才十八岁就要当妈的小姑娘,可怜李浩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也……可怜林姐和李工这对焦头烂额的父母。他们也是被逼到了绝路吧。可我呢?我该怎么办?继续帮他们演下去,还是……揭穿这一切?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了。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姐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流泪。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自己的人生,也像这辆车一样,正驶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
我手里的那张“四维彩超”照片,照片上的那个模糊的婴儿轮廓,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讽刺。
这个孩子,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但我的人生,却已经被他牢牢地绑架了。
【内心独-白】
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儿子陈阳。如果,如果他也像李浩一样,在外面闯了这么大的祸,我会怎么办?我大概也会像李工和林姐一样,不惜一切代价,去替他扛下来吧。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么一想,我心里的那股怨气,又消散了不少。我只是个外人,也许,我真的不该管得太宽。
第6章 一张旧照片
医院那次偶遇,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和李工、林姐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虽然没有被捅破,但我们心里都清楚,我已经知道了真相。
家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他们待我越发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恭敬。林姐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愧疚和祈求。李工每天回家的时间更晚了,脸上的疲惫也更重了。
我知道,他一定是在为那个住院的女孩和即将出世的孩子奔波。
而李浩,自从那天在医院见过我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家。听林姐说,他请了长假,在医院陪着那个女孩。
这个家,看似平静,实则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我每天守着这个空荡荡的屋子,绑着那个沉重的假肚子,感觉自己像个孤独的守墓人。
这天下午,我打扫李工和林姐的卧室。
他们的卧室,总是收拾得一尘不染。床头柜上,摆着他们年轻时的结婚照。照片上的林姐,笑靥如花,李工也是一脸的英气。
我擦拭着相框上的灰尘,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床头柜最下面的那个抽屉上。
抽屉没有锁,露出了一条小缝。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轻轻地拉开了那个抽屉。
里面,放着一本厚厚的相册。
棕色的牛皮封面,已经有些磨损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出来。
我的心跳得很快,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这是在窥探别人的隐私。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太想知道,这个外表光鲜的家庭,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我翻开了相册。
第一页,是李浩刚出生时的照片,小小的,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李工和林姐抱着他,笑得合不拢嘴。
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
李浩的满月照,百天照,周岁照……
他学会走路,学会骑车,第一次背上书包上学……
相册里,记录了一个孩子的全部成长轨迹。
直到……我翻到了相册的后半部分。
照片里,多了一个小女孩。
她比李浩小几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照片上,李浩像个大哥哥一样,牵着她的手。他们一起在公园里放风筝,在沙滩上堆城堡,在生日蛋糕前许愿。
李工和林姐抱着他们两个,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幸福和满足。
那是一个完美的四口之家。
可是……这个女孩是谁?
我从来没有在这个家里,见过这个女孩的任何踪迹。也从来没有听他们提起过,他们还有一个女儿。
我继续往后翻。
女孩的照片,到她大概七八岁的时候,戛然而止。
相册的最后一页,只贴着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那个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小女孩。她的脸上,没有了笑容。
照片的下面,有一行手写的小字:
“爱女李月,生于2002年,卒于2010年。永在吾心。”
我的手,猛地一抖,相册“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的血,在那一瞬间,仿佛都凝固了。
原来……原来他们有过一个女儿。
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内心独-白】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又冷又疼。我一直以为,他们是为了掩盖儿子的丑闻。可现在我才明白,这背后,还藏着更深的伤痛。他们失去了一个女儿,所以,他们不能再失去这个即将出世的孙子。这已经不仅仅是面子问题,这是他们破碎的家庭,唯一的希望。
我慌忙把相册捡起来,塞回抽屉,关好。
我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的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行字:“永在吾心。”
我终于明白了林姐在提到怀孕时,那无法掩饰的悲伤。我终于明白了李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藏着的沉重。
他们不是在欺骗我。
他们只是在用一种笨拙而绝望的方式,试图留住一点点家的温暖。
(切换至第三人称视角)
夜深了。
李建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厨房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陈秀兰还没有睡,她在给他们温着一锅汤。
李建国没有胃口,他径直走进卧室。
林文静正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
“怎么样了?”她哑着嗓子问。
“医生说,情况暂时稳住了。但孩子……随时可能早产。”李建国脱下外套,扔在椅子上。
“小浩呢?”
“在医院守着呢。那孩子,也算是长大了点。”李建国叹了口气,“就是……小雪的父母,今天又来闹了。他们不同意把孩子给我们。”
林文静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更加苍白了。
“那……那我们怎么办?”
“我还在跟他们谈。”李建国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钱不是问题,只要他们肯松口。”
卧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很久,林文静才幽幽地开口:“建国,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我们把陈姐也拖下了水。她今天……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我知道。”李建国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感,“事到如今,我们没有回头路了。只能……对不起她了。”
他走到床边,握住妻子冰冷的手。
“文静,你放心。月月不在了,我们不能再失去小浩,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这个家,不能再散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窗外,月光如水,照着这个伤痕累累的家庭。他们就像在惊涛骇浪中,紧紧抱在一起的两块浮木,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被一个更大的浪头打散。
【内心独-白】
林文静靠在丈夫的肩上,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想起了她的小月亮,那个爱笑的,有甜甜酒窝的女儿。如果月月还在,这个家会是什么样子?小浩会不会就不会这么叛逆?她会不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活得像个行尸走肉?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孕育过两个生命,一个给了她极致的幸福,一个给了她无尽的伤痛。现在,第三个生命即将来临,带来的,却是无尽的麻烦和煎熬。
【内心独白】
李建国抱着妻子,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他知道,妻子又想起了月月。那场车祸,是他们夫妻俩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从那天起,这个家就变了。妻子变得沉默寡言,儿子变得叛逆冷漠。他拼命地工作,想用钱来弥补这个家的裂痕,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现在,孙子是他唯一的希望。他觉得,那是月月回来了,是上天给他们的一次补偿。所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必须保住这个孩子。
第7章 真相与选择
知道了李家的秘密后,我心里的那点怨气和愤怒,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我不再觉得那个假肚子沉重,反而有了一种奇怪的使命感。
我好像不再是一个单纯为了钱而演戏的骗子,而是一个……一个守护者。守护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守护着他们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
我开始发自内心地扮演一个“孕妇”。
我会主动跟林姐讨论“胎教”,会给她讲我怀陈阳时的趣事。我想让她感觉到,这个家里,依然有新生命带来的喜悦,而不是只有愁云惨雾。
林姐的状态,好了很多。她的话多了,脸上也偶尔能看到一丝笑意。
她会拉着我的手,跟我说:“陈姐,等孩子生下来,小名就叫‘安安’吧。希望他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
我点点头,说:“好名字。”
我知道,这个“安安”,寄托了他们太多的期望。
这天,我正在拖地,我的手机响了。
是儿子陈阳打来的视频电话。
我心里一慌,赶紧跑到我的小房间里,把门关上,然后用被子挡住我的“肚子”,才敢接通。
屏幕上,露出了儿子那张熟悉的脸。他瘦了点,但精神很好。
“妈!”他笑着喊我。
“哎,儿子。”看到他,我所有的烦恼都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妈,我跟你说个事。我那个项目,拉到投资了!虽然不多,但够我们启动了。你给我的那八万块钱,我一分没动,现在就转回给你。”
我愣住了。
“不用,不用!”我赶紧说,“妈给你的,你就拿着。你创业,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不行。”陈阳的态度很坚决,“妈,我知道你不容易。这钱,我不能要。我自己能挣。你把钱留着,自己买点好吃的,别老是省着。”
他顿了顿,看着我,眼神突然变得很认真。
“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上次就觉得你不对劲。你要是过得不开心,就回来,我养你。”
“我养你。”
这三个字,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我心里所有的堤坝。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拼命地忍着,不想让他看见。
“傻孩子,胡说什么呢。”我吸了吸鼻子,强装笑脸,“妈好着呢。雇主对我可好了,你看,我都吃胖了。”
我把镜头晃了晃,让他看我那张确实圆润了不少的脸。
挂了电话,我再也忍不住,抱着被子,失声痛哭。
我的儿子长大了,他懂事了,他知道心疼我了。
我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内心独--白】
阳阳说要养我。我这辈子,没白疼他。我不能让他失望,更不能让他为我蒙羞。这出戏,我必须好好地演下去。不为那五十万,就为我儿子这份心,我也得演好。我要让李家平平安AnAn地渡过这个难关,然后我拿着我该得的钱,干干净净地离开。
就在这时,我的房门被敲响了。
是林姐。
她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银耳羹,表情却很凝重。
“陈姐,出事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小雪……她早产了。”
我跟着林姐赶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手术室外,李工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李浩则蹲在墙角,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走廊的另一头,坐着一对中年夫妇,想必就是那个女孩小雪的父母。他们一脸怒容,看着我们这边,眼神像刀子一样。
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
一个护士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
“谁是家属?男孩,五斤二两,母子平安。但孩子早产,需要立刻送去保温箱。”
所有人都“呼啦”一下围了上去。
我站在人群外围,踮起脚尖,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婴儿。
他的脸,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他闭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发不出声音,却能让人感觉到那顽强的生命力。
那一刻,我的心,被一种巨大的温柔击中了。
这是一个新的生命。
是一个家庭的延续和希望。
【内心独-白】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婴儿,心里所有的结,好像都解开了。什么谎言,什么欺骗,什么尊严,在这样一个鲜活的小生命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我突然明白了李工和林姐的心情。为了守护这个小家伙,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愿意。
孩子被送进了保温箱。
小雪的父母,跟着护士去办手续了。
走廊里,只剩下我们李家的三个人,和蹲在角落的李浩。
林姐走到李浩面前,想拉他起来。
李浩却一把甩开她的手,抬起通红的眼睛,嘶吼道:“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非要搞这些事,小雪就不会受这么大刺激!她就不会早产!”
“我们是为了谁!”李工也爆发了,他冲过去,一把揪住李浩的衣领,“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自己惹出的祸,还有脸怪我们?”
“我惹祸?我让她去打掉,是你们不让!是你们非要把孩子生下来!你们就是自私!你们就是想找个人,代替姐姐!”
李浩的这句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捅进了李工和林姐的心脏。
林姐的脸,“刷”地一下,白得像纸。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才没有倒下。
李工也愣住了,扬起的巴掌,僵在了半空中。
“你……你这个逆子!”他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我知道,我不能再沉默了。
我走到李浩面前,看着他那张既愤怒又痛苦的脸。
“小浩。”我平静地开口,“你错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着我。
“你爸妈,不是想找人代替你姐姐。”我一字一句地说,“他们是怕你,怕你将来后悔。怕你将来想起,你曾经有一个孩子,却因为你的年少无知,没有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你会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
我转向李工和林姐。
“李工,林姐,你们也错了。”
他们震惊地看着我。
“你们不该骗他,更不该骗我。你们以为这是在保护他,其实是在伤害他。你们剥夺了他作为一个父亲,承担责任的权利。”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小雪父母面前,他们正好办完手续回来。
我对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哥,大姐,对不起。”我说,“这件事,我们李家有错。但孩子是无辜的。我们不求你们原谅,只求你们给孩子,也给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机会。”
所有人都被我的举动惊呆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们。
“钱,我们一分不会少给。但这不是交易。这是我们李家,作为一个闯了祸的亲家,该给的补偿。孩子,你们想自己养,我们绝对支持,并且会按月支付抚养费。如果你们相信我们,愿意把孩子交给我们,我们发誓,会把他当成亲孙子一样,好好抚养长大。我们会让他知道,他有两个妈妈,两个爸爸,有四位爱他的爷爷奶奶。”
我说完这番话,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但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我终于不用再演戏了。
我终于可以,做回我自己,陈秀兰。
走廊里,一片死寂。
过了很久,小雪的妈妈,那个一直板着脸的中年女人,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指着李浩,骂道:“你这个小王八蛋!把我女儿的肚子搞大了,你倒是给我说句话啊!”
李浩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他走到小雪父母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叔叔,阿姨,对不起。我不是人。我会对小雪负责,对孩子负责。求求你们,把小雪嫁给我。”
【内心独白】
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浩,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个家,虽然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暴,但没有散。这个男孩,也终于在一夜之间长大了。我的任务,好像完成了。那个所谓的“新的机遇”,也许不是指那五十万,而是指我亲手帮助一个家庭,找到了一个重生的机会。这比任何金钱,都让我觉得满足。
尾声
那晚之后,一切都走上了正轨,虽然艰难,但充满了希望。
小雪的父母,最终还是心软了。他们没有同意让两个孩子马上结婚,但同意把孩子,暂时交由李家抚养。
我的那场戏,自然也落幕了。
李工和林姐,坚持要给我那五十万。
我拒绝了。
“李工,林姐,这钱我不能要。”我把那张存着十万块定金的银行卡,还给了他们,“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你们现在用钱的地方多,给孩子,给小雪,都比给我强。”
他们说什么也不同意。
最后,我们各退一步。我收下了十万块,作为我这几个月“演戏”的辛苦费。剩下的四十万,我说,就当是我这个“奶奶”,给未出世的孙媳妇和刚出生的孙子的红包。
他们拗不过我,只好收下。
林姐拉着我的手,哭了。她说:“陈姐,你不是我们家的保姆,你是我们家的恩人,是我们的亲人。”
我笑了。
孩子满月那天,我离开了李家。
走的时候,我去保温箱外面,又看了一眼那个叫“安安”的小家伙。他长开了不少,白白胖胖的,很可爱。
李浩和小雪也来了。
李浩走到我面前,深深地给我鞠了一躬。
“陈姨,谢谢你。也……对不起。”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好对小雪,好好对孩子。当个有担当的男人。”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拿着我的小包袱,走出了医院。
外面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的手机响了,是儿子陈阳打来的。
“妈,你猜怎么着?我那个项目,被一个大公司看中了!他们要收购我们的技术,还聘请我当项目经理!妈,我成功了!”
我听着儿子兴奋的声音,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抬头看着天,天很蓝,云很白。
我知道,我的人生,也迎来了新的机遇。
这个机遇,不是五十万,也不是一份安稳的工作。
而是一种内心的平静和坦然。
我,陈秀-兰,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女人,一个城里的保姆,我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只是在一个需要我的时候,选择守住了一个普通人的善良和情义。
我觉得,这就够了。这就是我,陈秀兰,最好的修养。
来源:温谟享高中物理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