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是每个穆斯林都是恐怖分子,但是每个恐怖分子一定是穆斯林。”这一极具争议的言论,如同投入舆论深水的重磅炸弹,瞬间点燃了全球范围内关于宗教、恐怖主义与刻板印象的激烈争论。
引言
“不是每个穆斯林都是恐怖分子,但是每个恐怖分子一定是穆斯林。”这一极具争议的言论,如同投入舆论深水的重磅炸弹,瞬间点燃了全球范围内关于宗教、恐怖主义与刻板印象的激烈争论。
其源头可明确追溯至2016年5月23日,美国福克斯新闻(Fox News)主播布莱恩·基尔米德(Brian Kilmeade)在早间节目《福克斯与朋友们》(Fox & Friends)中所言。
当时正值比利时布鲁塞尔连环爆炸案后不久,基尔米德在讨论恐怖威胁时抛出这一观点,试图将伊斯兰教与极端主义直接挂钩。此番言论迅速发酵,遭到伊斯兰世界、学术界及部分西方媒体的强烈驳斥,成为近年来最典型的宗教污名化案例之一。
恐怖主义与宗教关联的真相
要客观评估基尔米德的论断,必须依赖权威统计数据与跨地域案例分析。
首先,全球恐怖袭击实施者的宗教背景呈现显著的多元性。
根据芝加哥大学“全球恐怖主义数据库”(CPOST)2023年更新的统计(覆盖1982年至2022年全球98,000余起恐怖袭击事件),在可明确身份的袭击者中,仅7.2%与伊斯兰极端主义相关,其余92.8%的袭击者分属不同意识形态群体:
极右翼分子(包括白人至上主义者、反移民团体等)占比23.1%,典型案例为2019年新西兰克赖斯特彻奇清真寺枪击案凶手布伦顿·塔兰特(Brenton Tarrant),其作案动机源于“阻止穆斯林入侵欧洲”的极端种族主义思想;
民族分离主义者占比38.4%,如西班牙“埃塔”(ETA)组织、斯里兰卡“泰米尔伊拉姆猛虎解放组织”(LTTE)等,其行动核心是政治独立诉求;
极左翼革命者占比15.7%,包括希腊“十一月十七日运动”(N17)、意大利“红色旅”(Red Brigades)等,主张通过暴力推翻资本主义制度;
其他宗教背景(如基督教极端派、印度教民族主义者等)占比15.6%,例如2015年美国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教堂枪击案凶手迪伦·鲁夫(Dylann Roof),其屠杀黑人教徒的行为源于白人基督教至上主义。
其次,针对穆斯林群体的恐怖袭击数据更揭示了问题的荒诞性。
伊斯兰合作组织(OIC)2022年发布的《全球穆斯林安全报告》显示,
2015-2021年间,全球穆斯林占多数的国家(如巴基斯坦、尼日利亚、阿富汗)发生的恐怖袭击中,68%的袭击者是本国极端组织(如“巴基斯坦塔利班”“博科圣地”),而剩余32%的袭击者竟来自非穆斯林外部势力。
例如美国在阿富汗发动的无人机袭击误杀平民、印度在克什米尔地区的军事行动引发的报复性爆炸等。这一数据直接反驳了“所有恐怖分子都是穆斯林”的逻辑,暴露了恐怖主义的复杂性本质。
媒体偏见与政治工具化
基尔米德的论断之所以能引发广泛共鸣,本质上是对西方社会长期存在的“伊斯兰恐惧症”(Islamophobia)的迎合。这种偏见的传播并非偶然,而是多重社会机制共同作用的结果。
从媒体生态看,西方主流媒体对穆斯林群体的标签化报道是关键推手。
英国《卫报》2017年一项针对全球30家主流媒体的内容分析显示,在报道恐怖袭击时,若袭击者被明确为穆斯林,媒体使用“恐怖分子”(terrorist)一词的概率高达91%;而当袭击者为白人或极右翼分子时,媒体更倾向于使用“枪手”(shooter)、“袭击者”(attacker)等中性词汇,甚至隐去意识形态背景(如2015年美国圣贝纳迪诺枪击案初期,部分媒体未提及凶手的极端伊斯兰倾向)。这种差异化报道导致公众形成穆斯林=恐怖分子的条件反射。
从政治议程看,此类言论常被用于服务特定政治目标。
美国皮尤研究中心2020年调查显示,在“9·11”事件后的20年间,美国政府为推动反恐战争(War on Terror),累计投入超8万亿美元,而将恐怖主义与伊斯兰教绑定的宣传策略,显著降低了公众对战争合理性的质疑。
例如,前总统乔治·W·布什在2001年“9·11”事件后宣称“伊斯兰教是和平的宗教”,但随后其政府推出的“国家安全战略”仍将“伊斯兰激进主义”定义为美国首要威胁,这种矛盾本质上是政治需要压倒了事实逻辑。
伊斯兰教义与恐怖主义的根本对立
基尔米德的言论不仅忽视数据与现实,更严重曲解了伊斯兰教的核心教义。
伊斯兰合作组织(OIC)2023年在吉达举行的“伊斯兰与反恐”国际会议上,引用了《古兰经》第5:32节:
“凡枉杀一人,如杀众人;
凡救活一人,如救众人”,
以及圣训(穆罕默德言行录)中“最恶劣的战士是与穆斯林作战的人”等经典表述,明确强调恐怖主义与伊斯兰教义完全相悖。
全球最具影响力的伊斯兰学者组织“国际伊斯兰教法学会”(ISCA)2021年发布的《反恐宣言》进一步指出:“任何以宗教名义实施的暴力都是对伊斯兰教的亵渎。真正的穆斯林必须遵守‘吉哈德’(奋斗)的正确内涵;通过知识和善行提升自我与社会,而非通过杀戮伤害无辜。”这一立场得到全球16亿穆斯林中绝大多数人的认同。
例如,马来西亚伊斯兰党(PAS)在2019年公开谴责“伊斯兰国”(ISIS)的暴力行为,称其扭曲了伊斯兰教的本质;
埃及爱资哈尔大学(Al-Azhar)作为逊尼派最高学术机构,多次发布法特瓦(宗教裁决),明确将恐怖分子定义为“叛教者”。
超越标签,直面恐怖主义的复杂性
布莱恩·基尔米德的言论之所以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不仅因其数据上的荒谬,更因其暴露了人类社会面对差异时的恐惧与懒惰,我们习惯用简单的标签(宗教、种族、地域)切割复杂的世界,却不愿直面恐怖主义背后的政治压迫、经济不公与意识形态冲突。
联合国反恐执行局(UNODC)在2022年《全球反恐战略评估报告》中所言:“打击恐怖主义的唯一有效路径,是理解其根源并推动包容性发展,而非将特定群体污名化。”当我们谈论恐怖主义时,真正需要反思的不是“谁是恐怖分子”,而是“为何有人选择成为恐怖分子?”
来源:棱镜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