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还大骂她是毒妇,将她推进沼气池中,看着她在污水中绝望挣扎,污水呛进鼻腔,肺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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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姝宁做了个噩梦。
梦里爱她如珍如宝的丈夫谢凛面目狰狞。
亲手摔死了他们刚满一岁的女儿。
还大骂她是毒妇,将她推进沼气池中,看着她在污水中绝望挣扎,污水呛进鼻腔,肺泡。
直到,她极其痛苦地咽了气。
下一秒,江姝宁猛然从农村的土炕上坐起,大口喘息,泪水流了一脸。
这怎么可能?
谢凛那么爱她,为了娶她在江家门前跪了七天七夜,膝盖上的血把砖石染得血红。
书香世家的江父不愿她嫁给商人,提了无数荒谬要求。
谢凛一言不发,全都满足。
他一步一叩首走过了长安的街道,又不吝家财做慈善只为去除身上铜臭,更是通读了四书五经,只为和江父畅谈。
结婚七年,全Z国都知道谢总爱夫人如命。
他斥巨资买下豪宅,亲手在后院种下无数鲜花。
更是因为江姝宁喜爱珠宝,便创下了新Z国第一个国际珠宝品牌,专供她挑选。
江姝宁一直像活在蜜罐子里。
直到一年前,他们的女儿瑶瑶出生。
谢凛忽然说要来山村办学校,“大师说瑶瑶八字偏弱,只有父母吃苦,为她积富,她才能平安长大,姝宁,要你受委屈了。”
江姝宁直摇头,为了孩子,她什么都可以做到!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从此日夜操劳。
背着女儿下地务农,劈柴烧火,养鸡养鸭。
纤纤玉手已经变得粗糙不堪,女儿白嫩的小脸也挂满了裂口。
哪怕如此,她也从未有一句怨言,丈夫为何会说她是毒妇?!
她惨白着脸,心有余悸抱起女儿,准备上山去找谢凛。
他在山顶盖了所公益学校,此前他说山路崎岖,从来不让江姝宁去。
可今天,她实在心慌,背着女儿,爬了半日。
登上最后一段石阶,入目的景象却让她呆在原地。
这哪里是山村中学,简直像个富人别墅区!
成排的小洋楼拱卫着最中间一栋奢华高楼,后方停着数辆各色小轿车,一条笔直大路从后山通往县城。
江姝宁如坠梦里,浑浑噩噩走近高楼,听到门后传来娇羞声音。
“谢叔叔,薇薇今天满十八了,可以那个了......”
江姝宁猛然顿住脚步。
微微?许薇儿?丈夫资助的贫困生。
一年多前,谢凛去山区为江姝宁寻一株兰草,出了车祸,是许薇儿救了他。
之后她想当面酬谢,谢凛却拦住了,没让她们见面。
江姝宁心怀忐忑凑近门缝,看到屋内景象,心脏猛然一抽,泪水瞬间滚落。
丈夫正和许薇儿抱在一起。
谢凛声音暗哑,“薇薇,在茅屋中被你照顾的三天,是我这辈子最平静的时光。”
“一年了,我终于守到了你长大。”
许薇儿红着脸庞撒娇:“可是大师说我八字偏弱,少年必须吃苦,你都不听的。”
谢凛笑了,“我怎么没听?我放下了一切,来山区陪你,这还不算陪你吃苦吗?”
“而且,我让大师测算过,你和江舒宁命格相似,她可以代你吃苦的。”
“谢叔叔,你真好。”女孩羞涩笑了,宛如山谷中招摇的雏菊,垫脚吻了谢凛的唇,转身要跑。
谢凛却不顾她的惊呼,强硬抱住她,狠狠吻住。
“不许跑......这是我辛苦的奖励。”
潮湿暧昧的声音响了起来,两道身影紧贴着,纠缠着,逐渐合成了一体。
江姝宁怔怔站在门边,心脏仿佛被撕裂一般,痛到眼前发黑。
她忽然想起七年前,还在读大学的她被谢凛堵在墙角拥吻。
她说商人不专情,不肯就范,谢凛任她拍打,就是不松手。
“姝宁,别拒绝我......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
他明明许诺了的。
炎炎夏日,她却仿佛泡在了没顶的冰水中,浑身颤抖,一步也动不了。
直到许薇儿发出一声痛呼,谢凛珍惜地吻去她眼角泪珠。
那声“乖,忍一下就好了”,仿佛利刃一般撕裂了她的心脏。
她再也无法忍受,转身踉跄着下了山。
原先尚且温馨的土屋,如今四处扎眼,江姝宁枯坐着,从白天等到了半夜,终于等到谢凛回家。
“姝宁?怎么还不睡。”谢凛的声音带着事后的餍足。
她心底刺痛,悠悠问道:“八字偏弱的......真的是瑶瑶吗?”
2
黑暗中的谢凛,蹙了眉头,又恢复坦然。
“你都知道了。抱歉瞒了你......可如果让你察觉,替换可能会失效。”
这一瞬江姝宁像被捅破了心脏,胸口呼呼灌着冷风。
她不明白,曾经那么爱她的男人。
不让她做饭、不让她洗衣,不让她碰任何家务的男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狠心!
她抖着唇,千言万语却只挤出三个字:“为什么?”
谢凛叹了口气,“姝宁,薇薇和你不一样,她无父无母,身体也弱,我不舍得她受苦。”
“那我呢?!瑶瑶呢?她还不到一岁啊!”
这一年,她起早贪黑,每日凌晨四点就要起床捡柴,又常常忙到半夜才睡。
刚来时不会用农村的灶台,手指烫的全是血泡,又被浓烟呛到发了三天高烧。
而女儿瑶瑶,已经数次被医生说营养不良......
谢凛全看在眼里,每次都哄她为了女儿再忍忍。
可这竟然都是谎言,是为了哄她替许薇儿受苦的鬼话!
她忍着哽咽质问,“谢凛,在你心里,我们和她,到底谁更重要?”
“姝宁,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这话触了谢凛的逆鳞。
他扯松领带,两步走了过来。
宽阔的身躯压下,寒冰般的声音吹在江姝宁耳侧,激起阵阵战栗。
“你和女儿当然重要,可薇薇救过我的命,我照顾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姝宁,听话......不要动她。”
声音中的寒意让江姝宁心惊。
一年前,谢凛还将她当成眼珠子护着,连削水果都不让她自己动手......
现在他竟为了许薇儿威胁她。
江姝宁大睁着眼睛,泪水滚滚而下。
谢凛瞳孔一缩,似乎想要安慰,家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他接起,对面声音娇软得快滴下水来,“谢叔叔,我、我那里有点痛。”
谢凛一秒没有犹豫,“我马上来。”
刚进家门不过数分钟,他又拿起外套出门了,走时重重合上的门,将睡梦中的女儿惊醒。
女儿哼哼唧唧哭了起来,江姝宁急忙抱起,手指触到她嶙峋的肋骨,心底猛然一酸。
半年前她带女儿去镇上体检,医生说女儿严重营养不良,劝告她买些进口奶粉。
可她的钱不够。
她去央求谢凛取款,他却说大师不许。
“必须诚心诚意,土里刨食,女儿才能安全长大。”
“江姝宁,我知道你辛苦,”谢凛将她抱在怀里安抚,温柔说着,“你不想害死女儿,对不对?”
这话吓住了江姝宁,她再不敢和谢凛要钱,而是和农妇学了养鸡,用卖鸡蛋的钱贴补家用。
女儿到底没有喝上进口奶粉,只有国产麦乳精,营养始终跟不上。
可今天她上了山,才知道山顶上是什么样的奢靡生活!
一个山区贫困生,身穿最好的的确良布料,皮肤白皙细腻,黑发烫成了时髦的蓬蓬头。
许薇儿在山顶过得像城里的富太太。
而山下,她和女儿却在忍饥挨饿。
哄睡女儿,江姝宁呆坐到天亮,忽然想起了噩梦的前半部分。
原来她发现了谢凛出轨,大哭大闹,逼着他送走许薇儿。
没想到,许薇儿路上出了车祸。谢凛因此恨透了她。
想到梦中结局,江姝宁的心终于冷透了。
她决定不争了。
她成全他们。
江姝宁拿起电话,拨通许久未拨的号码。
“喂?”
对面熟悉的声音传来,她瞬间呜咽。
“爸爸......宁宁想回家了。”
3
江所长一生专注科研,不问世事,唯一的弱点就是他的宝贝女儿。
却不想一嫁远跨南北,七年只见了几次。近一年更是连电话都没接到。
“好、回来好。”他一句没有多问,“只是我和你妈妈一周后要去保密基地,和外界不能有联系,我派人去接你,谢凛一起来吗?”
听到丈夫的名字,江姝宁心中疼痛,却咬牙道:“他不来......我会和他离婚。”
她没有说原因,怕年迈的父亲会担心。
但话出口,就想起了和谢凛的那场盛大婚礼。
她穿着99个苏绣师傅赶工的红嫁衣,遵循古礼,被谢凛八抬大轿迎进了门。
谢家父母早逝,江家父母扑在重要科研项目上无法离京,高堂之位空座。
谢凛怕她难过,就将满城的百岁老人都请了来,为她撑腰添福。
又沿街派发喜糖,所有人都可以参加喜宴。
他们的婚礼最终热闹非凡,满城的人向她恭贺新禧,祝她和谢凛白首不相离。
谢凛握着她的手吻在掌心,满心满眼都是她。
“江姝宁,我会让你成为全Z国最幸福的女人。”
“我们白首不相离。”
却不想,不过七年,青丝依旧,爱就已经散了!
这一句白首不离,也不过是句唬人的空话。
江姝宁放下紧捏的话筒,从柜子里翻出两人结婚证,贴身收好。
做完这些,忽然察觉女儿睡得有些沉。
母亲的本能让她摸了下女儿额头,触手滚烫。
她心中一紧,急忙抱起女儿,“瑶瑶,醒醒,是妈妈呀!”
可女儿只轻哼了一声,又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江姝宁彻底慌了,她拍遍全村的门,想借个板车去镇上医院,却没借到。
村长很疑惑:“谢总昨天将全村的板车都借走了,说是过生日用......你不知道?”
江姝宁如遭雷击,想起昨天许薇儿的话。
是谁的生日......显而易见。
江姝宁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山上!山上有车,还有通往镇上的路!”
她又一路小跑赶上山。
半日的路只用了两个小时,爬上平台时,江姝宁累得几乎虚脱,撑着腿说不出来话。
“大婶是来做饭的吧,快点,耽误薇薇姐的生日宴,谢总饶不了你!”
一个时髦女孩看到她,拽着她就走。
江姝宁这才发现山顶很多年轻人,全在议论许薇儿的生日宴。
“谢总也太宠了,准备了99车鲜花,附近的山花都采空了!”
“薇薇姐可真好看,和谢总郎才女貌......他们两什么时候结婚?”
“听说不会结婚了,谢总家还有个黄脸婆的,是包办婚姻。”
“啊?那种老姑婆怎么不去死!真讨厌!”
十几岁少女们,声音像黄鹂般清脆,钻进江姝宁的耳朵,将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她看到了许薇儿。
身穿白色纱裙,头发用发带竖起,青春靓丽,边上是一身西装的谢凛。
谢凛五官英挺,身姿颀长,在粤城也是赫赫有名的美男子。
两人站在一起确实相称。
不像她,穿着方便干农活的布衣,手上满是裂口,脸也早被晒黑了。
谢凛正给许薇儿带一串珍珠项链项链,眼中温柔满溢:“这项链买的时候觉得好,给你带上却逊色了。”
“许薇儿,你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少女。”
在众人的起哄和祝福声中,谢凛俯身吻了许薇儿。
江姝宁怔怔看着,一滴泪骤然滑落。
一年前,她也是很美的。
那时候她的皮肤很白嫩,谢凛爱不释手,嘱咐管家每日准备整缸牛奶,供她沐浴。
经常泡到一半,人就被谢凛捞出来,抱上了床。
情到浓时,谢凛总是吻着她的肌肤,夸道:“江姝宁,你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我何其有幸娶到你。”
相同的话,听到的却换了人。
过往的美好像是肥皂泡一般,轰然炸裂,再也不见踪迹。
女儿小声的哭泣惊醒了她,她再顾不上心痛,焦急跑向谢凛:“老公,瑶瑶病了,快开车去医院!”
美好氛围被打断,谢凛有些不悦的皱眉,“姝宁,你来做什么?今天不要捣乱。”
“我没捣乱,是瑶瑶,她......”
江姝宁话未说完,却听到许薇儿嘤咛一声,栽倒在地。
边上女伴冲她大喊,“你把苜蓿扔薇薇姐身上了?!她过敏的,你要害死她吗?!”
谢凛瞬间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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苜蓿草是喂猪用的,附近山上随处可见,江姝宁经常割来和农妇换粮食。
可她今天急着上山,根本没有割草!
“不是我。”江姝宁着急,“瑶瑶病了,我们快带她去医院......”
可谢凛眼底的怒气,将她的哀求全堵回了嗓子。
“不是你还能是谁!”他几乎是在怒吼,“薇薇八字弱,我都已经带她躲上山了,你还要来害她!你就这么容不下她吗?!”
他一把抱起许薇儿,推开江姝宁,大步冲向小轿车,“司机快来开车!”
江姝宁踉跄地摔倒在地。
手臂膝盖磕在了碎石上,瞬间鲜血如注。
她顾不上钻心疼痛,焦急大喊:“谢凛,瑶瑶发烧了!带上我们......”
她忍着钻心疼痛,撑起身体,急忙追赶。
刚跑两步,边上围观少女伸脚又绊倒了她,“老姑婆,让你破坏美好爱情!”
江姝宁再次摔倒在地,被碎石扎得惨叫,可她没时间争辩,急忙爬起,却又一次被绊倒。
直到摔得鲜血淋漓,她才追到后院,却只听到谢凛凉薄话语。
“小孩子发烧,睡一觉就好了......我先送薇薇,她闻不得你身上的血腥味。”
一股尾气喷在她的脸上,小轿车转了个弯,绕开她驶离。
江姝宁瞬间崩溃,瘫坐在地。
“笑死了,黄脸婆被抛弃咯!”
“换我,我也不要她,薇薇姐多美啊,又心地善良。哪里像这个毒妇!”
“这黄脸婆怎么那么死皮赖脸啊,全村的人都知道谢总爱的是薇薇姐,她还不让位呢。”
“拿孩子拴着谢总呗......啧啧,这要是死了,谢总可就不要她咯。”
江姝宁大怒,颤抖着大喊:“瑶瑶不会有事的......对小孩子说这种话,你们才是真正的恶毒!”
众人恹恹散开,她又瞬间脱力,泪水滚落。
怀里的女儿额头滚烫,脸已经从通红变成了蜡黄。
“怎么办......瑶瑶,我的瑶瑶......”
女儿却似乎听到了她的哭喊,抬起小脸,哼哼两声。
“姆妈......不哭。哒哒,要哒哒。”
女儿还不会叫爸爸。
她叫谢凛,都是叫“哒哒”......
即使如此,谢凛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也满脸惊喜,举高女儿转了三圈。
“我女儿会叫爸爸了!她会叫爸爸了!”
父女两的笑声曾回荡在整个土屋中,让江姝宁心中被幸福填满。
可如今这句“哒哒”,听着无比刺耳。
她几乎咬烂下唇,呜咽道:“不要爸爸,我们以后都不要爸爸了......”
女儿的小脸很茫然。
她还什么都不懂,只是感受到了母亲的痛苦。
缓缓抬起小手,放在江姝宁的脸上,抹着她的泪,“姆妈......不哭。”
说完,又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江姝宁想要痛哭,想要大喊,可是她不能。
她还不能倒下,女儿还要指着她。
她抹了把脸,咬着牙站起,“妈妈不哭了,妈妈带瑶瑶上医院。”
背起女儿,步履蹒跚赶往县城。
磕破的手肘和膝盖,洒落一地血珠,将笔直雪白的新路都沾上了污渍。
走了半日加一整夜,终于在第二天天亮,走到了路的尽头。
一个硕大的路标立在头顶,“爱薇路”。
江姝宁苦笑一声,谢凛为了许薇儿真是煞费苦心,从县城修这样一条路到山顶,不知需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目的却只是让许薇儿方便进出。
江姝宁的心已经不痛了,反而有些麻木。
她的腿机械般地动着,走进了县城,又进了县医院的大厅。
“医生......救命。”
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她的眼前便骤然变黑。
连日的精神打击加身体劳累,让她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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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谢凛正坐在床边假寐。
江姝宁猛然惊醒,摸摸身边,空的。
巨大的恐慌攥紧了她,她凄厉大喊:“瑶瑶,瑶瑶在哪......”
出口的声音却很嘶哑。
“女儿在隔壁床,她没事了!”谢凛急忙把江姝宁抱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慰,“没事了......姝宁别怕,我在呢。”
直到此时,江姝宁才仿佛从噩梦中清醒,猛然哭出了声。
“谢凛,你好狠的心!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瑶瑶是你的亲女儿啊!”
她一边痛哭,一边拍打谢凛,仿佛要将心底的苦楚,全都倾倒一空。
谢凛一声不吭,任由她拍打,甚至怕伤了她的手,主动将脸凑过去。
“姝宁,我很爱你,也很爱瑶瑶。你们还有一辈子的好日子,可是薇薇......她要是渡不过劫难,可能会死的。”
谢凛那双总是很威严的眼,竟慢慢变红,滚下泪来。
“薇薇那么纯真,那么年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死。”
江姝宁愣住了。
她认识的谢凛雷厉风行,杀伐果断。
有一次遭遇竞争对手绑架,刀剑加身面不改色。
原来他也会担忧害怕到落下泪来......
江姝宁忽然不想再质问他了。
这个男人的心已经偏了。
他还是很会宠爱人,只是宠爱的对象不再是她。
江舒宁的心再次被撕裂开来,可她没有哭,她只是木然道,“谢凛,你去给瑶瑶买一罐奶粉,她身体虚,需要补充营养。”
谢凛点头,“好,只要你不为难薇薇,我都同意......她只是一个小女孩,不会伤害到你的。”
说完他站起出门,却被一个护士拦住了,“谢总,许小姐喝水呛了,哭着找您。”
“你们怎么做事的!薇薇有一点损伤,我就撤回投资!”
谢凛勃然大怒,大步离开。
再也没有看她们母女一眼。
江姝宁惨然一笑,拔掉点滴,去隔壁床看睡着的女儿。
蜡黄的小脸有了些血色,蜷缩在床上,就那么一点点。
翻看床头挂着的病例,赫然写着:“长期营养不良,贫血,发育迟滞。”
医生批评她,”怎么把孩子养成这样!家长太不负责了,她爸爸呢,快去取药。”
江姝宁呵呵笑道:“对,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负责,是我笨到相信谢凛。”
笑着笑着,又有泪坠下。
“孩子没有爸爸......单子给我吧,我去取。”
医生露出犹豫神情,“你自己也营养不良,需要休息。”
江姝宁却一言不发,拿过了单子。
下了楼去药房,对方要她先付费。她凑了半天,连个零头都不够。
江姝宁试着求情,“我是谢总的爱人,你们可以找他收费的。”
药房的管理员满脸狐疑看她,“真的假的?谢总什么人物,能有你这样的爱人?”
江舒宁蹙眉,想再说什么,却却听见身后清脆少女音。
“我能证明,她是谢总家的......”
江姝宁猛然转身,看到许薇儿娇俏站在身后。
她嘴型微动,说完了下半句,“......保姆。”
管理员恍然大悟,“哦,我说呢,是保姆就合理了。”
江姝宁脸涨得通红,想辩驳。
许薇儿却小声道:“大婶,你看看你自己。哪里像谢夫人了?说出去只会给谢叔叔丢脸。”
“不承认,我就说你是骗子,把你赶出去。你猜他们会信谁?”
她笑得不怀好意,江姝宁胸口极速起伏,想要怒斥,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女儿还躺在病床上......等着她拿药回去。
“说,你是谢凛的什么人?”
许薇儿大声道,众人都被吸引了视线。
谢凛,这个名字家喻户晓,他们都好奇看向一身名牌的许薇儿,再看打扮普通的江姝宁。
“我是......保姆。”江姝宁低着头,对女儿的担忧压过了耻辱,“我是谢凛家的保姆......把药给我吧。”
话出口,泪水滴滴滚落。
6
回了病房,江姝宁看到床头放了一罐奶粉。
护士道:“谢总大包小包拎了好多营养品上楼,让我把这个拿过来。”
她舒了口气,可拿起一看才发现是羊奶粉。
期待全部落空,江姝宁惨然一笑。
当初女儿羊奶过敏时候,是谢凛抱着女儿,连夜赶去县城,又不吃不睡守着女儿治病。
他那时焦急冷凝的面色,江姝宁还历历在目,可他自己竟都忘了......
女儿一直在低烧,医生说她身体太弱,要多补充营养。
江姝宁摸着她干瘦的小脸,心中酸楚。
她想去找谢凛,听到走廊护士悄声议论。
“楼上VIP病房的许小姐可真是幸福,谢总请了全国的专家给她会诊,那营养品堆得山一样高。”
“哪像咱们这个病房里,连个探望的人都没有。”
“刚来时候还冒充谢总千金呢......结果只是保姆女儿,笑死人了。”
木着脸走出病房,护士停了嘴,鄙夷的眼神落在江姝宁身上,她只做未见。
上楼,找到许薇儿的病房,她刚想推门,边上等着的医生急忙拉住了她。
“谢总在里面,不好打扰。”
医生面色尴尬。
江姝宁疑惑,下一秒听到里面动静。
娇.喘的女声和着闷哼的男声,以及病床传来规律的嘎吱声。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死死咬着嘴唇,手握在把手上,却再也按不下去。
许薇儿声音婉转:“谢叔叔好坏啊,这里好多人,听到怎么办?”
“怕什么,我的地盘,没人敢打扰。”谢凛声音低哑,“薇薇,珍珠项链还有一个用法......让我们试试。”
女声愈发高亢,边上的医生都离开了,只有江姝宁站在门外,心如刀绞。
她忽然意识到,谢凛已经半年没碰她了。
上个月她在家中大桶里沐浴,谢凛正好回来,看到她的身体,下意识蹙了下眉。
风吹日晒,长期务农,她白嫩的肌肤变成小麦色,柔软的身躯变得结实。
“老公,今天回来这么早?”她未察觉异常,起身在炕上躺下,拍了拍边上谢凛。
可他却瞬间让开。
“很累了,睡吧。”
那些日常的点滴,当时并未察觉异常,现在她才意识到......
原来谢凛的心早就不在自己这了!
他在守着许薇儿长大,等着摘这朵山野雏菊......哪里还想要碰她!
屋内两人热情似火。
屋外江姝宁抱紧胳膊,如坠冰窟。
过往七年的回忆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那个在校园内外追着她的谢凛;
那个在她家门口跪到血肉模糊的谢凛;
那个新婚之夜不忍她疼痛,做到一半跑去冲冷水澡的谢凛;
那个无数遍说爱她,说今生只爱她一人,只要她一人的谢凛。
变得面目模糊,再也看不清了......
7
江姝宁从中午等到天黑,病房门才又打开。
谢凛看到她,神情愕然,“姝宁,你怎么......咳,薇薇腰疼,我在替她按摩。”
许薇儿面色潮红,露出的肌肤上全是痕迹,整个病房充斥着浓郁腥味。
她笑得得意,“姐姐,谢谢你替我们站岗。谢叔叔真是将人家按得好舒服呢~~”
江姝宁眼神空洞,机械道:“给我生活费,瑶瑶治病要用,再让司机送我回趟村里。”
许薇儿撇了嘴,“可是谢叔叔,你答应我明天去市里大饭店吃饭的。”
江姝宁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怒道:“我只是晚上用,而且谢凛会开车,又不耽误!”
“自己开车多没面子啊,谢叔叔~~她好凶哦~~”
许薇儿甩着谢凛胳膊,眼圈说着就红了。
谢凛原本还在犹豫,此时冷下脸色,挡开江姝宁,“够了,你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像个农妇一样撒泼!”
“可是瑶瑶......”
“又拿孩子说事!江姝宁,是我把你宠坏了。你要记住,车和钱都是我的,你只能乖乖等着。”
可一年前,他还揽着她站在谢氏顶层,说这都是为她、为瑶瑶攒下的基业......
现在却连拿生活费也要折辱她了。
江姝宁心底悲凉,再不愿求他,转身便走。
等了两天,谢凛也没有来。
他带着许薇儿每日游玩,去市里吃遍各大饭店,包场电影院看爱情电影,在溜冰场溜冰拥吻。
将她们母女两忘得一干二净。
江姝宁等不到钱也等不到车,只得借了一辆自行车,骑回了村。
她自幼去哪都有车接车送,自行车技术很差,数次嗑到石头,翻进沟里。
摔到胳膊腿上都是淤青。
终于到家,打开柜子,拿出珍藏的钻戒。
那是谢凛求婚时给她带上的,火彩斐然,在整个新Z国也是头一份。
谢凛曾拿着它单膝跪地,仰望着自己。
“姝宁,钻石经历了千万年的地火考验,它就像我对你的真心......永恒不变。”
她一直很珍惜,平时都不舍得带,只在夜深人静,思念去了山顶支教的谢凛时,拿出来看看。
可现在这戒指就像是对她的讽刺。
江姝宁惨然一笑,收好钻戒,去了当铺想要换钱。
刚谈拢价格,忽然听到嘲讽:“姐姐,你要卖戒指,这么穷啊?”
她还未及反应,戒指便被夺走了。
许薇儿拿着在手中比划,啧啧有声,“挺好的,就是小了点,比我的小了一半。”
说完,伸手给她展示手上巨大的钻戒。
“我就看了一眼,谢叔叔非要买给我呢。”
江姝宁没理,只想拿回戒指,可许薇儿假意惊呼,手一松,戒指滚进了下水道。
她惊呼着扑向下水道,试图够回,可一阵污水冲过......戒指彻底没了踪影。
江姝宁心中猛然一空。
仿佛多年的婚姻,也随着这枚戒指,滚落进了污水。
“好恶心,姐姐好脏。”许薇儿捂着鼻子,“卖戒指不会是要给你那病秧子女儿治病的吧......还治什么啊,一副短命相。”
“你住口!”
女儿是她的逆鳞,江姝宁忍无可忍。
可抬起的手还未挥下,就被随后赶来的谢凛抓住了。
他问也没问缘由,反手就是一推。
“江姝宁!我说了不许动薇薇!”
巨大一声响,江姝宁被推倒在地,装在货架上,半个身子都麻木了。
许薇儿一头扎进谢凛怀里,“谢叔叔,薇薇好害怕......姐姐突然冲过来要打薇薇。”
谢凛闻言,眼神中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江姝宁,你一再惹事,今天我必须要让你记个教训。”
说完一挥手,身后保镖冲上,架起了江姝宁。
一巴掌,她的嘴角挂上了血痕,许薇儿的嘴里被谢凛塞了一颗糖。
两巴掌,她的发丝散了,黏在脸上,许薇儿在闹着让谢凛给她扎头发。
五巴掌,她的耳朵轰鸣,血线蜿蜒而下,许薇儿正和谢凛耳语,换来他的低笑。
到第五十五巴掌时,她的脸颊高高肿起,眼睛都睁不开,许薇儿打了个哈欠,被谢凛抱走了。
“薇薇困了,我们去睡觉。”
江姝宁心中最后一丝温情,随着这五十五巴掌彻底消失。
过往的一切美好随之清除,她闭上眼,彻底晕了过去。
8
连番的身体折磨加上精神压力,让江姝宁昏迷了三天。
她像是一直困在那个沼气池中,被灭顶的窒息感攥紧,怎么也醒不过来。
直到迷迷糊糊听到声音:“小女孩太可怜了......才一岁。”
“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要抽血,不会出事吧?”
“嘘,快别说了,那位谢总的命令,谁敢不听?”
恐慌攥紧了江姝宁,她猛然睁开眼睛,挣扎着看向隔壁小床。
女儿没在上面。
“瑶瑶!”江姝宁惊慌失措,翻滚下了病床。
护士惊呼,“你脑震荡了,不能这样乱动的!”
可她顾不上自己,连声问护士:“我女儿去哪了?!”
护士支支吾吾不肯说。
江姝宁一直找到了顶层,终于看到了女儿的主治医生。
那医生正在许薇儿屋里,“恭喜许小姐,换血疗法见效了,经过全身换血后,您再也不会对苜蓿过敏了!”
谢凛露出笑容,“做的不错,投资追加三成。”
满屋的欢喜,只有江姝宁通体冰凉。
她浑身发抖,一步一挪走进病房,问:“换血......换的谁的血?”
主治医生面色尴尬,许薇儿满不在乎:“全医院只有你女儿和我血型一致,真是的,她身体也太差了,抽了三天才换好。”
江姝宁的世界剧烈摇晃起来,她不可置信看向谢凛,“骗人的吧......瑶瑶是你亲生的啊!”
谢凛皱了眉,“不要大惊小怪,只是换血而已......薇薇治病重要。”
治病?
苜蓿过敏这种病,要用她女儿一身的血来治吗?!
可江姝宁没有纠缠,她跌跌撞撞又下了楼,冲向了换血室,去找女儿。
可刚到门外,就听到内里仪器乱响,接着护士将她堵住,十分钟后一名医生出来,低下了头:“孩子身体太弱,又冒然换血引起器官衰竭......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直到此刻,漫天的恐惧变成了现实,江姝宁忽然感受不到痛了。
她木然看着小小病床上躺着的小小女儿。
平躺着,胸口被电击得乌黑,大大的眼睛呆滞圆睁,嘴巴微张,好像下一秒就会叫她“姆妈”。
“姆妈,饿饿。”
“姆妈,抱。”
“姆妈......不哭。”
仿佛母兽垂死一般凄厉惨嚎,从江姝宁喉中溢出,她哭得肝肠寸断,几番昏死。
还有三天,就是女儿的一岁生日了。
她本来要把戒指卖了,给女儿买她一直眼馋的洋娃娃,再买个小蛋糕庆祝。
村里老人说,一岁之后,孩子随时就能站起来走路,她这个月赶工了三条裤子,一直期待着瑶瑶站起来的那天......
可她永远等不到了。
江姝宁的世界从此陷入永夜。
而这一切,都是曾许诺爱她一世的谢凛带给她的。
三天后,江姝宁接到了女儿的骨灰。
小小一个盒子,捧在手中轻飘飘的。
离开医院时,遇到了谢凛和许薇儿。
谢凛皱眉,“手里是什么?你不陪着女儿,要去哪?”
江姝宁没有回应。
她像个木头人一般,呆滞地走着。
谢凛陡然一阵心慌,要追上去,许薇儿却惊呼,“谢叔叔,我被蚊子咬了,快帮我挠一下。”
身后两人的歪缠,江姝宁全没在意。
她回了村,一把火将住了一年的土屋烧了个干干净净。
火势渐小时,父亲派来的司机到了。
“大小姐,现在回去吗?”
江姝宁摇摇头,取出她和谢凛的结婚证,问:“我要离婚,能办吗?”
司机点头,“没问题,江所长打过招呼了。”
半日后,红色小本变成了绿色小本,谢凛的那本被她放在了村长家。
她终于了无牵挂,带着一身伤痕,抱着女儿的骨灰,坐上了父亲的吉普车。一路畅通无阻,驶往广袤戈壁。
风沙将夏日的燥热吹散,秋意渐浓,那些活在盛夏的花,开始衰败了。
一如她七年的婚姻。
江姝宁垂下眼眸,默默许愿。
苍天在上,只愿此生和谢凛再无牵扯。
9
县城里,谢凛正坐在外贸店的贵宾沙发上,等着许薇儿一件又一件试衣服。
忽然,眼角瞥见一辆吉普车从街上驶过,莫名眼熟。
他想起来,许多年前,他也也见过这样一辆车。
那时他守着空壳一般的谢氏,为父亲的赌债在某个大人物门口苦等,可那辆车轻松便驶入了。
车的后座上坐着个女孩,侧颜娴静美好,向他投来盈盈一瞥。从此便住进了他的心里。
......姝宁???
谢凛的心猛然一跳,站起出了外贸店,可那辆吉普车已经拐了个弯,再不见踪影。
“谢叔叔,怎么了?这衣服不好看吗?”许薇儿从店里探头出来。
她穿着嫩黄纱裙,轻巧巧转了一个圈,仿佛山谷野花一般,抚平了谢凛莫名的焦躁。
他心中好笑。
瞎想什么呢......
且不说姝宁和江家早就没了来往,瑶瑶还在医院呢。
上次问主治医生,他说瑶瑶短期内出不了医院,江姝宁除了陪着女儿,还能去哪?
他放松下来,缓步回了许薇儿身边,揽着她轻轻一吻。
“好看,薇薇穿什么都好看。”
许薇儿笑了,转身吩咐营业员,“将这个牌子的衣服都包起来。”
营业员连连点头,笑开了花:“放心,一定给您包好!许小姐,您看谢总多疼您啊!上哪修来的福分哦!”
一次销售抵上她全年业绩,可她还不知足,又指了指橱窗里的白色婚纱,暗示许薇儿。
“这样的福分,可得抓紧了!”
那婚纱是镇店之宝,裙摆上镶嵌了999颗南海珍珠,放了三年无人买得起。
许薇儿心底暗骂,视线却忍不住飘向婚纱。
确实好看。
这样的婚纱,也就她可以撑得起来。
若是那个脸黄手糙的江姝宁,穿上只怕将皮肤衬得更黑,让人笑掉大牙。
营业员又道:“许小姐,这件婚纱不是我吹,省城的宁氏千金也喜欢的,不一定哪天就来买走了。”
“您努努力,男人嘛,床上耳根子软!”
许薇儿狠狠瞪一眼她,“闭嘴,再乱说话,撕烂你的嘴!”
她在谢凛心中,可是清纯天真的形象,让这营业员说成什么了!
营业员眼底不屑,却不敢得罪许薇儿,讪笑着躲开。
许薇儿转身,一派天真模样,拽着谢凛撒娇,“谢叔叔,那条白裙子好漂亮啊,像公主一样,薇薇好喜欢。”
谢凛刚和司机说了几句话,听到瞥了一眼,嘴角的笑意挂了下来。
“不行。”
许薇儿没想到会被直接拒绝,惊愕中一丝愤恨闪过眼眸。
谢凛却只做未见,平静揽着许薇儿往出走。
“薇薇,你要听话。是你的,谢叔叔就会给你。不是你的,不许伸手,记住了吗?”
许薇儿心底恨得不行。
哄了谢凛一年,连第一次都给了......可他根本不想给个名份!
她许薇儿难道要一辈子住在山顶别墅,当个金丝雀吗?!
她狠狠咬了下腮边软肉,又挤出乖巧笑容。
“挤住了,谢叔叔。”
谢凛终于满意,“那件不能买,其他的随便你挑,别说谢叔叔不宠你。”
许薇儿瞬间笑逐颜开,“就知道谢叔叔最好了!我要去新开的珠宝店!”
小姑娘蹦跳着又进了另一家店。
谢凛笑了笑,没再陪着,当先上了车慢慢点起一根烟。
年轻时候他烟瘾很大。
两年前江姝宁怀孕戒了烟,是许薇儿让他又捡了起来。
她从不嫌弃烟臭,还总是红着脸说他抽烟的样子很帅。
和许薇儿在一起,他仿佛也回到了二十岁的青葱岁月。
谢凛挂着笑意吸了一口,嗓子一阵麻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边上有人递来水杯,他接过下意识道:“姝宁,我就抽这一根......”
“谢总,是我。”司机老实道。
谢凛一愣,平静应了一声,眼前却飘过江姝宁那双溢满担忧的美眸。
仿佛又听到她说:“老公,少抽点......我和瑶瑶指着你呢。”
手上的烟忽然变得千斤重,燃到最后也没再吸一口。
谢凛算了算,他和江姝宁已经好几日未说话了。
上次送去的奶粉,司机还买错了......只怕姝宁又要怄气。
他手指交叠在腿上,点着膝盖,默默盘算。
等下就去新百货重新买奶粉,亲自送去,再哄一哄吧......
江姝宁毕竟是谢家夫人,是他孩子的母亲。
只有这件事,绝不会变。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