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鼻尖是他熟悉的檀香味,江妏云忍不住踮脚伸手搭上他的肩,想亲他。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司邶凌是个顽固的守旧派,思想陈旧得像上个世纪的人。
他和江妏云的亲密时间固定在每月初八和二十四号,雷打不动。
因为初一和十五他要去寺庙礼佛,必须保持身心洁净。
……
执行完为期两个月的外勤任务,江妏云终于能回家休息。
司邶凌到家时,她刚洗完澡。
穿着一条贴身的吊带睡裙,她把他堵在玄关。
鼻尖是他熟悉的檀香味,江妏云忍不住踮脚伸手搭上他的肩,想亲他。
“邶凌,这么久没见,你想我了吗?”
下一秒,司邶凌侧脸避开,一把将她拉开。
声音冷得像冰:“江妏云,今天是初三。”
江妏云瞬间僵住,愣在原地。
他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去寺庙,讲究所谓的清净。
所以夫妻之间的事,只能安排在固定的两天,像打卡一样准时。
江妏云爱他,所以一直迁就。
可今天是他们结婚五周年的日子……
她心里发涩,手指悄悄攥紧了裙角:“就不能例外一次吗?”
司邶凌头也不回地越过她,只丢下一句:“早点睡。”
然后径直走进自己房间,关门落锁——
没错,他们平时就是分房住。
明明是盛夏,江妏云却感觉浑身发冷。
他们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
他自律到近乎苛刻,不抽烟不喝酒,二十岁就接手家族企业,掌控庞大商业版图。
她从小就对他心动。
而她性格张扬,自由奔放,跟他完全相反。
后来她成了警察,两人更是没什么交集。
结婚是因为家里安排。
江妏云深爱司邶凌,婚后努力收敛脾气,学着温柔沉稳,想走进他的心里。
可司邶凌始终冷漠疏离,像台没有情绪的机器。
连最亲密的时候,也毫无温度。
没想到今晚的主动换来的是一次彻底的拒绝。
江妏云脸上火辣辣的,觉得自己像个被羞辱的小丑。
她回房把睡裙扯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整夜未眠。
干脆天一亮就爬起来给他做早餐。
五年来,她从不会煮饭到现在能熬出一锅奶白鱼汤。
粥香弥漫,两人坐在餐桌前吃饭,气氛难得平静。
江妏云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
“邶凌,我这次有五天假期,要不我们……”
话没说完,大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女人走了进来,穿着利落的职业装,气质温婉,朝江妏云点头微笑。
“司夫人好,我是司总的新秘书夏安禾。”
江妏云整个人怔住。
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眉头紧紧皱起:“新秘书?”
司邶凌信佛禁欲,怎么会用女秘书?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司邶凌。
他神色平静,一句话也没解释。
江妏云心里一阵发堵。
夏安禾连家里的门禁密码都知道,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这两个月她不在,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强压情绪坐下:“夏秘书,你有什么事?”
夏安禾依旧微笑:“司总今天要出差,我来帮他整理行李。”
说完,便朝楼上走去。
江妏云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来叫住她。
“夏秘书,司邶凌有洁癖,这种事不用你操心,我来就行。”
没想到司邶凌冷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用你,让她去。”
与此同时,夏安禾也开口了:“司夫人别担心,这两个月——”
“一直都是我在照顾司总。”
照顾?怎么照顾的?
江妏云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夏安禾自然地走上楼。
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勒紧,又闷又疼。
司邶凌有严重洁癖,从不允许别人碰他的东西。
作为他的妻子,江妏云熬到第三年才被允许整理他的私人物品。
可这个才来两个月的秘书,却轻易打破了他所有的规则。
这合理吗?
他们之间,真的只是上下级?
江妏云转头看向司邶凌,嗓子发干。
“你之前不是说……不用女秘书的吗?”
司邶凌站起身,手腕上的佛珠轻轻相撞,语气平静:“夏安禾不一样。”
不一样。
这三个字像一记重击,砸得江妏云头晕目眩。
她想追问到底哪里不一样。
可就在她走神的瞬间,夏安禾已经提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
她朝江妏云笑了笑,随即和司邶凌并肩离开。
那姿态,像是无声的宣告。
江妏云听着大门关上的声音,心里猛地一颤。
她为了纪念结婚五周年,特意接了那个任务。
辛苦两个月,就为了这几天能陪在他身边。
可司邶凌出差连通知都没给一句,还带着另一个女人。
江妏云喉咙发涩。
她拼命回忆,把过去的每一幕都翻了一遍。
却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和司邶凌是从哪一刻开始,慢慢疏远的?
江妏云失神地坐在沙发上,一整天都没动。
傍晚,她给司邶凌发了条消息。
【到了吗?平安吗?】
等了很久,久到她在沙发上睡着。
手机一直没响。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
她打开手机,只看到一个字的回复。
【嗯。】
委屈又一次涌上来。
江妏云深吸一口气,还没缓过神。
单位电话突然打来。
局长语气严厉:“小云,休假取消,现在有紧急任务。”
“八年前逃逸的嫌疑人出现在城北游乐园,马上归队!”
“收到!”
江妏云立刻挂断电话,冲出门去。
赶到现场时,队友们都已经到位。
她和队长言承合作多年,配合默契。
两人假装情侣混入园内搜查,其他队员守住出口。
刚进去,耳机里传来同事的声音:“嫌犯王大治,身高175,体型偏瘦……”
江妏云挽着言承的手,目光迅速扫过人群。
耳边传来言承低沉的提醒:“这种人可能会往孩子多的地方走。”
江妏云立刻朝儿童区看去。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童声突然响起:“爸爸!妈妈——”
她下意识转头,看见小男孩笑着扑向一个穿西装的男人。
下一秒,江妏云看清那张脸,整个人僵在原地——
是司邶凌,而他身旁站着夏安禾。
认识十几年,江妏云印象中的司邶凌永远严谨克制。
衬衫熨帖,神情冷淡,从不越界半分。
可此刻,他脱了外套,袖子随意挽到手肘,眼角眉梢全是温柔的笑意。
她眼睁睁看着他把孩子抱起来,夏安禾笑着戳了戳小孩的鼻子。
那三人亲密的画面,像冰水灌进她的骨头缝里。
那孩子,是谁的?
身后传来言承的声音:“小云!”
江妏云猛地回神,目光却还来不及收回。
司邶凌听见声音望来,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一瞬间,心口涌上酸涩,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冲上去问个明白,可言承那一声把她拉回现实。
她还在执行任务,不能出任何差错。
江妏云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情绪压进心底,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言承没注意到司邶凌,朝她使了个眼色,低声说:“西北方向,王大治出现了。”
江妏云立刻绷紧神经,按下耳麦:“目标确认,准备抓捕!”
队员们迅速行动,一拥而上将嫌疑人控制住。
她配合言承完成上铐。
再抬头时,司邶凌和那一家三口早已不见踪影。
他甚至没有留下来说一句话……
鼻尖一酸,但她不能在这里失控。
只能咬牙忍下,转身离开。
江妏云浑浑噩噩跟着队友回到警局。
坐在工位上,脑海里全是游乐园里那一幕。
那个孩子……真是他和夏安禾的?
她越想越慌,手指不自觉地发抖。
胸口像被什么压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头顶忽然传来声音:“小云?你怎么了?”
她一怔,抬头看见言承担忧的脸。
她吸了口气稳住情绪,摇头:“没事。”
不想多谈私事,她转移话题:“嫌疑人交代了吗?”
言承皱眉,一眼看出她状态不对。
这案子追了半年,换作平时,她早就兴奋得跳起来。
但他没再追问,语气放软:“这边没别的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请了五天假,不就是为了陪你老公,还不赶紧回家?”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她心里。
家?她还有家吗?
也许她的丈夫,早就和别人组建了新的家庭。
江妏云攥紧包带,满心苦涩地走出警局。
没想到刚出门,就看见司邶凌的车停在路边。
司机为她打开车门,后座上的他静静坐着。
他从没来接过她下班,局里甚至没人知道他们夫妻关系。
今天来接她,是想解释下午的事吗?
如果他愿意说清楚,或许一切还有转机……
她掐着掌心,强压住心口的疼痛,坐进车里看向他。
可司邶凌低头翻着文件,看都不看她一眼,也没开口。
车子直接启动,驶入夜色。
这沉默一直持续到车子开出很远。
明明是顶级的真皮座椅,江妏云却坐得浑身不自在。
难道,司邶凌是因为她和言承穿了同款衣服不高兴?
她咬了下嘴唇,低声说:“邶凌,今天我和言承其实只是……”
“没必要跟我解释。”司邶凌直接打断。
然后他放下手里的文件,转头看她:“至于你今天见到的那个孩子——”
“他叫多多,是夏安禾的儿子。她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我已经决定收养他。”
“以后他姓司,是你我名义上的孩子。”
江妏云像被重击了一拳,心口猛地一紧。
“……为什么?”
司邶凌却已移开视线,重新拿起文件翻看。
车平稳前行,初春的风轻轻吹进车厢。
可江妏云却出了一身冷汗,声音都在发颤:“司邶凌……这孩子,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司邶凌眼神一冷,语气沉下:“我对婚姻从没越界。”
可这回答并没让她安心:“那你为什么非要把她孩子带回来?”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
司邶凌平静地反问:“你能生吗?”
江妏云整个人一僵。
他又冷冷道:“结婚五年,我尽了丈夫的责任,就是为了有个后代。”
“可你,没能做到。”
每句话都像刀子,狠狠扎进她心里。
而他似乎还不罢休,给了最后一击——
“孩子住进来后,每月初八和二十四,你不用来我房间了。”
“夫妻之间的事,到此为止。”
刹那间,江妏云如掉进冰窖,脸色瞬间发白。
心口传来撕裂般的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这些年没孩子,她心里也一直有愧。
两年前执行任务时,她腹部受伤。
虽然捡回条命,但医生说怀孕几率很低。
当时司邶凌什么都没说,还安排人照顾她,给她调理身体。
她一直以为,他对她是有感情的。
原来……只是为了传宗接代!
原来在她身边,对他来说只是任务!
原来传闻中他心如止水,是真的……
江妏云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陷入无底深渊。
她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沉默一直持续到车子停稳。
司邶凌准备下车时,江妏云终于开口。
“我可以接受你收养多多,但夏安禾必须离开。”
她无法忽视那种威胁感,太可怕了。
司邶凌动作一顿,回头冷冷看她:“我不是在征求你意见,只是通知你。”
说完,他下车走向别墅。
江妏云坐在车里,心跳几乎停滞。
苦涩从嘴角漫到胸口,整个人被悲伤吞没。
这就是她嫁了五年的男人……
晚饭前,多多就被送了过来。
餐桌上,司邶凌把多多抱在怀里,眼神满是温柔疼爱。
江妏云看着那画面,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下午才提了一句收养的事,晚上人就带回来了。
他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有意识到我是他老婆?
各种情绪像一张网,死死缠住江妏云。
越挣扎,勒得越紧,几乎窒息。
她躲进厨房,灌了杯冷水,压下喉咙里的酸涩。
告诉自己,司邶凌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孩子既然来了,再难受也得认。
他是我丈夫,那这孩子的母亲也只能是我。
走出厨房时,江妏云已经调整好了表情。
她坐回餐桌,笑着给小孩夹菜:“多多,这个好吃。”
或许对多多好一点,和司邶凌的关系也能缓和些。
没想到,多多像受惊一样缩进司邶凌怀里,死死抓着他衣服。
江妏云笑容瞬间凝固,筷子悬在半空。
她愣在那儿,心像被什么狠狠划了一下。
司邶凌低声安抚了两句,亲自给多多夹菜、喂饭,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没多久,小孩就被逗得咯咯笑。
他抬眼,见江妏云还站着,语气平淡:“孩子小,跟你不熟,怕你是正常的,别往心里去。”
江妏云只觉得嘴里发苦,心口堵得厉害。
但她还是点头,把那筷子菜塞进自己嘴里。
三个人的饭桌,她幻想过很多次。
如今真的实现了,可饭菜咽下去,却一点味道都没有。
这顿饭是怎么结束的,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躺在床上,心口像被撕开一道口子,疼得睡不着。
深夜,隔壁传来多多断断续续的哭声。
她心里一紧,小孩这么小,司邶凌一个男人能照顾好吗?
想去看看,又怕被当成多管闲事。
犹豫了半小时,哭声还是没停。
最后母性占了上风,她起身走向隔壁。
房门虚掩着,她放轻脚步,手刚碰到门把:“邶凌……”
突然,屋里传来轻柔的哼唱声。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江妏云整个人僵住,心猛地沉下去。
她悄悄推开门缝——
夏安禾正抱着多多,躺在司邶凌的床上!
“砰!”
门被猛地撞上墙。
江妏云脑子一片空白,手脚冰凉。
这时她才注意到,司邶凌坐在床边,一直看着她们。
心脏像被挖了个洞,痛得喘不上气。
多幸福的一家三口啊。
那她算什么?
她盯着司邶凌,沉默了很久,终于扯出一个冷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我这就走。”
夏安禾慌张站起来:“司夫人,你听我解释……”
司邶凌一个眼神制止了她,然后走出来,把江妏云拉到门外。
门关上,他语气平静:“多多不适应,我才让她过来哄一哄。”
江妏云看着他冷淡的脸,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连借口,都懒得编得像样一点。
或者,连解释都懒得给……毕竟他做什么事从来不需要向她交代。
这句话只是在警告她别惹麻烦。
江妏云眼眶发红,声音止不住地发颤。
“一个单身女人半夜跑来有家室的男人家里,你觉得合适吗?”
司邶凌眼神瞬间变冷。
他松开她的手腕,语气变得严厉:“多多哭成那样,你根本不管。”
“夏安禾一听孩子不舒服立刻赶过来,你却在这里胡思乱想。”
“江妏云,清者自清,我问心无愧。”
江妏云整个人僵住,眼里的泪水晃了晃,差点掉下来。
丈夫让别的女人进家门,错的反而是她?
她不该有半点情绪,是不是还得感谢人家?
“你让她进你房间,睡你床……接下来,我是不是该把‘司太太’这个位置让给她?”
司邶凌眉头紧锁:“别闹了行不行?”
江妏云被刺得心口发疼。
她还没开口,夏安禾突然推门走了出来。
她鼻子泛红,眼里含着泪:“司总,司太太,别吵了。”
“你们愿意收养多多,我很感激……我可以走,我现在就走。”
说完,她捂着脸,飞快地冲出别墅。
安静了两秒。
司邶凌没追出去,只是冷冷地看着江妏云。
“现在,你满意了?”
砰——
门在她面前关上,那阵风像抽了她一耳光。
她终于撑不住,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
从那天起,司邶凌请了育儿嫂来家里照顾多多。
而江妏云提前结束假期,回警局上班,连续几天都没回家。
言承问了一句。
她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他也就没再追问。
直到这天,保姆张姐突然打来电话,声音都快哭了。
“司太太,我老公出车祸了,我得马上赶过去。可司总不接电话,这多多……”
江妏云顿了顿:“你把多多送到我单位来吧。”
“好,好!谢谢您!”
张姐挂了电话,很快把多多送到了警局。
江妏云牵着多多走进办公室,一群人立马围上来问。
“小云,这是谁家孩子?”
“长得真乖,一看就很懂事。”
江妏云心里猛地一揪,像被人挖走了一块肉。
她丈夫收养了秘书的孩子,这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她没回答,把多多带到小办公室,认真叮嘱。
“就在这儿待着,别乱跑,等我下班带你回家,好吗?”
多多乖巧点头。
然后她就去忙了。
没想到一忙,就忙到天黑。
送完材料回来,司邶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他脸色阴沉,声音冰冷:“江妏云,你配当警察吗?”
“说,你把多多弄哪儿去了!”
江妏云脑子一片空白,愣了几秒才慌张地看向办公室。
地方不大,一眼就能看全,可哪里都没有多多的身影。
一瞬间,心脏像被狠狠攥住,她整个人都慌了。
“我让多多待在办公室,他答应我不乱跑的……”
司邶凌脸色铁青,一句话不说。
但浑身透出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
江妏云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不信我?”
司邶凌冷冷地盯着她:“你一直对多多有意见,故意支开保姆,不就是想让他走丢?”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她心上,她眼眶立刻红了。
原来在她最爱的人心里,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人。
他不仅质疑她的人品,更否定了她一直以来坚守的职业原则。
相识多年,相恋多年……
江妏云死死咬住牙关,把眼泪逼了回去:“我绝不会做出对不起这身警服的事!”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没人敢出声。
突然,一个小小的身体扑到司邶凌脚边:“爸爸!”
言承紧跟着走进来:“下次别乱跑了。”
“刚看了监控,他被外面那只小黄狗吸引,自己跑出去的。”
多多抱着爸爸的腿,声音小小的:“爸爸对不起,我不该乱跑。”
江妏云松了口气,可被误解的委屈却猛地涌上来。
她看向司邶凌。
现在真相清楚了,他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司邶凌确认孩子没事,弯腰把他抱起来。
可看她的眼神依然冷淡:“事实证明你根本照顾不好孩子。今天幸好没出事,要是真被人带走,你后悔都来不及。”
“以后多多的事你不用管了,专心工作就好。”
说完,他抱着孩子转身离开。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江妏云。
她如坐针毡,整个人像被寒流穿透,冷得发抖。
这算什么?
他到底什么意思?
言承挥了挥手,让同事们散开,然后轻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他看着她,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那孩子……”
江妏云低着头,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割裂胸口。
“是领养的……因为我不能生育。”
她从不在人前示弱,这一次,却把最深的伤疤撕开给人看。
她想勉强笑一下,可嘴角刚扬起,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慌忙低头去擦,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我没事,真的没事……”
言承眉头紧锁,抬手想拍拍她肩膀。
可手伸到一半,又放了下去。
最后他转身走了,只留下空间和安静。
别人家的事,他能说什么?
只希望她能尽快走出来。
言承叹了口气,叮嘱所有人暂时别进这间办公室。
……
从那天起,江妏云接连几天都没回家。
不知道怎么面对司邶凌,她甚至觉得那个家已经不属于她。
为了不去想他,她把所有精力扑在案子上,不分昼夜。
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脸苍白得吓人,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言承实在看不下去,强行让她休息。
可她刚站起来,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倒了下去。
再睁眼时,已经在医院。
江妏云茫然地看着病床前的言承。
嗓子干得发疼:“我……怎么了?”
言承递过来一张检查报告,眼神复杂。
“你怀孕了。”
江妏云愣住,脑子一片空白:“什么?”
反复确认后,她终于知道,自己真的怀孕了。
胎儿已经两个月了,正是那次任务前,她和司邶凌最后的一次。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检查报告,手不自觉地抚上平坦的小腹,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
言承站在旁边,轻声问:“不打算告诉司邶凌吗?”
要是几天前,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冲去告诉他,心里满是期待和喜悦。
但现在,家里多了个多多……
江妏云攥紧了报告单,声音发虚:“该告诉的。”
心里压着说不清的沉重,输完液后,她和言承道别。
半个月了,终于回到了这个家。
院子里,司邶凌正看着多多玩。他向来安静,信佛之后更少有情绪外露。
可刚才,他笑了,是那种真实的、温柔的笑。
江妏云站在门口,心口猛地一颤。
她曾幻想过,如果他们的孩子出生,他也会这样守在身边。
“邶凌……”
她慢慢走近,手在口袋里死死捏着那张纸。
他转过头,笑意淡下去,只淡淡“嗯”了一声。
“想吃什么,让阿姨做。”
他没问她去了哪,也没问为什么消失这么久。就像两个月前她不在家,他也从没打过一个电话。
江妏云胸口发闷。
她陪他看了一会儿多多,终于开口试探:“两个月前那晚之后,我一直没去检查。”
“如果我怀孕了……”
话没说完,多多跑向司邶凌。
他蹲下接住孩子,同时冷冷开口:“那就处理掉。”
“司家只要一个孩子就够了。”
江妏云脑子“嗡”地一声,像被重锤砸中。
她僵在原地,几秒后才找回声音:“你刚才说什么?”
司邶凌抱着多多站起来,眼神冷得像冰:“我说的话,不需要再说第二遍。”
江妏云嘴唇发抖,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她不死心:“可那是我们的孩子……”
他面无表情:“佛说众生平等。”
“不管是哪个孩子,一个就够了。”
说完,他转身走进屋。
江妏云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最后一丝坚持,彻底崩断。
对别人的孩子能温柔以待,却亲手否定自己亲生的未来。
这叫众生平等?真是可笑。
她站在风里,浑身发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一只手护着肚子,另一只手攥得指节发白。
很久,她把眼泪逼了回去,红着眼转身离开。
回到警局。
她失神地看着桌上那张结婚照,想起婚礼那天,她是笑着的,以为拥有了全世界。
喜欢的职业,爱的人,她曾觉得自己是被命运眷顾的那个。
他冷淡,她说那是性格。
他不回消息,她说他太忙。
她替他找了五年借口。
直到现在,所有伪装被撕开——
司邶凌从没爱过她。
娶她,是因为家族需要妻子。
亲近她,是因为需要后代。
江妏云弯下腰,把脸埋进手臂,心像被撕碎了一样。
整夜没睡。
第二天早上,她还在挣扎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来得这么不容易,她舍不得。
可如果孩子一出生就感受不到爱,那对孩子也太不公平了。
看着自己的爸爸对别人的孩子那么好,只会更让人心碎。
江妏云深吸一口气。
这时,言承拿着一叠文件快步走进来:“小云!开会——豁牙佬有消息了!”
“豁牙佬”。
听到这个名字,江妏云脊背一僵。
他就是两年前捅伤她腹部后逃跑的那个人,至今让她噩梦不断。
两年了,终于再次出现了他的踪迹。
会议上,江妏云立刻表态:“我要参与抓捕行动。”
言承没当场反对,但会后还是把她单独叫了出来。
“小云,这次任务风险太高,你现在怀孕了,不能去。”
江妏云固执地摇头:“两年前是他从我手里溜走的,这次我必须亲手抓到他。”
也是在这一刻,她彻底下定决心——
这个孩子是她的,她不会放弃,也不会让任何人替她做决定。
言承皱眉看着她,最终什么也没再说。
而江妏云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决定去找司邶凌谈一次。
今天是十五,他照例会去三宝寺。
她打了个车,直接去了寺庙。
司邶凌在寺里有间固定的禅房。
江妏云登记后,跟着僧人走到房门口。
她在门前站了很久,才伸手推门进去。
屋里檀香味很浓,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可司邶凌不在。
她目光扫过佛像前,发现下面整整齐齐摆着一排排蜡烛。
粗略一数,竟有一百多盏。
江妏云忍不住问身后的僧人:“这些灯是做什么的?”
僧人答:“这是海灯,有人点灯祈福,也有人用来忏悔。”
忏悔?
司邶凌这种人,也会有需要忏悔的事?还点了这么多?
她走近第一盏,上面刻着日期:2018年6月8日。
第二盏是6月24日。
8号、24号……正好是她和司邶凌在一起的日子。
江妏云的手开始发抖。
她一盏接一盏地看,拼命想找出一个例外。
但没有。
整整一百二十盏,五年,六十个月,每月两次。
原来每次和她在一起后,他都会来这里点一盏灯。
在她眼里是亲密,
在他心里,却是罪过。
江妏云整个人晃了一下,心像被狠狠撕开。
原来在司邶凌眼里,她和他的关系,是一种需要赎罪的错误。
她站在原地,几乎喘不过气。
手机突然响了。
她点开短信,是司邶凌发来的:【今晚回老宅,六点我来接你。】
所以他根本没来寺庙。
一个从不打破习惯的人,今天却连礼佛都放弃了。
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他连这个都不要了?
江妏云死死攥着手机。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弹出,是言承发来的:
【再想想,豁牙佬手段狠,别拿自己和孩子冒险。】
孩子?家庭?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
她的丈夫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在乎她。
她看似拥有一切,其实什么都没有。
江妏云失魂落魄地走出寺庙。
回到家,她站在玄关,一动不动。
望着这个和司邶凌一起住了五年的房子,心口像被刀割一样疼。
这五年里,她拼命想找出一点他关心自己的痕迹。
可回忆越深,就越清楚地记起他的冷漠。
每次同房时他面无表情,吃饭时也从不说话……
这种细微的痛,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
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
江妏云走出去,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车窗太暗,看不清里面。
就像她的婚姻,表面体面,内里早已破碎。
她深吸一口气,冷风灌进喉咙,蔓延到全身。
突然,胸口那股压抑感消失了。
脑海里的混乱也变得清晰起来。
她走到车边,打开门,却没有上车。
只是平静地对他说:“我们离婚吧。”
一句话轻轻落下,只有她知道心里有多痛。
像是硬生生割掉身上最柔软的一块肉,疼得她喘不过气。
车内,司邶凌抬眼看向她。
那双总是冷淡的眼睛,闪过一丝错愕。
“你要闹脾气也挑个时候。”
“先上车,爸妈在老宅等我们。”
他完全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江妏云早料到他会这样,可真的面对,喉咙还是发苦。
她稳了稳呼吸,语气更坚决:“明天十点,民政局见。”
说完,她关上车门,转身走开。
回到警局。
坐在办公桌前时,她的脸色已经发白。
她从没想过会主动提出离婚。
可现在,她趴在桌上大口喘气,怎么都压不住心里的痛。
她捂着肚子,眼泪浸湿了衣角。
……
第二天一早,江妏云拿着身份证去了民政局。
站在门口,才发现路边的树叶都黄了。
冬天快到了……她的婚姻也要结束了。
悲伤像绳子一样缠住她,越收越紧。
时间从八点到九点,再到十点。
司邶凌始终没出现。
江妏云苦笑了一下,心里涌上一阵空落。
佛说慈悲为怀,可有些爱,从来不会落在一个人身上。
这时,父亲打来电话。
刚接通就听见严厉的质问:“马上回家!”
半小时后,司家老宅。
江妏云走进客厅,父母坐在沙发上,脸色严肃,气氛压抑。
她刚站定。
江父猛地一拍桌子:“你要跟邶凌离婚?”
她一愣,没想到父母这么快就知道了。
但她没躲,点头:“对。”
“荒唐!”江父脸色铁青,“婚姻是儿戏吗?说离就离?”
从小被宠大的她,很少见父亲这样吼她。
眼睛瞬间红了:“这是我的婚姻,我想离就离!”
“他根本不在乎我,我不该继续忍了!”
江母心疼地搂住女儿,瞪了江父一眼:“你别说了!”
江父冷着脸:“谁的日子不是熬着过的?忍一忍算了。”
“总之,离婚的事不准再提!”
江妏云的委屈一下子爆发:“我不忍了……我已经忍了五年!”
凭什么要她一个人退让?就因为她先动心?就因为她更在乎?
她咬紧牙关,还想争辩。
忽然,手机上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点开来看,只见照片上司邶凌和夏安禾抱在一起,好不亲密!
江妏云手抖起来。
他没来民政局就算了,竟然是和夏安禾在一起!
这是他第几次为了夏安禾,打破自己的规矩了?
江妏云腾一下站起身,扔下父母,夺门而出。
她一边大步走,一边给司邶凌打电话。
听筒里嘟嘟时,她面前忽然站了个人。
“江妏云,江警官?”
江妏云怔住,面前这人穿着一身黑,一整张脸都掩在帽子下。
但凭借警察的敏锐,她脑子里顿时蹦出个名字。
“豁牙佬?”
男人阴森笑起来,从袖子里拔出一把刀。
寒光闪过,他拿着水果刀,用力地朝江妏云捅去——
电话在同一刻接通。
“喂?”
里面传来夏安禾的声音,江妏云一怔,没有躲过……
锋利的刀刃划过江妏云的手臂,拉出一条血线。
剧痛让她瞬间清醒,她倒吸一口凉气,忍痛一脚踢开豁牙佬。
豁牙佬啐了一口,眼里闪过精锐的光。
“吗的,两年前就是你害得老子断腿,老子今天非要了你的命!”
他面色阴郁,又扑向江妏云。
关键时刻,一辆车开过来,强烈的车光划破夜色。
“小云!”
“砰——”
言承向天鸣枪,车还没停稳就开门跳下来。
豁牙佬转身就跑,眨眼间就消失在黑暗里。
言承一把扶住江妏云:“小云,你怎么样?”
江妏云捂住小腹大口喘气,后怕的感觉让她背脊发凉。
捡起手机,通话还在继续。
她贴到耳边,那边正好响起司邶凌的声音:“江妏云?发生什么事了?”
江妏云眼睛发涨,浑身哪儿都疼。
最疼的,是心脏。
她扯了扯嘴角,眼底是散不开的苦:“我发生什么事,你在乎吗?”
没有等他回答,她就将电话挂断。
因为就在她问出口的那一瞬,她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言承将江妏云送到了医院。
她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有手臂上的伤需要包扎。
直到包扎好,江妏云才从那窒息的情绪里抽出身,问:“今晚是怎么回事?”
言承表情严肃:“两年前你伤了豁牙佬,他伤了那里,断子绝孙,对你恨之入骨。”
“今晚我们追踪到他在你家附近徘徊,就赶紧过来了。还好……”
还好来得及时,不然江妏云毫无防备,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她点点头:“谢谢你,队长。”
言承皱了下眉,语气更严厉:“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参加行动,回家待着。”
“我会让队里同事轮流保护你。”
江妏云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行。”
“既然他现在的目标是我,我不出现,他也不会出现!”
言承手背上青筋凸起:“我是你上级,你必须听我的!”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因为出类拔萃的醒目,让人无法忽视。
是司邶凌。
言承顿了顿,收敛起情绪转身出去了。
病房里静了好一阵儿,江妏云别开眼:“如果没话说,就请离开。”
司邶凌皱了皱眉,终于出声:“为什么要离婚?”
他竟然问的出这种话?
古板不变的规矩,冷漠的态度,对夏安禾的特殊与例外,还有孩子……
一件件,一桩桩如同无数根针扎在她心里。
情绪逐渐翻涌,掀起骇浪惊涛,最后心渐冷,一切又归于平静。
“当然是给夏安禾腾位子,成全你们。”
司邶凌眉心皱得更厉害:“如果你是因为今晚的事……她只是秘书,你没必要胡思乱想。”
“结婚时我说过,一生只娶一人,我会忠于婚姻。”
这本该是情意满满的一句话。
这本该是令人动容的一句承诺。
可从司邶凌嘴里说出来,却像沉重的枷锁,牢牢套在她的婚姻上。
压得她喘不上气,让她无法摆脱。
江妏云一点点攥紧了手,指甲刮破了掌心。
“司邶凌,你根本就没把我当个人。”
“你只是需要一个妻子,需要一个孩子的母亲。”
“做你的妻子什么都不用做,就像买个花瓶摆在家里,看得过去就行——不是我,是别人也无所谓……”
“可我要的是独一无二,要的是两情相悦,要的是白首齐眉!”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我也不想在再受你的委屈。”
“所以我要离婚,你听懂了吗!”
她一字一句,如泣如诉。
说到最后,眼泪止不住大颗往下落。
这些话根本不会伤到司邶凌丝毫,却让她遍体鳞伤。
她累了,真的累了。
司邶凌站在原地,眸色更深,却久久没说话。
气氛凝固时,走廊外传来局促的跑步声。
紧接着言承推门而进,满脸慌张:“小云,豁牙佬抓了多多!”
没人知道豁牙佬是怎么抓了多多,然后逃到一艘船上的。
江妏云和言承,还有司邶凌赶到地方时。
夏安禾趴坐在地上,嗓子都哭哑了。
不管其他警察问她什么,她就光哭,不回答。
直到看见司邶凌,她才站起来一下扑进他怀里。
“司总怎么办啊!多多还那么小,我不能失去她……”
司邶凌皱了皱眉,没推开她。
江妏云将在这一幕看在眼里,心像被锤了下。
她把情绪用力压下,转身看向同事:“现在什么情况?”
同事回答:“豁牙佬要求给他一艘快艇,让他离开,否则就杀了那孩子。”
江妏云看向被团团包围的船,心往下沉。
豁牙佬罪大恶极,上次让他逃脱,两年才现身。
这次如果又让他跑了……
沉默间,夏安禾忽然“扑通”一下跪到她的身前。
“司夫人,求求你救救多多!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们母子俩,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如果你实在容不下他,我可以带着多多离开的……”
她边说边抽泣,惹得所有人都看过来。
江妏云蹙起眉:“你这是干什么?”
“救不救,怎么救,要等上面安排,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夏安禾却不依不饶,还要扯起嗓子哭喊。
言承看不下去,厉声打断她:“请你保持安静!你现在是在妨碍公务——”
“如果你不能冷静下来,那我只能请你离开!”
夏安禾噎住,瑟缩地往后退了退。
江妏云深吸了口气,竭力想要保持冷静。
司邶凌却突然对她淡漠开口:“江妏云,多多还是个孩子。”
江妏云怔了怔,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你也觉得我会公报私仇,害了多多?”
司邶凌没有回答。
可他淡漠的眼神像把刀捅入她的心脏,让她明白,他就是这个意思。
心彻底冷了。
江妏云苦涩扯起嘴角:“放心,我绝对会保护好你的孩子。”
说完,她转过身,字字坚定:“我申请上船,和豁牙佬谈判!”
言承皱起眉,刚要拒绝。
船上传来豁牙佬不耐烦地催促:“再不给我船,我现在就杀了他!”
江妏云面色一凛,当即对言承说:“我从后摸进去,你给我打掩护!”
说着,她就快步上了船。
言承想拦住她,却已经不能出声,否则打草惊蛇。
他只能扬声,吸引豁牙佬的注意:“豁牙佬,听说你断子绝孙了,恭喜啊!”
“真是老天有眼,不让你这样的恶人有后代。”
豁牙佬脸色阴沉:“你给老子闭嘴……”
言承给下属作了个手势——通知狙击手,随时击毙目标!
同事快步离开。
经过司邶凌时,自顾自地说了句:“江妏云没穿反弹衣,一定不能出事啊!”
听到这话,司邶凌一怔,猛地看向江妏云消失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浮上不安。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失,他想抓却抓不住。
在言承的挑衅中,江妏云悄无声息靠近了豁牙佬。
她做好准备,就要扑出去制服他。
突然,夏安禾大喊一声:“江警官小心!”
豁牙佬骤然转头,与江妏云四目相对。
江妏云心里一紧,顾不得其他,直接扑出去将多多推开。
“快跑!”
话音未落,寂静中忽然响起让人胆战心惊的一声。
“砰!”
江妏云浑身一僵,所有人都愣住了。
可这还没完,豁牙佬大骂一声,再次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
一连四枪,枪枪致命。
江妏云的身体颤抖抽搐,一大口血从她的嘴里吐了出来。
这一瞬间,她视线模糊,却看清楚了好多人。
司邶凌、言承、还有与她共事多年的队友……
这一次的庆功宴……她恐怕,参加不了了。
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机会再告诉司邶凌了……
江妏云双眼赤红,咬紧牙关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吼一声。
她转过身死死抓住豁牙佬,然后用力翻过了栏杆——
扑通!
海面溅起浪花,转瞬就归于平静。
一秒、两秒……
司邶凌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反应过来。
他大步跑上船,失魂一样重重撞在栏杆上,心脏后知后觉传来仿佛被掏了个大洞的剧痛。
“江妏云——”
无人回应。
司邶凌看着海面发怔,心里好像漏了一拍。
他的思绪一片空白,大脑好像也停滞了思考。
只有刚刚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的播放。
而江妏云被推下去的那一刻,言承就红了眼。
他冲过去,直接翻越围栏,跳了下去。
“扑通!”水花四溅。
“队长!”一群身穿制服的人大声呼喊。
所有人都红着眼睛,司邶凌看着他们心越跳越快,好像要跳出胸膛。
他又想起江妏云掉下去时的眼神,那是释然还是决绝?
他分不清,只是看着茫茫海面,他的心感觉发空。
救援的人,越来越多,却一直都没有找到江妏云。
司邶凌的心也越来越沉,他摩挲着手上的佛珠,心里暗自祈祷。
“司总,您快来看看多多!”夏安禾在不远处呼喊。
他这才思绪回笼,人也被拽回现实。
司邶凌这才想起,还有多多。
江妏云的事情,对他实在是冲击太大,让他实在无暇顾忌太多。
他快步走过去,只见多多已经昏迷,脖子上还有一条明显的伤痕。
心下一沉,这么深的疤痕,以后怕不是要留疤。
司邶凌询问旁边处理伤口的医生:“孩子怎么样了?”
医生叹了口气,一边为多多涂药,一边回答:“伤口不算深,日后多加注意,恢复的很快。”
说着他又停滞片刻:“难的是孩子的心理,孩子这么小,怕是会落下阴影。”
司邶凌看着昏迷的多多,还在不停地抽噎。
顿时他的心里闪过后悔,他应该让人好好看着多多,否则今晚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随后,他又想起到了被推下海的江妏云。
他将目光移到夏安禾的身上,语气也有些严肃:“刚刚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说?”
夏安禾心里一滞,抬起头脸上的悲伤更深:“我……我刚刚只是太但心了。”
说着,她的泪就涌了出来。
“多多本就危险,我哪里想到夫人竟然从后面出现,一看到她我就害怕的忍不住出声了。”
她脸上的愧疚更甚,泪也更汹涌了。
“司总,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司邶凌看着她没说话,只是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后将视线看向平静的海面,神色晦暗不明。
一整晚,司邶凌站在甲板上看着漆黑的夜。
他的手不断摩挲着佛珠,心却愈发的乱了。
夜晚风平浪静的海面,实则蕴藏着危机,打捞坠海的人更是难事。
甲板上灯火通明,许多人一夜无眠。
第二日,太阳冉冉升起,霞光万里,水面闪耀着耀眼的光辉。
言承筋疲力尽的从海里面爬上游轮,其他人慌忙上前:“队长,怎么样?”
“队长,小云呢?”
言承像一条被捞上来的鱼儿,躺在甲板上一动不动。
司邶凌忙不迭的上前,希冀的问:“怎么样?找得到吗?”
言承看了他一眼,一双眼赤红,又看向海面上红彤彤的太阳。
“大抵是找不到了。”
司邶凌僵在原地,心里好像缺了一角。
言承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大声喊道:“小吴!”
“到!”远处的小吴连忙跑了过来,
“命令救援队继续搜救!我们先回去。”说完言承就挥了挥手。
司邶凌听到他的话,心里莫名一颤。
回去?
把江妏云留在这里?
不知为何,心里有一股异样的感觉。
可他知道,警局有自己的安排。
而这游轮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只是他看着那平静的湖面,自己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此时,不远处的夏安禾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言承看到她的样子,顿时怒火中烧。
对待司邶凌他还能够漠视,对待害死江妏云的凶手,他却忍不了丝毫。
“是你,你就是司邶凌的秘书,不仅要鸠占鹊巢,还要害死江妏云!”
夏安禾走近后垂着眼眸,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昨晚的事确实是我有错,可我真的没有要害她。”
言承起身,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没有?夏秘书难不成如此不知轻重?”
“那我就要怀疑,夏秘书是如何年纪轻轻就坐上总裁秘书的职位了!”
司邶凌眸色倏地一沉,神情冷峻:“言承,你什么意思?”
面对他的威压,言承毫不理会,直接出言讽刺。
“收养秘书的孩子,甚至要逼走自己的妻子,我竟不知司总修的到底是什么佛?”
司邶凌脸色黑的能够滴出墨来:“我什么时候逼江妏云了?”
难道是私下里,江妏云疑神疑鬼的说了些什么?
“我支持她的事业,不用她承受生子之痛,她还有什么什么不满的。”
他又继续说道:“还有我的家事,不劳你费心。”
他生平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别人的指手画脚。
言承看着他的模样,火气不断攀升。
他又想到那一日里,江妏云委屈哭泣的模样。
司邶凌这样的人,真是自大妄为!
“为了一个外人,害死自己的妻子,害死自己的孩子,真是可悲!”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
江妏云死了,她的死都是这个所谓的秘书一手造成的。
当时若不是夏安禾突然出声,不仅能救下孩子,抓捕豁牙佬,人更不会坠海。
司邶凌竟还要维护她!
他真是修佛修成了傻子,错把鱼目当珍珠把璞玉当敝履。
司邶凌错愕,语气陡然一变:“你说什么孩子?!”
但言承早已走远,根本不愿意再搭理他。
一旁的夏安禾垂着眼眸,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她竟没想到,江妏云怀孕了。
她看向司邶凌,男人出神的望着言承离去的方向。
她顿时化作悲伤,拉住他的衣袖,一副悲痛不已的样子。
“昨晚开始多多就一直高烧不退,我……”
司邶凌皱眉:“什么时候开始的?”
说着,他就大步朝多多的房间奔去。
小孩子身体弱,若是烧一夜怕是脑子都要烧坏了。
“大概早上三四点钟的时候,突然就烧了起来。”夏安禾跟在他的身后。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本来我不想麻烦你的,可在这海上,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司邶凌回头安慰她:“不用担心,游轮已经在往回走了,我会在岸边安排好医疗团队的。”
大约三小时后,游轮靠岸。
所有人度过惊现的一晚,纷纷上岸离开。
司邶凌站在陆地上,回头看向平静无波的海面,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司邶凌看着湖面出神。
“司总!”不远处传来夏安禾的呼唤。
他才回过神来,多多已经被带上了救护车,都在等他。
“你先带多多去医院,我随后就到。”他看向她,语气平静。
“好。”夏安禾应声。
只是私下却攥紧了手,指甲陷进肉里却不自知。
许久,司邶凌才驱车离开。
局里不远,很快他就到了市中心医院。
多多住在688号病房,司邶凌进门的时候,多多正在大喊大叫。
“我不要!妈妈!”
他连忙推门而入。
只见多多躺在病床上,哭成了泪人。
医生拿着针剂,要给他打针。
即使,夏安禾抱紧他,他依旧挣扎着乱动,不让医生靠近。
司邶凌不由出声:“怎么回事?”
多多是很乖的孩子,一直都很安静,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医生说,孩子心理受到创伤,有了应激。”先和说着就哭出声来。
她心疼的将多多抱在怀里,小声抽噎。
“多多这么小,以后可怎么办啊。”
说着她又变得愤懑不平:“若不是夫人故意在游轮上抓捕,多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知为何,司邶凌有些烦躁。
多多出现这种情况,他也难过,只是这事不该怪在江妏云的头上。
“夏秘书,是你说多多喜欢海的,想带他去看看。”
自己虽然对她没多少感情,但死者为大,该有些敬畏之心的。
夏安禾面色一白,噤了声。
司邶凌看了一眼多多,又看向窗外的风景,思绪却飘了很远。
他又想到了江妏云,他总感觉有一种不真实感。
有一种错觉,只要他回家了,就能见到她了。
……
江妏云坠海第三天,司邶凌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他心下疑惑,按下了接听:“我是言承,小云不在了,你作为她的丈夫来警局帮她把生前的一些东西,带回去吧。”
“她的尸体找到了?”他忍不住问。
“……没有。”言承顿了很久。
但是死亡已是不争的事实。
“已经打捞了三天,怕是找不到了。”
海面那么大,超过72小时黄金打捞时间的,基本都不会再找到。
“好。”司邶凌没什么情绪,只是心里有些空。
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五年,人说没就没了。
挂断电话,司邶凌驱车前往警局。
他轻车熟路的来到江妏云的工位,收拾她的东西。
她的东西很少,很整洁。
只是在打开桌下的抽屉时,他却怔在原地。
抽屉里塞满了各种荣誉证书和奖状,几乎要塞不下了。
司邶凌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江妏云这个女人。
他们之间的沟通太少,交流也太少了。
他一个个的翻看,才发现她参加过大大小小无数的任务。
“你对得起你的警徽吗?”
突然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回荡,他想起那日她激动地情绪。
她确实对得起那警徽。
“你准备什么时候给小云办葬礼?记得通知我们。”言承从门外走来,声音带着悲恸。
他的情绪没有几日前的激动,眼里带着淡淡的悲伤。
司邶凌抬头,就看到他红红的眼睛。
“对,小云不在了,我们都要送一送。”周围的同事也纷纷附和。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悲伤的情绪。
司邶凌喉咙一紧,似乎是被他们给感染。
“届时我会通知大家的。”
他将江妏云的东西收拾好,就离开了。
只是情绪却像一层迷雾笼罩着他,让他怎么都走不出。
司邶凌直接回了别墅,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带回来的东西,直接都放到江妏云之前住的房间。
只是,再踏进这间房子的时候,他审视着她的房间。
让他感觉有些陌生,甚至是愧疚。
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去了解过她,只是把她当做一个类似于合作伙伴的关系。
甚至是每次床上之事,也像完成任务一般,完事后便急着离开。
不由的,他突然想要了解她。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只是刚翻开她的床头柜,他就怔在当场。
一份孕检报告!
司邶凌心里一颤,又回想起那日言承的话。
【害死自己的妻子,害死自己的孩子……】
心里顿时涌起一种惶恐,他颤着手拿起报告翻看。
【宫内早孕,定期复查。】
司邶凌瞳孔一震,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四散开来。
一霎间,他全身紧绷得像是一块湿透,他的心沉坠得像是注满了铅。
思绪一片空白,脑袋空洞洞的,只能听到一颗心脏在孤独而强有力的跳动着。
他不可置信的翻看着,想要证明这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越翻,他的血液就越冷。
似乎跌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他感觉浑身冰凉,四肢无力。
他只知道,不仅是江妏云死了。
连带着的还有他未出生的孩子!
那一夜,是一尸两命!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告诉他?!
突然,报告单上的日子刺痛了他的眼睛。
手里的孕检报告,瞬间散落一地。
4月10日,那一日她好像问过!
【如果我们有孩子了,你会怎么办?】
可他当时的回答是什么?!司家只要一个孩子。
一股痛意弥漫,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吞没。
那一日,她大抵是心死了吧。
顿时,沉重的忧伤紧紧缠绕在他的心间,几乎要将他压垮。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可自己的却……
那天晚上的话,她也不是在胡闹,她是真的要离婚!
她放弃了他,也放弃了那个孩子。
不然,那么多的警察,为什么偏偏是她去搞背后偷袭。
不过片刻,司邶凌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彷佛被撕裂了无数次,每一道伤痕都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拿出手机,直接拨打了言承的电话。
“嘟——”等待电话的时候,他思绪百转千回。
一切怨怼都算在了言承的身上,他身为队长,怎么还能让怀有身孕的队员出任务!
他也一定是故意的!
“喂,你好,哪位?”电话接通,言承的声音传过来。
“你早就知道江妏云有了孩子,为什么还要让她参加任务?!”司邶凌的语气里全是怒气。
那边的言承似乎是没料到,停顿片刻:“……你不知道?!”
震惊只余,也带着几分怒气。
还不待司邶凌回话,他如炮弹一般的话语悉数投来。
“小云说了,你不要孩子,司家只要一个孩子就够了!”
“至于出任务的事情,我再三阻拦,可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我根本拦不住!”
“你来质问我?怀孕这么久,你怎么做的丈夫,这点事情还要一个外人告诉你吗?!”
说完,言承就直接挂断了他的电话。
司邶凌看着手机,怒气消散大半。
转而是更多的愧疚和心痛,如果自己能够再早一些发现的话,是不是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砰!”手腕上的佛珠直接被他捏爆。
只是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意,只感觉自己好像跌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司邶凌无力的躺在江妏云的床上,麻木又空洞的看着天花板。
只是此刻,他甚至觉得灯光都有些刺眼。
师傅说过:“因果因果,种因得果。”
自己修佛半生,却得如此结果,真是可笑可笑。
司邶凌感觉自己脑袋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思想彷佛一圈圈飞散的厌恶,无法凝聚固定,也无法思考。
突然,他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三宝寺的主持发来询问:【邶凌,三日已过,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这才意识到,三日之期已过。
15号那日,夏秘书说自己被人尾随,自己匆匆赶去错过了礼佛。
承诺三日后再去寺里修行,只是没想到又发生了许多事。
司邶凌在屏幕上删删减减,最后发送。
【无事,我明日来寺里礼佛。】
“叮——”信息发送成功。
司邶凌将手机丢在一边,无力的躺在床上。
此刻,他回望过去,才发现自己实实在在的错了。
自己和江妏云结婚五年,五年里互不打扰,甚至可以说是对自己尽力讨好。
对于他的各种要求,她也从来没有半句怨言。
只是如今再看,空荡荡的的房间,无疑不在昭示着她的离开。
那一夜,他失去了妻子,还失去了孩子。
司邶凌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废墟,独自一人,举目四望,现实里只余断壁残垣,一股无力感灭顶而来,逼得人无处躲藏。
明日,明日他便去寺里拜了佛祖,求她原谅。
抬眼之间,他又看到桌子上自己和江妏云的合照。
她死了,也许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又起身将手机捡回来,打开通讯录寻找岳父岳母的电话。
却突然跳出一个通话界面,是夏安禾的电话。
司邶凌看着通话界面,心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
准备按下接听键的手,迟迟没有按下,直到电话挂断,他才回过神来,
那晚的事,夏秘书是故意的吗?
司邶凌忍不住思虑着那一晚的事,可人心复杂他猜不出。
看着岳父岳母的电话,他却不知道拨通电话后改如何出口。
白发人送黑发人,绝对算的上是人间酷刑之一。
这要他如何说的出口。
指尖一颤,他拨通了江父的电话。
他的心咚咚咚跳的厉害,似乎要跳出胸膛。
司邶凌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等待这最后的宣判。
电话接通,传来江父温和的声音:“邶凌,怎么得空给我打电话了?”
“爸,小云……”说着他就说不下去了。
江父以为是上次的那事,直接开口:“我上次已经劝过她了,你们不会离婚的,放心。”
司邶凌呼出一口浊气,平静的说道。
“不是离婚的事,小云因公殉职跌进了海里,尸体也没找到,已经三天了。”
许久,电话那头才传来江父的声音:“你说……真的?”
他的声音依稀可以听出一丝颤抖和惶恐。
“嗯。”司邶凌的声音微不可闻。
关于江妏云怀孕的事情,他不敢去提。
他说出自己的规划:“最近我也会派遣专业的救援队,去海里寻找小云,若是半个云再找不到,我会定期为她举行葬礼。”
世间一切生者,入土为安。
“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江父似乎是受到了女儿的打击,声音有些沙哑。
电话那边更是淅淅索索的传来小声的哭泣,大概是江妏云的母亲。
“小云在游轮上出任务,不幸被歹徒击中推下了海里。”司邶凌冷静的解释。
脑海里也不自觉的放映着那一晚的画面。
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一只无情的大手掐住,呼吸越来越困难。
电话那边不再说话,只能听到些细碎的叹息声和哭泣。
许久,那边才再次传来声音。
“……知道了。”
江父的声音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说完,江父就挂断了电话。
司邶凌放下电话,心口疼得喘不上气。
刚刚在电话里,自己彷佛也经历了一次酷刑。
每次回想起那晚的一幕,他的心就更痛一分。
如果江妏云离开时,自己说了挽留的话,会不会她就不会离开。
接下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自己也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如果。
突然手机亮起,传来震动,只见一条信息提示。
【江妏云给您发了一条消息。】
瞬间,司邶凌感觉自己被人扼主咽喉,不敢呼吸。
来源:霜霜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