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凌晨四点半，我掀开笼屉盖，白雾"轰"地涌出来，糊住了玻璃橱窗上"老林包子铺"的红纸条。第一笼茴香鲜肉包刚码好，捏褶子的手突然顿住——从前陈远总说我捏的褶子像月牙，比他捏的圆乎。
凌晨四点半，我掀开笼屉盖，白雾"轰"地涌出来，糊住了玻璃橱窗上"老林包子铺"的红纸条。第一笼茴香鲜肉包刚码好，捏褶子的手突然顿住——从前陈远总说我捏的褶子像月牙，比他捏的圆乎。
"芸姐，来俩菜包！"老周头掀帘进来，棉帽上沾着霜花，"今儿咋没见小陈？"
我低头装袋，塑料袋窸窣响："他去省城了。"
老周头咬了口包子，压低声音："前儿我闺女刷视频说，现在小年轻兴'断联'，说没就没。你说小陈..."
我没接话，笼屉热气熏得眼眶发酸。三个月前陈远走的那天，也是这样雾蒙蒙的早晨。他蹲在和面机旁揉着腰："芸芸，我想去省城学连锁早餐，咱这小铺子攒钱太慢，买不起新店面。"
我往他手里塞热豆浆："学成回来咱一起干，成不？"
他没接杯子，指节抵着额头："可能得半年，我先去看看行情。"
那天他走得急，藏蓝棉服都没拿。我追出去时，他的背影已经融进晨雾，像片被风吹散的云。
头半个月他每天发消息，先是拍省城早餐街说"租金能谈"，接着晒收款码说"有老板问老家包子做法"，后来消息越来越短："忙""别等我""好好睡"。直到那天收拾他落下的旧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每月十五号给"圆圆"转五千块，连转三个月。
"圆圆"是谁？微信里翻遍了没这个名字。对话框停在三个月前，他发"别担心"，我回"我等你"，之后再没动静。
我攥着手机坐在门槛上，看张婶的猫在脚边打转。陈远老家在山里，他爸早走了，他妈身体不好，可他从没提过有个叫圆圆的。夜里和面机"嗡嗡"响，我爬起来关，摸到机器还带着余温，突然就哭了。
第二个月，穿皮夹克的男人来谈加盟，盯着我手腕的银镯子："这是小陈送的吧？他走前托我带话，说攒够钱接你去省城。"
我手一抖，茶泼在桌布上："他咋不自己说？"
男人挠头："他说怕你担心。上个月他妈住院了，胃癌，手术要八万，他不敢告诉你，怕你掏嫁妆钱。"
我脑子"嗡"地炸了。去年过年跟他回山里，老太太拉着我手说："小芸啊，阿远嘴笨，心实诚。"当时她咳嗽厉害，陈远只说"妈爱抽烟"，我竟真当是老慢支。
那天我关了铺子，买最早一班高铁去省城。手机在包里震个不停："别来""钱快凑够了""别瞎想"。
省城的风比老家凉。按地址找到工地，围墙外堆着水泥袋，里面叮叮当当敲个不停。我扒着铁丝网往里看，看见个穿灰工装的男人踮脚绑钢筋，后背汗湿了一片，手腕上还系着我去年织的红手绳——那是他嫌"老土"却一直戴着的。
"陈远！"我喊了一嗓子。
他转头，安全帽滑下来，晒得黝黑的脸愣住了。我们隔着铁丝网对望，他张了张嘴又低头。我翻墙进去时，他冲过来拽我："你咋来了？"
"你妈病了。"我梗着脖子，"当我是纸糊的？"
他松开手蹲在沙堆旁，工装裤膝盖磨得发亮："上个月查出来的，怕你着急，想自己先扛着..."
"扛？"我蹲下来，看见他虎口裂着血口，"当自己是铁打的？每天搬砖赚三百，省吃俭用给圆圆打钱——圆圆到底谁？"
他猛地抬头："圆圆是我堂妹！我妈住院，堂哥一家在外地，圆圆帮我跑手续！"
我愣住了。他从裤兜摸出皱巴巴的缴费单，上面写着"陈素芬 住院费"。"怕你担心没敢说，想着凑够钱接妈来省城治病，再风风光光接你..."
"接我？"我声音发颤，"知不知道我这三个月咋过的？每天数着笼屉等消息，包子都蒸糊三回！"
他伸手想碰我又缩回去："芸芸，我错了。就是...怕你跟着吃苦。"
我突然想起刚恋爱那会儿，他蹲在后巷给我煮酒酿圆子，说："等有钱了给你买大蒸箱，让你天天睡懒觉。"后来盘下铺子，他天不亮就来揉面，手冻得通红也不戴手套，说"揉面得用手温醒面"。
"知道我最气啥不？"我吸吸鼻子，"不是断联，是把我当外人。你妈生病、堂妹帮忙，这些本该一起扛。"
他低头抠指甲缝里的水泥："我没本事，除了搬砖啥也不会..."
"放屁！"我拍他后背，"你会揉面调馅，会哄老太太开心。你是我男人，不是孤胆英雄！"
工地广播喊他领午饭。他站起来，工装裤沾着水泥点，突然笑："中午请你吃食堂，有红烧肉。"
我跟着他走，看他和工头打招呼，跟老张头开玩笑。阳光穿过脚手架，在他后背洒下光斑。我摸摸手腕的银镯子——刚领证时他用首月工资买的，刻着"陈远 林小芸"。
那晚住工地旁的地下室，陈远煮了速冻饺子，说是能买到的最贵"大餐"。他翻手机给我看，圆圆备注是"堂妹圆圆（妈住院）"，每笔转账后面都记着"搬砖12车""和泥3袋"。
"等妈做完手术，我就回铺子。"他夹个饺子放我碗里，"不学连锁了，就在老地方，蒸一辈子包子。"
我咬了口饺子，皮有点硬，馅是韭菜鸡蛋——他记得我不爱吃肉。
现在凌晨五点，我在铺子里揉面。笼屉热气又涌上来，糊住"老林包子铺"的红纸。手机震了震，是陈远的消息："妈明天出院，我买了后天的票。"
我捏着面团笑了，褶子还是月牙样。老周头掀帘进来时，我正往笼屉摆包子："芸姐，今儿咋这么乐？"
"有人要回来蒸一辈子包子了。"我擦了擦手，"来俩茴香鲜肉的，多加汤。"
老周头咬了口包子："前儿我闺女还说，现在断联都是因为不爱了..."
"哪有那么多断联。"我把找零递给他，"有些人嘴笨，把担心藏在砖缝里、转账记录里，藏在不敢说的'我怕你担心'里。"
晨雾散了，阳光照在"老林包子铺"的红纸上。门口曾站着穿藏蓝棉服的男人，现在空着。但我知道，过两天会有个戴安全帽、手腕系红手绳的男人，提着省城带回来的茴香种子，推开门说："芸芸，新种子到了，今儿包子肯定香。"
爱一个人，是替他扛下所有，还是让他知道——你愿意和他一起扛？
来源：情感大师一点号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