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我妈调到了35,新闻联播主持人的声音洪亮得有些失真。我爸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他却浑然不觉。妻子林慧在厨房洗碗,瓷器碰撞的声音清脆而急促,像在催促着什么。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我妈调到了35,新闻联播主持人的声音洪亮得有些失真。我爸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他却浑然不觉。妻子林慧在厨房洗碗,瓷器碰撞的声音清脆而急促,像在催促着什么。
这套不足八十平米的老房子里,每一种声响都像被放大了,唯独关于老院子拆迁补偿款的事,谁也不愿先开口。
我起身,从客厅那只老旧的抽屉里翻找降压药。指尖划过一叠泛黄的相册,最上面一张,是我小时候在老院子的黑白照,背景里,是那根刻着繁复花纹的房梁。我心里一紧,迅速合上抽屉,将药和水递到父亲面前。
“爸,吃药了。”
他“嗯”了一声,眼神却还胶着在电视上,仿佛那里面有比二十万块钱更重要的事。他的沉默反常得像一口深井,让人探不到底。
我妈终于忍不住,对着厨房喊:“小慧,别洗了,过来坐会儿。”她又转向我,叹了口气,“你表哥下午打电话,说那二十万补偿款,有点少。”
林慧擦着手走出来,解下围裙,脸色算不上好。“妈,不少了,那破院子,给二十万算烧高香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表哥李军。我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
“陈阳啊,”他那特有的、过分热情的嗓音传了出来,“我跟你说,老院子的事我帮你打听了,这水深着呢!二十万就想打发咱们?没门!我找了个懂行的朋友,明天带他去看看。有些事……电话里不好说,见面再聊。”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哥,我都是为你好。”
挂了电话,屋子里的空气更加凝固了。我爸掐灭了烟,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让他别折腾了。”
我看着父亲深陷的眼窝,心里五味杂陈。那座老院子,是我爷爷手里传下来的,承载了我们家几代人的记忆。如今城市扩张,一纸拆迁令下来,所有的记忆都被量化成了冰冷的二十万。我们一家人嘴上说着认命,心里却都憋着一股气。而表哥李军的这个电话,就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我们勉强维持的平静。
我不知道他所谓的“水深”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那句“都是为你好”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我只知道,从这个晚上开始,我们家的日子,怕是再也回不到电视机音量35就能覆盖一切的简单了。
引子
第二天上午,表哥李军果然带着他那位“懂行的朋友”来了。那人戴着金丝眼镜,四五十岁的样子,说话慢条斯理,自我介绍姓王,是做古玩生意的。
我爸妈客气地把人请进屋,我给他们倒水。李军熟络地拍着我的肩膀,把嘴凑到我耳边:“哥,王老师可是这方面的专家,我费了好大劲才请来的。让他给咱掌掌眼,亏不了。”
王老师象征性地喝了口水,便开门见山:“听李军说,府上有一处老宅要拆迁,补偿款不太理想?”
我妈赶紧接话:“是啊王老师,就二十万。那院子虽然旧,但地段还行,我们觉得有点……”
王老师摆摆手,打断了我妈的话:“大妈,地段是地段,房是房。现在的拆迁,主要看建筑本身有没有特殊价值。我能去现场看看吗?”
我爸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想折腾。但我看了一眼妻子林慧,她正用眼神催促我。我那点想息事宁人的心思,瞬间就被压了下去。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总想求个安稳,能不与人争就不与人争,结果往往是把小麻烦拖成大麻烦。
“行,王老师,我带您过去。”我拿起车钥匙。
老院子在城郊,开车要半个多小时。一路上,李军坐在副驾,唾沫横飞地讲着他听来的各种拆迁暴富的故事,王老师则闭目养神,一言不发。我从后视镜里看着他,总觉得他那副金丝眼镜后面,藏着精明的算计。
到了老院子,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院子里的杂草已经长到半人高,几间厢房的窗户玻璃碎了大半,只有正屋的结构还算完整。
王老师没急着进屋,而是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时不时蹲下来,用手捻一点墙角的土,或者敲一敲墙体的青砖。李军跟在他身后,像个学徒,不停地附和:“对对,王老师您看,这砖就跟别处的不一样。”
我站在院子中央,看着眼前这片破败的景象,童年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我记得爷爷总是在那棵老槐树下给我讲故事,奶奶在东厢房的窗下纳鞋底,而我最喜欢做的,就是爬上正屋的房梁,看上面刻着的那些看不懂的鸟兽图案。
“陈阳,过来!”李军在正屋门口喊我。
我走过去,看见王老师正站在屋子正中央,仰头看着那根房梁,眼神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王老师,怎么样?”李军急切地问。
王老师没理他,而是问我:“这房子,你爷爷盖的?”
我摇头:“听我爷爷说,是他爷爷那辈留下来的,具体哪年,说不清了。”
王老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强光手电,对着房梁上的雕花照了过去。那上面刻的是“百鸟朝凤”,虽然布满灰尘和蛛网,但线条依然繁复而生动。他看了足足有五分钟,才关掉手电,转向我们。
“有点意思。”他慢悠悠地说,“但这东西,得拿回去好好研究。这样吧,你们要信得过我,把这根梁拆下来,我带回去做个鉴定。要是真有价值,别说二十万,后面加个零都有可能。”
李军一听,眼睛都亮了:“听见没,哥!我就说吧!”
我心里却咯噔一下。拆房梁?这可是承重梁,拆了房子就等于塌了一半。而且,就凭他一句话,把祖宗留下的东西交给他?
我还没开口,李军就抢着说:“拆!肯定拆!王老师,您说怎么弄,我们配合!”
王老师笑了笑,推了推金丝眼镜:“不急。这事得悄悄地干,不能让拆迁办的人知道。你们找几个靠谱的工人,晚上动手。拆下来,我直接拉走。”
回去的路上,我的心一直悬着。我总觉得这事不靠谱,像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我把我的担忧跟李जन讲了,他却一脸不屑。
“陈阳,你就是胆子太小!富贵险中求懂不懂?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瞻前顾后的。”他拍着胸脯保证,“王老师是我过命的交情,还能坑我?再说了,这事办成了,好处少不了你的。我都是为你好。”
又是这句“都是为你好”。这句话像一句咒语,堵住了我所有想反驳的话。或许,真的是我太保守了?
第一章
回到家,我把王老师的话学了一遍。我妈一听“加个零”,立刻就动心了。林慧虽然也觉得有风险,但二百万的诱惑实在太大,她没明确反对,只是不停地用手指敲着桌面,这是她焦虑时的标志性动作。
只有我爸,听完后一言不发,抽了半包烟,最后站起来,对我说:“跟我到阳台来。”
阳台很小,只能容下两个人。父亲递给我一支烟,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陈阳,那根梁,不能动。”他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爸,万一是真的呢?”我试图说服他。
“没有万一。”他看着远方,“那院子,是你太爷爷手里留下来的。那根梁,是咱们陈家的脸面。钱没了可以再挣,脸面要是丢了,我到地底下都没法跟你爷爷交代。”
我沉默了。我理解父亲那辈人对“脸面”和“祖宗规矩”的执着,但在现实面前,这些东西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爸,现在时代不一样了……”
“时代再怎么变,人不能忘本。”他打断我,“这事,我不同意。你跟李军说,让他死了这条心。”
说完,他转身回了客厅。我一个人在阳台上站了很久,晚风吹在脸上,有点凉。我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结束。李军的性格我了解,他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果然,晚上李军又来了电话,我把父亲的意思转达了,他在电话那头就炸了。
“我说陈阳,你是不是傻?你爸老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什么脸面?脸面能当饭吃吗?二百万!你知道二百万什么概念吗?你现在这破工作,干一辈子能挣几个二百万?”
他的声音很大,客厅里的爸妈和林慧都听见了。我看到林慧的脸色沉了下去。
“李军,这事就这么定了,别再说了。”我强硬地回了一句。
“行,行!你不干,我干!这事我管定了!到时候别说我这个当哥的没想着你!”他吼道,然后“啪”地挂了电话。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电视机的声音不知何时被关掉了,那被调到35的音量刻度,在屏幕的角落里显得格外刺眼。
我妈坐立不安,看看我爸,又看看我。“他……他不会真去拆吧?”
我爸冷哼一声:“他敢!”
但我们都低估了李军的胆子,或者说,低估了金钱对他的诱惑力。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李军没再联系我,我以为他放弃了。我甚至开始教我爸用智能手机,想让他看看新闻,查查拆迁政策,分散一下注意力。
“爸,你看,点这里,输入‘拆迁’,相关的新闻就都出来了。”我把手机递给他。
他戴上老花镜,笨拙地戳着屏幕,不是点错就是划不动。“哎呀,太麻烦了!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学不会这些新玩意儿。”他把手机推给我,脸上满是挫败感。
看着他鬓角的白发和浑浊的眼睛,我心里一阵酸楚。我们总觉得父母落伍了,却忘了他们曾是我们全部的依靠。
林慧走过来,柔声对我爸说:“爸,没事,慢慢来。回头我给您下载个听新闻的软件,点一下就能听,不用看。”
就在这时,我妈的一个远房亲戚打来电话,说是在我们老院子附近,看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在拆东西。
我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我立刻开车往老院子赶,林慧不放心,也跟着上了车。车开到一半,我接到了拆迁办的电话,一个严肃的男声通知我,说我们家的老宅涉嫌违规拆除,让我们立刻去现场。
赶到老院子时,门口已经停了一辆拆迁办的执法车,拉起了警戒线。院子里,正屋的那根房梁,已经不见了踪影,屋顶塌下来一个大洞,满地都是碎瓦和木屑。
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拍照取证。一个像是领导的人看到我,立刻板起脸走了过来。
“你是户主陈阳?”
“是……是我。”
“谁让你们私自拆除的?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这是破坏拆迁现场!按照规定,你们的补偿款要全部扣除,并且还要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得我头晕眼花。林慧扶住了我,脸色煞白。
“不是我们拆的!我们不知道啊!”她急忙解释。
“不知道?房梁呢?那么大一根房梁,自己长腿跑了?”领导显然不信。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两个字:李军。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我颤抖着手接起来,里面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喂?是陈阳吗?我是王老师。出事了!李军把房梁拉走,在路上被交警查了!他说是你让他干的,现在人、货都被扣在派出所了!”
第二章
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黑了。
李军被暂时拘留,那根价值连城的房梁,作为“赃物”,也被警方暂扣。我作为“同伙”,被盘问了整整一下午。
我反复解释我不知情,但李军一口咬定是我爸默许,我负责联系,他只是帮忙。他甚至拿出了几段通话录音,经过巧妙的剪辑,听上去就像是我在催促他赶紧动手。
我百口莫辨。我那该死的、一贯的优柔寡断,在关键时刻说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都成了他陷害我的证据。我的性格缺陷,第一次把我推入了深渊。
林慧在外面等我,看到我憔悴的样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发动了汽车。
车内一片死寂。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自己的人生也像这样,正在失控地倒退。
“对不起。”我终于开口,声音嘶哑。
林慧没有看我,只是把车开得更稳了。“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我当时就该强硬一点,不该给他留任何念想。”
“你总是这样。”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总想着和气生财,不得罪人。结果呢?人家把你当傻子,踩着你的脸往上爬。”
我无言以对。
“有时候,人穷不是因为没钱,是因为认命。”她突然说。
这句话像一把锥子,扎进我的心里。是啊,我爸认命,觉得老宅就值二十万。我也认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父子俩的“认命”,最终把全家拖进了泥潭。
回到家,我妈一见我们就哭了起来。“怎么样了?小军他……”
我爸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脚下的烟头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他比白天更苍老了。
我把情况说了一遍,隐去了李军栽赃我的细节,只说是他自作主张。
“这个!”我爸猛地站起来,把手里的烟盒狠狠砸在地上,“我们陈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东西!”
我妈哭得更凶了:“这可怎么办啊?钱没了,还要被抓起来,这以后怎么见人啊……”
我看着他们,心里堵得难受。我走过去,想安慰我妈,却不知道说什么。
“事已至此,哭也没用。”林慧的声音异常冷静,“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把事情说清楚。陈阳,你明天再去一趟拆迁办和派出所,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一遍。爸,妈,你们也去做个证。”
我爸点点头:“对,我们去。我倒要看看,他李军怎么颠倒黑白!”
第二天,我们一家人去了相关部门,但效果甚微。李军那边已经找了律师,坚持之前的说法。而我们这边,除了口头陈述,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拆迁办因为我们“破坏现场”,也暂停了所有流程,态度强硬。
事情陷入了僵局。
那几天,家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没人说话,没人看电视。我妈把电视音量调到了0,黑色的屏幕像一面镜子,映出我们每个人愁苦的脸。
我整夜整夜地失眠,想着怎么才能破局。我甚至想过去找那个王老师,但他已经换了手机号,人间蒸发了。
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李军和那个王老师,联手给我家下套?可李军是我亲表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一遍遍地在脑中复盘。我想起了那天在老院子,王老师仰头看房梁时,那转瞬即逝的亮光。我想起了李军在车上那过分的殷勤。我想起了他在电话里那句“水深着呢!”,或许,他早就知道些什么。
我忽然意识到,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我必须自己去查。
我决定从那根房梁入手。李军和王老师费这么大劲,肯定是这房梁有大价值。到底是什么价值?
我想到了县里的档案馆。或许那里,能有老房子的记录。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先吓了一跳。去档案馆查资料?我这种普通老百姓,人家会搭理我吗?会不会又惹出什么麻烦?我那该死的怯懦又冒了出来。
我把想法跟林慧说了。她听完,定定地看着我。
“去吧。”她说,“这次,别再犹豫。你要是再缩回去,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勇气。
我去了县档案馆。那是一栋很旧的楼,走进去,一股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我说明来意,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很不耐烦地给了我一堆表格,让我自己填。
我填了半天,交上去,他又说我格式不对,让我重填。
我站在大厅里,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一股无力感再次袭来。我差一点就想转身离开。就在这时,我看到墙上挂着一幅本县的古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地名。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在那张地图上寻找我们老院子的位置。
就在我找到那个熟悉的地名时,我愣住了。在那个位置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用朱笔画的标记,旁边写着两个模糊的字:“陈府”。
第三章
“陈府?”
我凑近了看,没错,就是这两个字。我们家什么时候成“府”了?我只知道太爷爷是个木匠,手艺很好,但家里世代都是普通人家。
我心跳开始加速。我立刻回去,重新找那个工作人员,指着地图上的标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瞥了一眼,爱答不理地说:“不知道,可能是以前哪个大户人家吧。”
“能查到吗?”
“查不了,资料缺失太多了。”他挥挥手,示意我别烦他。
我碰了一鼻子灰,但心里却埋下了一颗种子。我决定换个方向,去县里的文物局试试。我的怯懦在“陈府”这两个字的刺激下,暂时被压制了下去。或许,这就是林慧说的,被逼到绝路,也就能生出些勇气来。
去文物局之前,我回了一趟家。我想找找看,家里有没有留下什么跟老院子有关的旧物件。我翻箱倒柜,最后在那个我放降压药的抽屉最深处,找到了那个被我遗忘的旧相册。
我一页页地翻着,都是些黑白的老照片。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掉了出来。照片已经泛黄卷边,上面是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站在老院子的门口,背后,就是那根雕着“百鸟朝凤”的房梁。照片的背面,有一行用毛笔写的小字:先祖陈淮于光绪二十年建宅留影。
陈淮!我爷爷提过这个名字,是我们的高祖,也就是太爷爷的父亲!
我拿着照片,手都在抖。这张照片,就是证据!它能证明这房子至少是清朝光绪年间建的,而且,看照片里高祖的穿着打扮,绝不是普通木匠。
我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好,感觉自己手里握着翻盘的希望。
与此同时,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差。我爸因为生气,血压又高了,住进了医院。我妈天天以泪洗面。林慧单位和医院两头跑,人也憔悴了一圈。
一天晚上,我去医院给我爸送饭。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看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
“爸,吃饭吧。”
他没回头,只是说:“陈阳,我对不起你爷爷。”
我鼻子一酸,喉咙发紧。“爸,不怪你。”
“我守不住祖宗留下的东西。”他声音里带着哭腔,“还让你们受这么大委屈。”
“会好起来的。”我安慰他,也像在安慰自己。
从医院出来,我和林慧在车里爆发了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你到底还要拖到什么时候?爸都气病了!你那个表哥就是个,你还顾念什么亲戚情分?”她把方向盘拍得“啪啪”响。小小的车内空间,让她的怒火显得格外灼人。
“我没顾念!我正在想办法!”我吼了回去。
“想办法?你的办法就是让全家人跟着你受罪吗?陈阳,我真是看错你了!”
“你看错我什么了?”
“我以为你是个男人!能撑起这个家!”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我把车停在路边,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够了!”
我们都沉默了。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声音软了下来:“对不起,我……我只是太急了。”
我没说话。
她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拧开,递给我。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心里的火气瞬间熄灭了。我知道,她比我更难。
“家不是讲理的地方,是讲感情的地方。”我低声说,“可有时候,感情也需要钱来撑着。”
这是我第一次对她说出这么“功利”的话。她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半夜,我口渴,起来喝水,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多了一床被子。我走过去,摸了摸,上面还有她的温度。桌上,放着一杯晾好的温水。
我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完,感觉那股暖流一直流到了心里。我看着紧闭的卧室门,知道她也没睡。我们都在为这个家硬撑着。
第二天,我带着那张老照片,走进了县文物局。
接待我的是一个姓刘的科长,人很和气。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李军和王老师的事,都详细说了一遍,然后把那张照片递给了他。
他接过照片,戴上眼镜,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他看得非常久,久到我心里又开始打鼓。
“光绪二十年……陈淮……”他喃喃自语,然后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喂,张局吗?我小刘。我这儿有个情况,你最好亲自过来看一下。”他放下电话,对我说道:“你先坐一下,我们局长马上过来。”
没过多久,一个头发花白、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刘科长立刻站起来:“张局。”
张局点点头,直接从刘科长手里拿过照片。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这照片,哪儿来的?”他抬头看着我,眼神锐利。
“我家里找到的。”
他又低头看了一会儿,然后猛地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小刘,马上备车,去市里!不,直接去省里!把这张照片的底片和相关资料都带上!快!”他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然后,他转向我,表情严肃得吓人:“年轻人,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家这院子意味着什么。从现在开始,关于这栋房子、这张照片的任何事,除了我们,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特别是那个叫李军的,还有那个姓王的,一定要稳住他们。”
我被他这阵仗搞懵了,只能呆呆地点头。
张局看着我,语气缓和了一些:“你高祖陈淮,不是普通的木匠。他是晚清时期非常有名的建筑工匠大师,‘样式雷’的关门弟子。专门给皇家设计园林的。他晚年告老还乡,建了这座宅子。我们一直以为这宅子毁于战火,没想到……没想到还在!”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如果这房子还在,那它就不是简单的清代民居。它是我们县,乃至我们省,建筑史上的一块活化石!”
第四章
从文物局出来,我整个人都是飘的。
“样式雷”的关门弟子?建筑史上的活化石?这些词汇离我的生活太遥远了,遥远得像电影里的台词。
我回到家,女儿朵朵正坐在地毯上翻着那本旧相册。她看到我,举起那张高祖的照片,兴奋地喊:“爸爸,爸爸,你看,这个爷爷的房子好漂亮!”
林慧从厨房出来,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紧张地问:“怎么了?他们也说没办法?”
我摇摇头,把张局的话复述了一遍。
林慧听完,也愣住了,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说……咱家那院子,是……是文物?”
我点点头。
我们俩对视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疑惑,还有一丝……狂喜。
就在这时,朵朵指着照片,用稚嫩的声音说:“爸爸,舅舅上次就带一个叔叔来看这个照片,还拿尺子量了呢!”
我和林慧同时僵住了。
“朵朵,你再说一遍?”我蹲下来,看着女儿的眼睛。
“就是李军舅舅呀,他和一个戴眼镜的叔叔,来我们家,就翻这个相册,还用尺子量照片上的房梁,说……说什么‘就是这个’……”
真相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李军早就知道!他不是临时起意,他是蓄谋已久!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我们家老宅的秘密,然后找来了所谓的“专家”王老师,演了一出双簧,目的就是为了骗走那根价值连城的房梁!
他利用了我们全家人的无知,利用了我父亲对他的信任,利用了我的软弱!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从我心底喷涌而出。这一次,我没有犹豫,没有退缩。我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刘科长的电话,把朵朵的话,以及我的推测,全部告诉了他。
刘科长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陈阳,你做得对。这件事性质变了,已经不是简单的家庭纠纷,而是涉嫌预谋盗窃国家文物。我们会立刻和公安部门联系。你记住,稳住,千万别打草惊蛇。”
挂了电话,我看着林慧,她眼中有泪光,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陈阳,你长大了。”她说。
我去了医院,把事情告诉了我爸。他躺在病床上,听完后,很久都没有说话。病房里静得可怕。
最后,他慢慢地坐起来,看着窗外,说了一句让我记了一辈子的话。
“防贼防盗,没防住家贼。”
他的声音很轻,却比任何指责都重。
接下来的两天,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省里的专家还没到,公安那边也还在秘密调查,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李军的律师又来了电话,态度更加嚣张,说如果我们再不“配合”,就要告我诬陷。
我按照刘科长的嘱咐,假装害怕,说我们家正在凑钱,希望能私了。
李军那边显然信了。他让律师传话,说看在亲戚一场,只要我们拿出五十万,并且签一份声明,承认是他受我们委托办事,他就可以既往不咎。
五十万。他真是狮子大开口。
我假意答应,说需要几天时间筹钱。
第三天上午,几辆挂着省政府牌照的车,悄无声息地开到了我们县。张局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去老院子。
我赶到时,老院子已经被彻底封锁了,外围站着警察。张局和几个气质不凡的老专家正在院子里勘察。那个被李军拆下来的大洞,此刻成了最重要的研究入口。
一位戴着眼镜的老专家,被用升降机吊着,仔细观察着房梁被拆除的接口,嘴里不停地说着:“对,是榫卯结构,是‘样式雷’的手法,错不了!”
张局看到我,朝我招招手,把我拉到一边。
“陈阳,事情基本清楚了。这栋宅子,初步鉴定为清晚期重要建筑遗存,有极高的历史和艺术价值。省里非常重视,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公安那边也已经收网了。”
他话音刚落,我就看到几辆警车呼啸着从远处开来,停在了不远处李军家的小区门口。
我知道,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第五章
李军被抓的时候,正在家里和那个王老师喝酒庆祝。据后来办案的民警说,他们连那五十万到手后怎么分都商量好了。
人赃并获。那根被暂扣的房梁,经过专家鉴定,确认是金丝楠木,上面的“百鸟朝凤”雕刻,是“样式雷”流派晚期失传的“半隐式”雕法,全国罕见。而那个王老师,根本不是什么古玩专家,是个专走偏门、倒卖文物的贩子,早就被警方盯上了。
李军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原来,他一个朋友在县志办公室工作,偶然间看到了关于“陈淮故居”的零星记载。他留了个心眼,回去把这事告诉了李军。李军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发财的机会,他偷偷查了很多资料,又通过黑市找到了王老师,两个人一拍即合,设计了整个骗局。
他算准了我家不懂这些,算准了我爸重亲情,更算准了我性格软弱,不敢把事情闹大。他甚至连栽赃我的录音,都是提前设计好,一步步诱导我说的。
我听到这些,只觉得遍体生寒。我把他当表哥,他把我当成通往财富的梯子,还是可以随时一脚踹开的那种。
事情真相大白,我们家的嫌疑也彻底洗清。拆迁办的领导亲自登门道歉,态度和之前判若两人。我爸也出院了,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精神好了很多。
最解气的是林慧。
一天,李军的老婆,也就是我表嫂,找到了我们家,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求我们高抬贵手,去公安局说情,放李军一马。
我妈心软,刚想去扶她,林慧却一步上前,拦住了。
“嫂子,你起来吧。”她声音不大,但很有力,“当初李军设计陷害陈阳,把我们一家往死路上逼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求情?他眼里只有钱,没有亲人的时候,你怎么不劝劝他?”
表嫂哭着说:“他也是一时糊涂啊!我们家不能没有他啊!”
“他糊涂?”林慧冷笑一声,“他精明得很!他算计我们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家也不能没有陈阳?我公公被气得住院的时候,他有没有一丝愧疚?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说完,她拉着我妈进了房间,关上了门。留下表嫂一个人在客厅里,哭声渐渐变成了抽泣。
我站在一旁,看着林慧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我娶了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风波过后,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我们家成了县里的名人。电视台要来采访,报社要来报道,都被我婉拒了。我只想安安静D地过日子。
我爸不再唉声叹气,每天都去老院子那边转悠。那里现在成了重点保护单位,有专人看守。他总是在警戒线外,一站就是一下午,像是在跟老宅,跟他的祖先对话。
我妈也不再把电视音量调到35了。家里气氛和睦,不再需要用巨大的声响来掩盖尴尬和不安。
而我,好像也变了。单位的领导找我谈话,想给我调一个清闲的岗位,算是对我这次“立功”的奖励。我拒绝了。我告诉他,我想试试更有挑战性的工作。领导很惊讶,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我不再害怕冲突,不再逃避问题。因为我知道,一味的退让,换不来尊重,只会换来得寸进尺。
一天晚上,我正在看一份项目资料,李军的妈妈,也就是我姑妈,打来了电话。她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先是骂李军不孝,然后又求我看在血缘关系上,帮帮他。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等她哭完了,我才慢慢地说:“姑妈,不是我不帮。是法律不容。他犯的是法。”
“可你们是兄弟啊!”
“在他算计我的时候,他没把我当兄弟。”我顿了顿,继续说,“这院子养了我们几代人,到头来,我们还不认识它。人也一样,认识了几十年,到头来,才发现根本不了解他。”
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没有丝毫的快意,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悲凉。
第六章
关于老宅的处理方案,很快就下来了。
由于其特殊的历史价值,原定的拆迁计划被完全推翻。县里决定将老宅原地保留,并出资进行修缮,未来将作为历史文化展馆向公众开放。
而作为房屋的所有人,我们家得到了远超预期的补偿。不是冰冷的现金,而是一套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全新安置房,面积比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大了一倍。此外,县里还授予了我们家“文物保护先进家庭”的荣誉称号,我父亲被聘为老宅修缮工程的荣誉顾问。
拿到安置房钥匙的那天,我爸哭了。他握着那串崭新的钥匙,手抖得厉害,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热泪。
“对得起列祖列宗了……对得起了……”他反复念叨着。
我妈也跟着抹眼泪。林慧抱着朵朵,笑着看我们。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像一场梦。
搬家那天,我们请了几个亲戚帮忙。曾经对我们避之不及的亲戚们,现在又都围了上来,一口一个“陈阳有出息了”,“老陈家祖上有德”。
我看着他们谄媚的笑脸,心里毫无波澜。
搬家公司的卡车停在楼下,我爸指挥着工人,小心翼翼地搬运那些承载着记忆的旧家具。他特意把那本旧相册用红布包好,亲手捧着,谁也不让碰。
在整理旧物时,我找到了一个我爸年轻时用的笔记本。里面有一页,用钢笔写着一句话:
“守住老东西,有时候就是守住自己的根。”
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那份执着却力透纸背。我忽然明白了父亲当初为什么宁愿不要钱,也不同意拆那根房梁。在他心里,那不是一根木头,那是陈家的根。
而我,差点亲手把这个根给砍断了。
李军最终被判了八年。罪名是盗窃罪和诈骗罪。王老师因为是主犯,且有前科,被判了十五年。
宣判那天,我没有去。林慧说,不去看,就是最好的放下。
但我还是从姑妈那里听说了庭审的情况。李军在法庭上,依然在重复那句话:“我都是为你好。”他试图辩解,说他只是想让陈家拿到更多的钱,自己只拿一小部分作为酬劳。
但当检察官出示了他和王老师商量如何分赃的录音,以及他如何一步步设计陷害我的证据链时,他彻底崩溃了。
据说,他最后在法庭上,对着旁听席上的我姑妈,喊了一句:“妈,我错了。”
我不知道姑妈当时是什么心情。我只知道,从那以后,她再也没给我们家打过电话。我们两家的关系,算是彻底断了。
搬进新家后,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
房子宽敞明亮,朵朵有了自己的房间。林慧在阳台上种满了花花草草。我爸每天研究县里给他的那些修缮图纸,忙得不亦乐乎。我妈学会了用智能手机看短视频,还加了好几个广场舞的群。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我换了新的工作岗位,虽然忙,但很充实。我开始享受解决问题的过程,而不是逃避它。
一天清晨,我起得很早,站在阳台上看日出。林慧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
“在想什么?”
“在想,如果当初我答应了李军,或者,如果我没有去文物局,现在会是什么样。”
“没有如果。”她把脸贴在我的背上,“你做出了对的选择。”
我转过身,看着她。晨光中,她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
“不,”我说,“是我们。”
第七章
新家的生活步入正轨,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老宅的修缮工程也正式启动,张局特意请我爸去参加了开工仪式,还让他讲了几句话。我爸没讲什么大道理,只是说,希望工人们能像对待自家的宝贝一样,对待这院子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
台下掌声雷动。我看到我爸站在台上,腰杆挺得笔直,像一棵历经风霜的老松。
李军的事情,渐渐被我们淡忘了。只是偶尔,我妈在看家庭伦理剧的时候,会突然冒出一句:“人心呐……”然后就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我知道她想起了谁。
一年后,老宅修缮完毕,正式挂牌“陈淮故居纪念馆”。开馆那天,人山人海。那根金丝楠木的房梁,被原样修复,成了镇馆之宝。专家们还根据那张老照片,复原了院子里的很多细节。
我们一家人作为特邀嘉宾,第一批走进了纪念馆。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院落,我仿佛穿越了时空。我仿佛看到了高祖陈淮,意气风发地指挥着工匠,将一块块木头,变成不朽的艺术。我也仿佛看到了我的爷爷,在槐树下乘凉。还有我的童年,在房梁上攀爬的无忧无虑。
朵朵拉着我的手,好奇地问:“爸爸,你小时候真的在这里玩过吗?”
“是啊。”我摸摸她的头,“这里是我们的家。”
“那我们为什么不住在这里了?”
“因为,它现在是更多人的家了。”林慧笑着解释。
朵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参观结束,张局拉着我爸的手,感慨万千:“老哥,谢谢你,为我们县留下了这么宝贵的财富。”
我爸摆摆手,说:“不是我,是祖宗留下的。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回家的路上,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我妈看着窗外,突然说:“要是你表哥没动歪心思,现在也能跟着沾光,该多好。”
我爸哼了一声:“他没那个福分。心术不正的人,再大的富贵也接不住。”
我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我在想,如果李军没有做那些事,我们家可能还在为那二十万补偿款而烦恼,这座老宅或许早已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化为一片废墟。
我的懦弱和逃避,差一点就成了毁灭这一切的帮凶。而李军的贪婪和算计,却阴差阳错地,成了揭开真相的钥匙。
世事就是这么吊诡。
又过了几年,我听说李军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
出狱那天,没有人去接他。
一个星期后的傍晚,我正准备下班,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哥……”电话那头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带着一丝怯懦和卑微。
是李军。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哥,我……我出来了。”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想……我想见见姑父姑妈……我想给他们磕个头。”
我还是没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他压抑的抽泣声。“哥,我知道我错了,我混蛋,我不该……我真的……我当初……都是为你好……”
那句熟悉的咒语,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它不再理直气壮,不再是狡辩的借口,它变得空洞、破碎,像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最后的、无力的呻吟。
我轻轻地挂断了电话。
我没有恨了。当一个人已经为他的错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所有的怨恨都显得多余。
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回到家,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新闻联播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是音量15。我爸在看报纸,我妈在厨房里哼着歌,林慧正帮朵朵检查作业。
一派祥和。
我走过去,习惯性地想从那个老抽屉里拿东西,却发现抽屉不见了。新家没有那个抽屉。
我愣了一下,随即释然。
吃完饭,我帮着林慧收拾。她突然问我:“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事。”
她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
晚上,我们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部关于文物修复的纪录片。画面上,专家们正在小心翼翼地清理一件出土的瓷器。
我爸看得格外认真。
我妈说:“这活儿可真细致。”
我看着电视,思绪却飘远了。我在想,人这一辈子,会犯很多错,有些可以修复,就像这瓷器,碎了还能粘起来,虽然会留下痕迹。
而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比如信任,比如亲情。
夜深了,爸妈和朵朵都睡了。我一个人来到书房,打开了那个被我爸用红布包着的旧相册。
我翻到最后,看着高祖陈淮的那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他,眼神沉静而有力,仿佛能看穿百年的时光。
林慧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轻轻放到我桌上。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那张照片。
“爸说,太爷爷建这院子的时候,花了整整三年。”她在我身边坐下,“他说,太爷爷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人活一世,总得留下点什么东西,能让后人念想。”
我摩挲着照片的边缘,心中百感交集。
我爸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他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他看着我手里的相册,眼神里有种复杂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却只是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互动引导】
这个故事,让我想起了老一辈常说的一句话:“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李军的结局,或许就是最好的印证。
大家在生活中有没有遇到过被亲戚“算计”的经历?面对利益和亲情,你们会怎么选?欢迎在评论区聊聊你们的看法。
来源:俊俏香瓜8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