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些年,他沉迷奢华享乐,还纵容自己的情妇私生子登堂入室,撒泼要名分。
老家拆迁,多年前溺水身亡的表哥,突然现身。
我大为震撼,难道当年他没死?
如果没死,会不会找我们报仇?
没想到,他这次来,是为了分我5000万。
1.
见我来了,小舅满脸堆笑,
「王鹭,来啦,姐夫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父亲是本市首富,金鼎集团的创始人。
我也一跃成了众人艳羡的小王总,集团首席财务官。
可他们不知道,这一切的荣华富贵,始于一场敲骨吸髓的劫难。
时过境迁,父亲渐渐放下戒备,以为真相早已被掩埋。
这些年,他沉迷奢华享乐,还纵容自己的情妇私生子登堂入室,撒泼要名分。
我逃离那个家时,正遇上小舅找我商议拆迁,便回了趟老家。
没想到,却撞见本该溺水身亡的表哥。
他听到小舅喊我的名字,视线掠过众人,牢牢锁在我身上。
我不禁心头一颤,转身避开他的视线,和小舅他们客套几句。
涉及到拆迁的钱财利益,任何家庭都不会有轻易的妥协和退让。
「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按理说老宅归我。可老爷子走的时候没留遗嘱,拆迁办要求你们都签字放弃继承,或者我们商量个分配的方案......」小舅还没说完,就被大姨打断了。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就只有你有权分房子?我们兄弟姐妹都是老爷子的孩子。」
「大姐,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可说了钱和房子都留给我,你们不许抢。」
「谁家不缺钱,就算不分房子,这拆迁得来的现金,也得讲究公平分配!」
见我和表哥对眼前的家庭纠纷漠不关心,大姨试图拉拢我们。
「你俩什么意见,代表三妹和四妹给个表态?」
「我......」我张了张口,就被表哥温声打断,「今天也讨论不出结果,拆迁是大事,需要签字公证。不如我们先休息,明天接着讨论,大家觉得呢?」
表哥寥寥数语,便停歇了这纷扰的场面。
我细细观察着表哥,白皙高挑,举止得体,嗓音清亮柔和。
与记忆中那个黝黑阴森的少年判若两人。
2.
说起来,外祖有四女一男,表哥是三姨的儿子。
三姨自小吃苦耐劳,勤于操持家务。
还帮照料年幼的母亲和襁褓中的小舅。
长大后,母亲和三姨特别亲近。
可惜,三姨是个命苦的人。
丈夫是包工头,早年在工地意外身亡,留下孤儿寡母。
家里都劝三姨把儿子托付给婆家,趁年轻早点改嫁,免得耽误一生。
三姨死活不肯,硬是靠着打零工将表哥拉扯大。
表哥大我2岁,三姨疲于奔波,导致他无人管教,性格暴戾乖张。
母亲总是心疼这对母子。
每逢假期,便把表哥接到我家,还瞒着父亲偷偷救济三姨。
他们为此经常吵架,父亲甚至屡次扬言,再有下次就离婚。
我又惊又怒,双眼通红地瞪着罪魁祸首的表哥。
他却一脸淡定地霸占着我的电脑打游戏。
「突突突!突突突!」
我脑中一阵刺痛,愤愤然走过去,示意他调低音量。
他充耳不闻,我只能用力推了他一把。
他扭头,眼神阴鸷,恶狠狠地问道:「什么事,有屁快放!」
简直不可理喻。
我气不打一处来,对他吼叫:「把声音调小一点!费洛表哥。」
呵呵「费物」,什么玩意儿,配做我哥吗?
他冷哼一声,勉强把声音调小一丢丢。
看在三姨从小就宠我,还时不时给我买新衣服零食的面子上,我忍了。
遗憾的是,好人不长命,厄运再次降临到三姨这个可怜人身上。
三姨周末在景区兼职导游,长年的营养不良导致她积劳过度,倒在景区石头路上,在送往医院途中不治身亡。
从此,表哥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母亲接到消息悲恸不已,带着我急匆匆地赶去奔丧,帮着表哥处理后事。
葬礼上,我时常被母亲遗落,忽地耳畔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不要费洛?他可是跟着你们费家姓的孙子!」
「老人都过世了,大家都困难,的确是负担不起。」
「当年他爸走得早,他妈带着他不常和我们这边亲戚走动,也不能怪我们。」
「这短短几年,死了爹,又死了娘,而且都是意外事故,谁知道,是不是这小子克亲......」
母亲听到这话,怒气冲冲地说:
「你话可不能乱说!都是命苦的人,和孩子有什么关系。」
说罢,母亲压低声音,扭头看了表哥一眼。
表哥木然地站着,表情比之前更加阴沉,仿佛周遭的一切人、事都与他无关。
最后,我妈把沉默不语的表哥带回了我家。
我的噩梦也开始了。
3.
我家是二居室,主卧是父母住,次卧是我的卧室。
表哥每逢寒暑假都会来我家住,勉强在客厅睡地铺,忍忍也能过得去。
现在我13岁,表哥15岁,正是男女授受不亲的时期。
年幼时,表哥老爱抓我的辫子,我仗着个头相差无几,扭打成一团。
如今的他,不知这几年被三姨投喂什么补品。
身高蹭蹭蹭的往上窜,都快高我半个头了。
和那些学校混混一样,他撸起袖子,手臂隐约可见凸起的肌肉。
我俩正在房里收拾行李,听见客厅传来父母的争吵声。
「你家这么多亲戚,非得我们收留?」父亲单刀直入地质问。
我顿了顿,瞥了一眼身旁的表哥,他却丝毫没有反应。
自从在葬礼上遇到表哥,他整个人冷漠寡言,面无表情。
入葬时都未见他留下半滴眼泪,仿佛之前那个嚣张跋扈的表哥,已从真实世界消退一般。
「我们这边的亲戚,大姐家有癌症病人要照顾,二姐打算搬去京城带外孙。」
「小弟这幅德行,他敢提,弟媳准把他撕了,把他俩一块撵出去!」
「那你也要提前和我商量一下,怎就把人直接往家带!」
「和你商量肯定又吵起来,难道让孩子在大街上流浪吗!」
「我是冲动了点,但你也要冷静想想我们家的情况......」
父亲语气缓和下来,估计是接受了表哥寄宿在我家,直到成年的事实。
听到这里,我不禁环顾四周,以后我要和表哥共处这狭窄的次卧?
可我俩男女有别,换衣服还要避着表哥,好烦......
「先把费洛安排在鹭鹭房里,等日后换大房子,再给他俩一人一间房。」
母亲对父亲絮叨着,「你去置办点简易家具,这几年先辛苦费洛,等上大学就好了。」
「顺便给费洛请家教补习功课,然后去鹭鹭学校的高中部问问,能不能安排他转学?」
母亲缓缓地走过来,拽着表哥一起坐在我的小床上,道出刚才的安排。
「你还满意吗?家里条件有限,先这么定。等以后搬大房子,让你先挑喜欢的房间。」
话音刚落,还没等表哥回应,母亲先红了眼,扯着纸巾抹了抹眼角。
「你放心,你妈不在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把你当亲儿子,以后这就是你家。」
表哥轻轻地环抱母亲,破天荒地抚慰:「我没事,谢谢你们收留我。」
我在一旁,默默看着这对相拥的「母子」。
无法共情多了一个哥哥的喜悦,而是烦躁独生女的光环被分去一半。
当晚,父亲将表哥的简易床和衣橱搬进次卧。
从此,我多了一个异性「室友」,被迫成为「一家四口」。
深夜里,我起身倒水,途径主卧门口,听见母亲细声安慰父亲,
「三姐的存款够费洛这几年的生活费了,加上他爸妈的抚恤金,还能借给你做点小生意。」
母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为啥三姐要这么拼,明明钱够花,可能想给儿子存着买房和自己养老吧。我可怜的三姐,哎......」
「要是让那个孩子知道,他肯吗?毕竟是他父母留给他的遗产,我就这么拿去做生意?」
当时,父亲是体制内基层员工,只能靠着灵活的头脑和能说会道的性格,少揽点苦差事。
常年看着升职的机会留给关系户,父亲早已萌生走出体制,做点小生意搏一搏的念头。
也许,三姨攒下的存款会是雪中送炭,收留表哥也成了件好事。
母亲话里带着一丝侥幸:
「那孩子现在无依无靠,日后好好待他,说不定户口迁过来,愿意跟你姓,你们家不是一直吵着要个儿子传宗接代吗?」
不曾想母亲一语成谶,如今我们家大业大,父亲的情妇抱着她儿子,抵在公司门口,气焰嚣张地索要公司股份。
我疲于应付,直接让保安把情妇轰出去,怒不可遏道,
「想要股份?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不巧被父亲听见,没料到一向听话的女儿,竟然在众人面前驳他情妇的脸面。
他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我半张脸火辣辣地疼,耳朵嗡嗡响。
我怒目回瞪,却隐约看见父亲眼底深处流露出的恐惧。
原来如此......
我扯嘴一笑,咽下口中的腥甜,整了整衣领,疾步走出公司。
蛰伏数年,我夜不能寐,忍辱偷生,是该到收网的时候了。
4.
「鹭鹭......」恍神间,感觉有人在推我。
我骤然抬头差点撞上表哥的脑袋,余光瞥见他右眼角的黑痣。
原来,小舅特地请人打扫老宅,顺带清扫了几间客房,正询问着谁要留宿。
正值初秋,热气不减,亲戚们都拖家带口,嫌弃老宅的简陋环境,直奔酒店。
只余下孤身前来的表哥和我,宿在老宅。
暮色四合,我拖着行李箱蹬蹬蹬跑上二楼客房。
简单收拾下行李,我懒得去探究表哥是如何死而复生。
拧开随行药盒,抓了几颗安眠药丸吞下去。
随后,我用薄被紧紧裹住自己。
或许这次「故人相聚」,能让长期失眠的我,踏踏实实睡个好觉。
......
眼前白雾缭绕,脚边水声潺潺,看不清远方。
忽然感到有只手从水里抓住我的双脚。
我奋力挣扎,却好像被施了定身咒,无法控制脖子以下的部位。
鬼压床般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我惊慌失措,抬头望见迷雾中闪现母亲那张干枯蜡黄的脸。
刹时间,我反而冷静下来,喟叹母亲这次终于不再哭泣。
我凝视着她布满皱褶的干裂嘴唇,希冀着,她再和我说说话。
她嘴唇开合,倏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我心里一惊,只见母亲张开空洞的眼窝,眼角不断地流下猩红的血泪。
我拼命挣脱束缚,想抬手替她擦一擦眼泪。
不料,猛然一抬手,再睁眼,前方是斑驳的天花板,原来是梦境......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逐渐平缓呼吸和心跳,胃部开始隐隐作痛。
看了眼手机屏的时间,足足睡了五个小时。
没想到祖先显灵,竟然在老宅睡得这么久。
我叹了口气,起身摸黑去楼下找点吃的。
走到客厅,灯光敞亮,刺眼的白炽光让我一时无法适应。
我微眯双眼,耳边传来柔和的询问声,
「你饿了吗?我正巧煮了点面,分你一点尝尝?」
表哥不等我回应,热络地从厨房端出碗汤面,弥散着热气。
蜕变成帅气青年的表哥,穿着白衬衫、蓝色牛仔裤,比记忆中的他高了许多。
我会心笑笑,道了声谢,我俩便静静地挨坐在桌旁,等着汤面变凉。
「鹭鹭,好久不见,你还记得表哥吗?」表哥声音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我缄口不言,目光直勾勾地瞧着热腾腾的汤面。
过了半晌,表哥敛了神色:「天太热,不如表哥说个鬼故事降降温吧。」
我也想知道,那个只会连名带姓喊我,却从未亲昵喊过「鹭鹭」的表哥。
究竟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5.
表哥喝口水润嗓,道出他的「鬼故事」。
「我有一个朋友,就叫他「钱多多」吧。
虽出身富豪之家,却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医生建议应尽早安排心脏移植手术,不然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钱多多脾气倔强,憧憬自然,不愿植入金属替代品,常道生死自有天命。
家族对钱多多百般宠溺,暗地里命黑市老板们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匹配的人类心脏。
钱多多久病卧床,对家人心存愧疚,明知此也不敢公然反抗家族的好意。
天高云淡的一日,他在家族郊外别墅的湖边垂钓。
不料,那天竟从湖里捞起一个头部血流不止的溺水少年。」
表哥顿了顿,凑近我,神秘兮兮地说:
「钱多多事后总说,准是老天看他命不久矣,入鬼门前,派个水鬼给他作伴。」
我心中隐隐有一些猜想,说不定上天真的安排了峰回路转的结局。
表哥面上露出淡笑,接着说:
「钱多多即刻喊来附近的员工,把水鬼少年送往家族诊所医治。
少年头部的伤口被硬物敲击所致,医生缝好伤口,询问少年是否要报警?
少年神色恹恹,道出句经典台词: 「我是谁?我在哪?」
一阵荒乱后,钱多多小手一挥,决定收留少年直至康复,再助其寻亲。
少年听后,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就这样,重生的那天,少年多了个救命恩人。
医生频频到访少年的病房,每天都安排很多项检查。
钱多多大惑不解,还以为少年患了什么疑难杂症。
见医生激动地拿着检验报告走进钱爸书房,钱多多躲进密道,俯墙偷听两人的谈话。
医生:「各项指标都完美契合,那个溺水少年的心脏可以作为钱少爷的移植供体!这么年轻,还能大大降低移植后的排异反应,千载难逢的机遇。」
钱爸又惊又喜:「真的!?那个孩子伤得这么重,也无人来寻,指不定是什么惯犯。不如......」
钱多多惊出一身冷汗,那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一个少年重伤被救,失去记忆,还被恩人家族算计他的心脏。
出了泥潭,掉进火坑,钱多多不敢苟同,狼狈地逃出密道。」
我听得揪心,忍不住开口催后续。
表哥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之后,钱爸和医生把钱多多亟需心脏供体和匹配情况告知少年,并坦言可提供少年一大笔现金以及人造心脏,确保他余生安稳的生活。
见他没有反应,他们毫不吝啬加码日后源源不断的金钱和人脉供给。
钱多多听闻此事,前去怒叱两位长辈。
少年劝阻了钱多多,想和他单独聊聊。
一个天之骄子,一个生于泥潭,却像相识很久的老友闲聊起家常、爱好。
钱多多才缓过神来,少年根本就没有失忆,问起为何少年不去寻找家人。
少年黯然垂头:「爱护我的人都在地府,等着我与他们团聚,一同轮回。」
说到这,他抬起头,神采奕奕地望向钱多多:「你活着才更有价值,答应我几个请求,我就把心脏给你,也算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心脏移植手术被安排在半年后,等少年康复,过了18岁,亲自签署手术同意书。
少年和钱多多被同时推入手术室,门外亮起进行中的红灯,久久未暗。
手术成功后,钱多多的胸口多了道殷红狰狞的伤疤。」
6.
心口感到一阵灼热刺痛,我不禁问道:「所以表哥他是死是活?他在哪?」
「表哥」轻抚胸口,神情冷漠,
「你才意识到,我根本就不是他,你也配做他的妹妹......」
我盯着「表哥」右眼角的黑痣,周围的五官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是一张扭曲的面具,讥笑着我的无能。
「我知道你不是他,他在哪?你又有什么目的?」我冷声打断他的数落。
他轻轻说了一句:「他死了。」
「......」我噎住了。
「手术的前几天,我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便约定去他的房里商议逃跑计划。
我去他房里汇合,却不见他人影,听见浴室传来哗哗水声,推开门只见满地鲜血,他割脉自杀了。
我高声呼救,余光瞥见洗手池边留着一张白色的纸条,写着:
「不要救我,让他替我活下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心口倏地一滞,我晕倒过去。
再醒来,费洛的心脏已经在我体内,运转良好。
而他却因失血过多导致脑缺氧,就算植入人造心脏,也无力回天。
手术当天就宣布死亡。」
我顿觉一阵晕眩,强撑着绷直身体,眼泪不受控制狂涌而出。
泪水不停模糊着我的视线,「表哥」递来些纸巾。
他等我平缓情绪,才说出他此行的目的。
「费洛一直保留着原来的电话号,期待着某一天会有家人找他。
可惜,直至他死前,都无人来电。
直到2周前,他的小舅让他回老家商讨拆迁方案。
我想了想,既然要替他看看世界,也来看看你们这群放弃他的亲戚。
为了不让你们察觉,我还特地画了妆,混淆你们对他幼时的印象。
没想到,在场无一人发觉,我不是他。」
他悻悻一笑,估计对我们很失望。
「看到你来,我有点惊讶。
毕竟你俩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过一段时间,幸好你没在众人面前识破我。
他答应做手术之前,要求我日后替他照顾你妈和你。
按照约定,我家族出资1个亿换他的心脏,他一分未留。
转而捐5千万给慈善机构,另外5千万赠予你。」
他目光飘远,仿佛陷入回忆中,苦笑道:
「也许当时,他已心存死志,提前交代后事罢了。」
我垂头咬紧嘴唇,拳头紧握抵在膝上,指甲深陷掌中,双肩抵不住地颤抖。
他双手摁住我的肩,蹲下身,仰视着我,低声说道:
「费洛让我带给你一句话:不必替我报仇,好好照顾好你妈妈。」
我终究按捺不住情绪,双手捂脸,放声恸哭。
面前的男人起身,紧紧环住我,任由我在他怀里宣泄。
泪水濡湿男人的衣襟,敞开前胸,我颤巍巍地轻抚着他胸口那道殷红疤痕。
「那天,费洛是怎么掉进湖里受的伤?」耳畔是蛊惑的试探。
面前的男人眸底掠过一抹隐隐的探究和执念。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旋即莞尔一笑,
「要和我组成复仇者联盟吗?」
7.
复仇的种子早已埋下,不单单是为了表哥,更是为了我自己。
男人主动加我微信,说方便日后来往照顾。
他微信头像是只可爱的卡通卷毛羊。
那一刻,我好似理解表哥为何愿意用生命来换取他的长生。
生于泥潭,困于深渊,竭尽全力也要守护着那束暖光。
大抵,我亦如此。
他目光灼灼,眼神紧逼我吃光他亲手煮的汤面,盐放太多齁死了。
我与他熟稔起来,支使他深夜开车去镇上给我买冰可乐解渴。
男人反对无效,最终妥协,拿着车钥匙出门。
临走前,他回头看我,欲言又止。
「去吧,等你回来,就告诉你复仇计划。」我举着手机,挥了挥手。
听到汽车远去的声音,我回到房间打开行李箱。
摸到夹缝中的女士烟,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烟圈。
望着窗外幽黑的农田,在地毯上抖了抖烟灰,随后拿着打火机点燃窗帘。
我慢悠悠地巡视着历史悠久的老宅,只有我一个活人在,祖先的灵魂已然沉眠。
我站在前院,看着火势逐渐蔓延,烈焰照亮了远方的地平线。
表哥,天快亮了。
附近邻居报警灭火,等男人驾车回来,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带上警车。
他不明所以,打开微信,看见我给他发的留言,以及复仇计划书......
不出所料,小舅他们生气归生气,但老宅在拆迁计划里,烧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表哥和我都签字放弃继承,各家也能多分点钱,也算挽回了点损失。
老宅离奇纵火案,被各方媒体争相报道,本市首富之女的我差点被媒体的灯光闪瞎眼。
父亲勃然大怒,不顾媒体在场,扇了我一巴掌。
随后把我送进郊外的精神病疗养院,我就这样与外界失去联系。
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来疗养院探望我的人,竟然是父亲的情妇。
她气焰嚣张,态度跋扈,认为我在集团的地位一落千丈,她不久即可取而代之。
我嗤笑:「就凭你,和那伪造的亲子鉴定书?」
见她脸色煞白,瞬间噤声,我浅笑:
「放心,我没告诉老头子,但我要知道我妈临终前说过什么话。」
8.
回房躺在床上,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表哥来我家的第一年,性格孤僻且偏激,毫无悬念地摘下「差生」名号。
母亲多次被学校召唤,呜咽着与表哥谈心后,之后表哥性子收敛不少。
加上美女家教的助攻,成绩大幅提升,母亲开心地买了好几斤排骨,全家一起庆祝。
席间,父亲喝了点小酒,连连夸赞表哥,后生可畏,前途无量。
自从与表哥协商,父亲便拿着三姨留给表哥的部分存款投资生意,而今看表哥万般顺眼。
我烦躁地戳着碗里的排骨,余光扫见母亲不停地给表哥碗里夹排骨,心下酸涩。
值得一提,父亲那年已辞去体制内的公职,全心打理生意,越做越大。
借着雄厚的资本实力,父亲堪堪把不起眼的火锅店,迅速扩张成连锁加盟模式,旋即敲钟上市,成为本市首富。
然而当时,我们未曾体验过那滔天的富贵,而先经历了一场敲骨吸髓的劫难。
父亲一直对现金流持保守态度,赚到钱后也没置换大房,家里的消费水平一如既往。
好在表哥自知不是读书的料,打算年满18岁就入伍,之后自谋出路。
母亲面露愧色,在表哥几番劝说下,也勉强同意了。
新店总是缺人手,父亲见表哥无心学习,便让他有空就去店里帮忙,家里人能用则用。
至此,表哥便开启了每天起早摸黑的打工人生活。
父亲为筹资金,频繁参加酒局,喝得醉醺醺回家,偶尔还发脾气砸东西。
母亲经常从父亲身上闻到女士香水味,为此焦虑不安,两人争吵不休,疑是父亲有外遇。
而我,在家像一个透明人,无人知晓我投考美院,也无人关心我是否在规划作品集时遇到瓶颈。
一天,我被学校的小混混堵在后巷,他们撕碎我的画册,嘲笑我的画稿,只因老师称赞我的作品,把他们老大女友的作品比下去。
很快,我的哭声引来路过的表哥,他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和他们扭打在一起。
我担心表哥寡不敌众,脑子一热冲进去,却被他护在身后,为此他硬生生扛下对面的拳脚。
表哥最近为火锅店奔走劳作,晒得皮肤黝黑,只有右眼角的黑痣清晰可辨。
他令我去找老师,这场闹剧最终以对方致歉赔偿收尾。
事后,我沉溺于反击霸凌成功的喜悦,赔偿金也都塞给表哥。
他却心疼我的作品,把破碎的画稿拼接起来,用赔偿金给我买了新画册和小裙子。
如今那本他亲手缝补的画册与他的日记本一起,整整齐齐地放在我的枕下。
难以入眠时,我会翻看他的日记本,每一字每一句都牢记脑海。
日记本记录了他到我家后的心路历程。
起初,他万分感激母亲和我们一家的收留,计划成年后入伍,不再给家里添麻烦,尽早独立成为母亲和我的保护伞。
他盘算着存款,便去银行查询三姨留给他账户上的金额。
却被告知,他名下所有的财产已被转进父亲的账户。
经过多方打探,父亲借由户主之名,趁着表哥尚未成年,擅自挪用保管。
表哥在店里与父亲当面对峙,才知道三姨留下的钱早就拿去疏通关系,所剩无几。
他怒不可遏,要求父亲支付在火锅店帮忙的薪水。
父亲闻言,竟威胁表哥要搅黄入伍申请,让他毕业后直接来火锅店做全职工,才肯支付工资。
争执间,两人不欢而散。
第二天,父亲破天荒地提议一家四口去郊外游湖。
船至湖中央,父亲铁了心要置表哥于死地,抽出金属扳手,砸向表哥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母亲大惊失色急忙扑上去,拦着父亲,怕他再下狠手,而我被吓得僵在原地,两眼直楞。
表哥身体微颤,面色阴冷地盯着父亲看。
父亲气急败坏:「小兔崽子这么多年吃我们的,住我们的,竟然还想要把钱拿回去?」
说罢,他用力推开母亲,趁着表哥流血过多,眩晕不稳,把表哥「扑通」一声推下湖中。
嘴里还骂骂咧咧:「他马上就18岁,成年就更难了,不如现在狠狠心。」
母亲高呼表哥的名字,跑向船沿,试图把表哥捞上来,却被父亲大力拽回船上。
我怔愣地看着表哥逐渐被湖水淹没,湖面的气泡慢慢消尽,平静得不起一丝涟漪。
这么多年,我忘不了父亲狰狞的表情,母亲痛苦的泪水,以及我的胆怯懦弱。
是的,我目睹了一场谋杀,亲眼看着表哥淹死。
9.
再醒来时,窗外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我回想起那天的后续。
之后,父亲谎报表哥溺水,草草寻了几回他的踪迹,便申请宣告失踪。
就等着几年后宣告表哥死亡,合法侵吞他的遗产。
下船后,母亲早就泣不成声,日夜哭哭啼啼。
见到父亲,就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咒骂,还扬言要去报警自首。
父亲对此也早有预料,把我推出去。
直言如果他入狱,我会被冠上杀人犯之女,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说完就离开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母亲每天以泪洗面,深夜也能听到她哀凄地哭泣。
而我在表哥旧物里捡到他的日记本,知晓了来龙去脉。
骤然褪去软弱的外壳,立下誓言,为表哥复仇。
为此,我放弃钟爱的美术,恶补财会知识,终于顺利考上名校。
金鼎集团上市后,我劝说父亲让我在财务部实习,尽早熟悉公司的运营模式。
现下,在疗养院会客室里,父亲皱着眉,拿出一份对赌协议咨询我的意见。
他周围多是阿谀奉承之辈,如今只能依靠曾是集团首席财务官的我。
我慢条斯理地扫过协议:「签呗,预制菜将成为下个风口,总不能让对手抢先占领赛道。」
父亲语气有些迟疑:「可业绩目标太高了,怕是到时完不成,把老本都赔出去了。」
我哂笑:「你年年上贡,有那些大佬在背后替你撑腰,怕啥呢?」
「再说,杨氏财团看上我们这种本地企业,主动提出融资意向,别人羡慕都来不及。」
或许是钱多多那方势力显得过于热忱,反而引起父亲的猜忌。
我循循劝诱,掐着手心,谄笑道:「早点签,我还等着买湖边的别墅。」
父亲闻言,收回对赌协议,喃喃说着让律师再琢磨一下。
「对了,我让你严姨给你送点衣服,等这阵风波过去,再把你接回家。」
让情妇给我送衣服?他还真不怕家宅不宁。
不过,那也的确不是我的家了。
「将来公司的一切都是你们姐弟俩的,好好培养感情,以后相互扶持。」
父亲似乎沾染了母亲喋喋不休的坏毛病,可说出的话没有一句是我爱听的。
我转身欲离去,父亲喊住我,神情踌躇:
「这份对赌协议,你也签个字,作为公司股东。」
我抬头笑了笑:「好啊。」
10.
父亲的情妇给我送衣服的那天晚上,狂风大作,雷雨交加,颇为邪门。
我贿赂了看护,溜出疗养院,撑着伞独自走在盘旋的公路上。
这座疗养院建在山顶,风景秀丽,环境优美,偏偏有人非要在恶劣的天气里勇闯山顶。
我边走边忆起,当年也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住家阿姨通知我,母亲在家晕倒了,送进医院后确诊肝癌晚期。
自表哥离世后,母亲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
她面部蜡黄干瘪,身体骨瘦如柴,整日躺在病床靠着冰冷的仪器续命。
偶尔清醒时,她总是神色癫狂,抓着我手喃喃低语着:「三姐,对不起。」
我忙于深造,无暇陪伴左右,才让父亲的情妇有机可趁。
她吵闹到母亲病床前,扬言肚子里已有父亲的亲儿子,逼母亲离婚。
我得知消息,驱车赶往医院,途中收到母亲气竭身亡的噩耗。
是的,我没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也不知她临终前是否给我留下遗言。
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把我拉回现实。
「砰」的一声,前方似乎发生严重的车祸,瞬间火光四起。
我小跑凑近一看,是父亲情妇的车。
只见她被困在变形的驾驶座,嘴上不住哀嚎。
火势越来越猛,随时都有引爆油箱的可能。
我顾不上以往的旧仇,试图把她从驾驶座拽出来。
她显然失去理智,见我靠近,挥着手臂捶打我的头部,呵斥我离她远点。
隔着雨幕,我朝她大声喊:
「既然不要我救,你就等着救护车吧。至少在你死前,让我知道,我妈临终前的遗言。」
她咯咯疯笑:
「你想知道啊~跪下来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老女人临死前说了什么?」
我没有片刻迟疑,膝盖重重地磕在沥青路面,向她跪拜。
她痴笑,久久未有回应。
最后,她没有死于汽车爆炸,而是被车内利物刺穿胸腔,失血过多而死。
也许是她自己倒霉,也许是我好心的拉拽导致,谁知道呢。
至死,她也没说出母亲临终前的遗言。
就当母亲骂我是不孝女,没有守在她的身边,见她最后一面。
这场雨夜车祸引起警察的注意,我被传讯问话了。
不过,父亲已是自顾不暇。
11.
签完对赌协议的几周后,社交媒体上凭空流传出一段父亲与几位大佬奢靡享乐的视频。
画面中,几位在当地掌权的大佬,沉溺于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温柔乡。
随地可见倾倒滚落的茅台酒瓶,几位掌权者脸颊通红,似醉如痴,对父亲叫嚣着以后加倍上贡。
还嘟囔着,这届公仆都割不到几个韭菜,等轮岗去别地发财。
父亲在一旁低头哈腰地斟酒,提出些恶心的手段来打压对手,并允诺大佬们诸多好处,大佬们频频点头称赞。
一时间,这个视频在网络上迅速传播开来,掀起哗然大波。
人证物证样样俱全。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大佬们被拉去禁闭式喝茶。
而父亲也被各方资本对手围堵谩骂,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气冲冲地闯进疗养院会客室,先对我一顿怒骂,随后问到:
「是谁偷偷拍的视频?又是怎么流传出去的?是不是你干的?」
我耸耸肩:「我被关在这里快一个月了,手机也被没收,哪有这通天的本事去拍视频?」
「更何况,搞垮那些大佬对我有什么好处,别忘了,我也有公司股份。」
父亲闻言,顿了顿:「你之前不是贿赂过看护,偷偷溜出去过。」
我摊手:「所以监控拍到我,我才因为那场车祸被传讯。不是调查过了,我与车祸无关。」
说到他情妇的身故,他眼神暗了暗,语气稍变柔和:
「这次可能要赔老本,资本们都要求退款,更别提刚签对赌协议的那家,卖房卖店的钱都凑不够赔偿金。」
「我大概率跑不了,你赶紧带上你弟弟出国避避。」
我嘲讽道:「我一个精神病患者,有什么能力带着一个小孩出国?一个与我无亲无故的孩子。」
「你这不孝女!」父亲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不信你就去查查,当年她怀的是不是你的儿子。」
父亲气得脸色铁青。
「我哪都去不了,别忘了那份对赌协议我也签字了,还是你让我签的。」
父亲走了,当时我还不知道,这是我和他的最后一面。
之后的某一天,我在走廊上看到电视里正在播放本市的财经新闻。
「金鼎集团频频爆出贿赂和财务丑闻,并在与隐世顶豪杨氏财团签订的对赌协议中落败。
创始人王境在金鼎大厦顶层一跃而下,当场身亡......」
我呼吸一窒,晃神片刻,才意识到我也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就和表哥当年一样。
12.
回到病房,我谢绝了律师的到访,向看护要回我的手机。
我打开微信找到卡通卷毛羊的头像,拨了过去。
「你知道了。」没想到他即刻接通了电话。
「来见见我吧,顺便给我偷偷带一盒彩色铅笔,我想重新开始画画。」
我心情轻松不少。
也许,今晚能睡个好觉。
男人来得很快,穿着休闲西装,涂抹着油亮的发胶,神似电视上的霸道总裁。
他眉头紧蹙:「为什么不告诉我全盘计划?难道我在你眼里,只能当对赌协议的工具人吗?」
「债主们成立维权小组了,对赌那部分不用你还。但警方那里有新的证据,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在这与世隔绝吗?何必要铤而走险。」
我刚坐下,就迎来他一连串询问。
听见他说不用我还钱,我开心地捏了捏他的脸颊:「谢谢,金主爸爸。」
他叹了一口气,把铅笔夹在一堆厚厚的文件中推给我。
我欣然接收,询问起他的近况。
他聊到以表哥的名字成立了一家慈善基金会,专门救助未成年孤儿。
说起这些,他神采熠熠生辉,带着表哥的心脏,看着世间的美好。
「你不后悔吗?把你爸逼上死路。」他忽地转换话题。
「我早已备妥资料,周密计划。但我下不了手,毕竟那个男人是把我捧在手心里,宠了十几年的亲爸。你也不必愧疚,没人料到,他失去钱会轻生。」我淡淡回复。
他松了一口气,告诉我已在联系律师把我的监护权转到他名下,让我重获自由。
谈话间,我让他带我去楼下的花园走走,并告知表哥落水的实情。
一叶落平分秋色,万物收岁月无恙。
我拂开他身上的落叶,心念着,真好。
当晚我依然无法入睡。
抽出那堆文件下的彩色铅笔,把一根根铅笔收紧圈成一团,双手握住试了试。
看见文件第一张上面有父亲的名字,我滞了一下,拿出一支笔在空白的地方写了些字。
......
隔日,王鹭被发现用捆绑在一起的铅笔捅入颈部动脉,流血过多身亡。
疗养院核查了铅笔的来源,并把王鹭桌上的遗书转交给那个男人。
纸上落笔:
「杨哥哥,我也去赎罪了,谢谢你,祝好人长命。」
男人背对着书桌上的遗书,眺望窗外幽静的湖面。
眼角似乎有一道淡淡的泪痕,他轻笑一下:
「喊什么哥哥,我还比你小几个月。」
番外
湖畔的古堡里,居住着一位勇敢善良的小王子。
有一天,古堡迎来了两只脏兮兮,饿得呜呜直叫的流浪猫。
毛发凌乱,瘦骨嶙峋的布偶猫哥哥,和局部斑秃的德文卷毛猫妹妹。
初见小王子,布偶哥哥眼露凶光,呲牙低吼,利用庞大的体型,牢牢地把德文妹妹护在身后。
小王子打开鱼罐头,微笑着蹲下身,召唤德文妹妹过来吃。
嗅到食物的香气,德文妹妹忍不住从布偶哥哥身后钻出来,大快朵颐。
好吃~喵喵叫唤着布偶哥哥一起来食。
小王子轻抚着德文妹妹的小脑袋,余光瞧见布偶哥哥竖起尾巴慢慢靠近。
在布偶哥哥低头被罐头吸引的瞬间,小王子猛地抓起布偶哥哥,高举过头。
布偶哥哥剧烈挣扎,喵喵地叫个不停,右爪突然狠狠踩在小王子心脏的位置。
小王子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欢迎回家。」
从此,古堡里多了两只娇气的猫主子,杨洛洛和杨鹭鹭。
来源:冬瓜看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