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参加1977年的高考,可他根本就是碰运气,但人各有命,他

360影视 动漫周边 2025-09-11 18:53 1

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新闻联播激昂的片头曲像一盆滚水,泼在一家人紧绷的神经上。父亲陈建国靠在沙发里,眼睛盯着屏幕,瞳孔里却没有焦点。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新闻联播激昂的片头曲像一盆滚水,泼在一家人紧绷的神经上。父亲陈建国靠在沙发里,眼睛盯着屏幕,瞳孔里却没有焦点。

母亲在厨房里洗碗,故意把瓷器碰得叮当响,那声音穿过三十五分贝的屏障,带着一丝不耐烦。我坐在餐桌旁,低头看着手机,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屋子里的空气,像被抽走了氧气,沉闷得让人胸口发堵。

抽屉的角落里,那张1977年冬天拍的黑白照片,被一沓电费单压着。照片上,父亲和三叔陈建业并排站着,穿着同样臃肿的棉袄,年轻的脸上都带着对未来的迷茫和期盼。只是父亲的眼神更亮,像淬了火的钢。

“陈阳,”母亲从厨房里探出头,擦着手,“你三叔的电话,你爸他又没接。”

我“嗯”了一声,站起身。父亲的沉默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从我记事起,每当和三叔有关的事情发生,这口井就会浮上来,淹没家里所有的声音。我走到他身边,电视里正在播报农业丰收,他却仿佛置身于一片荒原。

“爸,三叔电话。”

他没动,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可能……是为了小峰结婚的事。”我小心翼翼地补充。

父亲终于有了反应,他拿起遥控器,把音量从35按到了40。震耳欲聋的音乐里,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他家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建国!”母亲冲了出来,围裙都没解,“那是你亲弟弟!”

“亲弟弟?”父亲冷笑一声,指节因为用力握着遥控器而泛白,“亲弟弟能把我一辈子的路都堵死?”

“你又来了!”母亲的眼圈瞬间就红了,“都四十多年的事了,你怎么就是过不去!”

“过不去!”父亲猛地站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生锈的锯子,拉扯着我的耳膜。“有些事,一辈子都过不去。”

说完,他摔下遥-控器,把自己关进了卧室。门“砰”的一声合上,隔绝了所有。电视机依旧在40分贝的音量上嘶吼,喜庆的音乐在此刻显得无比刺耳。

我拿起父亲的手机,回拨过去。

“喂,小阳啊。”三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儒雅,带着大学教授特有的书卷气,“你爸呢?”

“他……睡了。”我撒了个谎。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唉,还是这样……那……我跟你说也是一样。小峰下个月结婚,女方家里有个要求,想要一套传统的中式家具,要那种……榫卯结构的。我想来想去,这手艺,只有你爸了。”

我的心一沉。这哪里是做家具,这是在父亲陈旧的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

“三叔,我爸他……”

“小阳,”三叔打断了我,“我知道你爸心里有疙瘩。可小峰是他亲侄子,这辈子就结一次婚。你跟他说,就当是三叔求他了。钱不是问题,多少都行。”

挂了电话,我站在客厅里,看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感到一阵无力。一边是父亲积压了四十年的怨气,一边是三叔近乎哀求的请求。而我,被夹在中间,像风箱里的老鼠。

我知道那个“疙瘩”是什么。1977年,恢复高考。父亲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脑子活,手也巧,所有人都觉得他肯定能考上。三叔不一样,他就是个跟着凑热闹的,数理化一窍不通,全靠死记硬背。可放榜那天,命运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父亲名落孙山,而三叔,竟然踩着分数线,被一所师范学院录取了。

人各有命。奶奶总是这样说。

可父亲不信命。他只信,三叔的好命,是偷走了他的。

那一晚,我是在书房的沙发上睡的。半夜,我被一阵轻微的声响惊醒。是父亲,他从卧室出来,没有开灯,径直走到了客厅。我悄悄探出头,看见他拿起遥控器,将电视音量调到了0。

在绝对的寂静里,他拿起我的手机,笨拙地划开屏幕,找到了通话记录,盯着“三叔”那个名字,看了很久很久。月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佝偻的背影上,我第一次发现,父亲真的老了。

第二天一早,我被厨房的香味唤醒。父亲竟然在做早饭,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看见我,也没说话,只是把一碗面推到我面前。

“爸……”

“吃吧。”他打断我,声音沙哑,“吃完了,去储藏室,把那套花梨木搬出来。”

我愣住了。

他没看我,低头喝着粥,淡淡地说:“告诉你三叔,三天后,让他自己来拉。”

第一章:一根榫头的距离

储藏室的门一打开,一股尘封的木料香气扑面而来。那套花梨木,是父亲二十年前收来的,一直当宝贝似的存着,说要等我结婚时用。现在,它要送去给三叔的儿子了。

父亲脱下外套,只穿着一件旧毛衣,动作利索地开始检查木料。他的手拂过木头表面,像在抚摸情人的皮肤。那双手,布满老茧和细小的伤疤,却异常稳定。这是一双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手。

“爸,我帮你。”我走过去,想搬起一根木方。

“别动!”父亲喝止了我,语气严厉,“你那手,是拿笔的,不是拿料的。站一边去。”

我讪讪地收回手。从小到大,他总说我不是干这行的料。我考上了大学,读了计算机,在他眼里,这双手就废了。

他一个人,把沉重的木料一块块搬到院子里。阳光下,木头泛着温润的光泽。他拿出工具箱,那里面,刨子、凿子、墨斗、角尺,每一件都擦得锃亮,像士兵的枪。

“爸,三叔说……工钱……”

“闭嘴。”他头也不抬,开始用墨斗弹线。那根浸了墨的细线,在他手里“啪”的一声,在木料上留下一道笔直的黑线,比任何尺子画的都准。

我不敢再说话,只能默默地看着。父亲一旦进入工作的状态,就像换了个人。他不再是那个阴沉、易怒的老头,而是一个专注、严谨的匠人。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木头、工具,和脑海里那张无形的图纸。

到了中午,母亲做好了饭,喊他几次,他都像没听见。直到母亲把饭碗端到院子里,他才直起腰,锤了锤后背。

“建国,歇会儿吧,不急这一时。”母亲心疼地说。

父亲接过碗,大口地扒着饭,眼睛还盯着那堆木料。“三天。说了三天就是三天。”

我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鬓角,心里五味杂陈。我拿起手机,想拍下这一幕,又觉得不妥。我打开微信,看到家庭群里,三叔发了一张小峰和未婚妻的婚纱照,配文是:“犬子完婚,静候佳期。”下面一排亲戚的点赞和祝福。

我把手机递给父亲看。

他只瞥了一眼,就把碗放下,重新拿起了凿子。“叮、叮、叮……”院子里,只剩下凿子和木头清脆的撞击声。

下午,我试着去给他打下手,递个工具,或者帮忙扶着木料。起初他很抗拒,但看我坚持,也就默许了。

他教我怎么分辨木头的纹理,哪里是阳面,哪里是阴面;怎么用角尺找直角,误差不能超过一根头发丝。他的讲解很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字,但每一个字都落在点上。

我笨手笨脚地想学着用刨子,结果刨出来的木花又厚又断。

“手要稳,腰要用力,心要静。”他站在我身后,握住我的手,带着我往前一推。

“唰——”一片薄如蝉翼、完整不断的木花卷曲着飞了出来,带着淡淡的清香。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我和父亲之间,隔了三十年的那堵墙,仿佛消失了。他的手很粗糙,掌心的温度却很温暖。我鼻头一酸,喉咙有些发紧。

“爸,你这手艺,要是当年……开了个厂子,肯定比三叔那死工资强。”我没话找话。

父亲松开手,退后一步,看着我,眼神复杂。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颤抖。

“手艺再好,比不过一张纸。”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我突然明白,他不是不为自己的手艺自豪,而是这份自豪,四十多年来,一直被那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阴影压着,喘不过气来。

他转身继续干活,背影显得有些萧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更卖力地帮他。我想让他知道,在我心里,他比谁都了不起。

傍晚,院子里已经堆起了一些初具雏形的家具部件。父亲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疲惫但满足的神色。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了胡同口。车门打开,三叔陈建业从车上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身得体的休闲装,戴着金丝边眼镜,和我父亲站在一起,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哥。”三叔笑着走过来,手里提着两条好烟和一箱牛奶。

父亲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手里的活也停了。他看着三叔,就像看着一个不速之客。

“不是说三天后吗?”父亲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我这不是想着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三叔的笑容有些尴尬。他把东西放下,走到木料前,装作很懂的样子,拿起一个刚开好的榫头看了看。

“哥,你这手艺还是这么绝。不过……我听小峰媳妇说,她更喜欢那种……圆角的设计,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简约一点的,你看这个边角,是不是可以磨得再圆润一些?”

父亲的身体猛地一僵。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对于一个老木匠来说,质疑他的设计,比骂他祖宗还严重。

父亲一把从三叔手里夺过那个榫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你,是在教我做事?”

“不……不是,哥,我就是个建议……”三叔慌忙摆手。

“建议?”父亲冷笑,声音陡然拔高,“一个连丁卯酉都分不清的人,跟我谈榫卯?一个连木头横纹竖纹都看不懂的人,跟我谈设计?”

三叔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哥,你怎么说话呢?”

“我怎么说话?”父亲的情绪彻底爆发了,他指着三叔的鼻子,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陈建业,你别忘了,当年要不是你走了狗屎运,你现在连摸这块木头的资格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陈建国!”三叔也火了,斯文的面具被撕得粉碎,“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至于记一辈子吗?对,我承认,我学习不如你,脑子没你活!可高考就是高考,考上了就是考上了!这是命!你不认命,跟我发什么火!”

“命?”父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把手里的榫头狠狠摔在地上,“我的命,就是被你这种人的‘好命’给毁了!”

院子里的空气凝固了。母亲从屋里跑出来,看到这场面,急得直掉眼泪。

“别吵了,别吵了!都是亲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父亲喘着粗气,指着门口,对三叔吼道:“你走!现在就走!这家具,我不做了!你找别人做去!”

三叔的嘴唇哆嗦着,他看了一眼满地的木料,又看了一眼暴怒的父亲,最后把目光投向我,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无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走出了胡同。

奥迪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引擎轰鸣,消失在巷口。

院子里,恢复了死寂。父亲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在原地喘着粗气。

母亲小声地哭着。

我看着地上那个被摔坏的榫头,它裂开了一道缝,就像我们这个家,看似完整,内里却早已伤痕累累。

第二章:一部手机的围城

父亲说到做到。从那天起,院子里那堆半成品的花梨木,就那么孤零零地被扔在那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父亲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靠电视噪音麻痹自己的人。音量再次回到了35,甚至更高。

家里像是被罩上了一个低气压的罩子,每个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说话。

我的妻子林晓周末回家,一进门就感受到了这股不寻常的气氛。

“怎么了这是?跟谁欠了你们家八百万似的。”她放下包,夸张地捏着鼻子,“还有这电视声,吵死了,陈阳,你管管你爸。”

我把她拉到卧室,关上门,把事情的经过小声说了一遍。

林晓听完,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不理解。“就为这点事?几十年前的高考,一个设计建议,至于吗?你三叔也是好心,你爸这脾气也太犟了。”

“你不懂。”我有些烦躁。

“我是不懂。”林晓的声音也高了起来,“我不懂你们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为什么能影响到现在!不就是一套家具吗?外面买一套不就行了?非要自己做,做了又闹成这样,图什么?”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她盯着我,“陈阳,我发现你跟你爸越来越像了,遇事就憋着,就觉得别人都不懂你。你们家的人,活得太累了。”

“我们家的人,活得太累了。”这句话像一把锥子,精准地扎进了我的心里。我无力反驳,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我们陷入了冷战。晚上,我们分房睡。我躺在书房的沙发上,辗转反侧。父亲的固执,妻子的不解,三叔的为难,像三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的核心缺陷,就是逃避。我总想粉饰太平,让所有人都满意,结果却是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僵局。

第二天,我决定做点什么。我不能让事情就这么僵着。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拿着新买的智能手机走进客厅,电视正放着抗日神剧,枪炮声震天响。

“爸,我给你换个手机。”我把电视关了。

父亲瞥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我那老头机用得好好的,换什么换。”

“那个都快坏了。这个好,屏幕大,字也大。”我耐着性子,打开手机,“你看,我帮你把微信都装好了。以后跟老战友联系也方便。”

父亲不情不愿地接过去,笨拙地戳着屏幕。“这玩意儿,怎么用?”

“我教你。”

那是我三十多年来,第一次那么有耐心地教他一件事。从怎么解锁,怎么打电话,到怎么发微信,怎么看视频。他的手指很粗,总按错地方,急得满头大汗。

“算了算了,太麻烦了!”他想把手机还给我。

“不麻烦,爸,你学得很快了。”我抓住他的手,指着一个视频APP,“你看这个,你想看什么木工的视频,这里都有。”

我帮他搜索了“榫卯结构”,屏幕上立刻跳出来无数个视频。有大学教授的讲座,有民间高人的演示。

父亲的眼睛亮了。他戴上老花镜,凑到屏幕前,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他点开一个视频,里面一个老师傅正在讲解鲁班锁的制作。父亲看得入了迷,连午饭都忘了吃。

他不再守着电视机,而是整天捧着那个小小的手机。他会给我发来一些他觉得做得好的木工视频,有时候还会发一些奇奇怪怪的表情包,让我哭笑不得。

家里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电视机的音量,也从35,降到了20。

我以为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一个电话,再次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是三叔未来的儿媳妇,小峰的未婚妻打来的。一个声音很甜的南方女孩。

“喂,是陈阳哥吗?”

“嗯,是我。”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你。我想问一下,我们那个婚房的家具……做得怎么样了呀?下个月就要办婚礼了,我们这边……有点急。”女孩的语气很客气,但藏不住催促的意味。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能怎么说?我说你未来公公把你未来爷爷给气着了,不干了吗?

我的逃避心理再次占了上风。

“哦……快了快了,做得挺顺利的。”我听到自己用一种轻快的语气在撒谎,“我爸这人,精益求精,慢工出细活嘛。你放心,误不了你们的婚事。”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呢?我们也想参考一下,好搭配一下家里的软装。”

“啊……这个……”我头皮发麻,“最近……灰尘大,不太方便。等……等快做好的时候,我再通知你们。”

挂了电话,我手心全是汗。我知道,这个谎言,像一个定时炸弹。

我必须得让父亲重新开工。

晚上,我拿着手机,找到一个制作广式家具的视频,坐到父亲身边。

“爸,你看这个,人家这椅子腿的弧度,做得多漂亮。”

父亲看了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花里胡哨,不结实。”

“怎么会,人家这是……”

“你懂什么!”父亲突然打断我,把手机推开,情绪又上来了,“你以为这是木头的事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压抑的怒火。“你三叔,他就是来看我笑话的!他就是想告诉我,陈建国,你就算手艺再好又怎么样?你这辈子,还不是得给我儿子做家具!你这辈子,就只能当个木匠!”

“爸!三叔不是那个意思!”

“他就是那个意思!”父亲站了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兽。“我看得出来!他那眼神,就跟他当年拿着录取通知书给我看的时候,一模一样!得意,又带着点可怜!我不要他的可怜!”

争吵声引来了母亲和林晓。

林晓看着激动的父亲,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耐和疲惫。

“爸,您就不能放下吗?”我几乎是在恳求。

“放下?”父亲停下来,指着自己的胸口,“除非我这口气断了!”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我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陈阳,你少说两句!”母亲把我拉到一边。

我甩开她的手,冲着父亲喊道:“行!你不做,我去做!我明天就去外面找个木工厂,花钱请人做!我就不信离了你,这事还办不成了!”

说完,我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你敢!”父亲在我身后怒吼。

我没有回头。走到门口,我听到屋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母亲的惊呼。

我的心一紧,但脚下没有停。我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脚油门踩到底。

车子驶出胡同,我才从后视镜里看到,林晓追了出来,站在路灯下,身影单薄。

我把车停在一条无人的河边,关掉引擎。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城市的灯火,像一地碎钻。我趴在方向盘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家会变成这样?

第三章:一本笔记的重量

我在车里坐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我才开车回家。

家里静悄悄的。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林晓不在。我心里一慌,走到客厅,看见她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一条薄毯,茶几上放着一杯已经凉了的牛奶。

她听见动静,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

“回来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没有责备,只有疲惫。

“嗯。”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爸……没事吧?”我问。

“没事。昨天你走后,他气得把一个工具箱踢翻了,脚崴了一下,不严重。”林晓说着,把那杯凉牛奶端起来,要去给我热。

我拉住她的手,“不用了。”

我们沉默地坐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由灰白变成浅蓝。

“陈阳,”林晓忽然开口,“我昨天……想了很久。或许,我真的不懂你们。但是,我不想看你这么难受。”

她顿了顿,继续说:“下午,妈收拾储藏室的时候,找到一个箱子,里面都是爸年轻时候的东西。或许……你应该去看看。”

我心里一动。

吃过早饭,父母都出门去散步了。我一个人走进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储藏室。里面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樟脑丸混合的味道。

在角落里,我找到了林晓说得那个木箱子。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

我打开箱盖,里面是一些父亲的旧物。几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一个搪瓷缸,还有一沓泛黄的信纸。在箱底,我看到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牛皮纸的封面,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我翻开第一页,一行遒劲有力的钢笔字映入眼帘:

“1977年,奋斗笔记。”

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父亲的笔记。数学、物理、化学,每一个公式,每一个定理,他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标注。旁边还有他自己的理解和推导。字迹工整,逻辑清晰,比我上学时做的任何笔记都要认真。

在物理笔记部分,他用木工的原理去解释力学,画的受力分析图,精准得像工程图纸。在化学部分,他把化学元素的性质,编成了朗朗上口的顺口溜。

这哪里是一个只想碰运气的木匠做的笔记?这是一个把所有希望都押在这次考试上的人,用尽全部心血写下的证明。

我翻到最后几页,看到了几篇日记。

“10月21日,晴。报名了。把家底都拿出来了。秀兰(我母亲)嘴上不说,我知道她也盼着。我得考出去,不能让她跟我一辈子闻刨花味儿。”

“11月15日,阴。建业(我三叔)也报名了,他说跟着我凑个热闹。这小子,整天吊儿郎当,书本都快翻烂了。我把我的笔记借给他了,能看懂多少,看他自己造化了。”

“12月10日,雪。明天就考试了。紧张。把所有公式又默写了一遍。建国,你行的!”

最后一篇日记,写在成绩出来之后。字迹很潦草,好几处都被墨水晕开了,像干涸的泪痕。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不是我?我不信命。这里面一定有事。我不信……”

我合上笔记本,感觉它有千斤重。四十多年了,我一直以为,父亲的怨,源于“运气”的不公。现在我才明白,在他的心里,他从来不认为那只是运气。

我拿着笔记本走出储藏室,心里乱成一团麻。

我必须找父亲谈谈。我不能再逃避了。

下午,我找到父亲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用砂纸打磨一个小木马。那是他给我儿子陈诺做的。他的脚踝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爸。”我走过去,把笔记本递给他。

他看到笔记本,身体明显一震。他放下手里的木马,接过笔记本,手指颤抖地抚摸着封面,像是在抚摸一段失落的青春。

他没有翻开,只是那么看着,看了很久。

“都过去了。”他哑着嗓子说,想把笔记本还给我。

“没过去。”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爸,你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父亲的眼神闪躲了一下,转过身去,继续打磨那个木马。“没什么。就是……运气不好。”

“我不信。”我固执地站在他身后,“你的笔记我都看了。你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比任何人都认真。我不信只是运气不好。”

父亲的身体僵住了。手里的砂纸,停在半空中。

院子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过了许久,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吐出了积压半生的郁结。

“你三叔……他不是运气好。”父亲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说一个埋藏了很久的秘密。“他是……被人当了挡箭牌。”

我愣住了。

“那年,我们公社有个领导的儿子,也参加了高考,成绩一塌糊糊涂。可是人家想上大学。怎么办?”父亲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刻的嘲讽。“我的分数,太扎眼了。比分数线高了十几分。他的分数,不好做手脚。你三叔的呢?刚刚踩线。操作一下,神不知鬼不觉。”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考试结束,档案送上去审查的时候,我的档案……‘丢’了。怎么也找不到了。没有档案,成绩再好,也是一张废纸。”

“而你三叔的档案,和一个领导的亲戚的档案,被悄悄调换了。等录取通知书下来,生米做成熟饭,谁也说不出什么。你三叔……就这么‘好命’地上了大学。”

“这……这是三叔告诉你的?”我声音发颤。

“他?”父亲冷笑一声,“他到现在可能都蒙在鼓里,真以为自己是文曲星下凡。是后来,那个负责递送档案的邮递员,喝多了酒,跟我说的。他良心不安。”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感觉浑身发冷。

原来,这不是一个关于“运气”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命运”被偷走的故事。

我终于明白了父亲所有的怨恨、不甘和屈辱。那不仅仅是对三叔的嫉妒,更是对那个不公的时代,无声的控诉。他的骄傲,他的才华,他的人生,都被那份“丢失”的档案,彻底改写了。

“爸……”我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父亲转过身,眼睛红了。这个一辈子没在我面前流过泪的男人,此刻,眼里的光,碎了。

“所以,你明白了吗?”他看着我,“我不是恨他。我是恨……我这辈子,就这么‘被决定’了。而他,拿着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在我面前晃了四十年,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指着那堆半成品家具,声音哽咽。

“我凭什么……要用我这双被耽误了的手,去给他那个靠‘好命’得来的儿子,打造锦绣前程?”

阳光照在院子里,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我看着父亲苍老的脸,和他身后那堆沉默的木料,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块。

第四章:一扇门的内外

(第三人称视角:陈建业)

陈建业坐在他宽敞明亮的大学办公室里,窗外是绿意盎然的樟树。他刚刚审完一篇博士生的论文,感觉有些疲惫。他摘下金丝边眼镜,揉了揉眉心。

桌上,放着儿子陈峰的婚礼请柬,大红的颜色,晃得他眼睛有些发花。

他又想起了那天在哥哥陈建国院子里的争吵。哥哥那句“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拔不出来。

资格……

他这辈子,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操场上奔跑的年轻学生,思绪回到了1977年的那个冬天。他记得很清楚,高考前夜,哥哥还在油灯下,给他讲解一道他怎么也搞不懂的物理题。哥哥的眼神那么亮,那么笃定,好像全世界的知识都在他脑子里。而自己,只是个陪跑的。

成绩出来那天,他去公社看榜。当他在红榜的末尾,看到“陈建业”三个字时,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没错!他考上了!他当时欣喜若狂,冲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所有人。

他记得,哥哥当时愣住了,然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样的。”

可他分明看到,哥哥转身的一刹那,眼神里的光,熄灭了。

后来,哥哥的档案“丢失”了。所有人都为他惋惜,说他时运不济。只有陈建业自己心里,有一个小小的、不敢对任何人说的声音在问:真的是时运不济吗?还是……我的“好运”,挤掉了他的?

这个念头,像一根毒草,在他心里长了四十年。他努力工作,评教授,做学问,想用自己的成就来证明,自己配得上那张录取通知书。可越是这样,他心里的那个声音就越大。

我这一辈子,都活在那张录取通知书的影子里。

他知道哥哥有怨气。所以这些年,他拼命地想补偿。给侄子陈阳找工作,给哥哥家送钱送物。可他所有的示好,都被哥哥用一层坚硬的壳挡了回来。那壳上写着: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这次让哥哥给儿子做家具,是他自私了。他想着,借着这个机会,让哥哥展示他引以为傲的手艺,或许能让他心里舒坦一些。他甚至想,等家具做好了,在婚礼上,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好好地感谢哥哥,告诉所有人,他有一个全天下手艺最好的大哥。

他没想到,自己一句外行话,会点燃那个积压了四十年的火药桶。

陈建业长叹一口气。他拿起桌上的请柬,看着儿子和未来儿媳幸福的笑脸。他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了。有些债,欠了一辈子,终归是要还的。

他拿起手机,找到了陈阳的号码,拨了过去。

(第一人称视角:我)

接到三叔电话的时候,我正陪着父亲在医院复查脚伤。医生说没伤到骨头,静养就好。

“小阳,你在哪?”三叔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在医院。”

“你爸……他没事吧?”

“没事。”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小阳,你……能不能出来一下?三叔有话想跟你说。”

我看了看正在缴费的父亲,答应了。我们在医院门口的公园见了面。秋天的公园,落叶满地。三叔坐在长椅上,背影看起来比父亲还要萧索。

“三叔。”

他回过头,看到我,勉强笑了笑。“坐。”

“你爸他……跟你说什么了吗?”他开门见山。

我点了点头。

三叔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我一根。我摇了摇头。他自己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那年我们公社,就两个名额。一个是你爸,板上钉钉。另一个……怎么也轮不到我。”

“那你为什么……”

“我不知道。”三叔摇了摇头,眼神茫然,“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是我运气好。我甚至……我甚至还因为这个,偷偷地骄傲过。我觉得,老天爷是公平的,你哥脑子好,我运气好。”

他苦笑一声,“现在看来,我就是个傻子。一个被人当了枪使,还沾沾自喜了四十年的傻子。”

“三叔,这不怪你。”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心里的怨气,也消散了大半。

“不,怪我。”他掐灭了烟头,“如果我当时能多想一点,如果我能去争一争,去问一问,或许……你爸的人生,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愧疚。“小阳,你爸这辈子,过得太苦了。是我……是我偷走了他的光。”

夕阳的余晖,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上一辈的恩怨,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我们两代人身上。

“三叔,那现在……怎么办?”

“我想见见你爸。”三叔说,“有些话,我必须当面对他说。”

我犹豫了。以父亲现在的状态,他们见面,只会是另一场战争。

“小阳,算三叔求你。你帮我安排一下。不管你爸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认了。这个坎,要是不迈过去,我这辈子,死都闭不上眼。”

看着他几乎是在哀求的眼神,我心软了。我的逃避,已经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这一次,我不能再躲了。

我必须让他们面对面。哪怕结果是彻底的决裂。

第五章:一句话的重量

回到家,我把和三叔见面的事告诉了林晓。

她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过来抱了抱我。

“对不起。”她说,“之前,是我太想当然了。”

我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背。“不怪你。”

晚上,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气氛依旧沉闷。父亲的脚不方便,母亲把菜都夹到他碗里。

“爸,妈。”我放下筷子,深吸了一口气,“我今天,见三叔了。”

父亲夹菜的手顿住了。母亲紧张地看着我。

“他想见你一面。”我看着父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有些事,他想当面跟你说清楚。”

父亲没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继续吃饭。

“陈阳,你别添乱了。”母亲给我使眼色。

“妈,这不是添乱。”我看向林晓,她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我鼓起勇气,继续说:“有些坎,不是你想绕就能绕过去的。这个家,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父亲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见我?他有什么脸来见我?”

“爸,当年的事,三叔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他……”

“够了!”父亲打断我,胸口剧烈起伏,“我不想听!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就在这时,我五岁的儿子陈诺,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他手里拿着那个父亲给他做了一半的小木马。

“爷爷,爷爷,我的马马什么时候才能做好呀?”他仰着天真的脸问。

父亲看着孙子,脸上的怒气瞬间消散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复杂的柔情。

陈诺又指着院子里那堆蒙尘的木料,不解地问:“爸爸,爷爷的木头不好看吗?为什么不做了?老师说,不能浪费东西的。”

孩子无心的一句话,像一把小锤子,轻轻地,却又无比精准地敲在了在场每一个成年人的心上。

父亲的身体僵住了。

母亲别过脸去,偷偷抹了抹眼泪。

我看着父亲,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眼神里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丝松动。

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拿出手机,当着父亲的面,拨通了三叔的电话。

“三叔,你现在过来吧。到我爸的木工房。我在这里等你们。”

挂了电话,我对父亲说:“爸,不管你想不想见,他都会来。这是你们兄弟俩的事,躲了四十年,也该有个了断了。我在木工房等你们。”

说完,我没再看他的反应,转身走出了家门。林晓跟了上来,握住我的手。“我陪你。”

我们来到院子里的木工房。这里其实就是一个搭建的棚子,里面堆满了各种工具和木料。我打开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满屋的木屑和灰尘。

我和林晓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我不知道父亲会不会来,也不知道三叔来了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心里很忐忑,但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我知道,我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胡同口传来了汽车的声音。是三叔的奥迪。

他一个人下了车,手里什么也没带,神情凝重。

“小阳。”他走到我面前,“你爸呢?”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三叔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那堆半成品的家具前,默默地看着。

又过了十几分钟,在我们都快要放弃的时候,木工房的门口,出现了一个蹒跚的身影。

是父亲。他拄着一根拐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进来。

第六章:一辈子的亏欠

木工房里,灯光昏黄。

父亲,三叔,两个年过花甲的兄弟,隔着一堆沉默的木料,遥遥相望。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也慢了下来。

父亲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刻刀,一寸寸地刮过三叔的脸。那目光里,有怨,有恨,有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感。

三叔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是那么站着,任由哥哥的目光凌迟着自己。

我站在一旁,心提到了嗓子眼。林晓紧紧握着我的手,手心冰凉。

我走到那本被我放在工作台上的奋斗笔记前,把它推到了两人中间。

“爸,三叔,当年的事,我知道了。”我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这不怪你们任何一个人。要怪,就怪那个颠倒黑白的时代。”

父亲的目光,从三叔脸上,移到了那本笔记上。他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那是他的青春,他的梦想,他被偷走的人生。

三叔也看向那本笔记,他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他知道,这本笔记里,承载着怎样的重量。

他终于迈开了脚步,走到工作台前,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本笔记的封面。

“哥……”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

父亲没有回应,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三叔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一个在大学讲台上挥斥方遒的教授,此刻,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泣不成声。“我一直以为……我一直以为我只是运气好……我不知道我的‘好运’,是踩着你的前途……我……”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他抬起头,看着父亲,眼神里满是痛悔。

“哥,这辈子,是我欠你的。”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四十年的阴霾。

父亲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紧握着拐杖的手,指节泛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们所有人,肩膀微微耸动。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知道,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男人,防线正在崩塌。

木工房里,只剩下三叔压抑的哭声和父亲沉重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父亲终于转过身来。他的眼睛红肿,但眼神,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锐利。那里面,多了一些别的东西。是释然,也是疲惫。

他走到那堆半成品的家具前,拿起一块已经开好榫的木料,看了一眼,又放下。

然后,他看向三叔,缓缓地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就那样吧。”

还是那句他说了无数遍的口头禅。但这一次,我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不是愤怒,不是不甘,也不是无奈。

而是一种真正的,放下了。

就那样吧。过去的人生,无法重来。被偷走的岁月,无法追回。就那样吧。

三叔愣住了,他看着父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亲没有再看他,而是对我说道:“陈阳,把灯打亮一点。活,还没干完呢。”

说完,他扔掉拐杖,坐到木工凳上,拿起一把凿子,重新开始工作。

“叮、叮、叮……”

清脆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再次在院子里响起。那声音,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驱散了所有的怨与恨。

三叔擦干眼泪,也走了过去,拿起一块砂纸,学着父亲的样子,笨拙地打磨起来。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鼻头一酸,视线瞬间模糊。我拉着林晓的手,退出了木工房,把空间留给了他们兄弟俩。

那一晚,木工房的灯,亮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我被一阵木料的清香唤醒。我走到阳台上,看见父亲和三叔,并排坐在院子里。他们身前,是一套初具规模、泛着温润光泽的花梨木家具。

晨曦的微光,洒在他们斑白的头发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各自抽着烟。两缕青烟,在清晨的空气中,慢慢地,缠绕在了一起。

第七章:未说出口的话

陈峰的婚礼,办得风光又体面。

那套花梨木家具,被摆在婚房最显眼的位置。每一处榫卯都严丝合缝,每一寸木纹都舒展流畅,在灯光下,像一件会呼吸的艺术品。所有的宾客,都赞不绝口。

父亲没有去婚礼现场。他说他腿脚不方便,不想去凑那个热闹。我知道,他只是不想成为焦点。

婚礼那天,我代表我们家,送上了红包。三叔拉着我的手,不住地说着“谢谢”。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坦然。

“你爸,他才是我们陈家最大的功臣。”三叔拍着我的肩膀说。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婚礼结束后,我带着林晓和陈诺,回了父母家。

一进门,我就发现,家里有些不一样了。很安静,但不是那种压抑的死寂。

客厅里,电视机开着,正在播一档鉴宝节目。但音量,调在了15。一个非常舒适,既能听清,又不打扰人的音量。

父亲不在客厅。我走到阳台,看见他正戴着老花镜,侍弄着他那些花花草草。他给一盆君子兰浇水,动作很慢,很专注。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的侧脸,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平和。

“爸。”我喊了一声。

他回过头,看见我们,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却真实的笑容。

“回来了?吃饭了没?”

“吃过了。”

他放下水壶,逗弄着陈诺,“诺诺,想不想爷爷?爷爷给你做的小木马,放你房间了,去看看喜不喜欢。”

陈诺欢呼一声,跑进了房间。

我和父亲,就这么站在阳台上,一时无话。

“那套家具,他们……还满意吧?”他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满意。所有人都说好。”我看着他,“爸,三叔在婚礼上,敬酒的时候,提到了您。他说,您是他这辈子最敬佩的人。”

父亲沉默了。他转过身,继续摆弄他的花草,许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这个“嗯”字里,包含着太多东西。四十年的心结,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一个句号。

晚上,我收到了三叔发来的一段视频。

是婚礼的录像。画面里,三叔端着酒杯,走到了主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过了整个宴会厅,投向了一个空着的位置。

他清了清嗓子,举起酒杯,对着那个空位,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他的嘴唇翕动着,眼眶湿润。

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

我把手机递给父亲看。

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

最后,他把手机还给我,什么也没说。他站起身,走到电视机前,拿起遥控器,按下了关机键。

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他转身,对我,也像是对他自己说:“睡吧。明天,还要出太阳呢。”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有些话,说不说出口,已经不重要了。有些道歉,听不听得到,也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扇紧闭了四十年的门,终于,打开了。

互动引导

这篇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生活中的很多结,往往不是靠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开的,而是需要时间、理解,以及一个让双方都能放下的契机。

大家在生活中有没有遇到过类似的,因为时代或命运的误会,而产生的家庭矛盾呢?你觉得,面对上一辈人根深蒂固的心结,作为子女,我们是应该像文中的“我”一样去揭开伤疤,还是应该选择让它尘封,维持表面的和平呢?

欢迎在评论区留下你的看法,和我们一起聊聊那些关于家庭、关于和解的故事。

来源:小马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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