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陆修远将车稳稳停入地库,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他靠在驾驶座上,指尖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目光落在副驾座位上那条妻子苏晚晴遗落的浅灰色羊绒围巾。
暮春的雨,总是带着一股黏腻的湿气,钻进骨头缝里。
陆修远将车稳稳停入地库,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他靠在驾驶座上,指尖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目光落在副驾座位上那条妻子苏晚晴遗落的浅灰色羊绒围巾。
空气中,除了车内皮革和香薰的味道,还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他们家的气息。
那是一种冷冽而带有侵略性的木质香,裹挟着一丝幽微的甜。像雪地里的孤松,又像是暗夜里盛开的昙花。很高级,很克制,却也因此显得格外清晰。他第一次闻到是在一周前,苏晚晴深夜加班回来,他替她脱下大衣时,从衣领处闻到的。当时她解释说是新来的客户身上的,一场会议下来,难免沾染。
他信了。
三天前,他再次闻到。是在她从一场画展回来后,拥抱他的时候。她说画廊里人太多,味道杂。
他也信了。
但今天,这条她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围巾,此刻却像是被那股味道彻底浸透了一样。苏晚晴今天没有见客户,也没有去画廊,她只是和闺蜜去喝了个下午茶。
陆修远拿起围巾,凑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错,还是那个味道。一个名为“无人区玫瑰”的沙龙香,他曾在杂志上见过,昂贵、小众,品味卓绝。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缓缓收缩,带来一阵沉闷的钝痛。
结婚八年,女儿念念六岁,他是业内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苏晚晴则是独立策展人。他们是大学同学,从校服到婚纱,是朋友圈里公认的模范夫妻。陆修远自认是个无可挑剔的丈夫,他尊重妻子的事业,分担家务,辅导女儿功课,从未有过任何怨言。
他一直以为,他们的婚姻坚如磐石。
【不能慌,也许只是巧合。】陆修远反复告诉自己,但理智却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再也拼凑不出完整的信任。他是一个设计师,习惯了从细节中构建整体,而现在,这些细节正在构建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假设。
他拿起手机,解锁,屏幕上是他和苏晚晴带着女儿在海边大笑的照片。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行车记录仪的APP。
下午两点十四分,苏晚晴驱车离开公司。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车停在了城中一家名为“光影之间”的咖啡馆停车场。
下午五点三十一分,她回到车上,驱车回家。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他点开录音,快进着听。大部分时间都是音乐声。但在五点三十二分,她发动车子后,拨出了一个电话。
“我到了,刚上车。”苏晚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电话那头是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路上小心,今天很开心。”
“嗯,你也是。”
短暂的沉默。
“晚晴,”男人叫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缱绻的笑意,“下次见。”
“好。”
通话戛然而止。
陆修远反复将这段录音听了三遍。没有暧昧的词汇,没有过火的试探,礼貌,疏离,却又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熟稔。
【他是谁?】
陆修远关掉APP,将手机扔在一旁。他没有愤怒地冲上楼去质问,那是最愚蠢的做法。设计图纸时,他懂得结构稳定是一切的基础。婚姻也是。在没有掌握所有承重墙的位置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导致整个建筑的瞬间崩塌。
他需要证据。不是这种捕风捉影的猜测,而是足以支撑他做出判断的、坚不可摧的证据。
他推开车门,将那条围巾 carefully 折好,放回原位。走进电梯时,他看了一眼光滑镜面里的自己,三十五岁的男人,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的纹路,眼神却依旧沉静。
【这场仗,不能输。】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那个还在楼上等他回去讲睡前故事的女儿。
回到家,苏晚晴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温暖的灯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女儿念念跑过来抱住他的腿,奶声奶气地喊:“爸爸!”
“老婆,我回来了。”陆修远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苏晚晴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就像过去无数个日夜一样。
苏晚晴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放松下来,侧过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今天回来的挺早,快去洗手,马上开饭了。”
他闻到她发间熟悉的洗发水清香,那股冷冽的木质香已经被厨房的烟火气彻底掩盖。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那么正常。
但陆修远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晚餐时,他状似无意地提起:“今天下午茶怎么样?和林琳她们聊得开心吗?”
苏晚晴舀汤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道:“挺好的,还是老样子,聊聊工作,聊聊孩子。”
“哦?去的哪家?我记得你常去的那家最近在装修。”他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女儿碗里,眼神没有看她。
“换了家新的,叫‘光影之间’,环境还不错。”苏...晚晴的回答天衣无缝。
陆修远点点头,没再追问。他知道,她撒谎了。行车记录仪显示,她的车在停车场里孤零零地停了近三个小时,旁边没有任何属于她闺蜜林琳的车。
饭后,苏晚晴去陪女儿画画,陆修远借口处理工作邮件,走进了书房。他没有打开电脑,而是拨通了一个电话。
“季风,是我,修远。”
电话那头的季风是他大学时的死党,如今开了一家安保咨询公司,业务范围很广,从企业风控到私人调查,无所不包。
“呦,陆大设计师,稀客啊。怎么,又有哪个不开眼的甲方要你改图,需要我帮你‘物理沟通’一下?”季风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戏谑。
陆修ের收敛了所有情绪,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我需要你帮我查个人。”
季风那边的嬉笑声立刻消失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谁?”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陆修远靠在冰冷的落地窗上,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感觉自己像一座孤岛,“但我有他的声音,还有他和一个女人的通话录音。”
“女人?”季
风的声音沉了下来,“……是晚晴?”
“嗯。”
季风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修远,你想清楚了?有些事,一旦揭开,就回不去了。”
“我想得很清楚。”陆修远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我不是要一个结果,我是要一个真相。我需要知道他是谁,他和晚晴到了哪一步,他的目的是什么。”
【尤其是,目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可能没有婚外情那么简单。那股香水味,太过刻意,太过张扬,像是一种标记,一种宣告。
“把录音发给我。车牌号也给我。三天。”季风没有再劝,他懂自己这个兄弟,看似温和儒雅,实则外柔内刚,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挂了电话,陆修远将录音和相关信息发了过去。做完这一切,他走出书房,看到客厅里,苏晚晴正温柔地给女儿吹干头发,念念在她怀里笑得咯咯作响。那画面美好得像一幅画。
他走过去,从她手中接过吹风机,轻声说:“我来吧。”
苏晚晴抬起头,眼中有瞬间的诧异,随即化为柔和的笑意:“好。”
温暖的风拂过女儿柔软的发丝,也吹过他冰冷的手指。他看着镜子里的一家三口,心中那块名为“信任”的基石,已经裂开了无数道缝隙,正摇摇欲坠。
他必须在它彻底崩塌前,找到所有的真相,然后决定,是加固重建,还是……推倒重来。
接下来的两天,陆修远表现得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他按时上下班,陪女儿玩乐高,和苏晚晴讨论下个周末去哪里郊游。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演员,完美地扮演着“好丈夫”和“好爸爸”的角色。
但背地里,他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
苏晚晴的手机换了新的密码,是念念的生日,但他试了一下,发现后面还加了两个字母。她接电话时,会下意识地走到阳台或者书房。她新买了好几件款式和以往风格迥异的衣服,更加成熟,也更加……有女人味。
这些变化,若是放在以前,他或许会欣喜于妻子对生活的热爱。但现在,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第三天傍晚,季风的电话打了过来。
“查到了。”季风的声音很严肃,“那男的叫江屿,三十岁,是一家名为‘星海资本’的投资总监。履历非常光鲜,海外名校毕业,回国后战绩斐然。这是他的照片和基本资料,我发你邮箱了。”
陆修远立刻打开电脑,点开邮件。照片上的江屿,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面容英俊,气质儒雅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利。是那种很容易让女人心动的类型。
“他和晚晴是怎么认识的?”陆修远的声音很冷。
“这才是重点。”季风在那头说道,“两个月前,晚晴接了一个艺术品投资的项目,资方代表就是江屿。他们因为工作原因接触频繁。我查了江屿的背景,干净得过分,但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
“他名下没有任何固定资产,车是公司的,住的公寓是长租的。对于一个年薪至少七位数的投资总监来说,这很不正常。而且,他使用的那款‘无人区玫瑰’香水,是一个叫林楚楚的女人送的。他们被拍到过几次,关系匪浅。”
“林楚楚?”陆修远重复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陌生。
“对。一个网红,或者说……名媛?反正圈子里小有名气。喏,照片也发给你了。”
陆修远点开第二封邮件。照片上的林楚楚,长相清纯,眼神却透着一股精明和野心。她手里拿着的香水,正是“无人区玫瑰”。
“你的意思是,江屿可能同时和这个林楚楚以及……晚晴有关系?”
“不,更像是……”季风沉吟了一下,“江屿是林楚楚的‘工具’。我顺藤摸瓜,查了一下林楚楚的家庭背景。她父亲叫林建业,二十年前也是做实业的,后来破产了,据说是因为被生意伙伴坑了。”
陆修远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生意伙伴,”季风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苏晚晴的父亲,苏伯父。”
轰!
陆修远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瞬间被串联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出轨,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复仇。
林楚楚的目标不是苏晚晴,而是苏家。她利用江屿这个英俊多金的“鱼饵”,精心编织了一张大网,一步步引诱苏晚晴上钩。所谓的情感慰藉,所谓的灵魂共鸣,都不过是包裹着毒药的糖衣。
他们的最终目的,恐怕是想通过控制苏晚晴,来图谋苏家的家产,让她身败名裂,以此来报复上一代的恩怨。
那股反复出现的香水味,不是宣告,而是一种挑衅,是林楚楚在用一种隐秘而残忍的方式,向他这个“丈夫”示威。
【好一招诛心之计。】陆修远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的悲伤和困惑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他知道了对手是谁,也知道了她们的目的。那么接下来,就不是一场挽回婚姻的家庭伦理剧了。
**而是一场资产保卫战,一场智力对决。**
“修远?你还在听吗?”季风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在。”陆修远的声音异常平静,“季风,再帮我做几件事。第一,帮我查清楚我们家现在所有的资产明细,尤其是晚晴名下的,以及她最近的资金动向。第二,给我一份江屿和林楚楚的详细资料,包括他们的消费习惯、社交圈、所有能查到的一切。第三,帮我准备一份财产保全的法律文件。”
“你……打算撕破脸了?”
“不。”陆修远看着电脑上林楚楚那张看似无辜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不仅要把她们的网撕破,还要让她们自己,钻进我为她们准备的笼子里。”
他要保护的,不仅仅是他的家庭和财产,还有苏晚晴。尽管她犯了错,但她首先是他的妻子,是他女儿的母亲。她是被精心算计的猎物,而他,现在要成为一个更冷静、更致命的猎人。
陆修远开始了他的布局。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生病”。一场恰到好处的重感冒,让他顺理成章地在家休息了几天。这为他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他以需要安静养病为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实际上,他正对着季风发来的海量资料,一点点拼凑着对手的完整画像。
江屿,典型的凤凰男,野心勃勃,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林楚楚为他提供了进入上流社会的门票和资源,他是她最锋利的一把刀。
林楚楚,看似柔弱,实则心机深沉,对苏家的恨意是她一切行动的根源。她很聪明,从不自己出面,所有事情都由江屿代劳。
他们的计划很清晰:第一步,情感俘获,让苏晚晴对江屿产生依赖和信任;第二步,制造矛盾,挑拨苏晚晴和陆修远的关系,让她觉得自己的婚姻窒息而无趣;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诱导苏晚晴进行“投资”,将夫妻共同财产,甚至是苏家的资金,转移到他们掌控的盘子里。
【现在,应该进行到第二步和第三步之间了。】陆修远冷静地分析着。苏晚晴近期的疏离和不耐烦,就是证明。
这天中午,苏晚晴端着一碗粥走进书房,看他还在咳嗽,眉头微蹙:“还没好?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老毛病了,没事。”陆修远接过粥,状似无意地说,“对了,老婆,前阵子我们买的那个理财不是到期了吗?我寻思着,咱们家的钱总放在银行也不是个事儿,通货膨胀得厉害。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投资渠道?”
他故意抛出了诱饵。
苏晚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说道:“我哪懂这些。你身体不好就别操心了,先放着吧。”
【她在犹豫。说明江屿已经开始对她进行洗脑了,但她还没下定决心。】
陆修远不动声色,喝了口粥,又说:“也是。主要是我最近在设计一个项目,接触到一个做海外资产配置的团队,收益率还挺可观的。我在想,要不要把咱们大部分流动资金都投进去,给念念以后出国留学做准备。”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计划。
苏晚晴的表情明显变得有些不自然:“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海外投资风险很高的。”
“这不是正跟你商量嘛。”陆修远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病中的虚弱,“我觉得挺靠谱的,对方公司的资料我看了,很正规。你要不要看看?”
“我……我再想想吧。”苏晚晴放下碗,匆匆离开了书房。
陆修远看着她的背影,知道鱼饵已经撒下。苏晚晴现在一定很矛盾,一边是丈夫提出的“靠谱”投资,一边是“灵魂伴侣”江屿描绘的“高回报”项目。她会怎么选?
他几乎可以肯定,她会去咨询江屿。
果然,下午的时候,他通过一个提前安装在家里路由器上的监控小程序,看到苏晚晴在阳台上打了一个长电话。虽然听不到内容,但他能看到她时而点头,时而蹙眉,显然是在进行一番重要的讨论。
傍晚,苏晚晴主动找到了他。
“修远,你说的那个海外投资,我觉得还是太冒险了。”她的语气很认真,“我一个朋友,他正好是做金融的,他说最近海外市场波动很大,不建议我们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陆修远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失望的表情:“是吗?我还觉得是个好机会呢。那你说怎么办?”
“他……我那个朋友,他推荐了一个国内的项目,是一个新能源基金,非常稳健,而且收益率也不错。要不,我们考虑一下这个?”苏晚晴试探着说。
来了。
陆修远强压住内心的波澜,皱起眉头:“你朋友?我认识吗?靠不靠谱啊?”
“你不认识,”苏晚晴眼神有些躲闪,“但他很专业,是星海资本的投资总监,叫江屿。”
她终于说出了这个名字。
陆修远“哦”了一声,沉吟了片刻,说:“星海资本我听说过,是大公司。但他推荐的项目,我们也不了解啊。这样吧,你约他出来,我们三个一起吃个饭,当面聊聊。如果是好项目,我们夫妻俩一起做决定。”
他把“夫妻俩”三个字咬得很重。
苏晚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没想到陆修远会提出这个要求。她下意识地想拒绝:“他……他很忙的,不一定有时间。”
“再忙,吃饭的时间总有吧?这可关系到我们家一大笔钱。”陆修远步步紧逼,语气却很温和,“你跟他说,我请客。就当是谢谢他给你提供这么好的信息。不然我不放心。”
他表现得像一个关心家庭财产、有点多疑但合情合理的丈夫。
苏晚晴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只能勉强点头:“……好,我问问他。”
陆修远知道,这场饭局,江屿一定会来。因为在他的剧本里,说服甚至“搞定”苏晚晴的丈夫,是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他需要当着陆修远的面,展现他的专业和魅力,彻底打消这个“障碍”的疑虑。
而对陆修远来说,这顿饭,就是他反击的第一枪。
他要当着苏晚晴的面,亲手撕下江屿那张温文尔雅的假面。
饭局定在三天后,一家格调高雅的私房菜馆。
这三天里,陆修远做足了准备。他让季风动用所有关系,挖出了江屿过往所有的投资案例,尤其是那些失败的、被掩盖起来的案例。他还特意去请教了一位金融界的长辈,恶补了许多专业知识。
赴宴当晚,陆修远特意换上了一套平日里不常穿的、略显休闲但质感极佳的西装,头发也精心打理过。他站在镜子前,看上去神采奕奕,完全没有了前几天的病容。
苏晚晴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你今天……很不一样。”
“是吗?”陆修远微笑着替她理了理衣领,“去见你的‘高人’朋友,总不能太寒酸,给你丢脸。”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让苏晚晴的脸微微一红。
他们提前十分钟到达了包厢。江屿很准时,在约定时间分秒不差地推门而入。
他果然和照片上一样,英俊挺拔,一身高级定制的西装,手腕上戴着一块百达翡丽的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功人士的自信。
“晚晴。”他先是微笑着和苏晚晴打了个招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转向陆修远,主动伸出手,“想必这位就是陆先生了,久仰大名。我是江屿。”
他的眼神坦荡,笑容真诚,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的朋友。
“江先生,你好。”陆修远握住他的手,力道不轻不重,脸上也挂着客气的笑容,“经常听晚晴提起你,说你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一番商业互吹,滴水不漏。苏晚晴在一旁,神色明显有些紧张。
菜很快上齐,气氛在江屿的刻意调动下,显得颇为融洽。他学识渊博,从艺术聊到经济,从时事聊到哲学,总能找到话题,并且表现得对陆修远的设计领域也颇有了解。
苏晚晴看着侃侃而谈的江屿,又看了看从容应对的陆修远,内心的天平似乎在微微摇摆。
酒过三巡,江屿终于切入了正题。
“陆先生,关于那个新能源基金的项目,晚晴应该跟你提过了。”他放下酒杯,姿态专业而严谨,“这是我们公司今年重点跟进的项目,前景非常好,而且我们有内部认购的份额,不对外开放。我是觉得和晚晴投缘,才想把这个机会分享给你们。”
他说得滴水不漏,既抬高了项目,又卖了个人情。
陆修远点点头,做出感兴趣的样子:“听起来确实不错。不过江先生,你也知道,我们这种搞实体设计的,对金融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心里没底。能不能请你再详细介绍一下这个基金的构成和风险评估?”
“当然。”江屿自信一笑,开始抛出一连串专业术语,从宏观政策分析到微观产业链布局,从市盈率讲到风险对冲模型。
他讲得深入浅出,极具说服力。苏晚晴听得连连点头,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陆修远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只是偶尔端起茶杯喝一口。
等到江屿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江先生讲得确实很精彩。不过,我有几个小问题想请教一下。”
江屿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陆先生但说无妨。”
“您刚才提到,这个基金重点投资的一家下游企业,叫‘蔚蓝动力’,对吗?”
“是的,这是行业内的一匹黑马,技术非常领先。”
“嗯。”陆修远点了点头,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几张打印好的A4纸,轻轻放在转盘上,推到江屿面前,“我恰好有个朋友在证监会工作,他上周和我聊天时,无意中提到这家公司。他说,‘蔚蓝动力’的核心技术专利,目前正陷入一场国际诉讼,一旦败诉,公司将面临巨额赔偿,甚至有破产的风险。这是相关的资料,江先生可以看看。”
江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拿起那几张纸,飞快地浏览着,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些信息是绝对的内幕,不可能对外公开。
苏晚晴也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陆修远会准备这些。
陆修远没有停下,继续说道:“另外,您刚才提到的基金管理人,张启明先生,履历确实漂亮。但我查了一下,他三年前在华尔街操盘的一只基金,因为一次激进的杠杆操作,导致基金爆仓,让投资人血本无归。这件事当时被压下去了,不过网上还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又拿出另一份资料,推了过去。
“还有,您说的那个风险对冲模型,理论上很完美。但它的基础是建立在几个关键数据上的。而其中一个关于原材料价格波动的数据,我发现您用的是去年的。今年以来,因为地缘政治因素,这项原材料的价格已经上涨了近百分之三十。如果用最新的数据来计算,这个模型的避险能力,几乎为零。”
陆修远每说一句,江屿的脸色就白一分。他原本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对金融一无所知的门外汉,可以随意拿捏。却没想到,对方不仅做了功课,而且每一击都精准地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包厢里的气氛,从刚才的热络融洽,瞬间降到了冰点。
苏晚晴震惊地看着陆修远,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犀利、如此锋芒毕露的一面。在她印象里,他永远是温和的、包容的。而此刻,他就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冷静而致命。
陆修远说完,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看着脸色煞白的江屿,微笑着问:
**“江先生,我说的这些,有问题吗?”**
江屿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引以为傲的专业和自信,在陆修远摆出的铁证面前,被击得粉碎。他那些精心包装的话术,此刻显得无比拙劣可笑。
“陆……陆先生,你可能对我们项目有些误解。”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些都只是小问题,我们内部已经有了应对方案……”
“是吗?”陆修远打断他,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江先生,我们夫妻的钱,都是辛苦赚来的,一分一厘都来之不易。我们只想找个安稳的渠道,不想陪着谁去‘赌’。这个项目,风险太高,我们投不起。”
他这番话,既是拒绝,也是警告。
苏-晚晴坐在旁边,如坐针毡。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眼中的“灵魂伴侣”,在丈夫陆修远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她一直以为江屿是无所不能的精英,却没想到他推荐的项目充满了致命的漏洞。
而自己,差一点就要把家里的积蓄,全部投进这个巨大的陷阱里。
一股寒意从她的背脊升起。她开始怀疑,江屿接近她,到底是真的欣赏她,还是……别有所图?
江屿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他知道今天这场鸿门宴,自己是彻底栽了。他站起身,勉强维持着风度:“既然陆先生不信任我,那就算了。我还有个会,先走一步。”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包厢里只剩下陆修远和苏晚晴两个人。
死一般的寂静。
苏晚晴低着头,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不敢去看陆修远的眼睛。她觉得羞愧、难堪,还有一丝后怕。
“修远,我……”她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陆修远没有看她,只是平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回家吧。”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苏晚晴知道,这比任何狂风暴雨般的指责,都更让她心慌。
回家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车厢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修远将车停好,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替她打开车门。他坐在驾驶座上,点燃了一支烟。这是他极少有的习惯,只有在心烦意乱到极点的时候才会如此。
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烟雾缭而出,模糊了他坚毅的侧脸。
“说吧。”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晚晴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修远,对不起……我们……我们没什么,真的只是朋友。”
“朋友?”陆修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转过头,目光如炬,第一次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眼神看着她,“朋友会让你把我们全部的家当都投进一个骗局里?朋友会在背后这样算计你的丈夫?苏晚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个骗局!”苏晚晴哭着辩解,“他跟我说得很好,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最近太累了,我想帮你分担一些……”
“分担?”陆修远掐灭了烟,声音里满是失望和疲惫,“你所谓的‘分担’,就是瞒着我,去信任一个认识不到三个月的男人?把我们八年的感情,把这个家,当成什么了?”
“我没有!”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围巾上,会有他身上那股‘无人区玫瑰’的香水味?为什么你们会单独在咖啡馆待三个小时?为什么你手机的密码,要加上他名字的缩写,‘JY’?”
陆修远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苏晚晴的心上。
她彻底愣住了,脸色惨白如纸。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
原来,他不是没有察觉,他只是一直在等,在看,在给她机会。
而她,却亲手把这个机会给葬送了。
“修远……我……我错了……”苏晚晴的防线彻底崩溃,她泣不成声,“我只是一时糊涂……他对我很好,很懂我,我觉得你最近总是不关心我,我……”
“所以,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陆修远的声音冷得像冰,“因为我觉得累,因为我忙于工作,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寻找所谓的‘灵魂慰藉’?”
他打开车门:“下车吧,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吵。”
苏晚晴呆呆地坐在原地,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碎了。
那晚之后,冷战开始了。
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除了在女儿面前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私下里,他们没有任何交流。陆修远搬到了书房去住,每天早出晚归,苏晚晴则像个失了魂的木偶,整日恍恍惚惚。
她试图和陆修远沟通,但他要么借口工作忙,要么干脆无视她。他的冷漠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她隔绝在外。
苏晚晴也尝试联系江屿,想问个清楚。但江屿的电话再也打不通,微信也被拉黑了。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一颗被利用的棋子。
一个星期后,季风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江屿已经被星海资本开除了。理由是‘违规操作,损害公司利益’。林楚楚也和他断了联系,把他当成了弃子。”季风在电话里说,“不过,这个女人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她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苏伯父那边。”
“我知道。”陆修远看着窗外,眼神深邃,“她的大餐还没上,江屿只是个开胃小菜。”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跟晚晴耗着?”
“我在等。”陆修远说,“等她自己想清楚,也等林楚楚出下一招。”
他不是在赌气,也不是在折磨苏晚晴。他是在给她时间,让她独自面对自己的错误,让她看清楚那段所谓的“感情”背后,是何等丑陋的算计和不堪。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地清醒和成长。
同时,他也在暗中布置。他联系了苏父的老友,一位资深的律师,将林楚楚父亲当年破产的案卷全部调了出来,仔细研究。他还让季风去查林楚楚目前的财务状况和人际网络。
他要做的,不是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出击。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末。
那天,苏晚晴的父亲,苏明哲,突然打来电话,让他们晚上回家吃饭。
在饭桌上,苏明哲状似无意地提起:“晚晴,我听说你认识星海资本的江屿?”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沉,握着筷子的手都有些发抖。
陆修远替她答道:“爸,有过一些工作上的接触。怎么了?”
苏明哲叹了口气:“最近,有个叫林楚楚的女孩,通过关系找到了我。她说她手里有一个非常好的文化地产项目,缺一笔启动资金。她提出的合作方里,就有星海资本,而负责人,就是这个江屿。”
来了!
陆修远和苏晚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林楚楚这条毒蛇,在江屿这条路走不通之后,竟然直接绕过了他们,找到了苏家的掌舵人,苏明哲。她的胃口,比陆修远想象的还要大。
苏晚晴的嘴唇都在颤抖。她终于明白,自己当初陷得有多深,对方的布局有多么阴险。如果不是陆修远及时戳破,后果不堪设想。她不仅会赔上自己的家庭,还可能把整个苏家都拖下水。
“爸,这个项目不能投!”苏晚晴急切地说道,“那个林楚楚……她有问题!”
苏明哲看了女儿一眼,又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陆修远,缓缓说道:“修远,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陆修远身上。
陆修远放下筷子,神情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爸,这个项目确实不能投。”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因为林楚楚的父亲,是林建业。”
“林建业?”苏明哲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他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二十年前,您的生意伙伴。”陆修远提醒道。
苏明哲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想起来了。当年的林建业,因为经营不善,挪用公款赌博,最终导致公司资金链断裂破产,还反过来污蔑是他苏明哲做了手脚。
“原来是他的女儿……”苏明哲恍然大悟,随即勃然大怒,“好啊,这是来寻仇了!这个项目,根本就是个陷阱!”
“爸,您先别急。”陆修远安抚道,“她们既然敢来,就说明准备得很充分。光凭我们知道她的身份,是没办法拒绝的,反而会打草惊蛇。”
“那你说怎么办?”
陆修远看向苏晚晴,一字一句地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因晚晴而起,也应该由她来做个了结。”
苏晚晴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陆修远迎着她的目光,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沉的信任。“晚晴,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演一出戏?”
那一刻,苏晚晴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知道,这是陆修远给她的,一个赎罪的机会,一个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
**“我愿意。”**
第二天,苏晚晴主动联系了林楚楚,约她见面。
见面的地点,依然是那家“光影之间”咖啡馆。
林楚楚如约而至,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看上去清纯无害,像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莲花。
“苏姐姐,你找我?”她坐下来,笑容甜美。
苏晚晴按照陆修远教她的,摆出了一副憔悴而怨恨的样子。“林楚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江屿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林楚楚故作惊讶地捂住嘴:“苏姐姐,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江屿哥他……他不是被你先生逼走的吗?”
好一招倒打一耙。
“你少装蒜!”苏晚晴“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我都知道了!你们联合起来骗我!”
“苏姐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哦。”林楚楚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里透出一丝冷意,“我和江屿哥只是普通朋友。是你自己婚姻不幸福,把江屿哥当成了救命稻草。怎么,现在被你丈夫发现了,就把脏水都泼到我们身上?”
苏晚晴看着她那副嘴脸,气得浑身发抖。这演技,不去拿奥斯卡真是屈才了。
【稳住,按照修远说的做。】她在心里默念。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突然话锋一转,冷笑道:“行,过去的事我就不提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谈一笔交易。”
“交易?”林楚楚挑了挑眉,似乎来了兴趣。
“我爸那个文化地产项目,我知道是你搞的鬼。”苏晚晴盯着她,“陆修远那个蠢货,只知道守着他那点死工资,根本不懂投资。我已经受够他了,我要离婚。但是离婚,我总得为自己争取点什么。”
林楚楚的眼睛亮了。“你想怎么样?”
“我要加入你们。”苏晚晴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疯狂,“项目启动资金,我可以想办法说服我爸投。但是事成之后,我要分三成。而且,你要帮我对付陆修远,我要让他净身出户!”
林楚楚看着苏晚晴那张因“嫉妒”和“贪婪”而扭曲的脸,沉默了片刻,随即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她伸出手:“苏姐姐,欢迎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苏晚晴伸出手,和她那只冰冷的手握在了一起。
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正式拉开了序幕。
接下来的一个月,苏晚晴成了双面间谍。
在林楚楚面前,她是一个被爱情蒙蔽、利欲熏心、一心只想报复丈夫的女人。她将陆修远和苏明哲的“动向”源源不断地透露给林楚楚,获取了她完全的信任。
而在家里,她每天都会和陆修远在书房里复盘当天的“情报”,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没有了争吵和冷战,多了一种战友般的默契。在共同的目标下,他们重新开始沟通,也重新开始审视彼此。
苏晚晴看到了陆修远的冷静、智慧和担当。他从未在言语上过多地指责她,却用行动告诉她,什么是真正的爱和守护。
陆修远也看到了苏晚晴的勇敢和成长。她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从容应对,她正在一点点找回自己。
一天深夜,复盘结束后,苏晚晴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
她看着陆修远疲惫的侧脸,轻声说:“修远,对不起。”
这句道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真诚。
陆修远转过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沉默了片刻,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一滴泪。
“等你亲手把这件事了结了,我们再谈。”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苏晚晴知道,他在等。等她彻底走出阴霾,以一个全新的姿态,重新站在他面前。
收网的时刻,终于到了。
在苏晚晴的“努力”下,苏明哲“同意”了投资。签约仪式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林楚楚为此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酒会,邀请了许多名流和媒体,想把声势造得越大越好。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林楚楚,是如何踩着苏家的肩膀,重现父辈的“辉煌”。
酒会当天,林楚楚穿着一身火红色的晚礼服,意气风发,是全场的焦点。苏晚晴则穿着低调的黑色长裙,陪在她身边,像个不起眼的陪衬。
陆修远也来了,但他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喝着酒,看上去像个失意的、被妻子抛弃的可怜虫。林楚楚看到他,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签约仪式正式开始。
林楚楚和苏明哲走上台,在巨大的合同展板前站定。主持人用激昂的声音介绍着这个“前景无限”的项目。
就在林楚楚拿起笔,准备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
宴会厅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在一位律师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全场哗然。
林楚楚脸色一变:“你们干什么?”
为首的警察出示了证件,声音洪亮:“林楚楚小姐,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合同诈骗、非法集资,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不可能!你们凭什么说我诈骗!”林楚楚尖叫道,她看向台下的苏晚晴,眼神里充满了怨毒,“是你!是你出卖我!”
苏晚晴没有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时,陆修远从角落里站了起来,走上台,从律师手中接过一个文件袋,递给了警察。
“警官,这里是林楚楚小姐伪造公章、虚构项目、以及她名下所有空壳公司的证据。”他的声音不大,却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宴会厅,“另外,我们已经查明,她用来做担保的海外资产,根本就不存在。”
他又拿出另一份文件:“还有,这是二十年前,她父亲林建业挪用公款、恶意破产的全部证据。当年因为证据不足让他钻了空子,但现在,我们找到了新的证人。”
宴会厅的巨大屏幕上,突然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里,一个苍老的男人,正是林建业当年的秘书,正在详细地陈述当年林建业是如何一步步做假账、转移资产,最终卷款潜逃的全过程。
铁证如山!
林楚楚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她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被剥得干干净净,露出了最丑陋的内里。
她精心策划的复仇大戏,最终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而她自己,从导演,变成了小丑。
警察上前,给她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在被带走的那一刻,她怨毒地盯着台上并肩而立的陆修远和苏晚晴,嘶吼道:“苏晚晴!你不得好死!陆修远,你以为你赢了吗?一个背叛过你的女人,你还要她干什么!”
陆修远没有理会她的叫嚣,他只是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苏晚晴的肩上,然后牵起她冰冷的手,将她带离了这个喧嚣的是非之地。
风波过后,生活重归平静。
林楚楚因为涉案金额巨大,数罪并罚,被判处了长期徒刑。江屿也因为参与诈骗,受到了法律的制裁。苏家的危机,彻底解除。
但陆修远和苏晚晴之间的那道裂痕,却依然存在。
他们搬出了原来的大房子,按照陆修远的设计,在郊区建了一栋小而温馨的房子。院子里有秋千,有花圃,都是女儿念念喜欢的样子。
他们开始一起接受婚姻咨询。
在咨询师的引导下,他们第一次真正地、深入地剖析了彼此的内心。
苏晚晴哭着说出了自己的委屈。她感觉自己在婚姻里渐渐失去了自我,变成了“陆修远的妻子”、“念念的妈妈”,唯独不是“苏晚晴”。而陆修远忙于工作,对她的情感需求日益忽略,江屿的出现,恰好填补了她内心的空虚。
陆修远也坦诚了自己的问题。他承认自己是个典型的“经济适用型”丈夫,以为努力赚钱,给妻女提供最好的物质生活,就是爱的全部。他忽略了情感的交流,把妻子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让他们的婚姻,从爱情,渐渐变成了亲情,甚至是一种责任。
他们都犯了错。一个向外寻求慰藉,一个在内封闭自我。
咨询师说:“婚姻就像一栋房子,时间久了,总会有漏雨、墙皮脱落的地方。你们可以选择视而不见,任由它变成危房。也可以选择一起动手,把它修补得比原来更坚固。你们之前的房子塌了,但现在,你们有了一张全新的图纸。”
那张全新的图纸,就握在他们自己手里。
他们开始学着重新“谈恋爱”。
他们会把女儿托付给父母,像年轻情侣一样,去看午夜场的电影,去压马路,去吃路边摊。
陆修远会放下工作,陪着苏晚晴去看她喜欢的画展,听她讲每一个艺术家的故事。他开始学着去理解她的精神世界。
苏晚晴也会走进陆修远的书房,不为别的,只是给他泡一杯茶,静静地陪着他画图。她开始学着去体谅他的辛苦和压力。
他们不再回避那段不堪的过往,而是坦诚地谈论它带来的伤害和教训。
一个夏天的傍晚,他们带着念念在院子里荡秋千。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宁静。
“爸爸,妈妈,你们以后还会吵架吗?”念念仰着小脸问。
陆修远和苏晚晴相视一笑。
陆修远蹲下来,摸着女儿的头,温柔地说:“会的。爸爸和妈妈还会吵架,还会有不开心的时候。但是,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苏晚晴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他和女儿,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因为我们知道,”她轻声说,“家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而是一个讲爱的地方。”
夜色渐浓,繁星满天。
陆修远回头,看着妻子。她的眼眸里,没有了过去的迷茫和愧疚,只有一片澄澈的安宁。就像李商隐的诗里写的那样,“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风雨过后,终见晚晴。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他知道,他们的婚姻,曾经经历过最猛烈的地震。但现在,他们在废墟之上,用理解和宽容作为地基,用沟通和陪伴作为砖瓦,一砖一瓦,亲手重建了一座更坚固、更温暖的房子。
而这一次,他们会用余生,去守护它。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