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93年的盛夏,甘蔗地里热浪翻滚,一人高的作物密不透风。我牵着老黄牛,百无聊赖地驱赶着嗡嗡作响的蚊虫。突然,甘蔗叶沙沙作响,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田埂边。是隔壁村的阿芳,那个年轻的寡妇。
1993年的盛夏,甘蔗地里热浪翻滚,一人高的作物密不透风。我牵着老黄牛,百无聊赖地驱赶着嗡嗡作响的蚊虫。突然,甘蔗叶沙沙作响,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田埂边。是隔壁村的阿芳,那个年轻的寡妇。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裙,脸庞被晒得有些红润,眼底却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幽深。她朝我招了招手,声音压得极低,像一缕微风钻进耳膜:“阿明,过来,带你玩玩。”我的心猛地一跳,那声音里带着的,是比这夏日骄阳更灼热的秘密。
那年我十五岁,刚从镇上的初中辍学,被我爸轰回家里放牛。他常说:“书读不好就别浪费家里的钱,老实在家干农活,娶个媳妇生娃过日子才是正经。”我心里却不服气,总觉得日子不该只有放牛和娶媳妇,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每天牵着老黄牛在村子周边的田埂上晃荡,除了偶尔和几个半大的小子去河里摸鱼,生活枯燥得像一碗白水。直到那天,阿芳出现在甘蔗地边。
阿芳是隔壁李家村的,离我们村就隔着一条小河。她嫁到我们村五年,成了寡妇才两年。她男人是村里的泥瓦匠,修房子的时候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人就没了。那时候阿芳才二十出头,长得水灵,据说还是个高中生,在村里算是少有的文化人。
男人走了后,她一个人带着个三岁的女儿,日子过得紧巴巴。村里人背地里总议论她,说她是个“克夫命”,也有人说她太年轻守不住活寡,早晚要出事。但我从来没听过她一句抱怨,她总是安安静静地,脸上挂着淡淡的愁绪。
她压低声音叫我“带你玩玩”的时候,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马蜂蛰了一下。那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磁性,不是村里妇女们粗嗓大嗓的吆喝,也不是我妈那种带着埋怨的唠叨。我愣住了,老黄牛却不管不顾地继续啃着地边的野草。
“过来啊,愣着干嘛?”她又说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眼神却催促着我。
我鬼使神差地把牛拴在田埂边的树上,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我跟着她,钻进了甘蔗地。甘蔗杆又高又密,阳光几乎透不进来,里面凉快不少,也昏暗不少。泥土带着甘蔗特有的甜腻气息,混合着野草的腥味,扑面而来。
“这边。”她轻声说,拨开前面一人高的甘蔗叶,露出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小径。我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心里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这辈子我还从没和哪个女人单独待在这么隐秘的地方。更何况,她是个寡妇,还是村里人议论纷纷的寡妇。
我们走了大概几十米,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小空地。这里似乎是以前被砍伐过,新生的甘蔗苗还没长高,露出了一小块平坦的泥地。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微笑着看我。她的笑容很淡,却比我见过所有的花都要好看。
“你知道吗,阿明?”她声音又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仿佛只说给我听的亲近,“这甘蔗地里啊,有很多秘密。”
我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我不知道她说的秘密是什么,是藏在甘蔗地里的野果?还是那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
她弯下腰,从地里拔起一根细细的甘蔗苗,用指甲轻轻刮去外皮,露出里面白嫩的蔗肉。她把那根甘蔗递给我,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尝尝,今年的甘蔗,甜不甜?”
我接过甘蔗,指尖碰触到她的指尖,只觉得一股电流瞬间窜过全身。我低头咬了一口,甘蔗的甜汁立刻在口腔里炸开,清甜得仿佛能洗去夏日的燥热。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甜的甘蔗。
“甜。”我轻声说,脸颊有些发烫。
她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她坐了下来,背靠着一根粗壮的甘蔗杆,拍了拍身边的泥地:“坐吧,阿明。陪我聊聊天。”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与她保持着一小段距离。甘蔗地里虫鸣声此起彼伏,偶尔有微风吹过,甘蔗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耳边轻语。
那是我第一次和阿芳在甘蔗地里独处。她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玩”什么惊天动地的游戏,也没有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秘密。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偶尔问我一些关于放牛的日常,关于村里的趣事。
而我,也渐渐放松下来,开始和她聊起我的烦恼。我告诉她我爸总骂我没出息,我妈只知道让我干活。我告诉她我不想一辈子待在村里放牛,可又不知道该去哪儿。
她听得很认真,没有像村里其他人那样说教我,也没有嘲笑我异想天开。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轻声回应:“嗯”、“是吗”、“我懂。”她的眼神很柔和,像是能看穿我所有的不安和迷茫。
“你说的这些啊,我都经历过。”她轻声说,“我以前也觉得外面世界很大,总想去看看。后来嫁到这里,才知道日子就是这样,一眼望得到头。”她的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奈。
“那你后悔吗?”我鬼使神差地问。
她愣了一下,眼神望向甘蔗地的深处,似乎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绿色,望向了很远的地方。良久,她才收回目光,对我轻轻摇了摇头:“不后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我认了。”
我听不懂她话里的深意,但却被她的平静感染。和她在一起,我感觉自己不是那个被大人嫌弃的笨小孩,而是一个被理解的、被尊重的个体。她让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我的想法,我的感受,也是有价值的。
那之后,甘蔗地成了我和阿芳的秘密基地。每天下午放牛的时候,我都会把老黄牛拴在老地方,然后钻进甘蔗地,去她常坐的那块空地。有时她会在那里等我,有时我会先到,等她慢慢走来。
我们聊天的内容也越来越深入。她会给我讲她在高中时的趣事,讲城市里的高楼大厦,讲书本里的故事。她很少提及自己的丈夫,但偶尔会说起女儿,语气里满是温柔。
我开始偷偷地观察阿芳。她总是穿着那几件素色的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角虽然有细纹,却掩盖不住那份清雅的气质。村里的女人大多皮肤粗糙,嗓门大,整天围着锅台和孩子转。
阿芳却不同,她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说话轻声细语,手指纤细修长,不像那些常年干农活的妇人。她像一朵被遗落在泥土里的莲花,带着独特的清高与美丽。
有一天,我问她:“阿芳姐,你为什么嫁到我们村来呢?你不是高中生吗?”
她听了我的话,眼神暗了一下,然后才说:“家里穷,读书读不起。我爸说,嫁到这里有口饭吃,总比在家里饿死好。”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我能感觉到那份平静下隐藏的巨大无奈。
“那你男人,他……对你好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就在我准备换个话题的时候,她才轻声说:“他是个好人,对我很好。只是,命薄。”说完,她又陷入了沉默,眼底的忧伤更浓了。
我感觉自己的心被轻轻揪了一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默默地陪着她。那天的甘蔗地里,除了虫鸣,再无其他声音。
我们的秘密,在甘蔗地里悄悄生长。我开始期待每天下午的放牛时间,期待见到阿芳,期待和她说话。她就像一扇窗,为我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让我看到生活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我开始偷偷地去镇上的旧书摊买书,读那些阿芳提到过的故事,试图追赶她的脚步。我甚至开始想象,如果我能像书里的人那样,走出村子,去一个更大的地方,是不是就能摆脱这枯燥的一切?
村里人虽然不知道我和阿芳在甘蔗地里的秘密,但一些风言风语还是传了出来。有人说阿芳一个寡妇,经常一个人在甘蔗地里晃荡,不知道在干什么。
也有人说,她是不是在找男人?这些话传到我妈耳朵里,她少不了要骂我一顿,让我离阿芳远一点,说她是个“不正经”的女人。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我觉得阿芳是村里唯一一个能理解我的人,她才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女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甘蔗地里的甘蔗越长越粗壮,我们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微妙。不再是简单的聊天,偶尔,她的手会不经意地碰到我的手臂,她的目光会温柔地在我脸上停留。
每一次触碰,每一次对视,都像电流般酥麻了我的神经。我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芬芳和她特有的皂角香,让我心猿意马。
有一天,天突然下起了雨。我正在甘蔗地里和阿芳说话,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甘蔗叶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我们赶紧躲到一处叶子更茂密的地方,但雨水还是透过缝隙滴落下来,很快就打湿了衣服。
“哎呀,这雨来得真急!”阿芳皱着眉,伸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她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裙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我只觉得脸颊滚烫,心跳如鼓。
“阿芳姐,我们快回去吧,不然要着凉了。”我结结巴巴地说。
“回不去了,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她苦笑了一下,“等雨小点再走吧。你冷不冷?”
我摇了摇头,其实我感觉很热,热得快要烧起来了。她却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她的手很凉,带着雨水的湿意。那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了几分。
“没发烧就好。”她收回手,眼神里带着一丝关切。
我们在甘蔗地里等了很久,雨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雨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我们彻底隔绝在这个小小的绿色世界里。阿芳突然叹了口气,靠在甘蔗杆上,眼神有些迷离。
“阿明,你知道吗?”她轻声说,声音被雨声冲淡了几分,显得有些缥缈,“我有时候真希望,这雨能一直下,下到天荒地老,这样我就不用去面对那些烦心事了。”
我看着她,她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有些模糊,却依然美丽。我突然很想去抱抱她,安慰她。我也不知道这股冲动从何而来,只是觉得她此刻好脆弱,好需要一个依靠。
我慢慢地挪动身体,靠近她。她没有动,也没有看我。我伸出手,轻轻地,很轻地,放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松下来。我能感觉到她肩膀的瘦弱,以及透过薄薄的衣服传来的体温。
“阿芳姐,你别怕。”我笨拙地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她转过头,看向我。她的眼睛在雨水和昏暗中显得格外明亮,里面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然后,她抬起手,轻轻地覆在我的手上,她的手很凉,却带着一种温柔的力量。
“傻孩子。”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颤抖。
那天的雨很大,我不知道我们在一起坐了多久。直到雨势渐小,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我们才从甘蔗地里出来。我把湿漉漉的老黄牛牵回家,我妈看到我浑身湿透,少不得又是一顿骂。我却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阿芳那句“傻孩子”和她冰凉的手。
第二天,我照常去甘蔗地。阿芳已经在那里等我了。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梳得整齐。她看到我,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阿明,你昨天没着凉吧?”她问。
我摇了摇头,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甜。我突然觉得,我的人生不再是一碗白水,它开始有了颜色,有了味道。而这一切,都因为阿芳。
我们的关系,从那场雨后,变得更加亲密。她不再仅仅是我的倾听者,我的老师,她更像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人”。我开始对她有了更深的渴望,那种渴望,不仅仅是精神上的,更是一种懵懂的、身体上的冲动。我开始会在梦里梦到她,梦到她在甘蔗地里对我笑,梦到我们紧紧相拥。
我开始变得心事重重,不再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我妈看在眼里,以为我是因为辍学不开心,或是因为放牛太累。她甚至破天荒地给我炖了鸡汤,让我多补补身体。我表面上应承着,心里却想着阿芳。
我发现自己对阿芳的感情,已经远远超出了姐弟情谊。每次在甘蔗地里见到她,我的心都会抑制不住地狂跳。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的情绪。我开始会偷偷地给她带一些自己省下来的糖果,或是从家里拿的鸡蛋。
她总是笑着收下,然后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那个吻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却足以让我整天心神荡漾。
有一天,我们坐在甘蔗地里聊天。她突然问我:“阿明,你以后想去哪里?真的不想一辈子待在村里吗?”
我看着她,眼神坚定地说:“不想。我想去大城市,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想赚很多钱,然后……”我顿了一下,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想说“然后把你和你的女儿都带走”,但这句话太过于惊世骇俗,我不敢说出口。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像一个姐姐,又像一个情人。
“好啊,有志气是好事。”她轻声说,“不过外面世界很复杂,你要小心。”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一定要走出这个小山村。为了我自己,也为了阿芳。
然而,村子里关于阿芳的流言蜚语,却愈演愈烈。一个寡妇,又年轻又漂亮,身边还没有个男人,难免会引人非议。特别是她在甘蔗地里“神神秘秘”的举动,更是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开始说她勾引村里的男人,也有人说她不安分,想再嫁人。这些话,或多或少都会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心里很气愤,觉得那些嚼舌根的人太坏了。他们根本不了解阿芳,不知道她有多善良,多温柔。他们只知道用最恶毒的语言去揣测一个可怜的女人。
我开始变得有些偏执,每次听到有人议论阿芳,我都会忍不住去反驳。为此,我甚至和村里的几个小混混打了一架,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但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就是要告诉他们,阿芳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我妈知道我为了阿芳和人打架,气得差点没把我扫地出门。她把我按在凳子上,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这个不争气的!为了一个寡妇去打架?你是不是疯了!你离那个女人远一点!她就是个祸害!早晚会把你带坏!”
我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妈,阿芳姐才不是祸害!她是个好人!”
“好人?好人能把男人克死?好人能在甘蔗地里鬼鬼祟祟?!”我妈气得直发抖,“我告诉你,你要是再和她来往,我就打断你的腿!”
那是我第一次见我妈发这么大的火。我心里又委屈又愤怒,但我知道,我不能告诉我妈我和阿芳的秘密。我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她的责骂。
我被我妈禁足了几天,不让我出门放牛。我心里焦急万分,担心阿芳会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或者她会被那些流言蜚语伤害。我偷偷地从窗户往外看,希望能在田埂上看到她的身影,可一连几天,她都没有出现。
我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阿芳被村里人欺负了?是不是她离开了?一想到这些可能,我心里就一阵阵地发慌。我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想见到一个人,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终于,在我软磨硬泡下,我妈松了口,让我出去放牛。我几乎是跑着冲到甘蔗地。老黄牛被我牵得一路小跑,到了田埂边,我把它往树上一拴,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甘蔗地。
那块我们常去的小空地空无一人。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难道她真的走了?我站在那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我突然觉得,没有阿芳的甘蔗地,是那么的空旷和寂寥。
我失落地往回走,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就在我快要走出甘蔗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阿明?”
我猛地回头,是阿芳!她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背靠着一根甘蔗杆,静静地看着我。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眼神却充满了惊喜。
“阿芳姐!”我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表达我这几天所有的担忧、思念和重逢的喜悦。
她被我抱得一个趔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放松下来。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傻孩子,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以为你出事了。”
我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贪婪地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我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我妈的责骂,我为了她和人打架,还有我对她的担忧。
她听着,身体微微颤抖。等我说完,她才轻轻地把我推开,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阿明,你听我说。”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严肃,“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块巨石压住,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看着她,眼眶渐渐红了。
“为什么?”我哑着嗓子问,“是不是村里那些人说了什么?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
她摇了摇头,眼底充满了痛苦:“不是村里人的问题。是……是我的问题。阿明,你还小,你不懂。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哪里不对了?!”我急了,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们只是在一起说说话,这有什么不对?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说八道!”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决绝:“阿明,你听话,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雷电击中。我呆呆地看着她,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到此为止?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之间的一切,都要结束了吗?
“不!我不要!”我几乎是吼了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阿芳姐,你不要赶我走!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第一次把“喜欢”这两个字说出口。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痛苦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阿明……”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甘蔗地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我听到我妈尖锐的叫骂声,还有几个村里妇女的议论声。
“看!我就说那个寡妇不正经!”
“这小子果然被她勾引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还躲在甘蔗地里!”
“老天爷啊,这可真是伤风败俗!”
我和阿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我们知道,我们的秘密,被发现了。
喧哗声越来越近,我妈的骂声也清晰地传了过来:“阿明!你这个畜生!给我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阿芳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她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臂,指尖冰凉。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仿佛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兔子。
“阿芳姐,你别怕!”我下意识地把她护在身后,尽管我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些愤怒的村民的对手。我只知道,我不能让她受到伤害,哪怕一点点也不行。
就在这时,甘蔗叶被粗暴地拨开,我妈、我爸,还有几个平日里就爱嚼舌根的村里妇女,以及阿芳的公婆,全都冲了进来。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愤怒、鄙夷和幸灾乐祸。
我妈看到我和阿芳紧紧地站在一起,更是气得脸色铁青。她指着阿芳,声音尖锐得像刀子:“好你个狐狸精!你这寡妇不安分守己,竟然勾引我儿子!你还要不要脸了!”
阿芳的公婆也冲了上来,阿芳的婆婆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守妇道的!我儿子才死两年,你就耐不住寂寞勾引小孩子!你对得起我死去的儿子吗?!”
阿芳的脸白得像纸,她紧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看着她受辱,心里像被刀绞一样疼。
“你们别骂她!”我冲上前,挡在阿芳面前,大声吼道,“是我!是我喜欢阿芳姐!和她没关系!”
我的话像一颗炸弹,瞬间引爆了现场。我妈一个耳光甩了过来,重重地打在我的脸上。我的脸火辣辣地疼,嘴角甚至尝到了血腥味。
“你还敢说!”我妈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孽子!你才多大!你懂什么是喜欢吗?!你知不知道这会毁了你一辈子!”
我爸脸色铁青,他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拉起我的胳膊,就要把我往外拽。我拼命挣扎,想挣脱他的束缚。
“放开我!我不走!”我嘶吼着。
阿芳的婆婆趁机冲上来,一把揪住阿芳的头发,将她狠狠地摔在地上。她一边摔一边骂:“你这个贱人!今天我就替我儿子好好教训你!”
阿芳一声不吭,只是紧紧地抱着头,任由婆婆的拳头和辱骂落在身上。我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充血。
“不许打她!”我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挣脱了我爸的束缚,冲上去推开阿芳的婆婆。
我爸见我竟然敢反抗,气得拿起田埂边的木棍,就要朝我身上打去。就在木棍即将落在我身上的时候,阿芳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前,一把抱住了我。那根粗壮的木棍,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背上。
“啪!”一声闷响,我清楚地听到了骨头撞击的声音。阿芳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她却没有松开我,只是紧紧地抱着我,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抵挡着。
“阿芳姐!”我心如刀绞,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我看到她苍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我爸被阿芳的举动吓住了,木棍僵在半空中。他大概没想到阿芳会用身体护着我。
阿芳的公婆也愣住了。村里的妇女们则窃窃私语,眼神里有惊讶,也有幸灾乐祸。
阿芳慢慢地松开我,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额头上甚至冒出了冷汗。她转过身,面对着我妈和我爸,还有她的公婆。她的声音很虚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阿明是个好孩子,他什么都不懂。”她轻声说,眼神却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带着一丝悲凉,“是我……是我错了。我不该耽误他。”
她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不舍。她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替我擦去脸上的泪水和血迹。她的手冰凉,却带着一种灼人的温度。
“阿明,你要听话,以后好好读书,走出村子。”她强忍着背部的剧痛,努力地对我微笑,眼泪却无声地滑落,“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吗?就当……就当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的心被她的话撕裂了。我能感觉到她有多痛苦,她是为了保护我,才说出这些话。
“不!阿芳姐!我不!”我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然而,她却用力地推开了我。她的眼神决绝,带着一种自我牺牲的悲壮。
“你们走吧!”她对着我爸妈和公婆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会离开的,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爸妈和公婆听到她要走,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村里的妇女们也停下了议论,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和一丝解脱。
阿芳不再看我,她转身,步履蹒跚地朝着甘蔗地的深处走去。她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那么瘦弱,那么孤独。我看到她每走一步,身体都会微微颤抖一下,我知道那是背部的伤在作痛。
“阿芳姐!你别走!”我拼命地想追上去,却被我爸死死地拉住。他把我拖回家,关进屋里,不让我出去。
我被关在屋里,透过窗户,我看到阿芳的公婆跟着她出了甘蔗地,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李家村的方向走去。阿芳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方的田埂上,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那天晚上,我哭了一夜。我恨我爸妈,恨那些嚼舌根的村民,更恨自己无能为力。我恨自己不够强大,无法保护我爱的女人。
第二天一早,我就冲出了家门,不顾我妈的阻拦,朝着李家村的方向跑去。我心里抱着一丝希望,希望阿芳还在那里,希望她没有离开。
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李家村的时候,却看到阿芳的房子大门紧闭,院子里空无一人。我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我问村里的人,他们说阿芳昨天晚上就被她公婆送走了,连夜离开了这里,说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的心彻底凉了。我像一个失魂落魄的木偶,漫无目的地在李家村里游荡。我去了阿芳家门口那棵老槐树下,她女儿常在那里玩耍。我去了村头的小河边,那里是我们村和李家村的分界线。我甚至去了她男人摔下来的那座废弃的房子,我试图在这些地方找到她留下的痕迹,找到一丝她还在的证明。
但一切都是徒劳。阿芳,真的走了。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以后会怎么样。我只知道,从那一刻起,我的世界彻底变了。那个给我带来光明和温暖的女人,消失了。
然而,她留给我的,不仅仅是伤痛。她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爱,体会到了被理解的温暖。她让我看到了外面世界的广阔,燃起了我走出山村的希望。她用她的牺牲,为我铺就了一条通往未来的道路。
我回到家,默默地坐在院子里。我妈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虽然没有再骂我,但眼神里却充满了担忧。
几天后,我做了一个决定。我找到我爸,对他说了我这辈子最认真的一句话:“爸,我要出去打工。”
我爸愣住了,他没想到我这个平日里只知道放牛的儿子,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他问我:“去哪儿打工?你什么都不会。”
“我去城里,去学手艺。”我说,眼神坚定,“我不想一辈子放牛,我也不想一辈子待在村里。”
我爸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似乎从我身上看到了某种从未有过的光芒。最终,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个决定,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阿芳。我要去外面闯荡,我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爱的人,强大到足以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们的人,刮目相看。
那年我十五岁,我在甘蔗地里,遇到了我的初恋,我的引路人。她像一阵风,吹开了我懵懂的心扉,也像一束光,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她离开了,但她留下的印记,却永远地刻在了我的生命里。
离开村子那天,我妈早早地给我准备好了干粮和几件旧衣服。我爸没有送我到村口,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院子里,看着我。我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叫住我:“阿明!”
我回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小包裹,递给我:“这里面是五块钱。省着点花。”
我看着那五块钱,眼眶有些湿润。这五块钱,是他辛辛苦苦在地里刨出来的,是他能给我的所有。我用力地点了点头,接过钱,转身离开了家。
我没有回头,我知道如果我回头,我可能会舍不得。我沿着村里的小路,朝着镇上的汽车站走去。一路上,我都在想阿芳。我想象着她现在在哪个城市,过着怎样的生活。我想象着,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再次相遇,她还会不会记得我。
我坐上了去市里的长途汽车。汽车缓缓启动,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地后退,村庄、田野、甘蔗地,渐渐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到了市里,我才发现外面的世界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和残酷。高楼大厦林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没有人会多看你一眼。我像一个乡巴佬,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既兴奋又害怕。
我没有任何学历,也没有任何技术,只能从最底层的工作做起。我搬过砖,当过小工,洗过碗,睡过桥洞。那些日子,我吃尽了苦头,也受尽了白眼。每当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阿芳,想起她在甘蔗地里对我的鼓励,想起她那句“走出村子”。是她给了我力量,让我咬牙坚持了下来。
我学会了省吃俭用,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我买来了旧书,利用休息时间拼命学习。我模仿别人说话的方式,努力融入城市的生活。我不再是那个在甘蔗地里放牛的傻小子阿明,我开始学会了伪装,学会了适应,学会了在这个残酷的城市里生存。
两年后,我攒了一些钱,也学到了一点木工手艺。我开始在工地上跟着师傅学技术,从打杂到学徒,再到独立完成一些简单的活计。虽然每天累得像狗一样,但我心里却充满了希望。我知道,我离我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阿芳。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她在甘蔗地里对我说的话,想起她为我挡下木棍的那个瞬间。她是我生命中的一束光,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
我开始尝试着去打听她的消息。我托人回村里问,但村里人只知道她走了,具体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我甚至去了她男人在市里打工的老乡那里打听,但也没有任何线索。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心里很清楚,以我当时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找到她。但我暗下决心,总有一天,我要找到她,亲口告诉她,我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我走出了那个小山村,我在城市里站稳了脚跟。
时间一晃而过,又是五年。我从一个懵懂的少年,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我在工地摸爬滚打,从一个小学徒,一步步做到了工头。我不再是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工,我有了自己的小团队,手里也攒下了一笔可观的积蓄。我在市里租了一间不错的房子,生活也渐渐有了起色。
但我心里总有一个遗憾,那就是没有找到阿芳。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我们重逢的场景,她会是什么样子?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我笑吗?她的女儿现在长大了吗?
我依然每年都会回村里过年。我妈看到我如今的成就,对我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抱怨,反而常常在村里人面前夸我出息。我爸虽然嘴上不说,但每次看到我,眼神里都带着一丝骄傲。
我不再去甘蔗地。那片地方,承载了我太多美好的回忆,也承载了我太多的遗憾。我怕再次踏入那片甘蔗地,会唤醒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疼痛。
直到那年春节,我回村过年,却听到了一个关于阿芳的消息。
村里一个远房亲戚来我家拜年,他去了市里打工,听说我混得不错,便多聊了几句。他说起市里一家新开的饭馆,生意特别好,老板娘是个年轻的寡妇,人长得漂亮,待人又和气。
“那老板娘啊,听说也是咱们这附近的人,好像就是李家村的。”亲戚说着,眼神里带着一丝八卦,“我上次去吃饭,看着她有点眼熟,好像是以前谁家的媳妇,不过想不起来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一个名字瞬间浮现在脑海里——阿芳。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我强忍着激动,问亲戚那家饭馆叫什么名字,在市里的哪个位置。亲戚告诉我饭馆的名字叫“家常菜馆”,在市中心一条小巷子里。
我迫不及待地想去证实。第二天一早,我就匆匆告别了父母,谎称有急事要回市里。我坐上最早的班车,一路心跳加速。
我按照亲戚指点的地址,找到了那条小巷子。巷子深处,果然有一家小饭馆,门面不大,却打理得很干净。牌匾上写着“家常菜馆”四个字。
我站在饭馆门口,心里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饭馆的门。
饭馆里人不多,只有两三桌客人在吃饭。一个穿着朴素围裙的女人正在灶台前忙碌着,她的背影有些熟悉,但又带着一丝陌生。我站在门口,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上前。
女人听到开门声,转过身来。当她的脸庞映入我的眼帘时,我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是她!真的是她!
时间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她的眼角有了更多的细纹,但她的气质依然清雅,眼神依然温柔。她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一丝迷茫,最终,变成了一种无法置信的惊喜。
“阿明?”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轻轻地唤出了我的名字。
我几乎是跑着冲到她面前,声音也颤抖得不成样子:“阿芳姐!真的是你!”
我们都愣在那里,相对无言。饭馆里的客人好奇地看着我们,但我们都顾不上这些。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刻进我的骨子里。
她看着我,眼眶渐渐湿润。她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就像当年在甘蔗地里一样。她的手依然纤细,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粗糙。
“你……你长大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却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那一天,我没有点菜,只是坐在饭馆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阿芳。她依然忙碌着,但每次经过我身边,都会对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她的女儿,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正在饭馆里帮着端菜。她长得很像阿芳,眉眼间带着几分清秀。
我看着阿芳,心里百感交集。她还是那么坚韧,那么努力。她离开了那个小山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靠着自己的双手,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等到饭馆客人渐渐散去,阿芳才走到我面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充满了温柔。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轻声问。
我把亲戚告诉我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又把这些年我在城市里的打拼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我告诉她我怎么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工,一步步做到了工头,有了自己的团队。我告诉她我从来没有忘记她,一直都在努力寻找她。
她听着,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抬手擦拭一下眼角的泪水。
“阿芳姐,当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就走了?”我终于问出了心中积压多年的疑问。
她叹了口气,眼神望向窗外,似乎回到了那个下着大雨的甘蔗地。
“我当时……我只是想保护你。”她轻声说,“你还小,前途无量。如果我们的事情传出去,你这辈子可能就毁了。我不能那么自私。”
“可是你为了我,被他们打,被他们骂,还离开了家……”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那都是我自愿的。”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坚定,“阿明,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孩子。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背负上骂名,毁了你的未来。”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丝苦涩:“而且,我那时觉得,我一个寡妇,又能给你什么呢?我能给你的,只有骂名和拖累。我不能拖累你。”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我明白她的苦心,也明白她的无奈。在那个年代,一个寡妇的身份,足以压垮一个人。
“阿芳姐,你现在过得好吗?”我轻声问。
她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满足:“挺好的。开个小饭馆,养活女儿,日子虽然辛苦,但也算安稳。”
她指了指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女儿:“小雅现在读初中了,学习成绩很好。她很懂事,经常帮我干活。”
我看着小雅的背影,心里替阿芳感到高兴。她用自己的坚韧和努力,为自己和女儿创造了一个新的生活。
“阿芳姐,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说我爱你,我想说我一直爱着你,我想说我愿意照顾你和你的女儿。但这些话,在这一刻,显得那么苍白和沉重。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
“阿明,你现在有出息了,我替你高兴。”她轻声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现在能好好地生活,这就够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想再提过去,也不想再让那些往事,成为我们生活的负担。她选择了放下,选择了向前看。
我看着她,心里充满了敬佩。她不是一个弱女子,她是一个真正的强者。
“阿芳姐,以后,我能经常来看你吗?”我轻声问。
她笑了笑,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当然可以。你现在是我的大客户,我欢迎你常来。”
我知道,她是在用这种轻松的方式,来回应我的请求。我们之间,已经不再是当年在甘蔗地里那种懵懂的爱恋。它变成了另一种更深沉、更纯粹的情谊——一种介于亲情和友情之间,却又比它们更复杂的羁绊。
我没有再提那些爱与不爱的话题。我知道,有些感情,不需要用言语来表达。它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们的生命里,成为了我们成长的一部分。
从那天起,我成了“家常菜馆”的常客。我每次去,阿芳都会亲自给我做一碗面,面里放了很多肉丝和青菜,味道和她当年在甘蔗地里递给我的那根甘蔗一样,甜到了我的心里。
我和阿芳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我给她讲我在工地上遇到的趣事,讲我未来的规划。她也会给我讲饭馆里发生的点滴,讲小雅的成长。我们就像亲人一样,互相支持,互相鼓励。
小雅升入高中后,学习更加刻苦。她是一个聪明懂事的孩子,阿芳对她寄予了厚望。我经常会给小雅买一些学习资料,给她辅导功课。小雅也很喜欢我,她叫我“明叔叔”,每次见到我,都会甜甜地叫一声。
我看着小雅一天天长大,看着阿芳在饭馆里忙碌的身影,我心里充满了平静和满足。虽然我们没有成为世俗意义上的夫妻,但我们之间的情谊,却比任何婚姻都要深厚和真挚。
那一年,小雅考上了大学,去了省城。阿芳特别高兴,她特意把饭馆关了一天,拉着我一起去火车站送小雅。在火车站,小雅抱着阿芳哭了很久,也对我说了声“谢谢明叔叔”。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感慨万千。阿芳终于把女儿培养成才了,她所有的付出,都得到了回报。
小雅走了之后,饭馆里变得安静了许多。阿芳也显得有些失落,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继续忙碌着自己的生活。
有一天,我照常去饭馆吃饭,阿芳给我端来了一碗面。她坐下来,看着我,突然说:“阿明,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媳妇了。”
我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她。她的眼神很平静,带着一丝长辈的关切。
“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我轻声说。
她叹了口气:“一个人过日子,总是少了点什么。你值得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看着她,心里知道她是为了我好。这些年,也有不少人给我介绍对象,但我都拒绝了。我的心里,始终住着一个女人,她就是阿芳。
“阿芳姐,你呢?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我反问她。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我?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小雅是我的全部。”
我心里一阵酸楚。我知道,她是因为当年的遭遇,对婚姻和感情,已经失去了信心。
“阿芳姐,如果……”我欲言又止。
她摇了摇头,打断了我的话:“阿明,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亲的弟弟。你能在城市里混出头,我真的为你高兴。”
我看着她,心里所有的感情,都化作了一声叹息。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错过了那个可以相爱的年纪。那些在甘蔗地里萌芽的青涩感情,最终被现实和时间磨平了棱角,转化成了另一种深沉而纯粹的羁绊。
我们一起经历了生活的风风雨雨,一起见证了彼此的成长和改变。她是我生命中的一束光,照亮了我懵懂的青春。而我,也成了她在这座城市里,最坚实的依靠。
如今,每当我走在城市的街头,看到那些高楼大厦,看到那些车水马龙,我都会想起1993年的那个夏天,想起那片茂密的甘蔗地,想起那个压低声音说“带你玩玩”的寡妇。
那段青涩的爱恋,虽然没有开花结果,却像一颗种子,深深地埋在了我的心里,成为了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它让我学会了爱与被爱,学会了坚韧与成长,也让我明白,有些感情,超越了世俗的定义,超越了时间的界限,成为了永恒。
我的人生,从那片甘蔗地开始,走向了广阔的远方。而阿芳,永远是我心中,那片最甜最美的甘蔗地。
来源:小杨讲故事一点号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