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沈清欢愣了一下,把刚修改好的离婚协议收进文件夹,然后低头看着女儿说,“是啊,汐汐,世界那么大,妈妈想去看看,你陪我一起,好吗?”
“妈妈,我们真的要出国吗?”
汐汐抬头,小声地问着,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和不安。
沈清欢愣了一下,把刚修改好的离婚协议收进文件夹,然后低头看着女儿说,“是啊,汐汐,世界那么大,妈妈想去看看,你陪我一起,好吗?”
“可黎叔叔今天才给我带了娃娃,他是不是……愿意认我做女儿了?”
汐汐声音越发低了,怀里的娃娃被她紧握的小手捏得变形了。
那个娃娃,是她从黎修远那里收到的唯一礼物。
沈清欢的心猛地一紧。
她和黎修远结婚已经六年了,但两人之间连所谓的表面夫妻都算不上。
没人知道黎修远有个太太,更别提还有个女儿了。
沈清欢生孩子那天,黎修远却跑去国外陪他的白月光过生日。
汐汐刚开始会说话,她兴冲冲地去找黎修远,满心欢喜地想让他接受女儿,结果却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黎修远冷冷地说:“别叫我名字,也别让她喊我爸爸。”
她那点热情瞬间被浇灭,虽然满是委屈和不甘,她还是忍着眼泪点头,“好的,黎总。”
这四个字,成了她和黎修远间全部的关系。
他发号施令,她按命令办事。
他们之间仅仅是工作的联系,仅此而已。
可就是这样,她没注意到,汐汐不知道从哪儿学会叫“爸爸”了。
有一次,黎修远带客户突然回来,汐汐脱口而出喊了他一声。
沈清欢第一次见黎修远脸色变得阴沉,那目光像藏着深深的仇恨,狠狠地瞪了她和汐汐一眼。
他连忙向客户解释,“这是保姆和她的女儿,小孩子不太会说话。”
从那以后,黎修远再也没踏进过这个家。
汐汐长大了一点,也学会规规矩矩地打电话给他,叫“黎先生”。
每周,她都满心期待地等着主动给她回电话。
这还都是沈清欢不忍女儿难过,用尽气力威胁他才争取来的约定。
得到黎修远的认可,成了汐汐执着的目标,沈清欢心里更是无法放下的念想。
有一次沈清欢连熬了五个通宵,帮黎修远争取下一个千万合作,顶着黑眼圈满心欢喜等着他夸奖。
黎修远却跑去国外,心甘情愿地帮白月光处理两个亿的烂账。
汐汐半夜发烧,她慌乱拉着她去医院,车子滑到了树上,她腿受伤流血,那会儿黎修远电话打了也不接,最后直接关机。
她只能抱着发烧的汐汐,忍着腿上的伤,一步一步往医院赶。
在医院床上躺了整整十天。
事后沈清欢才知道,那天白月光绕回来一趟,黎修远推掉所有合作,陪她一晚上。
沈清欢不想骗汐汐,只能含糊地说,“乖,妈妈带你去国外,咱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愿意陪妈妈吗?”
汐汐嘴巴撅着,眼圈红红的,快哭出来了:“真的一定要走吗?”
嗓子哑哑的,“我快生日了,说不定爸爸一高兴,就认我了……”
她拼命忍着,眼泪却快要掉下来。
沈清欢心像被针扎一样疼,鼻子一酸,把头埋进女儿衣服里,生怕让她看到自己哭了。
“爸爸的心上人要回来了,我们得走了。”
“再留下去,只会让他更讨厌我们。”
汐汐的大眼睛一下瞪得比葡萄还圆,不停地摇头,“我不要,我不要他更讨厌我。”
她紧紧抱着沈清欢的脖子,眼里还有一丝渺茫的期待,“我还有两周就考完期末了,可以再等两周吗?”
“万一,万一会怎么样呢……”
可是,没有万一。
不会有任何意外。
连你手里的娃娃,都是他因为心上人的高兴,才大发慈悲给你的。
面对自己的女儿,沈清欢根本说不出那么残酷的话。
她眼里含着泪,看着女儿,沉甸甸地答应:“好,再等两周。”
结婚、准许她生下汐汐、慌忙送她去保胎。
这三次的温柔,撑着她度过了无数冰冷孤独的长夜。
而现在,她用最后的两周时间,向他做最后的告别。
两周一过,从此江湖遥隔。
一大早,沈清欢来到公司,打印好离婚协议,顺势开始填写辞职手续。
奋斗了六年,她才混到TN集团的大区总经理,可现在,一切都得放弃。
因为黎修远是集团的总裁,公司是他家的。
从初中到大学,她暗恋黎修远整整九年,忐忑不安地追着他进了TN集团。
结果,在新人聚会上才知道他身份,还知道他本打算和乔歆韵创业,可乔歆韵却突然和国外某个财阀继承人闪婚了。
黎修远被打击得措手不及,从此一蹶不振,消沉地带着烂醉劲进了TN。
那次他喝得烂醉,沈清欢第一次动了心,顺势和他发生了关系。
可没过多久,她就为自己的贪心付出代价。
她怀孕了。
于是,她成了黎修远在外人面前搬不动台面的妻子,连女儿都被当成私生子般活着。
九年的暗恋,在六年的婚姻中,被磨得只剩满目疮痍。
这样的代价,真是太沉重了。
几乎毁了她的整个世界。
沈清欢苦笑一声,抬眼看到辞职流程的最后一步——“是否确认”。
眼里充满雾气,她毅然点下“是”。
纸质的辞职通知得亲自交到人事部。
刚进门,她就看见两个高挑身影。
黎修远正低头仔细地交代着什么,眼神望向乔歆韵时温柔缱绻。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啊。
正愣着,门口的同事小声嘀咕:“啧啧,黎总居然亲自陪着来办入职。”
“我说怎么最近黎总心情那么好,原来是红鸾星动了。”
沈清欢把这些话听进耳里,心脏里起了阵阵刺痛。
她垂下眼,随手把离职通知放在HR桌上,忽然手下一片阴影盖住。
她愣了愣,抬头,正好对上黎修远那双阴郁的眼睛。
即使受尽折磨,伤痕累累,那深邃的眸子依然让她晃神。
“黎——”
刚叫出一个字,就看到乔歆韵走过来,一把搭上黎修远的胳膊。
“这就是跟了你九年的小学妹吧?”她嘴角扬起。
那瞬间,黎修远侧头看了看,说出不属于他的柔情,淡淡回道:“是吗?记不太清了。”
故意拉开和沈清欢的距离,急着撇清和她的关系,给乔歆韵表忠心。
沈清欢喉咙滚动,眼圈一热,泪水快要涌出来。
六年婚姻里,黎修远连笑都吝惜。
却这么轻易地把笑,毫无保留地给了别人。
原来他根本不是冰山。
只是对沈清欢,筑起了一座坚如磐石的墙。
黎修远从没停止过对她那贪心的惩罚。
沈清欢这长达六年的孤独支撑,最终也不过成了他嘴里一句“记不太清”。
自尊这俩字,比起这句话,还显得多余。
她苦涩地扯了扯嘴,勉强露出一个客套笑:“巧合而已。”
本来至少想当面告诉黎修远自己要离开,结果看样子,连这个都没必要了。
“沈总,外面来了个鼻青脸肿的小孩,说是您的女儿。”
有人急匆匆地在门外喊。
沈清欢愣住了,探头一看,就见汐汐头发乱蓬蓬的,衣服沾满血迹。
汐汐一看到黎修远,猛地冲过来,哭喊着:“他们说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可她不是冲着沈清欢喊的,而是直往黎修远那边跑。
沈清欢吓了一跳,赶紧想去拦,可还是慢了一步。
汐汐委屈地噘着嘴,抱着黎修远的裤腿,小声哽咽着,却不敢喊“爸爸”。
她只敢轻轻地抽泣:“呜呜呜。”
她心里想着,如果爸爸能抱抱她就好了。
只要能抱抱她,即便小朋友骂她没有爸爸,她也能忍住不哭。
黎修远脸色微微一变,嘴角抿了抿,眼角余光瞥见了乔歆韵,立刻收敛起情绪。
他冷冷开口:“沈总经理,请管好你的孩子,公司不是托儿所。”
沈清欢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汐汐一脸诧异又惊愕。
男人收回目光,毫不留情地抽开腿,大步向外走去。
明明血脉相连,黎修远和汐汐却比陌生人还陌生。
沈清欢给女儿处理伤口时,泪珠啪嗒啪嗒地滴在她手背上。
她心里一阵酸楚,声音哑哑地哄:“不疼的,妈妈帮你去找他们算账。”
泪水竟然落得更凶了。
她知道女儿哭的原因。
比起伤口的痛,黎修远的冷漠让她们心更疼。
可沈清欢不能说,也不敢说。
一旦说出口,她的防线就会轰然崩塌。
她只能咬着牙,撑着这片小小的天空,为女儿撑起一片天。
处理完伤口,沈清欢请了假。
抱着女儿来到电梯口,碰巧黎修远和乔歆韵正有说有笑地等着电梯。
一看到沈清欢,黎修远神色复杂。
沈清欢本能地往后退,转身朝楼梯走去。
这是二十层高的楼。
但她觉得,总比待在电梯里被窒息好。
她一层层往下走,身后又传来那阵低声笑语。
黎修远连一句普通的挽留话都懒得说。
汐汐紧紧窝在她脖子上,小声却坚定地说:“还有十三天。”
沈清欢眼眶立刻湿润。
感觉心脏像被无情的大手死死攥住。
这么乖的孩子,怎么连最简单的父爱都得不到呢。
“妈妈对不起你……”
如果不是因为她固执。
如果不是她太贪心。
如果不是她……
女儿每年一岁生日时,呆坐窗边等那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沈清欢的心如刀割。
她无数次想放弃一切。
但汐汐,像是她生命中的光,是她的救命稻草。
“妈妈,别哭。”
汐汐眼尖地察觉,笨拙地伸手替她擦去不知从何时流下的泪水。
学着她的样子,抵着额头,含糊地安慰:“汐汐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们下到一层时,沈清欢的脚后跟都被磨破、流起血了。
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径自走出大楼,前台的人目光充满担忧。
“电梯有鬼吗?怎么不坐电梯偏偏走楼梯?”
左边突然传来一声问话。
沈清欢猛地转身。
黎修远身姿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扫了扫她的后脚跟:“别用这些不入流的办法吸引我注意。”
她的成全、她的识趣,在他嘴里全成了“不入流”。
不被爱,做什么都是错。
沈清欢无力争辩,只淡淡地垂下眼:“知道了。”
黎修远意外她这么顺,从严肃转向打量。
她已经转身离开。
“过几天……”他开口,女人的背影顿住了。
黎修远一点也没察觉,接着说:“是汐汐的生日。”
他一说完,两个小家伙同时盯着他看,那表情,简直比见鬼还惊讶。
沈清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压着心里的激动问:“你真的想给她庆祝生日?”
她眼睛都亮晶晶的,满是期待,一点没掩饰。
汐汐更不用说了,整个人像要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那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疼。
黎修远的心哪儿忽然软了软,感觉一直走的那条毫无波澜的路,突然添了点颜色。
“那天我应该没事,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汐汐高兴得快蹦起来了,但还是压着嗓子说:“我……能办个户外生日会吗?”
好多同学都办过,她特别羡慕。
更重要的是,她想让别人知道,她不是那个没有爸爸的孩子。
沈清欢紧张地看着黎修远,心里嘀咕,他那么排斥爸爸这个身份,会不会生气?
两人像是在等着审判,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黎修远说:“好,那就办户外的。”
沈清欢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汐汐甚至傻傻地问:“妈妈,我是在做梦吗?”
她按了按自己额头上的伤口,渗着血,却傻笑着说:“不是,我没做梦。”
沈清欢笑着,眼眶却湿了,忍不住轻轻擦去她额头上的血。
这么平常的事情,母女俩却哭笑交织,心情特别复杂。
黎修远站在一旁,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回去以后,汐汐全身心地投入到生日会的准备里,自己动手做了好多请柬,一张张送给班里的小朋友。
沈清欢也非常积极,什么活儿都想办法帮忙做。
生日会的前一天晚上,
汐汐埋头画画,忽然抬头问沈清欢:“爸爸会给我准备什么礼物?”
紧接着又自己回答:“不管是什么礼物我都喜欢。”
转念一想,变成了:“只要爸爸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生日会的布置终于全部完成,正好到了要打电话联系的时间。
汐汐紧张得手都在发抖,拨了那个早已牢记的号码。
“嘟嘟嘟……”电话那头无人接听。
被遗弃和拒绝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汐汐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沈清欢注意到她的异样,赶紧安慰:“爸爸可能忙呢,等会儿再打一次。”
电话又拨了出去,依然是机械的嘟嘟声。
正当准备放下电话时,终于接通了。
“黎叔叔,我……”
“爸爸,有人找你。”
免提那头传来了旁边小女孩稚嫩的声音。
沈清欢和汐汐同时愣住了。
这不会打错电话了吧?
那号码是黎修远的,他们早就倒背如流了。
“谁?”
电话里传来一个更熟悉的女声。
沈清欢最近刚听过那个声音,她慌乱中挂断电话,心里七上八下。
汐汐满脸疑惑。
沈清欢赶紧删了这个号码,尽力强颜欢笑掩饰:“忘了告诉你,他换号码了。”
“妈妈还没记住新号码,等妈妈记住了再告诉你,好吗?”
也不知道这话能不能骗过去,汐汐倒没再问,只是闷闷不乐的,没有了之前布置生日会时的兴奋劲。
临睡前,汐汐抱着那只有些旧了的娃娃,爬上沈清欢的床。
“妈妈,明天爸爸会来吗?”
她果然还是感受到了什么。
沈清欢心里一阵阵疼,把她揽进怀里,轻声说:“当然会来,你乖乖睡一觉,明天就能开开心心过生日了。”
这承诺听起来虚无缥缈,就像永远抓不到,也靠近不了的黎修远。
第二天,生日会如期举行,小朋友们全都到齐,家长们也陆续聚集。
唯独那个最该出现的人,却一直没有露面。
有个小朋友挑衅地说:“你是不是在骗人,你根本没爸爸!”
汐汐气得脸都红了,大声回击:“我有!你才没有呢!”
沈清欢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上次和汐汐打架的那孩子。
不过奇怪的是,那小孩的爸妈这次没见踪影。
小朋友一说完,忽然眼睛一亮,开心地朝入口处挥手:“爸爸!妈妈!”
沈清欢下意识地朝那边望去,瞳孔猛然收缩。
她的心像被重重地憋住,一时呼吸困难。
远远地,黎修远和乔歆韵手挽手走进来。
小朋友欢快地扑进黎修远怀里。
平日里,黎修远就连皱眉头都不轻易有,今天居然笑得那么开心。
他目光扫到汐汐那儿时,露出一丝尴尬。
小朋友却拉着他,迫不及待地炫耀:“看!我有爸爸!”
乔歆韵也认出了沈清欢,脸上露出惊讶:“沈经理,原来今天是你女儿生日会?”
“正好我们枝枝明天生日,今天来取取经。”
枝枝大声嚷嚷:“我爸爸会给我办得比你更高大上!”
声音尖锐刺耳,满是挑衅。
黎修远居然一句话也没阻止。
这也正常,小孩子说的事实,有什么好阻止的?
沈清欢心里早已灰飞烟灭。
但灰烬里还残留着火焰,不时灼烧她的心。
她对黎修远的单恋,就像走进没有黎明的黑夜。
直到这刻,她才彻底被现实狠狠击醒。
“说起来,她爸爸呢?”
乔歆韵不合时宜地问,像故意揭她的伤口。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先开口:“我爸爸死了。”
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黎修远眼角抽动,满是惊讶。
片刻之后,沈清欢调整好表情,环顾一圈,带着几分歉意开口:“这次请大家来也想澄清一下。”
“汐汐的父亲,在她出生前就过世了。
孩子说话直白,但也请大家管教好自己的孩子。”
家长们都不是冷血之人,听完纷纷上前安慰。
乔歆韵假模假样地说:“抱歉,我之前不知道……”
沈清欢淡淡打断:“这没什么好抱歉的。”
除开这点插曲,生日会总体还算顺利。
汐汐就像个小主人一样,忙前跑后,把每个小朋友照顾得细致周到。
看着她那小小忙碌的身影,沈清欢眼眶湿润,泪水满眶。
她的孩子,罪不至此。
生日会尾声,宾客陆续离开。
汐汐神情恍惚地坐在爱心秋千上,盯着地面发呆。
可是现在,别提照片了,连黎修远都只是紧抱着那个枝枝,舍不得放手。
沈清欢走过去蹲下,温柔地问:“妈妈帮你拍照好吗?”
话音刚落,汐汐眼泪就像决了堤,扑进沈清欢怀里呜咽。
沈清欢心疼得几乎喘不过气,紧紧地抱着女儿。
两人好一阵子才平复情绪。
等回家时,已经过去一小时。
家里依旧空空荡荡,冷清得让人心疼。
桌上只有那份沈清欢为汐汐准备的惊喜礼物,黎修远连生日礼物都吝啬不留下。
黎修远早在生日会中途悄然离开,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这事,早已不值得沈清欢去在意。
现在只剩下九天了。
这个住了六年的家,装满了太多琐碎的东西。
沈清欢等汐汐睡着后,就开始一个人默默收拾起来。
大部分东西,她都是留给黎修远备用的生活用品。
浴巾、毛巾、牙刷杯、拖鞋……有些东西,甚至还没等到会用的人,早已坏了。
快到晚上十一点,她拖着第二波行李出了电梯,正好和黎修远对上了视线。
他左手提着袋子,右手正准备敲门。
见到她,他难得有点尴尬,“我……没带钥匙。”
这也难怪,她俩之前吵得厉害,他一气之下亲手把钥匙折成两半,扔进厨房的下水道里。
沈清欢没理他,径直走过去开门,把他挡在门口:“汐汐已经睡了,有话就在这说吧。”
黎修远眉头紧皱,这行为太反常了,她平时从不这样对他。
疑惑闪过,他又开口:“我今天想留在这过夜。”
他以为她会感谢他——毕竟这正是她一直期待的事,像一家人一样吃个饭,晚上哄孩子睡觉。
可沈清欢心里却咯噔一下,满是复杂的痛。
她曾经梦寐以求的温馨,如今只剩下难以言说的纠结。
她平静地说:“别了,这屋里没你能用的东西。”
几天前的她,绝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对黎修远说出这样的话。
她依然心痛,也还是受伤。
但绝不会让自己一点点往深渊掉下去。
黎修远的脸上冒出莫名的烦躁:“你到底在闹什么?是因为我那天没在公司安慰汐汐?”
“还是因为我今天没去生日会?”
“是不是你教汐汐说爸爸死了?到底什么意思?”
她本想用正常的拒绝来结束对话,却换来他连环的质问。
沈清欢嘴角微微弯起,眼神静静地盯着这个陪伴她十五年的男人。
他似乎有变,又好像没变。
当初让她迷恋的那个风度翩翩,近几年越发沉稳内敛。
不过她的心,再也不会停留在他身上了。
她冷静地回问:“汐汐说错了吗?”
“你对我、对她、对这个家,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沈清欢的话没停,那是她从不曾说出口的话。
黎修远皱紧了眉头,简直不敢相信她能这么逆反自己。
“你要那么多不满,为什么不离婚?”
“好啊,离。”
门口的争执瞬间嘎然而止。
黎修远眼里充满惊讶和不敢置信。
忽然,一阵轻轻的抽泣声打破了沉默。
汐汐抱着娃娃,站在门后,声音小得怕被听见:“我不要爸爸妈妈离婚。”
这一次,黎修远没纠正她的称呼。
他冷冷瞪了沈清欢一眼,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找了一圈没找到拖鞋,他干脆放弃了,从纸袋里拿出娃娃。
“看,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汐汐止住了哭声,偷偷抬眼看沈清欢。
黎修远注意到了,连忙抱起女儿哄着说:“这是爸爸送给你的礼物,不用在意别人的眼色。”
听他称自己是爸爸,沈清欢也抬头看了过去。
等了整整六年,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可她却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或许是这无数日日夜夜,早已耗尽了她所有的情绪。
“我可以叫你爸爸吗?”
“当然可以。”
“那你今天会留下来给我讲故事吗?”
“……可以。”
最终,黎修远光着脚走进客厅。
父女俩终于难得地聚在了一起。
黎修远顺着汐汐的各种幼稚玩法,难得配合着她。
沈清欢坐在沙发上,目光淡淡地扫视着房间,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黎修远这是出于愧疚吗?但这补偿也太夸张了吧——礼物送不停,居然还允许汐汐叫他“爸爸”,更别说还想留宿。
这梦听起来美好得不真实,可梦想越圆满,醒来时越残酷。
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寂静,黎修远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去接。
汐汐趁机跑到沈清欢身边,脸上满是兴奋:“妈妈!以后我们终于能一起生活了!”
沈清欢还没反应过来,黎修远正好推开阳台门,顺口问道:“汐汐想跟爸爸一起生活吗?”
“嗯!”汐汐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睛亮闪闪的。
黎修远盘腿坐到她身边,笑着说:“只要你帮爸爸一个忙,以后就能和爸爸住一起。”
汐汐眼睛都亮了,几乎没犹豫地问:“什么忙?快说!”
那眼神闪闪发光,让黎修远一时也难开口。
犹豫了半天,他摸摸她的头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告诉你。”
见汐汐有点胆怯,他又笑了,“爸爸今晚不走,还给你讲睡前故事呢。”
他看起来像个慈父,眼神里满是宠溺,可这画面太假了。
看着黎修远抱着女儿走进卧室,沈清欢突然猛地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眶都红了。
她呼吸急促,偷偷跟了上去。
隔着一墙,竟然真的听见黎修远在讲睡前故事。
声音低沉又温柔,讲得绘声绘色,显然不是第一次说。
脑海里忽然跳出乔歆韵和那个叫枝枝的女孩。
他给枝枝讲了多少次,才能这么熟练?
汐汐对这故事显得小心翼翼,就像是用别人摘来的珍宝。
他们正经的母女,只不过像小偷一样,偷偷偷来了这点家庭温暖。
沈清欢那点激动也慢慢淡去,她回到沙发上,缩成一团。
半小时后,黎修远走出来,问:“家里的洗漱用品放哪儿……”
“他道歉你已经收到了,现在赶紧回去吧。”
沈清欢没起身,只是裹着毛毯,平静地看着他。
黎修远脸色变得严肃:“别说扫兴话。”
沈清欢表情没变:“刚才是乔小姐给你打电话吧?”
他眉头紧蹙,不满地回:“你现在连谁给我打电话都管?”
沈清欢没力气再争,转身回卧室,反手上了锁。
这样一个高傲的人,没有容身之地,自然会离开。
夜晚过得飞快,沈清欢几乎没合眼,整晚都紧绷着神经。
她也不知道黎修远到底有没有走,只有几次在黑夜里幻听到关门声。
清晨被汐汐清脆的声音叫醒:“爸爸!你怎么睡在沙发上?”
门后,沈清欢的心跳得厉害。
他真的留下来了?
他昨天说的,要一家人一起生活,是真的吗?
她的美梦,真的会持续吗?
外头锅碗瓢盆响个不停,爸爸紧张忙乱地做早饭,汐汐则一边笑着纠正他。
父女俩手忙脚乱地把早餐整出来。
“去叫妈妈起床。”
满是梦醒的沈清欢抓乱头发,硬撑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汐汐有礼貌地敲门,声音里满是兴奋:“妈妈,爸爸做了早餐!”
沈清欢忍住眼泪,轻声回:“好。”
早餐虽然样子一般,但汐汐吃得津津有味,觉得简直是世上最好吃的饭菜。
还没等她停下,立刻问:“爸爸,要我帮什么忙呀?”
黎修远没吃几口,几乎和汐汐一放碗筷就放下了。
“你还记得枝枝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记得。”她答得干脆。
“她得了一种很罕见的病,需要做骨髓移植。
医院说,你初筛和她的匹配度挺高的。”
他随口说着,骨髓移植关系着生命,他却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嘭——
沈清欢的美梦瞬间破碎。
黎修远抿着唇,急忙解释:“也不一定匹配成功,只是医院那边的建议而已……”
“黎修远,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拿我们女儿的命,去讨好另外那个女人?”
沈清欢回过神,语气毫不留情。
他喉结滚动着,想解释,却一句话也说不清:“不是,我的意思是……”
“好,我同意。”汐汐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什么?!”沈清欢第一个反对,声音里满是惊愕和担心。
而黎修远却乐开了花,破天荒地抱起女儿,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爸爸的好汐汐。”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等会儿来接你”,就匆匆离开了。
沈清欢的意愿,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一向不会和女儿大声说话的沈清欢,这次破例了。
“汐汐!你疯了吗!”她忍不住愤怒喊道。
汐汐哽咽着,却毫不躲避:“妈妈,只要我答应,以后我们就能一起生活了。”
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一种赌注,堵得沈清欢无话可说。
她委屈又心疼,觉得黎修远根本不配让女儿拿命去赌。
沈清欢咬紧牙关,眼神凌厉:“今天妈妈就带你走,不管他们了。”
女儿年纪小,可主意比谁都坚定,摇了摇头,异常坚决:“不。”
沈清欢当然能强行带走她,但也知道那样只会让女儿怨恨自己一辈子。
她曾经犯过错,这次绝对不能再犯。
反复思量后,她给出了最后的底线:“只要你有一点危险,我立刻退出。”
汐汐点了点头。
三天后,市中心医院的小手被推进各种仪器里。
她瘦弱的胳膊被抽血,脸色蒼白,却极力忍住不哭。
沈清欢咬着唇,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天哪……”她无声叹息。
乔歆韵赶来了,却躲进身边男人怀里,似乎不忍看到这一切。
黎修远低头,温柔而心疼地安慰她。
可他忘了,真正被折磨的,是他亲生的女儿。
沈清欢心里无比酸楚,想质问一句:“汐汐的命,不也是命吗?”
话却卡在喉咙里,她只能选择尊重女儿的决定。
整个检查下来,汐汐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急促。
而黎修远,仍然抱着那个该死的女人,连一点关心都没给亲女儿。
沈清欢第一次对他彻底失望。
曾几何时,她在宽恕他的过错,承担代价,等他原谅。
她天真地以为,他们之间还有那么一点点感情。
可事实却是,她不过是被自己编织的幻象困住了。
医院传回报告间隙,沈清欢回家签好了离婚协议,火速找了房子。
距离汐汐期末考还有三天,房子过户完成,医院也有了结果。
“不匹配。”
这短短三个字,像一把利剑压在沈清欢心头,反而让她感觉轻松了些。
黎修远的脸色却变得阴沉。
真是讽刺,他女儿连卖命的机会都没有,他却不高兴了。
汐汐体力还没完全恢复,却蹒跚着走向黎修远。
“爸——”
“谁是你爸爸?”他的态度骤然冷漠,黑脸挡住了汐汐的靠近。
意识到气氛不对,黎修远急忙补充:“抱歉,我只是心情不好……”
伸手正想摸摸她的头,下一秒,沈清欢却抱起孩子,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冷冷地盯着他:“黎修远,你就这么觉得她没失去生命很幸运吗?”
“沈清欢,别胡搅蛮缠。”
“妈妈,我……头好晕。”
汐汐气若游丝地挤出这句话。
沈清欢感觉她的肩膀突然沉了下去,吓得猛地一惊,连忙大喊:“医生!”
医生简单检查后,脸色沉重:“快送进手术室。”
一阵紧张忙乱。
沈清欢双手紧握,在手术室外踱来踱去,心慌意乱。
这时脚步声杂乱,黎修远和乔歆韵走了过来。
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们的手还紧紧地牵着。
“她怎么样?”
不是“女儿”。
也不是“汐汐”。
就只是一个冰冷的“她”。
够了,沈清欢受够了这一切。
她咬着牙,几乎从牙缝里挤出狠话:“黎修远,我们离婚,我放你自由。”
黎修远脸上带着责备:“这时候说这种话……”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家长是谁?”
“我。”
“跟我们进去。
孩子爸在吗?她一直喊着要爸爸。”
沈清欢瞥了一眼黎修远。
他身形微微一动。
正巧枝枝从病房那头跑出来,大声哭喊:“我不要打针!我要爸爸!”
黎修远立刻转身,快步走向枝枝。
轻重缓急,不言而喻。
沈清欢的心整个都坍塌了,像被撕成废墟一样。
她低声说:“她爸爸死了,我去吧。”
汐汐很坚强,终于挺过了手术。
急性感染,被处理得及时,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虽然沈清欢没有把手术室外的细节说出来,汐汐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整天只盯着窗外发呆。
这期间,黎修远完全没有过问。
到了期末考那天,汐汐差不多恢复了,非要坚持去考试。
考完试,她拉着沈清欢的手,抬头认认真真地说:“妈妈,我想去一个四季都温暖的地方。”
沈清欢愣了一下,眼眶模糊着泪水。
“好。”
退学手续、订机票、换汇,一切都很快办理妥当。
飞机起飞前一个小时,沈清欢把离婚协议寄到了黎修远的办公室。
这六年,她终于认清了他根本没有心。
她的人生课题,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离婚协议就是她的毕业证书。
快递员拿走协议的瞬间,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飞机起飞前两分钟,沈清欢编辑短信,打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祝你们百年好合】
发送成功。
她取出手机卡,掰成两半,扔进垃圾桶。
飞机冲入云霄。
汐汐安静地睡在她怀里。
她看着机翼穿透层层浓雾,一道金色光芒犹如利箭射入云层。
紧接着,是越来越亮的光。
直到眼前一片晴空。
结束了漫长的六年黑夜,她的黎明,终于来了。
黎修远收到消息时,正在开会。
这几天沉浸在医院的事务里,让他耽误了不少工作。
看着沈清欢那莫名其妙的短信,他以为她又在吃醋,随手删掉了。
“黎总,新任大区总经理还需要您亲自过目吗?”
“不用了。”
他摆摆手,虽然觉得那个称呼很耳熟,却无暇细想。
上次汐汐晕倒后,他都没来得及好好看望。
脑子里只想着赶快结束会议,至少得去跟孩子道个歉。
他不讨厌汐汐,甚至还能说喜欢。
只是每次看到她,都让他想起那个自己无法掌控的、刻骨铭心的夜晚。
他最讨厌失去掌控感。
开完会后,黎修远把那些不着急的事暂时放一边,径直冲向医院。
结果刚到大厅,就碰见了乔歆韵。
“修远哥,咋办啊?医院还没找到合适的配型,但说能先用汐汐的血勉强顶着。”
她脸上写满了无助。
这次带枝枝回来就是为了看病。
毕竟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孩,黎修远心里一直有愧,觉得当初自己不够坚决,才让乔歆韵动摇、离开。
现在,他使劲儿补偿她们。
听她这么一说,他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敷衍地点点头:“我去问问。”
可人呢,却不见了踪影。
他看着空空的病床,问护士,护士说早上已经出院了。
他突然慌了,赶忙往家里赶。
一到家,门都换了新的。
敲开门,里面正在施工,墙面和地板都被砸得坑坑洼洼。
黎修远皱眉:“你们是谁?怎么能私自闯进民宅?”
结果闹得警察都来了。
直到黎修远看到新户主拿着房产证,才算安静下来。
警察忍不住问:“你老婆把房子卖了你都不知道?”
黎修远哑口无言。
他是真的不知道。
这套房子,全是沈清欢自己买的。
因为他不想让她们进他的屋子。
他站在小区门口,感觉既陌生又茫然。
回到车里,黎修远翻看沈清欢的联系方式。
所有的来电记录里,全部都是她打进来的,从未有他拨出的。
都是沈清欢一边倒地在维系这段关系。
黎修远心里猛地一颤,紧接着皱紧眉头。
就因为那一晚,毁了他大半辈子的生活。
这活该是沈清欢应得的。
他怒气冲冲地拨通电话。
对方接通时,他正想痛斥一番。
谁料电话那头传来冰冷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这声音,彻底浇熄了他的火。
好啊,好啊,你玩这个套路,我倒要看看沈清欢能忍多久!
黎修远冷笑着把手机一扔,转身回了公司。
整整一周,他没在公司见过熟悉的影子。
以前每天不管愿不愿意,沈清欢都会找各种理由亲手送来午饭。
可如今,不知不觉快一个月没等来了。
他开始下意识地到处晃悠。
每层、每个角落,他都尽量露脸。
就是等她主动找上门。
结果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让公司员工都疑神疑鬼,神经绷得紧紧的。
黎修远越是想装没事,心里倒越放不下。
他拿起楼层分布图,沈清欢的办公室被精准圈了出来。
“黎总,大区总经理找您,有时间吗?”
大区总经理?
黎修远瞥了一眼那张图,位置正是那个被圈起来的地方。
他立刻站起来:“我这就过去。”
办公室不大,黎修远一眼就看个清楚。
可想见的人却没影了。
他“啧”了一声,直接坐下。
新来的经理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问:“这里的布置都是照沈经理的来,您看还要改动吗?”
毕竟怕出岔子,新经理上任后一点都不敢乱动。
听说公司总裁对前任经理的能力特别看重。
黎修远脸色沉下来:“她人去哪了?”
新经理更懵了:“这个……沈经理离职的事,我也不清楚。”
“离职?!”
黎修远像风一样站起,径直冲向人事部,准备好好问个明白。
人事部的人小心翼翼地说:“乔秘书说,这是您的决定,新经理上任的时候也特意请示过您……”
黎修远脑子里一闪,回忆起几个小时前开会时被问到的事。
怪不得那个职位听着这么眼熟。
他有点儿火冒三丈:“她是公司里最重要的人物,居然辞职了都不跟我打声招呼?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人事部的小姑娘无辜被冤枉,只能再三解释:“我们是汇报过的,乔秘书说这都是正常流程。”
这时,门口正好走来乔歆韵,她站在门外,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道歉:“修远哥,真的不好意思,我以为你那段时间事太多了,沈经理可能提前跟你说过了……”
事情都到眼下了,黎修远也懒得怪别人,只是板着脸回了办公室。
乔歆韵紧跟着他,小声说:“你不是已经忍她很久了吗?这次正好是机会……”
她回来,就是想重新赢回黎修远的心,向那个男人证明,优秀的男人多的是,她才是最合适的。
她本觉得这事儿不过是勾勾手指的小计较,没想到会被沈清欢搅局。
黎修远盯着她,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警告道:“这是我的私事,别越界。”
真是老毛病又来了。
乔歆韵咬了咬嘴唇。
明明他对她更有偏心,二选一,她几乎永远是那被选中的那个。
可他们之间,似乎总有层看不见的厚墙。
她想靠近,他那层隔膜老是把她弹回来。
必须想个办法突破才行。
新来的经理表现太糟,才三天就惹出大乱子。
客户因为亏损了几百万,怒气冲冲地找上门。
新经理只能尴尬地道歉,那副没用的样子让人气得牙痒痒。
乔歆韵根本挡不住人,也张口结舌,只能干等着客户闯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黎修远正跟人谈新合作。
客户一看到这阵势,立马打了退堂鼓。
黎修远气得牙痒痒。
一旁的乔歆韵却还在说些没营养的安慰话:“修远哥,没事啦,下次我们再补回来……”
“哪里补?”
“别做了。”
气得黎修远一口气开除了好几个人。
总经理的位子空着,合适的人选迟迟找不着。
谁上都差点意思。
谁都比不上沈清欢。
他以前根本没意识到,沈清欢居然这么不可替代。
某个深夜,黎修远放纵自己,借酒消愁。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又看见了沈清欢的身影。
混乱的感觉一下把他拉回六年前那个乱套的夜晚。
他并不是完全喝醉,还清楚眼前人是谁。
他有力气推开她,却不知怎么的,反而选择放任自流。
当他知道她怀了孩子时,从没想过打掉。
脑子里立刻闪现结婚这两个字。
可心里那股声音一直在克制他。
他理智和情感的矛盾没有办法化解,就全都绑在了汐汐身上。
他借着称呼的理由,扼制自己不想承认的感性一面。
得知乔歆韵的孩子可能需要汐汐救命时,他第一反应竟是庆幸。
终于有机会了,让汐汐可以光明正大地喊他爸爸。
自己也不必再纠结,也不必承认之前的无力感。
结果计划还是落空。
汐汐嘴里的“爸爸”又成了各种束缚。
仿佛承认了她的身份,就是承认了当年自己那一丝动心。
就是背叛了心爱的人,是个可耻至极的人。
但如今,黎修远无论怎么逃避,眼睛也闭不上了。
六年,他早就离不开沈清欢了。
她的一举一动,早已融进他的呼吸和生活。
哪怕还不够。
他对她的了解,全都来自她主动透露的那一面。
“沈清欢……”
他低声叹息,声音在夜色里渐渐消散。
门口,乔歆韵藏在那里,脸色阴沉。
第二天,TN集团的大门口聚满了围观的人,乔歆韵堵在那里,眼眶红红的,泪水在眼眶打转:“修远哥,是我犯了错,你罚我没关系,但孩子是无辜的,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医生说没找到合适的骨髓匹配,枝枝恐怕挺不过多久,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爸爸在一起。”
这时,人事部部长路过,好奇地问:“乔秘书,你孩子不是用的普通报销吗?”
公司福利确实挺完善,新员工和他们的直系亲属都缴纳了全面的社保,人事部也算是清楚这些变动情况。
黎修远皱了皱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乔歆韵脸色慌乱,想要解释,但话还没说出口。
“就是说,就是小病,没必要用重大疾病报销。”
“骨髓都要换了,这怎么可能是小病呢?”
“额……可能是医院搞错了?”
黎修远脸色一沉,气场立刻变得危险起来,直接拉着乔歆韵和枝枝去了医院。
结果证明,原来只是一点上火引起的流鼻血。
拿着诊断单,他根本不顾乔歆韵苦苦哀求,直接让人把她们送到机场。
他说得很决绝:“以后别再回来了。”
直到这时候,黎修远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有多愚蠢。
他竟然为了一个虚假的病情,折腾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么长时间。
当初汐汐躺在检查台上,连一句抱怨都没有。
她含着泪看着他,只是想听他一句安慰。
她只是想喊他一声爸爸。
黎修远心里痛得无法言说。
可这个世上,找两个刻意隐藏行踪的人,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于是,他开始疯狂寻找线索。
公司里能用上的人脉全部动员起来,甚至专门组建了一个小组,发出高额奖金,只为找到他们。
经过近乎全面的搜寻,终于得到消息。
线索指向南边一个不起眼的私人小岛。
“马上订机票。”黎修远的声音不容置疑。
秘书满脸为难:“可是马上有个特别重要的会议……”
“推掉。”黎修远一句话,毫不犹豫。
直到飞机快降落时,他都在心里一遍遍排练怎样跟她们道歉。
他按照地址,来到了沈清欢下榻的酒店。
这里隐私保护极其严密,黎修远和前台斗了将近一个小时,费了各种心思,却依然没能打开他们的口。
他抬头,看了一眼大堂里播放的屏幕,问:“这是全岛都通用的吗?”
前台点了点头。
沙滩上。
沈清欢躺在太阳伞下,难得的轻松宁静。
汐汐——准确来说,是汐汐,正陪着其他小朋友在海边玩耍。
“今天心情挺好啊?”
一个古铜色肌肉男走过来,递给她一杯冰饮,嘴角带笑。
沈清欢顺手接过,对他点了点头:“总算把汐汐的名字改过来了。”
出国之后变更户籍特别复杂,她花了不少时间,直到今天才终于办妥。
“那你呢,不打算回国了吗?”她抬起下巴,反问他。
周晨白是她来岛后遇到的。
刚到时不熟路,差点私闯别人家,幸亏他及时出现,避免了一场麻烦。
几次聊天下来,才发现他们算同行,只是部门不同。
异国他乡遇到同胞,难免拉近了距离。
周晨白笑了笑,自在地躺在她旁边:“本来准备回去的,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略带暧昧地扫了她一眼。
成年人之间的那些复杂心思,不必明说。
沈清欢坦诚自己暂时没想谈恋爱。
对方却反问她怎么确定那就是恋爱,也许正是缘分呢?
周晨白的态度并不让人反感。
长期处在冷清的生活里,偶尔点点温暖的小光,好像也不错。
沈清欢默默接受了周晨白的靠近和环绕。
他忽然脸色一变,指着她身后的大屏幕问:“那是你吗?”
沈清欢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那竟然是她入职TN的证件照。
这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屏幕上?
下一秒,黎修远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还带着字幕:“对不起,求你原谅我吧。”
沈清欢皱起了眉头,心里越发不舒服。
更令她反感的是,黎修远还放出了她和女儿的合照。
这人到底有没有病?
周晨白看着她神色,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便主动给她出个主意:“这种大屏幕一般是前台统一控制的。”
沈清欢冷冷地说了一句“抱歉”,转身匆忙离开。
回到酒店的路上,她一路被不少目光扫射,越看越让她火冒三丈。
一进酒店大厅,她扫视周围,发现黎修远窝在角落的沙发上,不停地录视频、删掉、重录。
“黎修远,你这是在干什么?”她问。
黎修远听到声音抬头。
明明才不到一个月没见,可感觉像过了好几个世纪。
她变得更加耀眼了。
以前在公司,他见她总是穿得端庄职业,头发盘起,妆容清淡死板。
现在不施粉黛,一身比基尼,把她的好身材完全展现出来。
“比基尼?”
黎修远立刻站起身,脱下外套扔到她肩上,作势要阻止:“你穿这种衣服干嘛?”
沈清欢一把甩开他手,眉头紧锁,根本没松过。
“这关你什么事?”
“怎么会无关?你是我妻子。”
“离婚协议我已经寄给你了,你自己识相点签字,我们两清了,互不相欠。”
黎修远不认账,直接无视她的话,硬是去攥她的手:“先跟我回去,我会道歉,也会给你个解释。”
沈清欢手轻轻避开,身体一动不动。
她的心已经死透了。
这迟来的觉悟,其实就是他们婚姻的终结宣言。
来源:微微情感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