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左小祖咒三十年的成名史,就是一部持续的冒犯史——冒犯好听好看的,冒犯大家所认定的艺术规则,冒犯一切试图定义他的标签。所以本次采访全程,左小祖咒都保持怼天怼地的输出。
他自诩无比浅薄,却被一众精英架上先锋宗师的神坛。
他把跑调唱成了独门武功,颠倒审美却能炮制出顶级的洗脑旋律。
他自封心灵鸡汤大师,坦然认领营销大师的标签,拨弄时代神经的手艺堪称一绝。
左小祖咒三十年的成名史,就是一部持续的冒犯史——冒犯好听好看的,冒犯大家所认定的艺术规则,冒犯一切试图定义他的标签。所以本次采访全程,左小祖咒都保持怼天怼地的输出。
当他坚持讲话也要戴上标志性的装×帽子时,当他把做艺术与炸油条相提并论时,你就可以顿悟:争论左小的好不好听与否早已无关紧要,这个能把灵魂明码标价、自称摇滚师的音乐手艺人,才是真正玩明白的人。
在艺术动不动就聊死的今天,左小祖咒的存在就是一发入魂的猛药——不喊理想,不卖崇高,用浅薄消解装腔作势,用赤裸裸的“生意经”告诉你:清醒地活着并挣大钱,比什么都摇滚。
摇滚歌手、艺术家。
在三十余年的音乐生涯中,左小祖咒用50余张唱片,谱写了中国当代摇滚史诗。他是另类摇滚的开山怪,也是流行金曲的圣手,他还以当代艺术和文学的创作不断开发自己疯狂的想象力。热烈而癫狂,幽默而深情,而他包罗万象天马行空的创作和表演,深植于这个时代厚重的现实土壤。
左小祖咒不仅仅是一位高产的摇滚歌手和词曲作者,也是中国当代文化的一大另类符号,“左小祖咒”就意味着一种颠覆和影响主流的非主流行动。
精致与粗粝的碰撞,初品难以下咽,一旦听对味儿了,有时又会让人生出说不清的敬意。这天然地筛选了受众——买账的将他奉若宗师,不屑的觉得就是鬼哭狼嚎。
左小祖咒
我这装×帽子要戴上不?不戴帽子不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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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帽子必须戴。
左小祖咒
那天在北京的专场看了吧,美术圈的人我很少送票。感觉是请他来捧场子的,特别不对,只有特别熟的我才送,若不来就拉倒,再想看就买票吧。30年前跟我在一个村里住的艺术家们,现在也都年纪大了,站久了扛不住。送的票他们转手送别人了,那就浪费了。我们的演出跟电影票房一样,是一百、二百凑起来的。再说我现在演出的场地基本上是千人的,也不是上万人的,票没那么多,我不是流行歌手,票房没那么厉害。
2025年上半年音乐节照片
巡演照片,202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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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演出是个辛苦的事儿。
左小祖咒
现场消耗很大,是个极限运动。当然我知道来看的人也不全是因为懂我的艺术。这就好像自古大家就爱看杂耍走钢丝,就等着看演员从钢丝上掉下去,看客的心肠也都不是特好的,这是个人类的哲学,从来没变过。过些天我还有10场全国巡演。怎么我也得整下来。
宣传巡演歌迷拍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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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你演出的歌迷,年龄段是多少?
左小祖咒
平时听我歌的,大多数还是文艺、艺术界的人,有作家,有在电影学院、戏剧学院混的这些人,都有点儿文艺情结。
台下大多数观众,跟中国其他演唱会差不多,还是年轻人为主。现在齐秦、罗大佑,还有教父崔健,开演唱会下面也大多是年轻歌迷,不然蹦不动。这是中国文化里最傻缺的现象,在欧美、日本,流行文化爱好者有不少中老年人,包括电影、戏剧、音乐,但在中国也就局限于30岁左右的年轻人。西方一直有青年、中年、老年三个层次的流行文化,而我们流行文化和先锋文化的主流消费群都局限在年轻人。所以不要老说中国电影人音乐人做得不好,过分考虑年轻人的市场需要,逼得所有人扎堆去拍同一种电影,做同一种音乐,那怎么可能好得了?
西方人老了也能折腾,爷爷七八十岁了,带着儿子孙子一家人,去看McCartney或者U2的演唱会,是一个家庭习惯,一个全家party、夏令营。这事在我们这儿是不会发生的,我们家庭聚会的习惯只有过年吃吃喝喝、串串门,这导致中国艺术家也老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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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你已经算功成名就,为什么每年还要搞那么多演出?
左小祖咒
演出那两个小时,基本上是搬家公司的运动量。我,一个中年老头,能干这种壮年的重体力劳动,是非常开心的事儿。演出比无聊的跑步强多了,演完一场大家还欢呼“再来一个”,还给我钱,这种虚荣感、成就感非常好。一个人一生里要找到自己的活儿干是很重要的,同时还锻炼身体,满足虚荣心。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巡回演出这么多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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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问,左小每次唱同一首歌的时候,调都能跑到一个地方吗?
左小祖咒
录专辑什么样,现场就是什么样。那一拨音乐人里,我是比较早就能开最大级别个人演唱会的,到现在也是指标性的人物,那时候演唱会就有录音、录像,还出现场专辑。演出不仅灯光特效都要卡点儿,唱法当然有设计,不是乱来的。要是现场我唱得跟录音不一样,那就是失败了,不一样比一样要累的。
看我演唱会的,绝大多数是真乐迷,也有很多是怀揣别的目的来的,比如看完之后就去发个抖音小红书朋友圈什么的,只要能看完,观众基本都说演得特别好,就会说左叔根本不跑调,左叔唱歌是有系统的,不是闹着玩的。
今儿在流行音乐里,跑调唱法已不是个新鲜事儿。可我已干了三十来年了,所以我有发言权,老子是一代宗师嘛,是全世界把跑调带入音乐产业,也靠这个带来经济收入的宗师。老子就可以这样干下去。但现在的新人就不可以了,人都是喜新厌旧,总需要有新的东西。继续下去,需要创造出新东西才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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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跟风时代的流行文化潮吗?
左小祖咒
流行就是要在商业逻辑里做好一个产品,要正好卡点儿。太冒了就先锋,差一步就落后。这有很多的运气成分在里面。任何时候都有机遇,没必要过分神化。历史的事儿不太清楚,以我经历的这段放大到整个历史去说的话,也就这样了。我是创作型歌手里发片最多的,别说中国,别管死的活的,在全世界恐怕也得排到前三的。这两年我放慢了发片速度,开始演出了,也不能老做一个音呆子。
古典音乐也曾是流行文化,莫扎特、贝多芬、肖斯塔科维奇,每个人都写了很多的作品,能被人记住的那几首名曲基本就是口水歌。其实贝多芬也许不是最好的作曲家,但他是最有特点的,你一听《月光》,哎,这个熟啊,这就是老贝的流行音乐。流行没什么不好,AI出来的东西很流行、很准、很稳,可是AI出来的音乐还是流行不了,世界渐变了。
曾经我说过,老子创造了时代,时代是什么玩意儿?时代就是车轮,每天碾压,我们都被时代变成老人了。哪怕一切都合适了,你身体不行,啪,挂了,也不行,那就是卡夫卡、是梵高,他们都有运气,但死了之后才被别人知道,活着的时候很辛苦。
90年代末陈旭人人摄影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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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新的创造是什么?
左小祖咒
我仍然是世界上最振奋人心的音乐人,不是一般的艺术家。做艺术太容易了,艺术是一个好玩儿的东西,严肃音乐就是古典音乐,严肃艺术就是古典艺术,古典被留下的也是流行的,艺术就是人生,凡是个人就可以做的,搞不清楚搞不好的,别听一些老师瞎扯了,害人不浅。我跟很熟的媒体都这样说,他们觉得我有病吗?要是我没病,媒体来找我干吗?人们太希望你病了。
左小祖咒新专辑《太阳》,2025年
理解他的关键,或许在于看他如何把诸种看似不搭界的事儿硬生生搅出一种和谐。音乐人、艺术家、游吟诗人、话题人物、营销商人……每个词儿贴他身上,都显得有点不太合身,但又那么天人合一,难以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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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之外,你也做过不少跨界吧,比如诗歌,比如艺术?
左小祖咒
跨界这词太老了,十多年前媒体就老跟我聊这个词,我告诉他们不要说我跨界,很土。如果我不是诗人,不是艺术家,就当不了特别厉害的歌手。诗歌、文艺是连在一块的。如果艺术家不懂音乐、文学,他也画不好画。连舞蹈、戏剧、电影,也都是一伙儿的,只不过有人用画笔、用摄影机来吃饭,我用乐器、用嘴来吃饭,是一样的。
王世华、苍鑫、高炀、左小祖咒、马宗垠、张洹、马六明、张彬彬、段英梅、朱冥《为无名山增高一米》,黑白照片,120cm × 180cm,1995年,摄影:吕楠
左小祖咒《我也爱当代艺术》,彩色照片,120cm × 180cm,2007年
左小祖咒《驴悟空》,布面油画,50cm × 50cm,2015年
左小祖咒《拍个电影吧》,布面油画,50cm × 50cm,2015年
左小祖咒首次个人展览“艺术养殖户”,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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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里你的粉丝会多一些吗?
左小祖咒
30年前我在宋庄混的时候,周围那些先锋艺术家也才30来岁,他们也是听《心太软》,最多听听老崔的《花房姑娘》,听听唐朝。我这种他们听不懂,在我们那个年代我就是艺术,极少有人觉得我是好听的。不过这不妨碍他们都喜欢我,觉得我这小哥们人好玩儿,当年他们看我的时候经常透露出一种担忧的眼神,担心我未来能不能吃上饭。所以后来我出了名,他们都有点儿懵,说左小这破歌儿怎么有人听?
曾一起混的艺术家们,包括很多艺术教父,到现在都觉得我肯定是靠炒作成功的。其实我真炒作的话,那名气就更大了。炒作是需要成本的,我没有钱。我要有钱,就搞不成艺术了,也不需要搞艺术,艺术是我们穷人的良方和慰藉,是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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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听不懂你的歌,是因为歌词还是腔调?
左小祖咒
艺术家们还好,只是别人太怪了,我太正常了。但凡能多听听我的歌,就会觉得我是个无比正常的人,是别人并不正常。反正大家都是患者。2009年我发布的《忧伤的老板》,是站在他们角度写的,不是普通情歌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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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前你就看透艺术了吗?
左小祖咒
30年前他们做行为艺术拍《为无名山增高一米》的时候,我是站在流行文化角度去看待的,它就是一个电影海报,一个唱片封面。流行文化没这么先锋,《为无名山增高一米》也是个挺俗的东西,正好符合了我脑海里的逻辑。
我没说是能“看透”就那么自信,只能说我懂真正的当代艺术和流行文化,在将来会变成钱。这么说来我是有些文化的了,哪怕我不做艺术,也能明白艺术史。不过很多做艺术的不懂,只是知道画画,搞行为艺术,每天排练。跟不懂的人没法聊,容易聊死。
在东村的左小祖咒 摄影:荣荣
NO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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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还跟艺术圈的人来往吗?
左小祖咒
有的艺术圈大哥,隔三岔五有联系的,演出时候曾请他们来看。有的特别激动,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有的会说“兄弟,不好意思,我看个开场就走了,实在没座位啊”。他们不是很懂LIVEHOUSE的演出,人都是站着的,就是上千人的场地也是立式的,对老大哥们来说累。实际上我也知道,他能来也就是出于礼貌了。
音乐圈相对来说蛮单纯的,演出不管吃不管喝,大家看完各自滚回家,音乐圈里复杂的人都活不下来,它也不像诗歌圈拉帮结派,不像美术圈拜金腐败,也不像电影圈是个名利场。真正做音乐的那几个人很简单,哪怕没市场了,只要有个录音机也可以录成音乐,没问题的。你们能想到的困难我都遇到过,但从来打不倒我,所以才有了左小祖咒。做音乐比早餐摊炸油条好做多了。油条炸不好的话真卖不掉,艺术做得不行就偷偷扔了呗。每个专业都有专业的操行,OK的人都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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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在诗歌上有天分?
左小祖咒
称不上是写诗,就是表达。早年也没人帮我写,也没钱请人帮我写,就瞎写、胡写,久而久之我就成了风格了,就变成一个二×了,还成了金牌制作人。我不像你们是在好学校念过书的,没上过什么学,家里没一个知识分子,小时候全家连本书都没有。但凡我能上点儿学,比如在音乐学院学学吉他、钢琴,或者文化课,我可能就不是现在这样,但这种环境,我没抱怨过。感谢命运让我成为一张白纸,千万别把艺术想太深刻。做艺术最核心的,有好的价值观,是价值观不能变。艺术哪是风花雪月呀,是跟自己说话,解闷儿,把自己解决就好。
由上至下 从左至右:
《狂犬吠墓》,长篇小说,2000年;《忧伤的老板》,个人文集,2010年;《左小祖咒有谱》,乐队总谱,2011年;《别生气,我又不是在说你》,手绘插画,2016年;《扯皮》,2016年谈话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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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的价值观是什么?
左小祖咒
我们家是船民,祖祖辈辈在水里跑船的。小时候我见到河里的水突然变黑了,心里就很难过,因为这水是大家要喝的,水变黑了喝下去会死人,才几岁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我说的价值观就是这个,很简单,关心你该关心的事儿。
我不爱接受什么采访,你不带问题又不好,但你带着问题来我可能回答得不太好,聊艺术真的容易聊死,因为我对人生的看法超越了你对我艺术的预设。创作都是我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宇宙观,是我对周遭的认识和感情。不如你随便到大街上找个人跟我聊天,可能聊得很好。
为什么我写的歌很多人不懂?因为它是我自己的人生,不是书本上的主流价值观。很多的年轻小孩说,自从听了我的音乐,其他所有的歌都不听了。我那点儿的神奇之处,是我能给他们一个世界上完全没有的东西。
最近混得出名的小哥,五条人,就直接说他们受了左叔的影响,说我给了他们艺术的力量。这不是说我影响他们怎么创作、怎么写歌,而是我的经历告诉他们,音乐就可以这么干,就像让一个残疾人爬起来,意识到自己的腿还能走,这哪是影响啊,是启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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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你影响最大的、给你养分最多的是什么?
左小祖咒
你需要真的喜欢艺术,认为艺术是排解漫长无聊人生的最大良药。没人催我作唱片,也没人催我去演出,我如此辛苦,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开心,辛苦让我开心,辛苦让我累了好睡大觉,也为了30年前你看我没有饭吃的一个眼神,为了30年后的今天,在台上演出的时候,你得买票来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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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你的人和批评你的人都很多,你怎么面对批评?
左小祖咒
一定要利用他人的嫉妒促进生产力,如果有人说我写的歌像某某谁,那就当个重要的批评吧。以前的歌迷还给我写信,说你这歌像谁,我马上翻过来听,找找是旋律像,还是歌词像?或者可能某一个抽象的感觉像,比如说,这个气味很像初恋的气息,这种批评我会去注意。
没听过我的歌,或者单纯批评我的歌不好听,那就是你的知识面不够,不懂,你的评估是不准确的,不要扯。
音乐最大的魅力和美术不同,电影和音乐是流行文化。2000年后出生的小孩,带新交的朋友来看我演出,我问他,我脸蛋也不行,爹味还很足,为什么要来看我呢?他说,我们就是来听歌的,还真以为你多帅呢。
还有人,大概是出于无聊,无聊也是一种力量。像最近一场演出,他们看完说太昂扬了,这个对我来说是太大的赞美了,变成励志歌手了,更邪乎了。我好开心,我可是个颓废歌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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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看你的歌的大众接受度?
左小祖咒
总的来说我不是一个流行歌手,我是影响流行歌手的人。极度分裂出我有了强大的意志力,有高超的营销手段,也有不屈不挠的精神,而很多人是因为猎奇来听我的歌,他们的审美实际没达到这个水准,听多了就扛不住了。我已出了50多张专辑,听的人运气好的话,恰好选了一首他喜欢的听,运气不好就可能听了个特不对路的。所以人们怎么说你,你脸皮要厚,着急啥呀。
以前我就说我是心灵鸡汤大师,30年过去了,还在台上蹦跶的我,你看到的也许不是我,而是看到你自己。那么恭喜你,你对了,我们开始对上眼了。
杨少斌作品,左小祖咒CD封面《庙会之旅》,1999年
展望作品《公海浮石》,左小祖咒CD封面《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2005年
《美国》,2006年
《你知道东方在哪一边》上集,2008年
刘野作品,左小祖咒CD封面《你知道东方在哪一边》,2008年
《走失的主人》,2009年
《大事》,2009年
《一座城池》,2013年
《上海岁月》,2016年
艺术可以是精良维护的手艺,也可以毫不遮掩地算计着话题与传播。凭这独一份的“怪味配方”,他在清高和流俗的夹缝里,蹚出了一条混不吝的野路子。用他的话说:“我的时代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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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卖出了摇滚史上最贵的唱片,还跟很多当红的歌星合唱,这是靠你的营销手段吗?
左小祖咒
说我会营销我特高兴,这是夸我啊。营销是很大的艺术,当红的都愿意跟我合作,我不牛×吗?虽然事实上这不完全是营销的结果,也没必要解释。现在的人都有表达欲,凡事他不表达一下意见就不开心。就让大家开心开心吧。
有人后知后觉,看到我跟名人合作的某个歌火了,就觉得,哎左小这个人谁火跟谁合作,其实那歌我早几年就发表了。流行文化的要素在哪儿?就好比你做一款手机,不能提前三年发售,太超前做出来别人用不了,这就是你预测错了,卖不掉。你的价格不能太低,回不了本,赚不了钱,价太高没人买。
艺术的制作并不是他们说得那么玄乎,它玄乎的是如何投入到市场,如何传播开去比较难。尤其现在人人都是媒体,我演出了,我发片了,有人一转发,他在县城的阿姨、舅妈、姑父都看到这个广告了,这就是艺术很重要的传播学,传媒大学学的是这些吧。
左:左小祖咒与范晓萱
右:左小祖咒X五条人《我爱邓丽君》彩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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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在“乐队的夏天”节目下留言,呼吁节目组请你去,你去不去?
左小祖咒
要是去当评委我当然去了,给我钱,还给曝光机会,为什么不去呢?但要是参加比赛选秀,就不要去了,像我这种艺术资格,必须装到底,不能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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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资本砸钱你也弯腰呗?
左小祖咒
写歌卖钱,这是多么幸运的人生?搞艺术的,能去写歌、去画画儿、去写个小书,还能赚到钱,祖坟都冒烟了。想得很明白的,能卖灵魂有什么不好?想不明白的,卖肉体也卖不上价儿。
艺术是一个技术活,不光是说靠灵感的,我承认自己很敏感,但也不能每时每刻都有灵感。我只是一个专业演员,就把这个技术活干得更有感觉而已。
当然,我看到钱就更有灵感了。导演、制作人找我,行,OK,你哪天要?我绝对会提前半天给他三款选择,大概他会选的那款,我预测他喜欢的一款,再提供完全不搭边的一款,服务一流。
左小祖咒与黄渤、陈升、梁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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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采访的很多艺术家提到,这个时代跟20世纪90年代那种地下室时代相比,面临更多的挑战,方式太多,围墙太多,你的感觉如何?
左小祖咒
那没有,我觉得现在这个时代特别好。我女儿以前说,老爸,我的同学们都听不了你的歌。现在她长大了,最近一场演出她说,爸爸你唱那个“阿丝玛”特别酷,太棒了。那是我30年前的歌。所以我的时代实际上刚刚开始。
艺术跟体育不同,它的好和美是没有既定规则的,有人认为这个美,有人认为那个美。艺术美的规律是人建立的。只要我把它打爆、颠覆,就能建立一个新的美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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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艺术圈里总说你是来捣乱、来搅局的。
左小祖咒
真没捣乱,我还是个踏踏实实做艺术的人。你看平时我都没社交,都是在录音、创作、演出。艺术的魅力,就是人们都知道它是假的,是一个游戏,人们还都在这个游戏里玩儿,像孩子们一样。
我用猪做《我也爱当代艺术》时,让《为无名山增高一米》挖苦调侃一下自己,有啥不可以?一个强大的人有自嘲的能力,也有自愈、自觉、自我发现的能力。自嘲不是自信,是自省,时刻提醒自我醒悟。
我和梁龙的东方大戏楼乐团有一首《自娱自乐》唱的:“自己肯定自己,自己表扬自己,自己宣传自己,自己赞美自己,自己让自己甜蜜。”敢于示弱,敢于让自己拉下神坛嘛,需要转折。
至于别人听不懂我的歌,曾经我也烦恼,想我咋就那么深刻呢,就不能浅薄点儿吗,他们喜欢我深刻,而我就恨自己不够浅薄。我到处宣扬自己的浅薄,结果别人还说我深刻,这就是我的不足之处,每个人都要把遗憾面对哦,可还是要把荒诞的世界当乐趣,坚决不能跳楼。
哈尔滨草莓音乐节,和梁龙的东方大戏楼首演照片,摄影师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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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经常跟女儿聊音乐吗?
左小祖咒
她们不跟我聊,代沟是明显的。我跟我父亲也不聊。对我家两个孩子来说,我就是一个给她们饭吃的老板,她们跟我没什么可聊的,等她们年纪大了我就老了,等她们老了我就挂了,这个世界就这么回事儿,差不差这个屌样。所以也不要去拍年轻人的马屁,你对他们是没意义的。我们都年轻过,但不一定都老过,很多东西是人性,只要写人性的东西就可以了,不一定非写年轻的东西。
现在我们电影和音乐的文化都是年轻的文化。实际上叫幼稚文化,叫弱智、低龄文化,没脑子的人才喜欢,有脑子的人会很累。抖音是时代的需要,好,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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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做音乐的时候会用AI吗?
左小祖咒
有时候让AI模仿一个左小祖咒,他一下就出来了。它就像早期机器人一样,模仿得有鼻子有眼的,可AI出来的都是对的,它摸不到我错的部分,我的艺术基本上是错的、变形的,如果它能把我错的弄出来,那就对了。所以我为什么说我的时代还没有到来,值得期待。想到这儿,我每天继续兴高采烈,幸灾乐祸。当然AI就是把我偷了、模仿了,我也不会难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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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希望多年以后人家怎么评价你?带动音乐潮流的一代宗师?
左小祖咒
想这么多就写不了歌了,玩不好了,一个人在预设里写歌的话,会一直在一个既定状态里出不来了,那不行。还要屌一点儿。不过还有一句话,人也不能老火,该寂寞就寂寞,别老给年轻人挡道。所以不要老接受采访。
图片来源
除署名外,由受访者提供
影响中国审美的人和他们推动的事业
总策划:徐宁
艺术顾问:顾维洁
采访:顾维洁、杨天歌
编辑:毛阿达
撰文:赵舆(壹佰工作室)
设计:张晓晨
编辑助理:李惠琳
设计助理:冯贝宁
bazaarart@trends.com.cn
来源:芭莎艺术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