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风一过,老城区巷子里那几棵法国梧桐,叶子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往下掉,焦糖色的一片,铺满了青石板路,踩上去“咔嚓”作响,像谁的心碎了一地。
引子:一枚落叶的宣判
金陵城,2024年的秋天,来得比往年更急一些。
风一过,老城区巷子里那几棵法国梧桐,叶子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往下掉,焦糖色的一片,铺满了青石板路,踩上去“咔嚓”作响,像谁的心碎了一地。
就在这么个秋意正浓的下午,顾家老宅里,一场看似温情的“家庭会议”,正悄无声息地走向一场宣判。
宣判的对象,是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藤椅上,已经88岁高龄的老太太,沈月娥。
而宣判人,是她一手拉扯大的五个亲生骨肉。
“妈,那养老院的条件,啧啧,顶呱呱!五星级酒店的标准,还有专业的护工二十四小时盯着,您就擎好吧,去那儿就是享清福。”
说话的是大儿子顾卫国,今年65,退休前是国营厂的老工人。他眼眶泛红,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花白的头发用发蜡捯饬得一丝不苟,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会议。
“就是!大哥说的对!”
二儿子顾卫军立马把话头接了过去,他拍着自己那身笔挺的Armani西装,胸脯“嘭嘭”响。
“钱的事儿您甭操心!我已经全款付了三年了!咱们每个月都去看您,保证!”
顾卫军是五个孩子里最有出息的,自己开了家建材公司,在市中心有好几套房,手腕上那块劳力士金表在昏暗的灯光下都晃得人眼晕。
88岁的沈月娥,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像一尊被时光侵蚀了的白玉观音。
她浑浊的眼睛,挨个儿扫过面前这五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为您好”的关切。
每一双眼睛里,也都透着一股子藏不住的急切。
她听着这些“关心话”,脸上没有一滴预想中的眼泪,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和抗拒。
良久,在子女们几乎要绷不住那副孝子贤孙的表情时,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古井。
“好。”
“我同意。”
五个子女,瞬间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顺从得不可思议的决定背后,竟然藏着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一个足以让他们后半辈子,都在无尽悔恨中度过的秘密。
第一章:一场“为你好”的驱逐
梧桐叶又落了几片,贴在老宅的雕花木窗上,像一张张窥探的脸。
沈月娥的目光,从大儿子顾卫国脸上滑过。
卫国啊,从小就老实,也最要面子。在街坊邻居面前,他那张嘴就跟抹了蜜似的,“我妈”、“我妈”不离口,孝顺的口号喊得比谁都响。可那孝顺,多半是喊给别人听的。
目光转向二儿子顾卫军。
卫军从小就有股子冲劲,脑子活,会挣钱。他总觉得,这世上没有钱摆不平的事。对她这个老娘,更是习惯了用一张张钞票来表达“孝心”,简单,直接,也省事。
然后是三儿子顾卫华。
60岁的顾卫华戴着副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退休前是中学的高级教师。他说话总是慢条斯理,引经据典,在外人眼里,是最有文化、最讲道理的儿子。
“妈,我们这也是反复商量了很久……”
顾卫国清了清嗓子,拉开了这场“劝说”的大幕。
“您一个人住这老房子里,我们这心里啊,就跟吊着块石头似的,睡都睡不踏实。”
顾卫军立刻跟上,语速快得像在谈一笔生意。
“市里新开那家‘颐和园’高端养老院,我托人去看过了,那环境,绝了!跟疗养院似的,有山有水有花园!”
“关键是人家专业!”
他加重了语气,比划着手势。
“专业的医生、护士、营养师,二十四小时轮班!比我们这帮门外汉照顾得周到多了!”
顾卫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慢悠悠地补充道,他的话总像是在做学术报告。
“妈,从客观现实出发,您年纪确实大了,身体机能也在逐步衰退。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个什么磕着碰着的意外,我们几个,上班的上班,出差的出差,真的,分身乏术,到时候追悔莫及啊。”
大女儿顾晓荷,今年58,穿着朴素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布衫,说话声音细细的,带着点儿讨好的意味。
“妈,您别多想。那里头住的都是跟您差不多年纪的老头老太太,您去了还能找着伴儿,打打牌,聊聊天,不比一个人在家闷着强?”
她最担心的,是自己那个马上要谈婚论嫁的儿子。亲家要是知道家里还有个快九十的老太太需要照顾,指不定要怎么想呢。
最后做总结陈词的,是家里唯一的博士,在大学当老师的小女儿顾晓梅。
55岁的顾晓梅,永远是一副冷静理智的模样,仿佛感情这种东西,在她身上是多余的。
“妈,从社会学和老年医学的角度综合分析,专业的社会化养老机构,确实是目前解决高龄老人独居问题的最优方案。这不仅能保证您的安全,也能解放我们的精力,实现社会资源的优化配置。”
一套套的理论,砸得人发懵。
沈月娥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一丝波澜也无。
她看着这五张脸,每一张,都曾是她用乳汁喂养,用青春守护的宝贝。
可现在,他们脸上那急切的表情,像是在急着甩掉一个烫手的山芋。
“妈,您……您倒是说句话啊。”
顾卫国看母亲半天没反应,有点沉不住气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我们这可都是为了您好啊!”顾卫军赶紧又强调了一遍,仿佛这是一句可以免除一切罪责的咒语。
沈月娥缓缓地从藤椅上站了起来。
她的腰已经佝偻了,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她挪到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棵比她年纪还大的香樟树。
那是她当年嫁到顾家时,和丈夫一起亲手栽下的。如今,那树已经长得遮天蔽日,像一把巨大的绿伞,守护了这老宅几十年。
“你们……”
沈月娥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
“都是好孩子。”
五个子女心里一紧,屏住了呼吸。
“既然你们都替我想得这么周全,都觉得养老院好,那……”
她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
“那我就去。”
“啊?”
五个子女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错愕。
他们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甚至连母亲撒泼打滚、哭天抢地该如何应对的预案都想好了。
可现在,她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这出戏,还没开唱,就落幕了?
“妈,您……您说的是真的?您真同意了?”大女儿顾晓荷最先忍不住,试探着问。
“嗯。”沈月娥点了点头,反问道,“什么时候走?”
那平静的语气,仿佛不是去养老院,而是去赶一场早就约好的集。
“越……越快越好!”
顾卫军反应最快,生怕母亲反悔似的,脱口而出。
“我们押金都交了!就等您点头了!”
“那就明天吧。”
沈月娥说完,又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香樟树,不再言语。
五个子女,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可不知为何,又隐隐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母亲的反应,太平静了。
平静得……太反常了。
第二章:一只木盒的秘密
当天下午,两个女儿顾晓荷和顾晓梅,便开始“帮”母亲收拾行李。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沈月娥的东西少得可怜。
几件洗得发白的换洗衣服,一个针线包,还有一张边角已经泛黄的全家福。
照片上,年轻的沈月娥和丈夫站在中间,周围簇拥着五个还是孩童的子女,笑得一脸灿烂。
“妈,这个小木盒子……还带着吗?怪沉的。”
顾晓荷从床底下的一个角落里,拖出一个巴掌大小,上了锁的紫檀木盒子。
盒子很旧了,边角都被摩挲得油光发亮,显然是主人的心爱之物。
“带。”
沈月娥一反常态,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她从女儿手里接过木盒,用袖子仔仔细細地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行李箱最底层,还用一件旧毛衣把它裹得严严实实。
“这里头装的啥宝贝啊?神神秘秘的。”顾晓梅好奇地凑过来,伸手掂了掂。
“一些不值钱的老东西。”
沈月娥淡淡地回了一句,眼神却飘向了别处。
“就是……舍不得扔。”
晚饭,是这几个月来,顾家最齐整的一顿饭。
五个子女难得都聚在了老宅。
可这顿饭,吃得却异常沉闷。
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叮当”声,每个人都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各怀心事。
饭后,沈月娥说,想去院子里再走走。
子女们都以为,她是舍不得这生活了几十年的老房子,想做最后的告别。
他们识趣地跟在后面,准备好了随时奉上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话。
沈月娥走到那棵老香樟树下,伸出枯树皮一般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粗糙的树干,就像在抚摸一位老友的脸颊。
她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嘟囔着什么。
“妈,您说什么呢?”顾卫国壮着胆子走上前去问。
“没什么。”
沈月娥回过头,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跟我的老伙计,道个别。”
“老伙计?”小女儿顾晓梅一脸不解,“这不就是棵树吗?”
“是啊,就是棵树。”
沈月娥拍了拍树干,眼神里满是眷恋。
“可它啊,陪了我一辈子,比你们陪我的时间……都长。”
子女们面面相觑,都觉得母亲今天的行为,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古怪。
不过转念一想,人老了嘛,多愁善感,对一些老物件有特殊的感情,也正常。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顾卫军的黑色大奔就停在了老宅门口。
沈月娥提着那个简单的行李箱,站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她大半辈子喜怒哀乐的青砖黛瓦。
她的眼里,没有子女们预想中的泪水和不舍。
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解脱。
车子缓缓启动,卷起一地落叶。
沈月娥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妈,您就放心吧!那养老院的条件,我敢打包票,比家里还好!您肯定会喜欢的!”顾卫军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没话找话地活跃气氛。
“我知道。”
沈月娥点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
“你们,都是为了我好。”
第三章:养老院里的“模范老人”
“颐和园”高端养老院,确实名不虚传。
法式园林设计,绿草如茵,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和花香混合的味道。
院长亲自出来接待,一口一个“顾总”叫得顾卫军脸上倍儿有光。
沈月娥的房间在三楼,是最好的朝阳单间。
房间宽敞明亮,电视、空调、独立卫浴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阳台,摆着两盆绿萝。
“沈奶奶,您看这个房间还满意吗?”年轻的护工小林,笑得一脸甜美。
“很好,劳驾了。”沈月娥客气地点点头。
五个子女像完成一项重大工程一样,帮着把行李归置好,把床铺好,把各种生活用品摆放得整整齐齐。
一切安排妥当,他们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妈,那我们先走了啊,您有什么需要,就按铃找小林。”顾卫国带头告辞。
“我会经常来看您的!下周就来!”顾卫军拍着胸脯保证。
“有什么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顾卫华叮嘱道。
“妈,我改天就来陪您说说话。”顾晓荷的眼圈又红了。
“您在这儿好好休息,比在家省心。”顾晓梅最后说道。
沈月娥只是微笑着,挨个点头,目送着他们像逃离一样,匆匆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等到那串急促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沈月娥脸上的客气笑容,才像面具一样,一点点剥落,消失。
她走到床边,打开行李箱,从最底层,把那个紫檀木小盒子拿了出来,郑重地放在了床头柜上。
然后,她便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楼下花园里那些说说笑笑的老人,一动不动,开始发呆。
沈月娥入住养老院的第一个星期,表现得堪称“模范”。
其他新来的老人,哪个不是哭哭啼啼,闹着要回家?
可她,不仅没有半点不适应,反而显得格外轻松自在。
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还主动报名参加了院里组织的书法班和合唱团。
护工小林都觉得纳闷。
“沈奶奶,您……就不想家吗?”一天,小林在帮她整理床铺时,忍不住试探着问。
“想啊。”沈月娥淡淡地回了一句,“不过这儿也挺好,清净。”
“您的子女可真孝顺,把您送到这么好的地方来养老。”小林由衷地夸奖道。
沈月娥只是笑了笑,没接话。
第二周,大儿子顾卫国“如约”来看望母亲。
他大包小包买了一堆母亲爱吃的糕点水果,嘘寒问暖,把一个孝子的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妈,您在这儿还习惯吧?有没有谁欺负您?”顾卫国拉着母亲的手,关切地问。
“挺好的,吃得好,睡得也好,没人欺负我。”沈月娥的回答,客气得像在跟一个不太熟的晚辈说话。
顾卫国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话,本以为母亲会拉着他的手诉说思念,或者抱怨养老院的种种不是。
可母亲的反应,平静得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她显得很平静,甚至……有些疏离。
“妈,那……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缺什么我下次给您带来。”顾卫国努力找着话题。
“不缺,这里什么都有。”沈月娥摇了摇头。
两个小时的探望时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顾卫国起身告辞时,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了一场硬仗。
“妈,那我下周再来看您。”
“好,路上开车慢点。”沈月娥客气地送到门口。
目送着儿子的背影消失,沈月娥回到房间,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沓信纸和一支钢笔。
她戴上老花镜,开始在灯下写些什么。
写得很认真,很仔细,一笔一划,都透着一股决绝的力量。
护工小林进来收拾房间时,看到沈月娥伏案写字的背影,夕阳的余晖洒在她满头的银发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壮。
“沈奶奶,您在写东西呢?”小林好奇地问。
“嗯,给孩子们留点话。”沈月娥抬起头,笑了笑。
“写信啊?现在可没人写信了。”
“差不多吧。”沈月娥把写好的信纸小心地折好,放进一个信封里,然后收进了那个紫檀木盒子里。
第四章:一份惊天动地的遗嘱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两个月。
一个偶然的机会,彻底改变了所有事情的走向。
养老院里住着一位退休的老法官,姓秦,秦老爷子。为人古道热肠,平时最喜欢帮院里的老伙计们解答一些法律上的疑难杂症。
这天,沈月娥主动找到了他。
“秦老,我想请您帮我个忙。”沈月娥开门见山。
“沈妹子啊,有啥事儿你尽管说,别客气。”秦老爷子笑呵呵地扶了扶眼镜。
“我想……立一份遗嘱。”
秦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行啊,这是您的合法权利。您想怎么安排您的身后事?”
“我想把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捐了。”沈月娥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捐了?”秦老爷子愣住了,“捐给谁?”
“就捐给咱们这家养老院吧。用这笔钱,给院里添点设施,改善改善老伙计们的生活。”
秦老爷子这下是彻底震惊了。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老太太。
“沈妹子,您……您确定吗?这么大的事,您的子女……他们知道吗?”
“他们不需要知道。”
沈月娥的语气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可是……”秦老爷子有些犹豫,善意地提醒道,“您有多少财产啊?值得这么郑重其事地立份遗嘱吗?”
沈月娥没有说话,只是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和几份用塑料袋包得严严实实的文件。
“秦老,您看看这些就知道了。”
秦老爷子将信将疑地接过文件,只看了一眼,手便猛地一抖,差点把老花镜都给抖掉了。
银行存款余额的短信通知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一串数字:2,800,000.00元。
还有一本老房子的房产证,户主是沈月娥的名字。那套老宅子,地段极佳,按现在的市价,少说也值个七八百万。
“这……这……两百八十万的存款?!”
秦老爷子震惊得说话都结巴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时连剩菜都舍不得倒掉的老太太,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富婆”!
“秦老,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沈月娥看着他,眼神恳切。
“您说,您说。”
“我希望,在我走后,能给我的那五个孩子,看一段录像。”
“录像?”
沈月娥从那个从不离身的布包里,又拿出了一叠厚厚的,写满了字的信纸,正是她这两个月来,每天晚上在灯下写的东西。
“我这两个月写的,都在这儿了。我想把这些话,录成视频。”
“录这个干什么?”秦老爷子愈发不解。
沈月娥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悲凉。
“有些话,我活着的时候,说不出口。”
“只能等我死了,再让他们听了。”
看着沈月娥那双虽然浑浊,却异常坚定的眼睛,秦老爷子知道,这位老太太,心里什么都明白,她已经把一切都想得清清楚楚了。
“好。”
秦老爷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帮您办。”
接下来的几天,在秦老爷子的帮助下,一份合法有效的遗嘱很快就起草、公证完毕了。
沈月娥还借了养老院活动室的摄像机,对着镜头,把自己写的那些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全部录了下来。
录制的过程中,她时而平静,时而激动,时而老泪纵横。
她把这几十年来,积压在心底,从未对人言说过的委屈、失望、和不舍,全都倾泻了出来。
录完最后一个字,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都被抽空了。
“秦老,谢谢您。”沈月-娥对着秦老爷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万一……我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后面的事,就全拜托您了。”
“您放心。”
秦老爷子握住她的手,郑重地承诺。
“我一定,一字不差地,都给您办到。”
从那天起,沈月娥整个人都变了。
她变得更加平静,也更加开朗了。
她每天依然按时作息,参加活动,和其他老人聊天说笑,仿佛心头压着的那块巨石,终于被搬开了。
护工小林发现,她再也不在晚上写东西了。
那个紫檀木小盒子,也被她用一把小锁锁上,收进了衣柜的最深处。
“沈奶奶,您不给孩子们写信啦?”小林好奇地问。
“不写了。”沈月娥笑了笑,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种释然。
“该说的,都说完了。”
“那什么时候寄出去呀?”
“不用寄。”
沈月娥意味深长地看了小林一眼。
“到时候,他们自然会看到的。”
第五章:一场心照不宣的“解放”
时间悄然进入2024年的冬天,沈月娥住进养老院已经三个月了。
五个子女,也渐渐适应了生活中没有母亲嘘寒问暖的日子。
他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探望母亲的频率,也从一开始的每周一次,变成了半个月一次,再到后来的,想起来了才去一次。
这三个月,大儿子顾卫国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隔壁院里那个跳广场舞的王阿姨了。
王阿姨人长得不赖,身段也保持得好,关键是脾气温和,会来事儿。
以前老娘在家,顾卫国心里就算有那么点想法,也只敢偷偷瞄两眼,生怕老娘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看出点什么,到时候又是一通念叨。
现在好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卫国啊,你妈在里头……还好吧?”王阿姨一边跟着音乐扭着腰,一边状似无意地问。
“好!忒好了!”顾卫国把胸脯拍得“梆梆”响,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炫耀。
“住着全市顶好的养老院,俩护工专门伺候她一个!我这当儿子的,算是尽到心了!”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王阿姨递过来一个赞许的眼神,眼波流转。
“嗨,应该的,应该的。”顾卫国嘴上谦虚,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终于没人管着了!
他可以大大方方地请王阿姨吃饭、看电影,甚至……带她回家过夜。
再也不用看老娘的脸色,再也不用听那些“一个人过也挺好”、“都这把年纪了就别折腾了”的陈词滥调。
“卫国你看,咱们这事儿……是不是……”王阿姨扭捏了一下,欲言又止。
“啥时候扯证?”顾卫国心里门儿清,直接把话挑明了。
“我看行!随时都行!反正我妈那儿,她也巴不得我找个老伴儿呢!”
其实,沈月娥从来没说过这话。
但在顾卫国心里,他已经自动“脑补”了母亲的同意。
毕竟,都送到养老院去了,眼不见心不烦,各过各的,互不干涉,多好。
二儿子顾卫军,这三个月,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
他把母亲送进养老院,感觉就像给自己的事业装上了一个涡轮增压发动机。
没有了“后顾之忧”,他把全部的精力,都砸进了公司的业务里。
连着拿下了两个政府的市政工程项目,利润高得吓人。
他每个月,都让财务准时准点地,给养老院的账户上打一笔“孝心款”,一分钱都不带差的。
在他看来,这,就是新时代最牛掰的孝顺。
“顾总,您真是我们这辈人的楷模!事业家庭两不误,还把老母亲安排得那么妥帖!”酒桌上,合作伙伴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应该的,应该的。”顾卫军端着酒杯,满面红光地客套着,“父母养我们小,我们养他们老嘛。”
“听说那家‘颐和园’,一个月就得小一万吧?”
“钱是小事!”顾卫军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只要我妈开心,花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其实,他心里的小账本算得比谁都精。
养老院一个月的费用,看着吓人,可跟他请两个24小时轮班的住家保姆比,还便宜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省心!
不用再担心保姆手脚不干净,不用再操心母亲半夜三更身体不舒服,更不用在开重要会议的时候,接到家里打来的十万火急的电话。
他现在可以一门心思地扑在赚钱上,专心致志地扩大自己的商业版图。
他最近正在琢磨着投资一个新能源项目,要是成了,他的身家,能直接翻一番。
他觉得,等自己赚到更多的钱,就能给母亲换到养老院里那个传说中的“总统套房”,那才叫真正的“孝感天地”。
三儿子顾卫华,这三个月,和妻子的关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改善。
以前,他老婆嘴里最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你心里就只有你那个妈!这个家你管过吗?”
现在,家里清净了,老婆的抱怨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老顾,你看……咱妈那套老房子,是不是该利用起来了?”一天晚饭后,妻子一边织着毛衣一边提议。
“利用?怎么利用?”顾卫华心里一动,却故作不知。
“嗨,你装什么糊涂。”妻子白了他一眼,“反正妈也不可能再回去住了,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一个月得少多少钱啊!”
“可那是妈的房子,咱们这么干,不合适吧?”顾卫华假装犹豫。
“有什么不合适的?妈现在在养老院住得舒舒服服的,她还要那老房子干嘛?”
妻子把毛衣针往桌上一放,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
“再说了,租出去的钱,正好拿来给妈交养老院的费用嘛!这叫‘以房养老’,现在都流行这个!你不是最有文化的吗?这道理还不懂?”
顾卫华觉得,妻子的话,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那套老宅子,地段好得没话说,又是学区房。租出去,一个月少说也能有个三四千。
这笔钱,拿来支付养老院的费用,绰绰有余,他们自己还能落下不少。
“那我……改天去问问妈的意思?”顾卫华还在假模假样地维持着“孝子”的体面。
“还问什么问呐!妈那么通情达理的一个人,肯定同意!”妻子一锤定音,“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赶紧找中介去!”
顾卫华嘴上说着“再议”,第二天就偷偷摸摸地联系了房产中介。
中介一听房子的位置和面积,眼睛都亮了,拍着胸脯保证:“顾老师,您这房子,绝对是抢手货!我保证,一个月给您租到四千五,一分都不少!”
一年下来,就是五万多。
顾卫华心里乐开了花,这笔“意外之财”,足够支付养老院的费用,还能让他每年多一笔可观的“退休金”。
大女儿顾晓荷,这三个月,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儿子的婚事上。
她儿子今年28,在一家外企工作,对象也谈了两年了,到了该谈婚论嫁的节骨眼上。
以前,她心里一直悬着块石头。
就怕未来儿媳妇嫌弃家里有个快九十岁的老奶奶。
老人家嘛,有时候话多,有时候身上有点味儿,行动又不方便,现在的年轻人,哪有那个耐心伺候?
现在可好了,这块最大的绊脚石,被干脆利落地搬走了。
“妈,那个小王家的姑娘,你觉得怎么样?”儿子在电话里问。
“好!太好了!”顾晓荷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那姑娘我见了,长得水灵,说话也甜,一看就是个有教养的好孩子!”
“最重要的是,”她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她爸是区里教育局的副局长!她妈是市医院的主任医师!这门亲事要是成了,你以后在单位,腰杆子都能挺得直一些!”
“那……什么时候安排两家见个面?”
“我已经跟你王阿姨约好了!就这个周末!”顾晓荷激动地说。
挂了电话,她心里盘算着,儿子要是真能娶到这个“高干+高知”家庭的宝贝女儿,他们老顾家可就算是攀上高枝了。
而这一切顺利进行的最大前提,就是奶奶住在养老院。
不用担心婆媳矛盾,更不用担心更复杂的“婆孙媳”矛盾。
儿媳妇嫁过来,直接住进新房,过自己的二人世界,逢年过节来看看奶奶,全了礼数就行。
这样的安排,简直完美!
对每个人,都好。
小女儿顾晓梅,这三个る月,是她学术生涯的冲刺期。
她正在申请晋升副教授职称,这对于一个女学者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没有了照顾母亲的牵绊,她可以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课题研究和论文撰写中。
她几乎是以图书馆和实验室为家,经常一忙就到深夜。
“晓梅,你最近这是要拼命啊?”同事端着咖啡,关心地问。
“没办法,就差一篇核心期刊的论文了,今年再评不上,就没机会了。”顾晓梅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你妈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顾晓梅的回答很简短,也很官方,“住在养老院,有专人照顾,我很放心。”
其实,她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去看过母亲了。
不是不想去,是真的抽不出时间。
每次刚想拿起车钥匙,要么是导师一个电话叫去讨论课题,要么是实验数据出了新问题需要马上处理。
她觉得,母亲应该能理解自己。
毕竟,事业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而且,母亲在那个“五星级”的养老院里,吃穿不愁,还有医生护士看着,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等评上了副教授,她一定,一定好好放个长假,天天去陪母亲。
她心里这样对自己承诺着。
第六章:一场貌合神离的年夜饭
转眼,春节的脚步近了。
凛冽的寒风卷着零星的雪花,给金陵城披上了一层萧瑟的白。
五个子女,破天荒地又凑到了一起,商量怎么给老太太过年。
往年,都是雷打不动地在老宅聚会,几十口人,热热闹
闹。
可今年,老宅锁着,老娘在养老院,这年,该怎么过?
“要不……除夕那天把妈接回来过个年?”顾卫国作为老大,率先提议,但语气里明显底气不足。
话音刚落,顾晓荷就面露难色。
“接回来?住哪儿啊?大哥,我家那鸽子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儿子女朋友过两天还要来呢,实在……不方便。”
“我家倒是有地方……”三儿子顾卫华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说,“可我老婆那个人,你们也知道,她最怕家里来客人,一到过年就神经衰弱……”
顾卫军看气氛有点僵,赶紧出来打圆场。
“哎呀,都别为难了!我倒是有个主意!”他清了清嗓子,“妈年纪那么大了,来回折腾,车上颠簸,万一路上再着了凉,不是更麻烦?”
“依我看,咱们就别接了!除夕那天,咱们几个,一起去养老院陪妈过!咱们把年夜饭订好了送过去,再带上礼物和红包,热热闹闹的,既省事,妈也不用受累,两全其美!”
这个提议,瞬间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护。
“这个主意好!既不麻烦,妈也不用奔波!”小女儿顾晓梅第一个赞同。
“对对对!卫军这脑子就是活!”顾晓荷也松了口气。
“那就这么定了!”顾卫国一锤定音,“咱们分一下工,我负责去买年货,什么点心水果都备齐了。卫军,你路子广,年夜饭就交给你了,找个好点儿的馆子订一桌。卫华,你准备点礼品,给妈买几身体面的新衣服。晓荷晓梅,你们俩就负责跟养老院那边联系,安排好时间。”
他们觉得,这个安排简直天衣无缝。
既尽了孝心,彰显了兄妹团结,又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
除夕那天,金陵城飘起了鹅毛大雪。
五个子女,按照计划,浩浩荡荡地开赴养老院。
他们带来了山一样多的年货,全聚德的烤鸭,稻香村的糕点,还有给母亲买的羊绒大衣和厚厚的红包。
沈月娥看到子女们都来了,那双许久没有神采的眼睛里,终于亮起了一丝光。
“都来了……真好,真好。”她被护工搀扶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妈!过年好!”顾卫国的大嗓门在走廊里回荡,“我们来陪您过年啦!”
“妈,您看,给您买的新衣服,我挑的颜色,您试试合不合身?”顾晓荷献宝似的拿出那件价格不菲的羊绒大衣。
“这是您最爱吃的豌豆黄,我特意开车去老城那家店排队买的。”顾卫华也把食盒递了过去。
“妈,这是红包,过年了,讨个好彩头!”顾卫军直接把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了母亲手里。
“妈,这是我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复合维生素和深海鱼油,对您心血管好。”顾晓梅也拿出了自己的礼物。
沈月娥被簇拥在中间,一一接过子女们的“孝心”,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复杂。
“你们……都有心了。”她淡淡地说。
年夜饭是在养老院特意为他们准备的家庭包房里吃的。
顾卫军确实下了血本,订的是金陵城最有名的淮扬菜馆的席面,佛跳墙、松鼠鳜鱼、蟹粉狮子头……摆了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
可是,整个用餐过程中,气氛却说不出的尴尬。
子女们各自低头玩着手机,回复着各种拜年信息。
偶尔聊几句,也都是关于自己的工作、股票和孩子。
“建国,你那个项目年后能开工吗?”
“晓荷,你儿子跟那姑娘定下来没有啊?”
“晓梅,你那职称今年有戏吗?”
沈月娥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很少主动说话。
她就像一个被请来看戏的局外人,看着眼前这出热闹的、却与自己无关的戏。
“妈,您在这儿……还习惯吧?”顾卫国终于想起了今天的主角,没话找话地问。
“挺好的。”沈月娥简单地回答。
“缺什么您就跟我们说,千万别客气!”顾卫军说。
“不缺,什么都不缺。”沈月娥摇摇头。
“身体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顾卫华关心地问。
“身体挺好的。”沈月娥的回答,依然简短得像电报。
子女们发现,母亲好像变得越来越沉默了。
以前那个爱说爱笑,有点唠叨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惜字如金的安静老人。
他们都以为,这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谁也没有往心里去。
饭后,是五个子女计划好的“轮流陪伴”时间。
说好的是每人两个小时,从下午一直陪到午夜钟声敲响。
可是,刚到晚上八点,春晚才刚刚开始,大家就都开始坐不住了。
“妈,那个……我家里还有几个朋友等着打牌呢,我得先回去了。”顾卫国第一个找了借口。
“我……我公司明天一早还有个跨国视频会议要开,得回去准备一下资料。”顾卫军也站起了身。
“我老婆一个人在家,我也不太放心。”顾卫华跟着说道。
“我儿子和他女朋友还等我回去一块儿包饺子守岁呢。”顾晓荷也匆忙告别。
最后,只剩下小女儿顾晓梅一个人。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又看了看电视里热闹的歌舞,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妈,要不……我也先走了?您也早点休息吧,守岁太熬人了。”
“好。”
沈月娥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们都去忙吧,不用管我。”
看着子女们一个接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沈月娥什么也没说。
她让护工把自己推回房间,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远处,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然后又迅速湮灭。
今年的春节,对她来说,过得格外冷清。
也格外,漫长。
第七章:一场猝不及防的告别
2025年的初春,一个阳光明媚得有些晃眼的上午。
沈月娥像往常一样,在护工的帮助下起床、洗漱,准备去餐厅吃她最爱的豆浆油条。
可是,当她刚刚扶着墙,走到房门口时,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猛地攫住了她的胸口。
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捂着胸口,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晃了几晃,然后,像一截被砍断的枯木,重重地,向前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
在隔壁房间打扫卫生的护工小林听到响声,心里一咯噔,立刻冲了进来。
“沈奶奶!沈奶奶!您怎么了?!”小林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尖叫起来。
沈月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小林颤抖着手,按下了墙上红色的紧急呼叫器。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了整个楼层。
养老院的应急医生和护士在三十秒内就赶到了。
“快!准备除颤仪!上心电监护!”医生一边飞快地检查着沈月娥的瞳孔和脉搏,一边大声下令。
“马上联系家属!准备转送市第一人民医院!”护士长指挥着其他人,有条不紊。
救护车的呼啸声由远及近,沈月娥被紧急抬上了担架,送往医院抢救。
与此同时,养老院的办公室里,院长却并没有按照常规,第一时间联系她的五个子女。
而是按照沈月娥之前特别交代、并由秦老爷子再三叮嘱的,先拨通了秦老爷子的电话。
秦老爷子接到电话后,心脏猛地一沉,他立刻打车赶往医院。
抢救室门外的红灯,刺眼地亮着。
医生们正在里面,进行着一场与死神的赛跑。
“医生,老人家情况怎么样?”秦老爷子抓住一个从抢救室里出来的护士,焦急地问。
“情况非常不乐观。”护士摇了摇头,神情凝重,“是突发大面积急性心肌梗死,病人年纪太大了,心肺功能已经……”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秦老爷子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沈月娥这一关,恐怕是熬不过去了。
三个小时后,抢救室的门开了。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满脸疲惫地走了出来,对着秦老爷子,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秦老爷子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拿出手机,开始按照沈月娥留下的名单,一个一个地,拨打她那五个子女的电话。
……
五个子女接到消息时,都懵了。
他们匆匆忙忙地从牌局上、从会议室里、从家里赶到医院,看到的,是母亲盖着白布,安详得仿佛只是睡着了的遗容。
“妈……妈……”顾卫国第一个扑到床边,哽咽着,一个字都说不完整。
“怎么会这么突然?怎么会……”顾卫军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春节那天,不还好好的吗?
“上个月我来看您的时候,您还说身体挺好的……”顾卫华摘下眼镜,拼命地擦着眼泪,嘴里喃喃自责。
“都怪我……都怪我……我应该多陪陪您的……”顾晓荷趴在床边,哭得撕心裂肺。
“妈,对不起……对不起……我工作太忙了……我答应您评上职称就去看您的……”顾晓梅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可那个她想请求原谅的人,再也听不见了。
五个子女围在母亲的床边,迟来的悔恨,像潮水一样将他们淹没。
他们总以为,母亲身体硬朗,总以为,来日方长。
却没想到,告别,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就在他们乱作一团,商量着如何处理后事的时候,秦老爷子拿着一个文件袋,走到了他们面前。
“几位,节哀顺变。”秦老爷子声音沉稳。
“我是受沈月娥老太太生前所托,来处理一些她的遗留事宜的。”
“什么事?”顾卫国红着眼睛问。
“老太太生前,在我这里立下了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遗嘱。”秦老爷子说,“按照她的遗愿,这份遗嘱,需要在她的葬礼之前,向各位正式宣读。”
“遗嘱?!”
五个子女同时愣住了,面面相觑。
“我妈?她什么时候立的遗嘱?我们怎么都不知道?”顾卫军一脸错愕地问。
“就在几个月前。”秦老爷子回答,“她委托我,并请了公证处的同志,一起办理的。”
“那……那遗嘱里,写了什么?”顾建华急切地追问。
“按照法律程序,我需要召集各位,在正式的场合进行宣读。”秦老爷子表情严肃,不容置喙。
五个子女的心,瞬间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心里都绷着一根弦,紧张地猜测着,母亲会在遗嘱里,如何分配她的“遗产”。
那套老宅子,会给谁?
她那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积蓄,又有多少?会怎么分?
一场无声的博弈,在他们心里,已经悄然开始。
第八章:晴天霹雳
葬礼的前一天,在养老院一间肃穆的小会议室里,秦老爷子召集了顾家的五个子女。
窗外,天色阴沉,像是憋着一场大雨。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五个子女正襟危坐,表情各异,但眼神里都透着同一种情绪——紧张和期待。
他们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得震天响。
老大顾卫国觉得,自己作为长子,老宅理应由他继承。
老二顾卫军财大气粗,对老宅子不感兴趣,但他觉得母亲的存款,自己出的力最多(在他看来钱=力),应该多分一点。
老三顾卫华则认为,自己最有文化,最懂道理,母亲应该会把财产平分,以示公正。
两个女儿心里则有些忐忑,按照老传统,家产都是儿子的,但现在是新社会了,她们觉得自己多少也该分到一些。
秦老爷子将一份密封的文件袋放在桌上,推了推老花镜,表情严肃地开口。
“根据委托人沈月娥女士的生前遗愿,现在,由我作为遗嘱执行人,向各位法定继承人,正式宣读其遗嘱内容。”
他拆开文件袋的封条,取出一份打印得工工整整的法律文件。
五个子女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前倾,竖起了耳朵。
“我,沈月娥,于神志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订立此遗嘱,对我名下所有财产,做出如下安排……”
秦老爷子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众人紧张的心湖。
“第一,关于我名下的房产,即金陵市鼓楼区老槐树巷18号院落……”
来了!最关键的部分来了!
顾卫国的手心开始冒汗,顾卫华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顾晓荷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秦老爷子顿了顿,抬眼扫了他们一圈,然后念出了让他们灵魂出窍的下一句。
“……在我去世后,无偿捐献给金陵市慈善总会,用于帮助失学女童。”
“什……什么?!”
顾卫国第一个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捐……捐了?老房子捐了?!”
“这不可能!”顾卫华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声音都在发抖,“妈怎么可能把祖宅捐出去?!”
顾卫军也懵了,他虽然看不上那套老破小,但按市价也值个大几百万!就这么……没了?
“第二,关于我名下的全部动产,包括银行存款、有价证券等,共计人民币……”
秦老爷子再次停顿,似乎是故意要吊足他们的胃口。
五个子女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房子没了,钱总该留给他们了吧?
秦老爷子缓缓念出了那个让他们毕生难忘的数字。
“……二百八十万元整……”
“二百八十万?!”
这次,是顾晓荷尖叫出声,她惊得直接捂住了嘴巴。
“妈哪来这么多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顾卫华脸色惨白,连连摇头,“妈就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她一辈子没上过班,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顾卫军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震惊,随即被巨大的贪婪所取代。
“二百八十万……这么多钱……”
顾卫国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都变了调。
“妈……妈从来没跟我们提过啊!”
顾晓梅整个人都傻了,她引以为傲的理性和逻辑,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母亲,这个他们自以为最了解的人,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然而,还没等他们从这个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秦老爷子接下来的话,就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们每个人的天灵盖上。
“……我自愿将以上全部存款,同样捐献给金陵市慈善总会,并入‘失学女童救助基金’。”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狂乱的心跳声。
几秒钟后,这死寂被一声暴喝打破。
“什么?!”
顾卫军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那身名贵的西装被他扯得变了形。
“钱……钱也捐了?!一分钱都不给我们留?!”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顾卫国面无人色,身体摇摇欲坠,“妈疯了吗?她怎么能这么做?!”
顾卫华颤抖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反复念叨着:“二百八十万啊……全捐了……”
顾晓荷的眼泪“哗”地一下就涌了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您这是为什么啊……您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顾晓梅彻底愣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遗嘱是假的吧?!”
秦老爷子面不改色,将遗嘱翻到最后一页,继续宣读最后的条款。
“另,本人还有一个最后遗愿:要求在我的葬礼追悼仪式上,向所有来宾,特别是我的五个孩子,公开播放一段我生前录制的视频。”
“我有些话,必须要对他们说。”
这个要求,像一颗引爆的炸弹,在五个子女的心里炸开了花。
顾卫国的脸,瞬间由白转青。
“视……视频?妈录了什么?”
顾卫军的声音都在发颤,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她想对我们说什么?”
顾卫华浑身开始发抖,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那个视频里……会不会……会不会……”
顾晓荷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
顾晓梅面如死灰,她终于意识到,母亲平静的顺从背后,藏着怎样一场精心策划的“报复”。
“我们……我们完了……”
秦老爷子看着五个人失魂落魄的样子,放下遗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沈老太太说,这份遗嘱和这段视频,是她留给你们的……最后一份礼物。”
“礼物?”顾卫国惨笑一声,“这是什么礼物?这是催命符!”
“二百八十万啊……我那两个项目正缺资金周转……”顾卫军呆呆地瘫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
“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她就这么恨我们吗?”顾卫华无法理解,在他看来,他们已经做到了一个儿子该做的一切。
“不是恨。”
秦老爷子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怜悯。
“沈老太太说,看完视频,你们……就什么都明白了。”
五个子女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他们这才惊恐地发现,这个他们朝夕相处了几十年,自以为早已看透的母亲,其实就像一座他们从未踏足过的冰山,他们看到的,永远只是海面上那微不足道的一角。
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
她为什么要如此决绝地将所有财产全部捐出?
那段神秘的视频里,到底藏着怎样让他们恐惧的真相?
所有的答案,都指向了第二天的葬礼。
那将不是一场简单的告别仪式。
而是一场,对他们灵魂的……公开审判。
第九章:迟来的真相,最后的审判
葬礼当天,春雨绵绵不绝,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顾家的五个子女,穿着笔挺的黑色孝服,神情恍惚地站在灵堂前,接受着亲友们的慰问。
他们的脑子里,一片混沌,还在反复回响着昨天遗嘱宣读时的每一个字。
280万,这个天文数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们心口发闷。
而比失去巨款更让他们恐惧的,是那段即将公之于众的“死亡录像”。
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有街坊邻居,有父母生前的好友,还有养老院的护工和老人们。
人们都在低声议论,惋惜着沈月娥的突然离世。
“唉,沈阿姨人多好啊,那么和善的一个老太太,说走就走了。”
“你们听说了吗?老太太把几百万的家产全都捐了!真是个大善人啊!”
“可不是嘛!她的几个孩子也都孝顺,把她送到全金陵城最好的养老院,让她享了清福。”
这些议论,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扎在五个子女的心上。
他们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忐忑和煎熬。
如果……如果人们知道了视频里的内容,还会这么说吗?
追悼仪式开始了。
在司仪沉痛的悼词结束后,按照沈月娥的遗愿,灵堂正中央的大屏幕,缓缓亮了起来。
秦老爷子作为遗嘱执行人,亲自走上前,郑重地按下了播放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块巨大的屏幕上。
画面亮起,沈月娥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央。
她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坐在养老院那个熟悉的窗边,身后是明媚的阳光。
只是,她的表情,严肃而平静,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穿透力。
“我的五个孩子,卫国、卫军、卫华、晓荷、晓梅……”
沈月娥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灵堂的每一个角落。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当你们看到这段录像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一定又震惊,又愤怒。震惊我竟然有二百八十万的存款,愤怒我竟然一分钱都没有留给你们。”
“现在,我就告诉你们,这些钱,是怎么来的。”
视频里的沈月娥,从身旁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上了锁的紫檀木盒子。
她打开锁,从里面取出了一本已经泛黄的账本。
“二十年前,咱们家那片老城区拆迁,政府给了咱们一笔补偿款,一百五十万。”
“你们当时都以为,我一个农村来的老太太,大字不识几个,不懂这些。你们背着我商量,怎么把这笔钱分了,给我留个几万块养老就行。”
“其实,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见了。”
“我没有声张,是因为我想看看,你们对我的孝顺,到底有多少是真心的,又有多少,是冲着这笔钱来的。”
“我把这笔钱,以定期的方式,存进了银行,一存,就是二十年。”
五个子女听到这里,如遭雷击,集体僵在了原地。
他们当年那些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小聪明”,原来,母亲一直都心知肚明!
“另外的一百三十万,是我这几十年,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攒下来的。”
“你们逢年过节给我的红包,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我一分钱都舍不得花。”
“你们给我买的那些糕点补品,转头我就卖给了收废品的小贩,换成了几块钱。”
“我每天只吃两顿饭,身上这件衣服,穿了三十年。”
“我就是想啊,多给你们攒下一点,再多攒下一点。将来我走了,你们的日子,也能过得更宽裕一些。”
沈月娥说到这里,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可是……我慢慢地发现,你们塞给我钱的时候,眼睛里,却越来越没有我这个妈了。”
“你们以为,给钱,就是孝顺,给钱,就是关爱。”
“可你们,有谁真正坐下来,问过我一句:妈,你今天心里高兴吗?妈,你晚上睡得好吗?妈,你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现场的气氛,变得无比沉重。
许多前来吊唁的老人,都默默地擦起了眼泪。
“卫国,”沈月娥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直直地射向大儿子的心底,“你是老大,从小我就对你期望最高。你每次来,嘴上都说得比谁都好听,在街坊邻居面前,把自己夸成了一朵花。可我知道,你每次坐不到十分钟,屁股上就跟长了钉子一样,心里只想着赶紧走。”
“你跟那个王阿姨的事,你真以为我老眼昏花,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你不是怕我反对,你是怕她分了你的家产,影响你继承我的老房子!所以,你才那么急着,要把我这个‘绊脚石’,搬到养老院去!”
顾卫国“噗通”一声,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浑身筛糠般地颤抖。
他最大的秘密,被母亲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当众揭穿。
“卫军,”镜头转向了二儿子,“你是最有出息的,也是最让我‘省心’的。你习惯了用钱来解决一切,包括孝顺。你每个月给养老院打钱,眼睛都不眨一下,你觉得自己特了不起,对吧?”
“可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来看我,两个小时里,有至少一个半小时,都在接你的生意电话。你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永远都盯着手机屏幕。”
“你给我买最贵的营养品,却不知道我低血糖,根本不能吃甜的。你给我订最好的年夜饭,却不知道我牙口不好,连块豆腐都嚼不动。”
“儿子啊,妈想要的,不是你的钱,是你的时间啊!”
顾卫军低下了头,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泣不成声。
“卫华,”母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失望,“你是读书人,我总以为,你最懂事,最明理。可你心里盘算的,却比谁都精明。”
“你和你老婆商量着,怎么把我的老房子租出去,好用租金给我交养老院的费用,你们以为我耳朵背,听不见。可那天晚上,我就在窗户后面,听得清清楚楚。”
“你不是在为我着想,你是在为你自己省钱!你甚至连问我一句‘妈,您同意吗’,都懒得问!”
顾卫华震惊地抬起头,眼镜片后的双眼,写满了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天夜里,母亲竟然……
“晓荷,”母亲的声音变得温柔,却也更加悲伤,“我的大闺女,你从小就最贴心。可为了你儿子的婚事,你却把我,当成了你最大的累赘。”
“你怕亲家嫌弃家里有个老不死的拖累,你怕我影响你儿子的前程。所以,当他们提议送我去养老院的时候,你比谁都赞成。”
“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想亲眼看看我的重孙子长什么样,也想抱抱那个软软糯糯的小人儿,享受一下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
顾晓荷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她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晓梅,”最后,是小女儿,“你是我最小的孩子,也是最有学问的。可你的学问,却让你变得越来越冷。你总是用你的‘理性’,你的‘科学’,来分析我,安排我。”
“你说,养老院的专业护理,比家人的照顾更科学。可你知不知道,妈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科学的护理,我想要的,只是下班回家后,能吃上一口你做的热饭,听你说说学校里的新鲜事啊!”
顾晓梅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她第一次发现,自己那引以为傲的理性,是多么的冰冷和伤人。
“你们商量着送我去养老院的那天晚上,你们以为我睡着了。”
视频里的沈月娥,拿出了另一个小本子。
“其实,我就在门后,听着你们每个人,像商量一件货物一样,决定了我的归宿。”
她一字一句地,复述着那天晚上,他们每个人的“高见”。
“卫国说:‘妈年纪大了,咱们谁也伺候不起,送走最省心。’”
“卫军说:‘钱不是问题,找最贵的,也显得咱们孝顺。’”
“卫华说:‘从长远看,这对咱们每个人都是解脱。’”
“晓荷说:‘这样对我儿子结婚也好,省得亲家有想法。’”
“晓梅说:‘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是最优选择。’”
五个子女听到母亲分毫不差地复述着他们当时的话,全都惊呆了。
原来,母亲什么都知道。
原来,他们那些自以为是的“为你好”,在母亲听来,是那么的残忍。
“我同意去养老院,不是因为我真的想去。”
“我只是想看看,把我这个‘包袱’甩掉以后,你们,会活成什么样子。”
“我在养老院的这几个月,把你们每个人的表现,都记在了这个本子上。”
“卫国,你一次都没来看过我,只知道跟你的王阿姨快活。”
“卫军,你来了三次,总共待了不到四个小时,接了十七个电话。”
“卫华,你来了两次,每次都旁敲侧击地打听老房子的事。”
“晓荷,你只在除夕来了一次,心思全在你未来的儿媳妇身上。”
“晓梅,你更是一次都没来过,在你心里,你的职称比你妈的命都重要。”
五个子女,无地自容。
他们发现,在母亲这面清澈的镜子面前,他们所有的自私、冷漠和虚伪,都暴露无遗。
“我不是要指责你们,我只是想让你们,也让所有为人子女的,都看清楚。”
“什么,才是真正的孝顺。”
“不是你扔过来多少钱,不是你把我安排得多妥当。”
“而是你,肯花多少时间,用心,来陪陪我。”
视频里的沈月娥,擦了擦眼泪,语气变得平静而有力。
“我把所有的钱都捐出去,不是因为我恨你们。”
“恰恰相反,是因为我太爱你们了。”
“我怕这些不义之财,会毁了你们。我怕你们为了争夺这些钱,兄妹反目,手足相残。”
“我宁愿把它们捐给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也算是为你们,积一点德。”
“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一个道理:钱,永远买不来亲情。”
“我的孩子们,妈妈不怪你们,妈妈只是心疼你们。”
“心疼你们活到这把年纪,还不明白,什么是爱。”
“希望我的死,能让你们真正‘长大’一次。”
“我说的长大,不是年龄,是心灵。”
“希望你们以后,能用心去爱你们的爱人,你们的孩子,不要再犯跟我一样的错误。”
“再见了,我亲爱的孩子们。”
视频结束,屏幕黑了下去。
整个灵堂,一片死寂。
良久,一声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喊,打破了这沉寂。
“妈——!!!”
是顾卫国。他像个孩子一样,跪在地上,朝着母亲的遗像,重重地磕下了头。
紧接着,是顾卫军、顾卫华、顾晓荷、顾晓梅……
五个年过半百的人,在母亲的灵堂前,哭得肝肠寸断,追悔莫及。
他们终于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
这份“最后的礼物”,不是报复,而是救赎。
是用她自己的死亡,来唤醒他们早已麻木的灵魂。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尾声:一棵树的凝望
葬礼结束后,顾家的五个子女,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他们卖掉了各自的房子,凑钱,从慈善总会的手里,又把那套老宅子以市价买了回来。
他们没有再把它租出去,也没有人搬进去住。
他们只是把它恢复成了母亲在世时的样子,然后轮流,每天都有人回来打扫,给院子里的那棵老香樟树浇水、施肥。
他们谁也没有再婚,谁也没有再为了事业拼命。
他们开始学着,把时间留给自己的家人,学着用心去陪伴自己的孩子。
他们用后半生的时间,来忏悔,来弥补。
可他们心里都清楚,那个最渴望他们陪伴的人,已经永远地,回不来了。
又是一个秋天,梧桐叶落满了老槐树巷。
五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静静地坐在老宅的院子里,抬头仰望着那棵枝繁叶茂的老香樟树。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极了母亲在世时,那一声声温柔的叹息。
他们仿佛看到,母亲就站在树下,微笑着,凝望着他们,就像凝望着五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那么,亲爱的读者,在你匆忙赶路的人生中,你是否也曾忽略了身后,那双一直默默注视着你的、深情的眼睛呢?
来源:灌阳文化探秘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