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香玉弟子高玉秋访谈录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9-15 23:38 1

摘要:问提起常香玉大师,人们立即就能联想到:豫剧大师、爱国艺人、人民艺术家等有着耀眼光环的称号。作为跟随在常大师身边56年的弟子,在您心目中恩师是怎样的一个人?

采访时的照片

2024年常香玉诞辰百年,这是记者采访高玉秋的文字实录。

问提起常香玉大师,人们立即就能联想到:豫剧大师、爱国艺人、人民艺术家等有着耀眼光环的称号。作为跟随在常大师身边56年的弟子,在您心目中恩师是怎样的一个人?

高玉秋:恩师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给了我二次生命并领我走进了艺术的大门。我与恩师的师徒情缘,绕不开我的出身。我祖籍是兰考,原姓孔,解放前兰考是有名的黄泛区、讨饭县。1939年,父母逃难要饭到了西安。父亲为了养活母亲和我的一个哥哥,给人拉煤下苦力,累得吐血,死在了煤堆上。我是个遗腹子,父亲去世后,母亲在秋天生下了我,取名小秋,因为母亲无力抚养我和哥哥,绝望之下服毒自尽。12岁的哥哥为了能有口饭吃,到咸阳纱厂当了童工,是姨母收养了我,随姨夫姓,改姓高。长话短说,姨母家衣食无着,为求一饱,7岁入香玉剧社学戏。

问:7岁相当于现在小学一年级的学龄,这么小的年龄,香玉剧社能收吗?

高玉秋:那是1948年深秋,姨母听说香玉剧社招收学员,就给我说:“送你去跟常香玉学戏,到那里能吃饱,还能学本事。不管谁问你几岁了,你就说8岁,7岁不够格,人家不收。”

当时香玉剧社在西安马场子街13号院,恩师给我的第一印象:20多岁,黑发齐肩,两眼有神,身段清秀,一身蓝布旗袍,举止落落大方。

陈老师(陈宪章)当时30岁多岁,给人的感觉很文雅。

姨母上前说明来意,常老师看我个头儿瘦小,手脸黑皴,活像个要饭花子,她沉默不语面露难色。

姨母见状含泪向众人讲述了我的身世,听了姨母的讲述,姥爷(常香玉的父亲张福仙)忍不住紧皱眉头,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问:“多大了?”“8岁”“想学唱戏?”“想,我还会唱哩。”

姥爷惊奇地看着我:“乖乖,你还会唱?别怕,看着我,大胆唱。”我扯着喉咙:“小呀小丫鬟,你呀你过来,拿呀拿钥匙,快把那后门开,送她娘俩走,丫鬟你快回来。哪咳嗨嗨,哪咳嗨嗨,哪咳咦呀嗨!”我这一唱,在场人的都笑了。

姥爷惊喜地向众人介绍:“她唱这《洛阳桥》是兰田(崔兰田)那一路!”

姨母忙说:“俺就在民乐园院里住,她一小点儿就天天跑去看戏。”

姥爷捏捏我的胳膊,摸摸我的脖子,掐掐我的喉咙,对常老师说:“我看这孩子是块唱戏的料。”

这时,常老师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默默地环视众人后说:“咱今天就收下高小秋这个学生了。”

从那天起,我正式迈进了香玉剧社的大门,成为了香玉剧社首批“玉字科”学员之一,并改名——高玉秋。

高玉秋

问:戏班里有句谚语“戏是苦虫,不打不成”,常香玉教戏时想必非常严厉吧?

高玉秋:香玉剧社的老师和学生们的衣食费用,全靠常老师演戏挣钱来维持,每有空暇她还给我们上唱念课,有时上基功课,她还带着我们一起练功。

我们当时最怕的是“搬腿”,把一条腿摁在地上,另一条腿搬到头顶,那个滋味儿钻心痛,每次搬腿我们都是“鬼哭狼嚎”。

这时候常老师就语重心长地给我们说:“干咱这一行就要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我也是从这儿一步一步练过来的,不吃苦不受罪那是不行的。”

说着她双手掐腰,身子挺得笔直,两腿交替踢向脑门儿,那真是“上踢如风,下站如钉”,我们看得目瞪口呆,通过常老师的示范,师兄弟们再也没人叫苦了。

问:您就没挨过恩师的打吗?

高玉秋:我第一次挨常老师的打是演《桃花庵》,她演窦氏,我演窦氏的贴身丫鬟,那是我进香玉剧社半年后第一次登台(8岁)。

剧中丫鬟和苏宝玉有几句对白:“大婶子叫我把这个小孩儿叫到俺家哩,我逗逗他,去摸摸他的脸。看,谁家的小孩儿脸怪白!”

这场戏演完,刚进后台,常老师叫住我顺手拿起了一个马鞭对我说:“你平时叽叽喳喳嗓门儿怪高,上了台说话跟蝇子哼的一样,再给我说一遍。”

我一脸茫然:“谁家的小孩儿脸怪白。”

常老师举手就是一马鞭:“听不见,再说一遍。”

我哭着又说一遍,“再大点声”又是一马鞭,“吐字不清,如钝刀杀人。记住没有?”

我哭着连忙点头。

当时化妆用的是油灯冒出来的黑墨子,见泪即化。

挨了两马鞭,眼泪把眼圈上的黑墨子冲到了脸上,黑色的泪线满脸密布。

常老师一看我的脸“扑哧”笑了,她赶快吩咐李在成老师(常香玉的“跟包”):“在成,赶快给她补补妆,不要误场。”说完之后笑着走开了。

还有一次是1949年在兰州演出《柳化婵》,恩师饰演柳化婵,我饰演柳化婵的儿子,是个娃娃生。

剧中有段母子分别的情节,那天演到此处,我的感情非常投入,双手紧紧抱住常老师声泪俱下,观众掌声不断。

散戏后,陈老师手里拿着一片烤馍片笑着对我说:“秋,今天戏演的怪真!奖励你个烤馍片!以后演出叫一次好,就奖励你一片。”

第二天演出,为了能多吃烤馍片,我在甩腔时故意延长了好几拍,这次观众叫了六个“好”。

下了场我跟在常老师身后,喜滋滋地心想“今天能领六片烤馍片了”。

不料常老师回头对我厉声说:“你今天是咋啦?观众不叫好,你就扯着嗓子使劲要好。”

说着她顺手又拿起了马鞭:“这叫‘洒狗血’,叫你给观众‘洒狗血’。”抬手就是两马鞭。

几十年后,她讲课时每当谈到演员的素养,还常常拿我“洒狗血”的案例当反面教材!

由左至右:陈宪章、高玉秋、常香玉

问:众所周知“戏比天大”是常香玉大师的座右铭,也是她留给后人的精神财富,请谈一谈您对这四个字的理解!

高玉秋:常老师生前曾说:“对于一个农民,什么最大,种好地最大,地比天大;对于一个演员,什么最大,唱好戏最大,戏比天大!”

记得在一次演出中她忘了一句台词,忘词这对于演员来说是件很常见的事。

可下了场以后,她在后台却放声大哭,对陈老师说:“宪章啊!我今天真是丢死人了,那一会儿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对不起观众,他们用血汗钱买票来看戏,我却糊弄了他们,今天我对天发誓,要是再犯这样的错误,叫我不得好死!”

问:在香玉剧社还有哪些演出令您难忘?

高玉秋:共产党解放兰州的时候,当时香玉剧社也在兰州,为了欢迎解放军进城,就请我们去演出。

大戏开演之前,先演了一个垫戏,陈老师(陈宪章)写了几句词,怎么演的呢!一个演员穿黄靠,一个演员穿红靠,带八个正兵。上场自报家门:“某,朱德”,“某,贺龙”,“只因倭寇犯我中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为保国土为我同胞。将士们!杀!”

接下来“二龙出水”扮演日本鬼子的演员穿反兵衣上场,双方开打,打了几个荡子,紧接翻合场,我当时翻的是倒腿前桥,一插手就是20多个,解放军战士看戏时兴奋的掌声此起彼伏。

我印象最深的是那天演出结束后,几个解放军战士来到后台,给我们送了满满两大袋洋白面馒头。

解放军战士称呼常老师香玉同志!

常老师问其中一个女指导员:“‘同志’是啥意思?”

女指导员说:“同志就是一起战斗的战友,一起工作的姐妹,不论出身贵贱,在革命队伍中一律平等,都称呼同志。”

常老师听了之后泪流满面。从此她们两个成为了多年的朋友。

这次和解放军的接触,使常老师了解到了很多共产党的政策,没多久她就被推举为西北妇女代表、西北政协委员、甘肃省人民代表、河南省人民代表,参加了很多会议,听了很多报告,那个时期常老师就像是重获新生一样,用常老师的话说:“共产党给了我做人的尊严”。

问:提起常香玉绕不开她向抗美援朝志愿军捐献战斗机的壮举,是什么原因促使她萌生了这个想法?

高玉秋:新中国成立后,香玉剧社还在西安,应该是1951年,有一天常老师接到一个演出任务,到西安陆军医院慰问从朝鲜战场上运回来的伤员。

那天常老师也带我去了,没想到,到了陆军医院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那些战士有的被炸断了腿,有的被炸断了胳膊,有的被炸得血肉模糊,浑身上下用绷带缠得严严实实,那个场面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哭出了声。常老师也被眼前的情景深深地触动。

她为伤员们演唱的时候泪流满面,几度哽咽。

从陆军医院回来后,她对陈老师(陈宪章)说:“咱们志愿军牺牲那么大,咱得为志愿军做点事儿、出把力!可咱就是唱戏的,咱能不能多演戏,用买票的钱,给志愿军捐一架飞机?”

陈老师听了这个想法,连夜起草了报告。

很快,西北文联及西北局书记习仲勋批准了香玉剧社的请示报告。

常老师卖掉了剧社拉戏箱的卡车和她所有的金银首饰,还凑了一部分现金共计4000万元(旧币),把这些钱捐给了西安抗美援朝分会,作为捐献的一部分,请求代为开立捐献“香玉剧社号战斗机”专户,以后沿途演出收入再陆续汇到银行。

1951年8月7日香玉剧社从西安出发,踏上了巡回义演的征程,半年时间历经6省7市演出178场,于1952年2月从汉口回到西安,共募捐15.2亿余元(旧币),顺利完成了捐献飞机的任务。

问:这一壮举在当时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引起了党和国家领导人怎样的关注?

高玉秋:在武汉义演即将结束的时候,中南局第二书记邓子恢接见了常香玉,他握住常老师的手说:“你们决心捐献一架飞机,这种精神很了不起。我们要号召大家向你学习,学习你这种爱国精神。”

最后为剧社题写了“发扬爱国主义精神”8个大字,以示鼓励和支持。

在广州演出期间,中共中央华南分局第一书记、广东省人民政府主席叶剑英不但亲自带头看戏,而且特地会见了常香玉和剧社其他几位代表,仔细询问了义演的情况,赠写“爱国艺人”四个大字的题词。

回到西安后,当时的西北局书记习仲勋在办公室亲切会见了常老师和陈老师,习仲勋对常老师说:“你和你的剧社,用自己演出的收入捐献一架战斗机,这对志愿军、对全国人民都起到了很大的鼓舞作用。你们的爱国壮举,在全国乃至国际,都有很大的影响。”

后来香玉剧社到朝鲜战场上慰问志愿军期间,彭德怀总司令到我们的演出现场亲自给常老师献花,战场上没有鲜花,他拿的那束花是用纸做的,纸花上还插着松枝。

彭总司令对常老师说:“香玉同志,咱们是老朋友,我在兰州、西安看过你的戏!我是湖南人,你唱的豫剧我能听懂,你吐字清,故事讲的明白。你捐战斗机又到火线,我们志愿军感谢‘花木兰’式的女英雄常香玉!”

随即战士们呼声迭起:向常香玉学习!向花木兰学习!

问:我记得曾有报道,当时毛主席对这件事也给予了高度的肯定。

高玉秋:1952年文化部在北京举办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大会,香玉剧社以西北演出代表团的名义参加了这次盛会,演出的剧目是《花木兰》并荣获了“演出二等奖”,常老师荣获了“荣誉奖”。大会期间常老师还在怀仁堂为毛主席和外国政要演出了《拷红》,这是常老师第一次见毛主席,演出结束后毛主席走上舞台接见演员时,毛主席对常老师说:“你这个常香玉了不起嘛!我该向你学习呀!”

问:您随恩师到朝鲜战场慰问演出期间,肯定也有很多难忘的经历吧?

高玉秋:我们慰问团的演职员共40人,每到军部、师部慰问演出,都属于大型的联欢晚会。

部队都有自己的文工团,他们先表演曲艺节目,多是自编自演的“欢迎祖国慰问团”的诗歌朗诵。

他们演完之后,我们这些学员先唱一段清唱“志愿军叔叔打胜仗,我们慰问到前方。千山万水虽然远,祖国人民情谊长……”然后演一出“垫戏(折子戏)”和蒙古舞、鞭炮舞,最后是常老师主演的《花木兰》。

每到一个地方演出,部队文工团的女团员都争着给我们洗衣服,剧团的同志不好意思,有时自己来不及洗,就把穿脏衣服藏起来,那些细心的文工团员总能找到,洗好叠好,放回原处,我们很受感动。

一天夜里演出结束后,在小山洞内休息,因洞内拥挤,我就睡在了洞口的戏箱上。

大概在清晨四五点钟,突然一声巨响,一颗炸弹落在了山洞顶部,炸出了很大一个坑,好在没有炸透。

接着又一颗炸弹落在了洞口,大家都被堵在了洞内。

还有人受了伤,志愿军很快把我们住的洞口挖开,常老师知道我睡在洞口的戏箱上,就赶快跑到洞口找我。

她凑近一看,戏箱上空荡荡,吓出一身冷汗。再往洞壁缝隙里一瞅,我从戏箱上震掉在了洞壁的缝隙里,仍然鼾睡不醒呢。她赶快叫醒我:“哎呀!你真是好睡手啊,炸成这样了你还没醒。”

我的一个师姐赵玉环,在紧张的慰问演出中,患了感冒,高烧不退,引发了脑膜炎,志愿军同志把她送到部队医院治疗,不幸的是医院被敌机发现,将其炸成了废墟,她永远留在了朝鲜战场上。

还有一件事儿对我触动很大,“文革”期间常老师被抄家,造反派翻出了常老师的一本日记,是她在朝鲜战场上写的,其中有一篇:“玉秋这孩子听话,演戏不错。可她害的沙眼病很厉害,睫毛往里倒,眼睛老睁不开,回国后得赶紧给她治治,切记。”

高玉秋

问:1952年之后,毛主席再次观看常香玉演出应该就是《破洪州》了吧?

高玉秋:1955年香玉剧社从西安迁回郑州,1956年河南豫剧院成立,香玉剧社更名为:河南豫剧一团。

1959年毛主席到河南视察期间,我们接到了一个演出任务,到省军区大礼堂为毛主席和军区官兵战士演出《破洪州》,演出前常老师在动员会上还专门嘱咐:“千万不要‘瞟台’(专业术语:指演员在演出时看观众),我第一次给毛主席演出时就‘瞟台’了,看见毛主席激动得都蒙了,差一点忘词,大家吸取我这个教训”。

常老师越这样说,我越好奇,我在《破洪州》中“大帐”一场往边上一站,“标子旗”正好挡着脸,我就偷偷歪着头往观众席里看,毛主席的模样看得是清清楚楚。

他坐在正中间,靠在椅背上神情很享受,演到精彩之处他举着双手鼓掌。

没想到的是毛主席看完演出当晚给周总理写了一封信,推荐《破洪州》到北京给全国人大代表演出。

信的原文:“总理:我在郑州看过一次戏,穆桂英挂帅,叫做《破洪州》,颇好,是一个改造过的戏,主角常香玉扮穆桂英,我看可以调这个班子进京为人大代表演一次,如你同意,请处理。破洪州剧本仍有缺点,待后可商量修改”。

1959年9月,豫剧一团进京在怀仁堂为全国人大代表演出了《破洪州》。

当晚毛主席又来观看了演出,随行的还有周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毛主席在半年之内看了两次《破洪州》。

演出结束之后,周总理还到后台接见了演员,随行的还有文化部部长沈雁冰、副部长周扬,周总理还对《破洪州》的剧本提出了修改建议:“穆桂英在战场上生孩子,有点太残忍了。”转头对沈雁冰、周扬说:“文化部的同志,可以帮助她们把剧本修改一下。”

问:听您讲述这些往事,能够深切地感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对戏曲事业的重视。当年常香玉在艺术上取得了这么高的成就,那么在生活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高玉秋:她舞台上处处讲究,生活中处处将就。

饮食方面她没有什么爱好,最爱吃的就是青皮萝卜,而且是生吃。

她常给我们说“鱼生火,肉生痰,萝卜白菜保平安”。

一条粗布床单她能铺十几年,床单抽丝了她都不舍得扔。

有一次冬天我陪她去澡堂洗澡,我看她的背心上烂了一个洞,我说:“老师,别穿了,扔了吧,我去给你再买一个。”

她说:“你不懂,衣裳穿烂盛似绸缎。这样贴身舒服,反正在里边套着,别人也看不见。”

生活中她非常简朴,但在国家有事,人民有难时,她出手大方捐款捐物从不吝啬。

高玉秋授课

问:您和恩师相处的56年里,有哪些生活中的点滴使您难以忘怀?

高玉秋:常老师是公认的大家,但从来没有大家的派头。

她曾在下榻的招待所帮助服务员打扫卫生;她曾经拉着架子车将病重的一对双胞胎送到几十里外的医院;

曾在厂矿后厨为两三个炊事员清唱;曾下到矿井给矿工清唱;也曾在孤寡的五保户床前清唱……

她视人民为亲人,敬观众为上帝。她常说:“观众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的戏要跟着老百姓的脚印唱。”

“文革”期间她被打成“戏霸”,一双破鞋挂在脖子上游街,整天开她的批斗会,被关“牛棚”,后来被送到西华农场劳动改造三年。

常老师能忍常人不能忍的事儿,能受常人不能受的罪。她的胸怀、格局、境界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问:您认为是什么原因使得“常派”艺术具有这么强的生命力?

高玉秋:常老师生前经常讲:“戏跟时代走,艺随精神长。”

豫剧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豫东、豫西、祥符、沙河四大流派,它们各立门户,互不往来。

当时,常老师就感觉到,这种状况制约了豫剧的发展,也满足不了创造人物的需要和观众的审美需求。

比如红娘报信“在绣楼我奉了小姐言命”,传统的的豫西调唱法比较低沉,表现不了红娘活泼欢快的性格。

为了塑造红娘这一人物,她女扮男装,偷偷去看豫东调班社的演出,夜晚还把豫东调的老师请到家中认真学习,并把豫东调融入到豫西调之中,这一改,把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活泼可爱的性格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

常老师海纳百川,博采众长,广泛吸取各个地方戏之长,极大地丰富了豫剧唱腔的表现力。

比如《断桥》中“忍悲痛来在了断桥亭口”,唱中有停,停后再唱,很新颖,这是借用了曲艺评弹的手法;

《花木兰》中“但愿得二爹娘长寿百年”,这句唱采用了京剧的行腔;

《红娘》中“等候着我姑娘同回绣房”,揉进了大鼓书的元素,很别致,很耐听;

《花木兰》中“自那日才改扮巧装男子”,完全采用了河南曲剧的调门儿。

另外,“常派”的吐字归韵也非常讲究,吐字要“重而不死,轻而不飘”,先吐字后行腔,圆如珠润如玉,犹如明珠走盘。

常老师的一生是创新的一生。

是她,创造了既善于叙事、又善于抒情的“二八流水混合板”;

是她,创造了豫剧旦角大本腔、二本腔结合使用的“真假声混合”唱法。

尽管当年有人说她唱的是“南腔北调”,骂她是豫剧的“叛逆”,如今这些创造都成了豫剧的经典。

问:感谢您的讲述,最后请您概括一下您所理解的“常派”艺术和常香玉其人!

高玉秋:师恩天大,老师对我的恩情,我一生也报答不完!人们常说戏如其人,“常派”的艺术风格是和常香玉的个性分不开的。一个人的性格形成和成长环境、成长经历也是分不开的。

常老师童年的苦难经历铸就了她不服输、不认命的倔犟个性。因为她性情耿直,所以她的唱腔听起来清利爽快、朗朗上口;

因为她生长在黄河岸边,深爱着中原热土,所以从她的声腔里能感受到黄河涛声。

因为她遭受过旧社会的压迫,所以她的声腔里氤氲着抗争的力量。

因为她深知百姓疾苦,她懂得河南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所以她的声腔里流淌着真情实感。

“常派”的戏剧画廊是丰富多彩的,她所塑造的每一个脚色从唱腔到表演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

常老师生前常讲:“演员就像一块儿面,要不断地揉,只有揉到劲之后,才能炸成麻花是麻花,蒸成馒头是馒头”。

“常派”艺术之博大,若高山仰止,是我一生所要努力攀登的艺术高峰,我虽从艺76年,却才爬到了“常派”这座大山的半山腰,驻足山腰处,却已领略到了风景之秀美,气象之万千。

恩师留下的艺术遗产,取之不尽,用之不完,使我收益终身。

和恩师相比,无论是艺术水准,还是个人的修养,我都差的太远。

她的人生境界让我望尘莫及,此生我是达不到了,期望能有后来者!

来源:梨园留声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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