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段婚恋奇缘

摘要:1986年冬,当兵六年的我被调到团政治处报道组工作。担任专职报道员后,主业除了搞好采写军事新闻报道之外,我还弄点副业——写一些诸如小说、散文、随笔之类的文艺稿件。按我们当时行内的话说:借此顺手牵羊捞点“外块”。

1986年冬,当兵六年的我被调到团政治处报道组工作。担任专职报道员后,主业除了搞好采写军事新闻报道之外,我还弄点副业——写一些诸如小说、散文、随笔之类的文艺稿件。按我们当时行内的话说:借此顺手牵羊捞点“外块”。

那时候,部队还没有电脑打字设备,通讯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稿件都是动手书写,先打草稿,几经修改后再一笔一画誊清,确认无误时装入信封,写上媒体地址,拿到离营区约3公里外的一个叫钱东的邮政所寄发。

记得那是一个雨后初晴的晌午,我又骑着报道组专配的那辆除了车铃不响、哪儿都响的破旧杠28单车奔驻地钱东镇邮电所而去。到了邮电所柜台旁准备办理航空邮寄时,一看那份夹在车后架的牛皮信封不见了。原来是因为路途坎坷颠簸,不知什么时候将那份稿件给弄丢了。容不得多想,我心急火燎地跳上单车,掉头沿来路赶去。一路骑行,一路观察,临近营区时,仍然没有发现高件的踪影。我知道,那两个晚上的熬夜加班算是白费了。但暗自庆幸的是,好歹那篇小说的草稿还在。

往后两天,正当我将原丢失的稿件再作誊写时,政治处通信员叫我去接电话,说是外线一家报社记者来的。

当我拿起话筒接听时,对方在确认我的姓名后,先是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接着便带有一丝柔柔的口吻说:“你猜你丢了什么?我捡到后,通过后面署下的联系电话才找到你的。”

我一听恍然大悟,忙不迭地说着“谢谢,谢谢!”接下来,对方告诉我,她叫林芳,是钱东中学的一名老师,让我有空时直接去学校找她即可。

按照约定时间,次日午后,我来到了钱东镇中学校区。见到林芳后,我感觉到她果真声如其人。细腻白净的瓜子脸颊上架着一副金边小眼镜,谈吐温柔,举止文雅 ,活脱脱的一个标准的知识女性的形象,处处洋溢着一种淑女的知性美。

在她那间布置清新素雅的教工宿舍里,我俩虽是初次见面,但彼此不但没有那种素昧平生的局促感,而且有种一见如故的默契感。也许是她此前曾看过我丢失的那篇散文吧,似乎从文字里找到了某种感觉。

于是,她挺随和且大方地介绍自己的家在离此不远的潮州市区,师专毕业后分来这所中学才两年,大学学的是中文专业,现在担任两个初三年级的语文老师。一会,她又聊起看过我那篇散文后的感想,说我文笔不错,文字基础扎实,对部队的军旅生活描写挺到位的。看得出来,她说出这些溢美之词时,绝无做作虚夸之嫌,全是言出由衷的表白,那眼里分明闪烁着一丝艳羡的光亮。我听着倒有种不太自在的窘迫感。

那次分别时,林芳还对我说,彼此相识是缘,有缘就要惜缘。说完,她便主动将自己的扩机号码留给我,说有事呼她即可。当我告诉她,因部队有纪律规定,咱当兵的不能私配扩机时,她挺理解地说:“我的表弟前年也去了北方部队,我知道部队的规矩,还有当战士的不准在驻地谈恋爱呢。要不,我那天给你打电话时,对接线员说我是报社记者,就是为你避嫌嘛!”说到这儿时,她嘿嘿地笑了。由此,我从内心里不得感激她的善解人意哩!

和林芳有了这次奇缘相识以后,我几乎每周都会接到来自“报社记者”的外线电话。林芳在电话里总是询问我最近忙些什么或写了什么稿子。听得出,她是在问我为何不主动给她联系或不去找她玩儿。

说实话,我何尝不想去学校看她呢?只不过,我知道部队有铁的纪律和严格要求的约束,加上自己身在机关,当时刚转志愿兵才一年,又是机关兵中的老兵,更应该率先示范才对。如果在男女关系的敏感问题上出了问题,这丑可就丢大了啊!缘于这种种顾虑,我只有强迫自己将思念埋在心底,尽量少去打扰人家,试图让时间慢慢地冲淡一切吧。因而,尽管我每周都有一至两次机会去钱东镇发稿或领取稿费,但始终没有顺道踏进那所中学的大门。一旦她来了电话后,我才借机与她不咸不淡地聊上一会。

俗话说,人怕什么会来什么。这天早上,机关大交班会上,群联干事报告了一件事:本团二营与驻地钱东中学作为军民共建友好对子,当晚在学校举行联谊晚会,要求政治处给予全力配合。

群联干事报告完毕后,本处的王主任又专门作了强调,并作了具休安排:一是以我为首带领报道组进行深入采访,写一篇较有份量和影响的综合报道,争取在驻地党报上发表,扩大影响力。二是要求宣传股组织几个文艺节目在晚会现场助阵宣传,电影组的同志要进行现场摄像,制作专题片,既烘托气氛,又为今后推介留作资料。

领导到底是领导,考虑问题总是高瞻远瞩。听着主任的具体指示,我的心里不禁直打着鼓儿:心想这一关是在劫难逃了,不得不亲自出马上门亮相一回了。

为防万一,交班会后,我不得不悄悄溜出营外,跑到附近一家百姓小卖店呼了林芳的扩机。一会,林芳回电问我啥事,我一口气将原委说了。没想到,她却在电话的那头哈哈大笑道:“这是好事啊,我昨天就听学校领导说了,也做了相关工作安排,我猜想到你也会来现场采访报道的。”

听到林芳说得如此轻松,我觉得她完全没有明白我的顾虑所在。于是我干脆直接对她说:“我考虑的是,上次我身穿军装来校找你时,那么多老师和同学都好奇地盯着我,这次我来校参加活动时,他们也一定眼熟,会认出我呢!”

林芳听我如此一说,更不当回事地笑笑回答:“我还以为啥事呢?他们认出了又能咋样?我们是正常交往,并非见不得人的。再说,嘴长在人家脸上,爱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吧,亏你还是军中男子汉,洒脱一点好不好?”

显然,林芳工作生活的环境与我在部队的差异,并不明白身为军人、特别是一名战士与驻地女青年交往会带来别人诸多猜疑,甚至会让我陷入“人言可畏”的窘境而无法解脱。但好在我与她仅仅见过一面,纯属正常交往。“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吧”。我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当天下午,本处副主任带领相关人员按时来到了钱东中学,与先期到达的二营部分干部战士会合后,各就各位做着相关准备工作。借此机会,我带领报道员小李采访了学校教导主任许明,听他介绍了开展军民共建以来所取得的实际效果,又参观了有关实物展示。接着,我们又采访了二营负责该项工作的教导员,他从部队建设角度谈了对开展共建的的认识与感受。掌握了第一手材料后,我心中便有底了。

在当晚的活动现场,林芳与其他老师们也忙得不亦乐乎,她们排演了一档歌伴舞节目。没想到,担任独唱的正是林芳。偌大的舞台上,聚光灯的照耀下,一身淡妆、手执麦克风的林芳落落大方地走上前来,声情并茂地演唱了一曲《热血颂》。那字正腔圆的唱调,那富有动感的台风,有人还以为是学校聘请的专业演员哩。不时赢得台下观众的阵阵掌声。

活动结束后,我才知道,此前自己的种种担忧是多余的——从头至尾,校方没有一人曾关注过我哩。

两天后,我几经加工、修改,终于将那篇题为《军民共建结硕果》的专题报道脱稿了。主任阅示后,嘱我直接分别送去驻地《潮州日报》和《特区晚报》。临走前,主任还悄悄对我耳语:如有必要,可请相关编辑老师小酌几杯。我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但多年的报道经历告诉我,有关军民共建、双方共赢的稿子,驻地党报是非常欢迎的。特别是对那些具有鲜活的事实和独到做法的特色稿件,报社更会高看一眼。因而,当我将稿件送到《潮州日报》总编室主任手上时,他浏览片刻后,马上叫来值班编辑,交代说安排到本期发出。可当我提出请他们一起吃个便餐时,他哈哈一笑说:“你上门送稿,给予我们工作支持,哪有请吃的道理?走,到我们内部食堂去,我请你吧!”

一周后,那篇稿子在两份报纸上分别刊登了。《潮州日报》还加了“编者按语”给予了充分肯定。见报的当天,林芳打来电话欣喜地告诉我,学校领导们看了报道后,互相传阅,十分高兴。末了还夸赞说,军营里藏龙卧虎有人才啊!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但我从林芳的口气里听得出,她似乎对我的了解又深了一层。

往后的日子里,林芳仍不时以“报社记者”的名义打来外线电话,我借此也应付式地与她聊着,但也明确告诉她,考虑到人多眼杂,非特殊情况,我是不便来校玩的,请她理解。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转眼到了国庆节前两天的那个傍晚,林芳打来电话告诉我,过两天就是她满25岁生日了,她不想回家过,想和我一块过。并邀我届时无论如何要请个假出来一趟,如晚上不便就定在中午,一块吃个饭。并问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无言以对,更没理由推脱了。于是,我便应承下来。并依她之约,在钱东镇一家叫林圆的小茶馆见面。

国庆节那天中午,好在部队也放了假,我身着便装,准时来到了那家茶馆。看得出来,茶馆是林芳的一个好友开设的,规模不大,但布置十分精致,除了喝茶外,还可提供餐饮消费。一切安排停当,我俩对面坐下后,林芳这才坦诚相告:她过生日是假,想借国庆放假之机与我相聚是真。面对她的一腔痴情与真诚,我除了感动,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小包间的两人世界里,我俩一边品着工夫茶,一边聊着各自感兴趣的话题。林芳告诉我,她只有两兄妹,她爸是市内一家供电所的工程师,妈是枝工学校的总务老师,哥哥在公安部门工作,成家后另过。想想她家如此优越的条件,再想到我那远在湘西农村的老家,顿觉自愧不如了。但我还是如实相告:我家在农村,父母是本分农民,生育我们兄妹四个,我是长兄,下有两弟一妹,家庭条件艰苦。说实话,我选择当兵,就是为了离开农村,不走爸妈的老路。

我原以为林芳听完我的介绍后会觉得好笑的,但她听后非但没笑,却十分诚恳地谈了自己的想法:“这也正常。我非常佩服像你们这种出身农村而自强自立的人。看来你选择从军的这条路是走对了!”她见解不多,但听来有分量。于是,我故意问她:“你怎么能这样肯定,我自己都不敢断言呢?”

她嫣然一笑说:“从看到你丢的那篇文章里,从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觉得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兵,迟早会出人头地的!”“嘿嘿,你是神仙下凡了?”我揶揄道。“不信,你看吧!”她依然坚信自己的观点。

喝了茶后,服务员便端上了三菜一汤四个碗儿,另加一瓶楿槟酒,我俩自斟自饮,彼此十分投缘。饭后,林芳像变戏法似地从肩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说:“转眼秋天来了,天也慢慢转凉了,我给你织了一年薄毛衣,也许用得上。”接着,她似乎不容置疑地说,“来,脱下外衣试试,看合适不?”

完全出自意料之外,我不好说什么,更来不及拒绝,只有脱下外衣,依照她的示意,穿上一看,长短大小正合适,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林芳高兴地一扬手,自夸自语:“不错不错,看来这尺码我估算对了。”

临走时,我自愧地对她说:“我没有准备,也没什么好礼物送给你呢!”

“我不要你什么,只要你一颗真诚的心就够了!”林芳说这话时,那铿锵的语气和坚定的眼神,与她温文雅致的外貌判若两人。

又一年过去了。那年秋天,收获的季节,我也收获着付出艰辛结下的硕果——上级机关针对我报道成绩突出,给予我破格提干。当我将此消息第一个告诉林芳时,电话那头传来了她的啜泣声。一会她说,我想到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啊!

也就从那以后,我和林芳的恋情便从“地下”正式转入公开进行着。期间,她不时跑来部队给我送来换季的衣物,还为我购买了不少中外名著读物。作为对她的回报,我除了那一篇篇发表的新闻或文学作品外,另在她考中级职称时,为她申报的论文写作助了一把力而已。

然而,天不佑人,就在我们对未来寄寓美好憧憬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将她带去了另一个世界。在学校为她举行的那个简短的告别仪式上,我提前来到殡仪馆告别大厅,将一束黄白相间的鲜花摆放在她的灵前,再行一个鞠躬礼。

来源:刘克勤写作室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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