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离婚五年,陆聿第一次见到我的女儿,是在他和我继妹的订婚宴上。小小的孩子像一颗失控的小炮弹,撞进他价值六位数的手工定制西裤上,仰起一张和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脸,奶声奶气地道歉:“对不起,叔叔。”
离婚五年,陆聿第一次见到我的女儿,是在他和我继妹的订婚宴上。小小的孩子像一颗失控的小炮弹,撞进他价值六位数的手工定制西裤上,仰起一张和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脸,奶声奶气地道歉:“对不起,叔叔。”
陆聿的身体僵住了。
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都在那一刻凝固。
他蹲下身,黑曜石般的眸子死死锁住那张脸,声音是他自己都未曾察晓的颤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简安安。”小女孩眨着大眼睛,毫不怯场。
简。安安。
我的姓,和我小名的叠字。
陆聿的目光猛地抬起,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像两道淬了冰的利箭,精准地射向我。
我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平静地回视他。没有惊慌,没有错愕,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身边的未婚妻,我名义上的继妹简薇,脸色瞬间煞白。她快步走过来,一把将安安推开,尖着嗓子喊:“哪里来的野孩子!保安呢!”
安安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眼神一冷,放下酒杯,走了过去。没等任何人反应,一巴掌干脆利落地甩在简薇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压过了现场所有的音乐和私语。
“你再动她一下试试。”我的声音不大,却冰冷刺骨。
简薇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简思!你敢打我?”
“打你?”我轻笑一声,俯身抱起安安,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简薇和陆聿,“五年前你们把我赶出简家,逼我净身出户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陆聿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死死盯着我怀里的安安,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简思,她是谁的?”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抱着女儿,迎着他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红唇轻启,吐出最残忍的三个字:“与你无关。”
说完,我抱着安安,在全场震惊的目光中,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陆聿没有追上来。
我知道他不会。在他的世界里,他是掌控一切的帝王,不允许任何脱离他掌控的事情发生。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追问,而是去查证,去把他失控的人生重新拉回轨道。
回到酒店,安安已经在我怀里睡着了。我把她轻轻放在床上,看着她酷似陆聿的眉眼,心中一片平静。
五年前,我拖着行李箱离开那栋冰冷的别墅时,肚子里就怀着她。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没有带伞。陆聿站在二楼的书房窗前,像看一只狼狈的流浪狗一样看着我。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不舍,只有解脱。
我和他结婚三年,有名无实。
他是商业帝王,陆氏集团的掌舵人。而我,只是简家用来攀附陆家的一个工具。人人都说我简思好命,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三年,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陆聿有一个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就是我的继妹,简薇。
他娶我,不过是为了暂时应付陆家长辈的逼婚,也为了让简薇能毫无负担地去国外追求她的“音乐梦想”。
婚后,他从不碰我。偌大的别墅里,只有我和一群冰冷的佣人。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回来,身上都带着简薇喜欢的香水味。
他会因为简薇在国外生病,立刻放下上亿的合同飞过去陪她。他会因为简薇说喜欢某个小岛,就毫不犹豫地买下来送给她。
而我,他的合法妻子,连他一句温言软语都未曾得到过。
我曾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三年,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我努力扮演好一个妻子的角色,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打理好家里的一切,在他偶尔疲惫回来时,为他留一盏灯。
可我所有的付出,在他眼里都一文不值。
直到我生日那天,我满心欢喜地做了一桌子菜等他,等来的却是他和简薇的视频通话。视频里,简薇娇俏地问他:“聿哥哥,你什么时候和那个女人离婚啊?我快要毕业回国了。”
陆聿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快了,乖,再等等。我和她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我从没爱过她。”
那一刻,我所有的坚持和幻想,碎得一败涂地。
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拿着孕检单,我本想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可当我回到家,却听到他在书房里打电话。
“孩子?我绝不可能让简思生下我的孩子。她不配。”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利刃,彻底剜穿了我的心。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第二天,我平静地将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放在他面前。
他甚至没多看我一眼,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和解脱:“你想要的补偿,直接跟我的律师谈。”
我摇了摇头:“我净身出户。”
他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随你。”
我拉着行李箱,走出了那座囚禁我三年的牢笼。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依旧站在窗前,冷漠地注视着我。我们之间,隔着一场瓢泼大雨,也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去了法国,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
刚开始的日子很难。孕期的反应折磨得我死去活来,身上没有多少钱,只能租最便宜的公寓,打好几份零工。最难的时候,我一天只舍得吃一个面包。
可我从没想过回头。每当看到B超单上那个小小的生命,我就觉得充满了力量。
安安出生后,我的生活更加忙碌,也更加充实。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我拼了命地学习,工作。我捡起了大学时的专业——珠宝设计。我没日没夜地画图,投稿,一次次被拒绝,又一次次重新开始。
终于,我的设计被一个国际知名品牌看中,一举拿下了当年的新人设计大奖。
我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事业像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五年时间,我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弃妇,变成了业内知名的独立设计师“Si”。
这次回国,是受邀参加一个国际珠宝展。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和陆聿重逢。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明天上午十点,来我办公室,我们谈谈孩子的事。”
是陆聿。霸道,命令的语气,一如既往。
我直接将号码拉黑,关机睡觉。
第二天,我神清气爽地带着安安去了游乐园。看着女儿坐在旋转木马上开心地冲我挥手,我觉得这五年所受的苦,都值了。
我的手机没开,但陆聿显然有的是办法找到我。
下午,我刚带着安安走出游乐园,几辆黑色的宾利就将我们团团围住。
陆聿从中间那辆车上下来,一身黑色西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简思,你敢不回我信息?”
我将安安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陆先生,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回不回你信息,是我的自由。”
“自由?”他冷笑一声,逼近一步,“你带着我的女儿,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五年,现在跟我谈自由?”
他的气场太过强大,安安有些害怕,紧紧抓着我的衣角。
我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背,直视着他:“第一,安安是我的女儿,跟你没关系。第二,是你亲口说的,我‘不配’生下你的孩子。怎么,五年过去,陆总失忆了?”
我的话像一根根针,精准地扎进他的心脏。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那句话是他亲口说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初他弃之如敝屣的,如今却成了他求而不得的。
“上车,”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拒绝。
“简思!”他几乎是咬着牙喊出我的名字,“别逼我用强的。”
我看着他眼中的偏执和疯狂,知道今天恐怕无法善了。我不想在孩子面前和他起冲突。
“好,我跟你谈。”我松了口,“但安安必须先由我的人送回酒店。”
陆聿看了一眼躲在我身后,只露出一双警惕大眼睛的安安,最终还是妥协了。
我让我的助理带走了安安,然后坐上了陆聿的车。
车子一路疾驰,最后停在了陆氏集团的顶楼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繁华。而五年前,我就是从这里,被他亲手推了下去。
“说吧,你想怎么样?”我开门见山。
陆聿没有回答我,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甩在我面前。
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结果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亲权概率大于99.99%。
“简思,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他猩红着眼睛,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我没想骗你,”我平静地看着报告,“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告诉你。”
“没必要?”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是我陆聿的女儿!你凭什么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
“凭什么?”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陆聿,你问我凭什么?当初我怀孕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孕吐得吃不下饭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去产检的时候,你在哪里?安安发高烧,我抱着她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哭着求人送我们去医院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你陪着你的简薇风花雪月,你侬我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世上还有一个我,还有一个你的亲生骨肉在受苦?”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脸色灰败,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痛苦和悔恨。
“我……我不知道……”他的声音艰涩无比,“我如果知道……”
“你不知道?”我打断他,“就算你不知道安安的存在,那你对我呢?结婚三年,你尽过一天做丈夫的责任吗?你给过我一丝一毫的尊重和温暖吗?没有!陆聿,在你眼里,我简思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一个随时可以为了你的白月光牺牲掉的工具!”
“现在你看到安安了,看到她长得像你,你就想来认女儿了?晚了!陆聿,我告诉你,太晚了!”
“安安只有我这一个妈妈,她不需要一个五年都对她不闻不问,现在跳出来摘桃子的父亲!”
我将所有的委屈和愤怒,一次性宣泄了出来。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陆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许久,他才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思思,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思思。
他有多久没这么叫过我了?好像还是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他为了应付长辈,偶尔会这么叫一声。后来,就只剩下冷冰冰的“简思”。
“你的道歉,我不需要。”我站起身,准备离开,“鉴定报告你看到了,安安确实是你的孩子。但这改变不了任何事。抚养权在我这里,你如果想打官司,我随时奉陪。但我提醒你,闹大了,对陆氏的声誉,对安安的成长,都没有好处。”
我转身,手刚碰到门把手,身后就传来他带着一丝恳求的声音。
“别走……思思,别走。我们……我们复婚吧。我以后会好好对你,对安安,把我们过去五年错过的都弥补回来。”
复婚?
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我转过身,看着他那张英俊却写满悔意的脸,一字一句地告诉他:“陆聿,你知道镜子碎了是什么样子吗?就是你把它粘起来,它也还是有裂痕。更何况,我连粘都懒得粘。”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在你签下离婚协议,在我独自一人远走他乡的时候,就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说完,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从那天起,陆聿就像疯了一样开始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他会以送玩具给安安为由,一大早等在我酒店楼下。
他会以谈合作为由,收购我工作室的合作方,逼我不得不去见他。
他甚至会利用媒体,大肆宣扬他对我“深情不悔”,营造出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感人形象。
一时间,全网都是我们俩的新闻。有人骂我不知好歹,豪门总裁都低头了,还想怎样。也有人心疼我,说破镜难重圆。
我的继妹简薇,成了最大的笑话。订婚宴上未婚夫被前妻和私生女抢走,她成了全城的笑柄。她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歇斯底里地咒骂我。
我一概不理。
陆聿的攻势越来越猛烈。鲜花,珠宝,豪车,豪宅,流水一样地送到我面前。
我照单全收,然后转手就挂在二手网站上卖掉,并将所得款项全部以“陆聿先生”的名义捐给了儿童福利院。
陆聿知道后,气得差点砸了办公室,却又拿我毫无办法。
他开始改变策略,从安安下手。
他知道安安喜欢一家主题乐园的卡通人物,就豪掷千金,把整个乐园包了下来,只邀请我和安安两个人。
那天,安安玩得很开心。
看着女儿脸上灿烂的笑容,我有一瞬间的恍惚。或许,给安安一个完整的家,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秒,就被我掐灭了。
我和陆聿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五年的空白,还有那三年婚姻里,我流过的所有眼泪,受过的所有委屈。那些伤口,已经结痂,我不想再亲手揭开,让它重新变得血肉模糊。
晚上,陆聿送我们回酒店。
安安在车上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下来,一直送到房间门口。
“思思,”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脆弱的期盼,“今天……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只是为了让安安开心。”我接过女儿,语气疏离。
“我知道,”他苦笑一声,“我能进去坐坐吗?”
“不方便。”我直接拒绝。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
“简思,”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你一定要这么残忍吗?你就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
“机会?”我反问,“陆聿,我给过你整整三年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
我的话,再次让他哑口无言。
他站在门口,像一尊失落的雕塑,久久没有离开。
就在我以为他会知难而退的时候,一件事的发生,彻底打破了僵局。
简薇约我见面,说有关于我母亲的事情要告诉我。
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是简家的耻辱,因为她是未婚先孕生下的我。这些年,我在简家过得如履薄冰,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我赴约了。
地点是一家咖啡馆,简薇坐在我对面,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怨毒。
“简思,你很得意吧?”她开门见山,“抢走了我的男人,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我从没抢过任何东西,”我平静地喝着咖啡,“所有的一切,都是陆聿自己的选择。”
“选择?”她尖锐地笑了起来,“你知道他当初为什么娶你吗?”
我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因为你妈妈!”她一字一句,像是在吐着蛇信,“因为你妈妈当年和我爸爸有过一段!而你,是我爸爸的亲生女儿!陆聿娶你,是为了报复我爸爸当年抢走了他的母亲!”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我脑中轰然炸开。
我……是简薇父亲的亲生女儿?
陆聿娶我,是为了报复?
这一切太过荒谬,我一时间竟无法消化。
简薇看着我震惊的表情,满意地笑了:“不敢相信是吗?陆聿的母亲,当年和我爸爸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后来被陆家强行拆散,嫁给了陆聿的父亲,郁郁而终。所以陆聿恨透了我们简家。他娶你,这个简家最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就是为了羞辱我们!他把你娶回去,又冷落你,让你守活寡,就是为了看我爸爸的笑话!”
“至于我……”她笑得更加得意,“他对我好,不过是把我当成他母亲的替身罢了!他真正想做的,是得到我,然后再狠狠地抛弃我,让他也尝尝我爸爸当年让他母亲尝过的滋味!”
“简思,你和我,都不过是他复仇计划里的一颗棋子!”
我的手脚一片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三年的冷落,这五年的追悔,都不是因为爱或不爱。
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报复。
我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他当初对我那么冷漠,为什么他对简薇那么“好”,为什么他现在又回过头来找我。
因为他的报复计划,被我的离开和安安的出现,彻底打乱了。
他现在对我做的一切,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不甘心。不甘心他计划了那么久的棋局,就这么被一颗不受控制的棋子给毁了。
我站起身,连看都懒得再看简薇一眼。
回到酒店,我立刻定了最早一班回法国的机票。
这个地方,这些人,这些事,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可我还是晚了一步。
我带着安安赶到机场,在VIP候机室里,看到了陆聿。
他坐在那里,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慌乱。
“思思,你听我解释。”他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
“解释什么?”我冷冷地看着他,“解释你把我当成复仇的棋子?还是解释你对我所谓的‘爱’,都只是因为你的计划被打乱了?”
他的身体剧烈地一震,眼中满是痛苦:“不是的……不是那样的。一开始……一开始确实是……但后来,我真的爱上你了。思思,你相信我。”
“爱?”我笑了,“陆总的爱还真是廉价。是对着我这张和我母亲相似的脸,还是对着我这个简家私生女的身份?”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陆聿,我们到此为止吧。”我拉着安安的手,绕过他,走向登机口,“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安安,你永远也别想得到。”
“简思!”他从身后抱住我,力气大得几乎要将我揉进骨血里,“别走!求你,别带走安安,别离开我!我知道我错了,我混蛋,我不是人!你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就是别离开我!”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态的陆聿。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商业帝王,只是一个害怕失去挚爱的普通男人。
可我的心,已经冷了。
我用力挣开他,看着他通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陆聿,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爱的,从来都不是我。你爱的,只是那个对你言听计从,把你当成全世界的,卑微的简思。而那个简思,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
广播里开始催促登机。
我拉着安安,毅然决然地走进了登机通道。
身后,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喊声。
我没有回头。
回到法国,我换了手机号码,换了住处,切断了和国内的一切联系。
我以为,生活可以重新回到正轨。
可我低估了陆聿的偏执。
一个月后,我的工作室接到了一个天价订单,要求我亲自飞一趟意大利,为客户量身定制一套婚礼珠宝。
我没有多想,带着安安飞了过去。
可当我到达指定的城堡时,看到的却是站在漫天玫瑰花海里的陆聿。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哀伤和祈求。
“思思,再给我一次机会。”
城堡里,挂满了我和安安的照片。有我大学时期的,有我怀孕时期的,还有这几年带着安安在世界各地旅游的。每一张,都记录着他缺席的时光。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感动,只有疲惫。
“陆聿,你这样有意思吗?”
“有,”他走上前,从身后拿出一个丝绒盒子,单膝跪地,“思思,嫁给我。这一次,不是交易,不是报复,只是因为我爱你。”
盒子里,是一枚巨大的粉钻戒指。是我曾经在杂志上看到,随口说了一句“真好看”的款式。
我记得那天,他也在场,只是冷漠地翻了一页文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原来他都记得。
可记得又怎么样呢?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陆聿,”我看着他,平静地说道,“起来吧,别演了,我不会感动的。”
“我没有演!”他急切地说道,“思思,我是真心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是吗?”我看着他,突然笑了,“那你去死啊。只要你死了,我就相信你是真心的。”
我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他的胸口。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摇摇欲坠。
安安被我们之间的气氛吓到了,她跑到我身边,抱住我的腿,怯生生地看着陆聿,小声说:“坏人,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童言无忌,却最是伤人。
陆聿看着安安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警惕,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他缓缓站起身,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眼中一片死寂。
“好……好……”他喃喃自语,像个失了魂的木偶,“我明白了……”
他转身,一步步向城堡的露台走去。
我的心猛地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聿,你要干什么!”我喊道。
他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露台的边缘,看着远方的悬崖和大海,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思思,你说得对。五年前,我亲手杀死了那个爱我的你。现在,就让我用我的命,来偿还吧。”
说完,他张开双臂,身体向后一仰——
“不要!”
我尖叫着冲了过去,却只抓到一片虚无的空气。
他掉下去了。
就在我眼前,掉下了悬崖。
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山,怎么报的警。我只记得,搜救队打捞了三天三夜,除了在礁石上发现一些血迹和破碎的布料,什么都没有找到。
所有人都说,他死了。
生还的可能性为零。
陆氏集团股价大跌,整个商界都为之震动。
我带着安安,浑浑噩噩地回了法国。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恨吗?当然恨。可看到他真的死在我面前,我的心,为什么会那么痛?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一闭上眼,就是他掉下悬崖的画面。
安安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变得格外乖巧懂事。
一天晚上,她抱着我的脖子,小声问:“妈妈,那个坏人叔叔,是不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摸着她的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妈妈,你是不是很难过?”她又问。
我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睛,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抱着安安,哭得泣不成声。
我以为,这件事会就此画上句号。陆聿用他的死,为我们之间的一切,做了一个了结。
可半年后,一个人的出现,再次打乱了我的生活。
他叫陈宇,是一家跨国公司的CEO,因为业务合作的关系,我们有了接触。
他温文尔雅,风趣幽默,对我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他不像陆聿那么霸道,那么有侵略性。他总是润物细无声,在我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他会记得我的喜好,会陪安安玩,会给我讲笑话。
在他的陪伴下,我心里的阴霾,似乎渐渐散去了一些。
我开始尝试着接受他。
就在我决定要开始一段新生活的时候,我却在一场酒会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他换了发型,戴了金丝眼镜,气质也变得沉稳内敛了许多,可那张脸,那双眼睛,化成灰我都认得。
是陆聿。
他没有死。
他站在人群中,正和几个商业伙伴谈笑风生。当他的目光扫过来,与我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时,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的世界,再次天翻地覆。
他没死。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一出以死相逼,博取我同情的苦肉计!
滔天的愤怒和被欺骗的屈辱,瞬间将我淹没。
我转身就走。
他追了上来,在走廊上拉住了我的手。
“思思,你听我解释!”
“放手!”我甩开他,声音冰冷得像要结冰,“陆聿,你真让我恶心!”
“我知道你生气,”他急切地说道,“但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不用这种方法,你根本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所以你就假死来骗我?看着我为你内疚,为你痛苦,你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我气得浑身发抖。
“不是的!”他眼中满是痛色,“看到你难过,我比你更难受!这半年来,我躲在暗处,每天都活在煎熬里!思思,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够了!”我不想再听他任何的狡辩,“陆聿,从你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欺骗我感情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真的连最后一丝可能性都没有了。”
“陈宇很好,他会是一个好丈夫,也会是一个好父亲。我和安安,以后会和他一起生活。至于你,就请你,从我们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我决绝地看着他,说完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再追上来。
我看到他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走廊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无比落寞。他缓缓地低下头,抬手捂住了脸,肩膀在微微颤抖。
我以为,他终于会放弃了。
可我还是错了。
第二天,陈宇的公司就遭到了陆氏集团的全面狙击。资金链断裂,合作方违约,股票暴跌。短短几天时间,一家上市公司,就濒临破产。
陈宇来找我,脸上满是疲惫和歉意。
“思思,对不起,我可能……给不了你和安安稳定的生活了。”
我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陆聿,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我拨通了他的电话,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电话那头,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给过他机会了。我让他离开你,我会给他双倍的补偿。是他自己不识抬举。”
“你无耻!”
“是,我无耻,我卑鄙,我不是人。”他自嘲地笑了笑,“可思思,我早就说过了,为了你,我什么都做得出来。要么,你回到我身边,我放过他。要么,你们就一起下地狱。”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疯狂。
我知道,他说到做到。
我挂了电话,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晚上,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简薇打来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快意。
“简思,我快要死了。临死前,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陆聿……他有很严重的遗传性心脏病。他妈妈就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医生说,他活不过三十五岁。”
“他今年,已经三十四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遗传性心脏病?
活不过三十五岁?
“他一直在瞒着所有人,偷偷接受治疗。”简薇的声音越来越低,“他那么疯狂地想要得到你,得到安安,或许……只是想在死之前,不留遗憾吧……”
电话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原来,他快要死了。
原来,他所有的偏执和疯狂,都只是因为,他没有时间了。
第二天,我去找了他。
在他的别墅里,我看到了他的私人医生,也看到了满桌子的药。
他看到我,似乎并不意外。
“你都知道了?”他问,语气平静得可怕。
我看着他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苍白的脸,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告诉你,然后让你同情我,可怜我吗?思思,我想要的,是你的爱,不是你的怜悯。”
“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想看到你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这个男人,这个伤害我至深的男人,这个我恨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他就要死了。
“陆聿……”我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走过来,抬手,想要像以前一样擦去我的眼泪,手却在半空中顿住了。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
“别哭。”他轻声说,“我这种人,不值得你为我掉眼泪。”
“思思,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一定好好爱你。”
他的身体晃了晃,直直地倒了下去。
“陆聿!”
我冲过去抱住他,只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
医院的抢救室外,我等了漫长的六个小时。
医生走出来,对我摇了摇头。
“病人突发性心力衰竭,我们……尽力了。”
我站在那里,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我以为我会哭,可我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走进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安详得像是睡着了的男人。
我走过去,握住他冰冷的手,贴在我的脸上。
“陆聿,你这个骗子。”
“你不是说,要纠缠我一辈子吗?”
“你怎么……就先食言了呢?”
陆聿的葬礼,我没有参加。
我带着安安,离开了那座城市,回到了法国。
陈宇的公司,在陆聿去世后,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我后来才知道,陆聿在临死前,将他名下所有的个人资产,都转到了我和安安的名下,并且,还匿名给陈宇的公司注入了一大笔资金。
他用他最后的方式,安排好了一切。
我卖掉了他留下的所有房产和股份,成立了一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心脏病儿童救助基金。
我想,这或许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安安也渐渐长大。
她会问我,她的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会告诉她,她的爸爸,是一个很爱很爱我们的人。只是,他用错了方式。
又是一个晴朗的午后,我带着安安在海边散步。
一个长相和陆聿有几分相似的男人,迎面走来。
“你好,请问是简思女士吗?”
我点了点头。
“我是陆聿先生的律师,”他递给我一个信封,“这是陆先生生前委托我,在您女儿十八岁生日时,交给您的信。”
我愣住了。
安安现在才十岁。
为什么是十八岁?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已经有些泛黄的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
是陆聿的字迹,苍劲有力,一如他的人。
“思思,见信如晤。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安安应该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而我,也已经离开你们很多年了。
请原谅我用这种方式,最后再打扰你一次。
我这一生,狂妄自大,自私自利,做了太多错事。唯一做对的一件,就是爱上你。唯一后悔的一件,是明白得太晚。
我知道,我带给你的伤害,永远无法弥补。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带着安安,好好地活下去。活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我给你和安安留下的那些东西,你不用有任何负担。那不是补偿,而是一个丈夫和父亲,本就该给你们的。
我知道你不会再爱上我,没关系。我只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当安安问起她的父亲时,你不要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一个混蛋。
告诉她,她的父亲,曾用尽生命,深爱过她的母亲。
最后,替我跟安安说一句,爸爸爱她。
也替我,再跟你说一句,我爱你。
陆聿,绝笔。”
信纸上,有一滴干涸了的水渍。
我知道,那是他的眼泪。
我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海天一色,眼泪无声地滑落。
海风吹过,仿佛是他最后的叹息。
陆聿,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希望,我们从未相遇。
可如果,我们真的从未相遇,我又该去哪里,找回那个曾经为了爱,奋不顾身的自己?
或许,这世上所有的相遇,都有它的意义。
教会我成长,教会我爱。
也教会我,放下。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