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放下手里的报纸,扶了扶眼镜。那份计划书做得煞有介事,“全球新能源产业领航者基金”,名字取得又大又空。我翻了两页,上面全是些普通人看不懂的曲线图和专业术语,但每一页的页脚都用醒目的红字印着“年化收益率保底百分之三十”。
引子
林岚把那份烫金的投资计划书拍在餐桌上时,酱油碟子都跳了一下。
“老陈,你看看这个。”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不住的兴奋,脸颊因为快步穿过客厅而微微泛红。
我放下手里的报纸,扶了扶眼镜。那份计划书做得煞有介事,“全球新能源产业领航者基金”,名字取得又大又空。我翻了两页,上面全是些普通人看不懂的曲线图和专业术语,但每一页的页脚都用醒目的红字印着“年化收益率保底百分之三十”。
我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这东西不靠谱,跟前几年那些跑路的理财公司一个路数。”我把计划书推了回去,语气平淡,但态度坚决。
“你就是老思想,跟不上时代!”林岚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我们王总亲自带的项目,还能有假?人家内部消息,就带我们几个核心员工发财,名额都抢破头了。”
“哪个王总?”我问。
“我们公司新来的销售总监,王天宇,那可是从上海挖来的金融高材生!”林-岚说起这个王总,眼睛里都放着光。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一块冰凉的石头坠着。我和林岚结婚二十年,她是个要强的人,在公司做销售,业绩总想争第一。可她耳朵根软,容易相信人,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
“小岚,我们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耐着性子劝她,“咱们就这五十万存款,是给小宇将来出国或者买房首付用的,动不得。”
“就是因为只有五十万才要投资啊!”她拔高了音量,胸口起伏着,“放在银行里能有几个利息?通货膨胀一来,钱就毛了!这个项目,一年就能变六十五万,两年就快一百万了!到时候小宇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她描绘的未来像个五彩斑斓的肥皂泡,可我只看到了泡泡破灭后的狼藉。我指着计划书上那小得几乎看不见的风险提示说:“你看这儿,高收益必然伴随高风险,这是常识。”
“风险风险,你这辈子就是被‘风险’两个字给耽误了!”她猛地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拖鞋摩擦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当年单位分房,你说位置不好有风险,结果房价翻了十倍!前几年让你买股票,你说有风险,结果人家都赚翻了!陈默,我跟着你,过的这是什么日子?算计着水电费,买件衣服都要等你单位发购物券!”
她的话像一根根针,扎在我心上。我是个中学历史老师,工资不高,图个安稳。我承认我性格里有些保守,但这不代表我没有为这个家着想。我攥紧了手里的报纸,纸张被我捏得变了形。
“那不一样,那些是我们错过的机会,但这个,很可能是个陷阱。”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你把那个王总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找个懂金融的朋友问问。”
“问什么问?你就是不相信我!”林岚的眼睛红了,“我告诉你,这个机会我必须抓住!我不想再过这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了!”
争吵在升级,变成了互相翻旧账。客厅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在为我们的婚姻倒计时。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这种争吵在最近几年越来越频繁,核心总是钱。我讲我的道理,她有她的逻辑,我们像两只关在笼子里的刺猬,一靠近就互相伤害。
我觉得口干舌燥,起身想去倒杯水,冷静一下。
“你别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林-岚突然在我身后说,声音冷得像冰。
我回过头,看到她脸上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为了这个家,这次我必须做主。”她一字一句地说,“钱,我已经转过去了。”
我的脑子“嗡”地一声,像被重锤砸中。我看着她,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挂钟那无情的“滴答”声。那一刻,我心里有个声音清晰地告诉我:跟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就像对着一堵墙呐喊,除了耗尽自己,不会有任何回音。
也许,从现在开始,我该换一种方式了。
第1章 一张转账凭证
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进卧室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一面被人擂动的大鼓。我抓起手机,手指因为慌乱和愤怒,一连输错了两次开机密码。
终于,屏幕亮了。我颤抖着点开银行的APP,登录,查询余额。
数字是零。后面跟着一长串小数点后的零。
那五十万,我们这个普通家庭积攒了近十年的血汗钱,我和林岚工资卡里最大的一笔数字,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我点开转账记录,一笔五十万的转出赫然在列,收款方是一个陌生的公司名称,时间是今天下午两点。
我拿着手机走出去,把它举到林岚面前。我的手抖得厉害,屏幕上的数字也在晃动。
“你看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
林岚瞥了一眼手机,眼神躲闪了一下,但很快又变得理直气壮。“我说了,我已经投了。你现在发火有什么用?等年底分红了,你就知道我的决定有多正确了。”她一边说,一边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故意不看我,那叮叮当当的碰撞声显得格外烦躁。
我心里的怒火“腾”地一下就蹿上了头顶。我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盘子,重重地放在桌上。“林岚!那不是你一个人的钱!那是我们家的救命钱!小宇马上要高考了,万一他想报个学费贵的专业怎么办?爸妈年纪大了,万一生病住院怎么办?你想过这些没有?”
“我想过!就是因为想过,我才要赚钱!”她也吼了起来,“靠你那点死工资,能干什么?等事情发生了再去借钱吗?我不想再看人脸色了!”
“所以你就拿我们全家的未来去赌一个骗局?”
“这不是骗局!这是机会!”
我们的争吵像两把钝刀子,来回地锯着对方的神经。我看着她因激动而涨红的脸,那张我熟悉了二十年的面孔,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和疯狂。我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比愤怒更甚。
【内心独白】
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个自以为在守护家庭,却被自己最亲近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傻子。信任是什么?夫妻是什么?在这一刻,这些词语都成了笑话。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刺眼的“零”,它像一个黑洞,要把我所有的理智和情感都吸进去。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王总”两个字。林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拿起手机,转身走向阳台,还把玻璃门拉上了。她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含混不清,但语气里的那种讨好和兴奋,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客厅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墙上挂着我们的结婚照,照片里的我们笑得那么灿烂,那时的林岚,眼睛里还没有现在这种对金钱的狂热。是什么改变了她?还是说,我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过了一会儿,她打完电话进来,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神采飞扬的表情。“王总说了,第一期项目已经满额封闭了,我们是最后一批进去的,运气太好了!他还说下个月要组织我们这些核心投资者去海南考察,五星级酒店,全包!”
我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你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我没有理会她,起身走回卧室,从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文件袋。那是林岚前几天带回来的,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投资计划。
我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床上,除了一份印刷精美的计划书,还有几张宣传彩页。我拿起一张,上面用巨大的字体写着“抓住财富风口,实现人生逆袭”,配图是一个男人站在游艇上,身边围着几个美女。这种土得掉渣的宣传方式,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是骗局。
【内心独-白】
我拿着那张彩页,手指都在发凉。我无法理解,林岚一个做了十几年销售的人,怎么会看不出这里面的问题?是被那个王总洗脑了?还是她内心的欲望已经强大到可以蒙蔽双眼了?我忽然觉得,我面对的不是我的妻子,而是一个被贪婪附身的陌生人。
我把那份计划书从头到尾又仔细看了一遍,在公司介绍那一栏,我发现了一个细节。公司的注册地址写的是本市一个我非常熟悉的工业园区。我立刻站起身,穿上外套。
“你去哪儿?”林岚警惕地问。
“出去走走。”我头也不回地说。
“陈默!我警告你,你别想去闹事!钱已经投进去了,现在闹也拿不回来了,还会得罪王总!”她在后面喊。
我没有回答,重重地关上了门。走在楼下的夜风里,我感到一阵眩晕。我掏出手机,打给了我的一个学生,他毕业后在工商局工作。
“小李,帮我查个公司。”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对,就是这个名字。我想知道它的所有注册信息,越详细越好。”
挂了电话,我站在小区的花园里,看着自家窗户透出的灯光。那灯光曾经是我心中最温暖的港湾,但现在,它看起来却那么冰冷和遥远。我知道,从林岚按下转账确认键的那一刻起,我们这个家,就已经不一样了。一场战争,已经打响了。而我的第一个次要悬念是,那个王总和林岚究竟是什么关系?第二个次-要悬念是,这家公司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第2章 沉默的早餐桌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的气氛像凝固了一样。
我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林岚大概也睡得不好,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她依然化了精致的妆,像是要用这层伪装来掩盖内心的不安。
儿子小宇从房间里出来,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我们,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爸,妈,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没有,快吃饭吧,上学要迟到了。”我把一个煮鸡蛋剥好,放进他碗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林岚也立刻堆起笑容,给小宇夹了个包子,“对,快吃,吃完妈妈送你去学校。”
我们三个人,围着一张小小的餐桌,各自沉默地吃着早餐。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和小宇偶尔翻书的沙沙声。这种寂静比任何争吵都更让人窒息。它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们每个人都困在里面,动弹不得。
我看着林岚,她低着头,小口地喝着粥,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睛里的所有情绪。我忽然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她了。我们每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内心独白】
这顿早餐,吃得我五味杂陈。家,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它应该是有说有笑,充满烟火气的地方。可现在,它变成了一个战场,一个需要我们戴着面具互相提防的地方。我看着儿子小心翼翼的眼神,心里一阵刺痛。大人之间的战争,最无辜的永远是孩子。
送走小宇后,林岚换上高跟鞋准备出门。她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过头对我说:“陈默,你今天别去学校了,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坐在沙发上,没有看她,“除非你把钱要回来。”
“钱不可能要回来的!合同都签了!”她的声音又尖锐起来,“我是想告诉你,别再用这种冷暴力对我!这个家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没资格摆脸色给我看!”
我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她。“你拿走我们家所有的积蓄去冒险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个家也不是你一个人的?”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愤愤地跺了跺脚,摔门而去。
门被关上的巨响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荡,震得我耳膜生疼。我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上午十点,我接到了学生小李的电话。
“陈老师,您要我查的那个公司,我查到了。”小李的声音很严肃,“这家公司问题很大。”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怎么说?”
“首先,它的注册资本只有十万,而且是认缴,也就是说一分钱没出。其次,它的经营范围里根本没有金融理财这一项,属于超范围经营。最关键的是,它的法人代表,因为经济诈骗,去年刚被法院列为失信被执行人,就是我们说的‘老赖’。”
小李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虽然早有预料,但事实的残酷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老师,您是不是家里有人投资了?这百分之百是骗局,您得赶紧让家人去报案,晚了可能一分钱都追不回来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李。”我挂了电话,手脚冰凉。
我立刻给林岚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我在开会,什么事?”她的声音很不耐烦,背景里传来嘈杂的音乐和鼓掌声,听起来像是在参加什么动员大会。
“你投的那家公司是假的,是骗子公司!”我压着怒火,一字一句地说,“法人是个老赖,公司根本没有资质!”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立刻反驳,“我们王总都给我们看过资质证明了!你是不是找了什么不靠谱的人瞎打听?陈默,我跟你说,你别想破坏我的事!”
“林岚!你醒醒吧!”我几乎是在咆哮,“你被骗了!”
“你才被你那套过时的思想骗了一辈子!我不想跟你说了,挂了!”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了。我听着手机里的忙音,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感淹没了我。她不信我,她宁愿相信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骗子,也不愿意相信和她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丈夫。
【内心独-白】
那一刻,我真的心灰意冷了。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劝说,在她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就像一个着了魔的赌徒,把全家人的命运都押在了轮盘上,还坚信自己一定会赢。我忽然明白了,想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是不可能的。
我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墙上的挂钟。秒针一格一格地走着,发出清晰的声响。我必须做点什么,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家就这么毁了。
我打开电脑,开始在网上搜索关于这家公司和那个法人代表的一切信息。我要把所有的证据都搜集起来,打印出来,摔在林岚的脸上。我不相信,铁证如山,她还能执迷不悟。
下午,我去了学校。我的同事,教语文的老周看我脸色不对,关心地问我怎么了。老周比我大十岁,是个沉稳睿智的人。我犹豫再三,还是把家里的事跟他说了。
老周听完,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老陈,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你爱人现在是当局者迷,你越是跟她对着干,她可能越来劲。这事儿,得讲究点策略。”
“什么策略?”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冷处理。”老周说,“你先把证据都准备好,但别急着拿出来。你先冷她几天,让她自己去感受,去怀疑。很多骗局,时间一长,狐狸尾巴自然就露出来了。你现在跟她吵,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老周的话让我茅塞顿开。是啊,我现在跟她吵,她只会觉得我是在阻碍她发财。只有让她自己撞到南墙,她才可能回头。
【内心独白】
老周的建议像一扇窗,让我混乱的思绪里透进了一丝光。冷处理,对,就是冷处理。也许标题说的是对的,当伴侣不讲道理时,冷漠,才是唯一的武器。这不仅仅是赌气,更是一种策略。我要让她在我的沉默中,独自面对那个虚假的财富梦,直到它破灭。
我决定听老周的。从今天起,我要变成一个沉默的观察者。我要看着林岚,看着她一步步走向那个骗局的深渊。这不是残忍,这是最后的拯救。我的心里已经埋下了新的悬念:林岚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被骗?而那个王总,又会对她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第3章 墙上的裂痕
冷战开始了。
我不再主动跟林岚说话。她回家,我或者在看书,或者在备课,只是淡淡地瞥她一眼。她跟我说话,我也只是用“嗯”、“好”、“知道了”来回应。
饭桌上,我只跟儿子小宇交流,问他学校里的事,讨论他模拟考的成绩。林岚几次想插话进来,都被我用沉默挡了回去。
一开始,林岚还想跟我吵。她会故意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或者用力地摔上柜门。但我的反应始终是平静的,像一潭深水,无论她扔下多大的石头,也只是泛起一点涟漪,很快又恢复原状。
几天下来,她似乎也泄了气。家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空气里充满了无形的硝烟。小宇夹在我们中间,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连吃饭都像是完成任务,吃完就躲回自己房间。
我知道这样对孩子不好,但我别无选择。长痛不如短痛,我必须用这种方式,逼林岚自己去面对现实。
这期间,我把我搜集到的所有证据都整理好,打印了出来。那个骗子公司过去参与的非法集资案,那个法人代表的法院判决书,还有一些同样投资模式最后血本无归的受害者的网帖。厚厚的一沓,像一块沉重的墓碑。
我把这份文件放在我的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我等着,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
机会在一个星期后的晚上来了。
那天林岚回来得特别晚,而且喝了酒,满身酒气。她一进门就把包甩在沙发上,情绪很激动。
“陈默!你是不是在背后调查我?”她冲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质问。
我放下手里的书,平静地看着她,“我只是在调查一家骗子公司。”
“你胡说!王总今天开会点名批评我了!说我家属不支持工作,思想落后,还到处散播公司的负面消息!要不是我再三保证,这次去海南的名额都差点取消了!你是不是去找过王总了?”她咄咄逼人。
我心里冷笑,这个王总,手段还真高明。这是在给林岚施压,让她和我这个“绊脚石”彻底决裂。
“我没找过他。”我说的是实话,“但如果需要,我会的。”
“你敢!”林岚的眼睛都红了,“陈默,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你就是嫉妒我能赚钱!”
“我嫉妒你被骗?”我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沓我准备已久的资料,狠狠地摔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看看你信的那个王总,你投的那个公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纸张散落一地,像一群白色的蝴蝶。林岚愣住了,她低下头,捡起一张,是那个法人的失信记录。她又捡起一张,是另一个城市的受害者控诉这家公司换了个名字继续行骗的帖子。
她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拿着纸的手开始发抖。
我以为她会醒悟,会崩溃,会后悔。
但我错了。
她忽然像疯了一样,把地上的纸全部拢在一起,撕了个粉碎。
“假的!都是假的!是你伪造的!”她歇斯底里地尖叫,“你想用这些东西来骗我,让我放弃!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就是个失败者,你看不得我成功!”
【内心独白】
她撕碎的不是纸,是我最后的一点希望。我看着她疯狂的样子,心彻底沉了下去。她不是被骗了,她是自己选择跳进这个陷阱,并且拒绝任何人把她拉上来。她已经把这个虚假的投资当成了她人生的全部价值,承认被骗,就等于承认她自己的失败。
“林岚,你疯了。”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没疯!疯的是你!”她随手抓起茶几上的一个玻璃杯,朝我扔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一偏头,杯子擦着我的耳朵飞过去,重重地砸在后面的墙上。
“哐当”一声巨响。
杯子碎了一地,墙上被砸出了一个坑,几道裂痕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们俩都愣住了,看着墙上那道丑陋的疤痕。那道裂痕,就像我们之间再也无法弥补的鸿沟。
小宇被响声惊动,打开房门,惊恐地看着我们和一地的狼藉。
林岚似乎也清醒了过来,她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混乱。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没有再看她,而是走到小宇面前,轻轻地把他推回房间,关上了门。
然后,我转过身,从墙角拿起扫帚和簸箕,开始沉默地打扫地上的玻璃碎片。我扫得很慢,很仔细,仿佛那是我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事情。
林岚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客厅的灯光照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独。
【内心独-白】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愤怒、失望、悲伤,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静。我知道,我和她之间,有些东西,随着那个杯子的破碎,也永远地碎掉了。讲道理、争吵、冷战,这些方法都没有用。或许,我真的只能等待,等待那颗炸弹爆炸。
扫完最后一块碎片,我把扫帚放回原处,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进了书房,并且反锁了门。
这是我们结婚二十年来,第一次分房睡。
门外,我听到了林岚压抑的、细微的哭声。
我靠在门上,闭上眼睛。墙上的那道裂痕,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我知道,这是我们婚姻的转折点,一个无法回头的转折点。从今晚起,一切都将不同。
第4章 各自的战场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和林岚就成了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我搬到了书房住。那张小小的沙发床,虽然睡得我腰酸背痛,但却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我不用再在半夜里听着她翻来覆去的叹息,也不用在清晨的微光中看到她那张写满焦虑和固执的脸。
我们有了各自的战场。
我的战场在学校,在三尺讲台。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高三的课程很紧张,我每天备课到深夜,研究历年的高考试题,给学生们整理一沓又一沓的复习资料。办公室的同事都笑我,说我这是要把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带。
我确实是。当我看到那些孩子们为了梦想而拼搏的眼神时,我内心的焦躁和无力感就会被冲淡许多。我给一个叫李晓燕的女生单独辅导,她家境贫穷,但学习非常刻苦,历史是她的弱项。我利用午休时间,一点点帮她梳理知识点,讲解题思路。当看到她的成绩从及格线挣扎到八十多分时,我体会到了一种纯粹的、被需要的价值感。
【内心独白】
这份工作,曾经在我眼里只是一个糊口的饭碗,平凡而枯燥。但现在,它成了我的避难所。每一份备课教案,每一次课堂互动,都像是在砌一块砖,为我搭建一个可以暂时躲避家庭风暴的精神堡垒。我忽然明白了,人的尊严,不一定来自拥有多少财富,而在于你是否在认真地做好一件事情,哪怕它再微不足道。
林岚的战场,则在那个虚幻的“财富帝国”里。
她变得越来越忙,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我半夜醒来,还能听到她在客厅里打电话,语气亢奋地跟人谈论着“原始股”、“内部认购”、“上市计划”。她买了很多新衣服,都是些我看不懂的牌子,价格不菲。她的梳妆台上,也多了许多昂贵的化妆品。
她像是要用这些物质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来填补内心的空虚和不安。
我们偶尔会在客厅里碰到,彼此都像没看见对方一样,擦肩而过。家,彻底变成了一个只提供住宿的旅馆。
这种状态,让我感到一种诡异的平静。我不再试图去说服她,也不再为此而愤怒。我只是冷漠地观察着。我像一个站在岸边的人,看着她独自一人在湍急的河流中挣扎,我递给她的救生圈被她推开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她被冲到下游的礁石上。
这个过程,比我想象的要漫长。
一个月过去了,那个所谓的投资项目,非但没有爆雷,反而看起来“蒸蒸日上”。林岚的朋友圈里,每天都晒着公司的各种“利好”消息:某某领导视察、某某项目签约、某某明星代言。她还真的跟着那个王总,去了一趟海南。
她发了很多照片。蓝天,白云,游艇,晚宴。照片里的她,穿着华丽的晚礼服,画着精致的妆,笑容满面地站在那个油头粉面的王总身边。那笑容,刺得我眼睛生疼。
小宇把手机递给我看,小心翼翼地问:“爸,妈……是不是真的赚钱了?”
我摸了摸他的头,说:“记住,小宇。所有看起来能轻易得到的东西,背后都藏着巨大的代价。”
【内心独-白】
看到那些照片,说不难受是假的。那是一种复杂的感受,有愤怒,有悲哀,甚至还有一丝自我怀疑。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变了,我那些坚守的常识和道理,都过时了吗?但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更愿意相信,这是骗子在收网前,最后的疯狂。
就在我几乎要习惯这种冷漠的对峙时,一个意外的电话,打破了这死水般的平静。
电话是我妈打来的,她的声音充满了惊慌。
“小默,你快来医院!你爸……你爸他刚才在公园下棋,突然就晕倒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我赶到医院时,父亲已经被送进了急救室。母亲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不停地抹着眼泪。我跑过去,握住她冰冷的手,“妈,怎么回事?”
“医生说是突发性脑梗,幸亏送来得及时……”母亲泣不成声。
急救室的红灯,像一只狰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那一刻,什么投资,什么争吵,都变得微不足道。我只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害怕失去亲人的恐惧。
我给林岚打电话,想告诉她父亲病危的消息。
电话通了,但她没接。
我又打了一遍,还是没接。
我发了条短信过去:“爸突发脑梗,在市中心医院抢救,速来。”
然后,我把手机揣进兜里,靠在冰冷的墙上,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急救室的门,紧紧地关着。林岚的电话,也始终没有回过来。
半个小时后,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以为是林岚,急忙掏出来看。
是她回的短信,只有一句话。
“我在一个很重要的晚宴上,走不开。你先处理,医药费不够跟我说。”
看着那条短信,我的心,一瞬间凉到了底。
【内心独白】
一个“重要”的晚宴,比她公公的生死还重要。我忽然觉得很可笑。我一直以为我们的问题是关于钱,关于价值观的冲突。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不是的。是她的心变了,变得坚硬、冷酷,对亲情和责任都失去了最基本的感知。我们的家,从根上就已经烂了。
我删掉了那条短信,抬起头,看着急救室的红灯。我知道,我的战场,又多了一个。而这个战场,只能由我一个人来扛。这是一个无法回头的转折点,它让我彻底看清了林岚,也让我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第5章 病床前的抉择
父亲在急救室里待了六个小时,总算抢救了过来。
医生把我们叫到办公室,表情严肃地说:“病人命是保住了,但脑梗的后遗症会很严重。半身偏瘫,语言功能也会受到影响。接下来需要长时间的康复治疗,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扶着几乎要瘫软下去的母亲,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医生,不管花多少钱,用多好的药,我们都治。”
从那天起,医院就成了我的第二个家。
白天,我上完课就往医院跑。给父亲喂饭、擦身、按摩。他躺在病床上,眼神呆滞,嘴角歪斜,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看着昔日那个喜欢在公园里跟人高谈阔论的父亲变成这样,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
晚上,我把疲惫不堪的母亲送回家,再回到医院陪夜。在寂静的病房里,听着父亲沉重的呼吸声和仪器发出的滴滴声,我常常会彻夜无眠。
这期间,学校里有一个机会。教研组长的位置空了出来,校长找我谈话,希望我能把这个担子挑起来。这是我工作二十年来,离“领导”岗位最近的一次。老周也劝我:“老陈,这是个好机会,对你评职称、加工资都有好处,争取一下。”
我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可是,当了教研组长,就意味着更多的会议,更多的行政事务,我哪里还有时间来照顾父亲?
我几乎没有犹豫,就婉拒了校长的提议。我告诉他,家里有病人需要照顾,实在分身乏术。
校长很惋셔,但表示理解。
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个下午,我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心里异常平静。我放弃了一个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升职机会,但我一点也不后悔。
【内心独白】
那一刻,我深刻地体会到,人生中有些东西,是比金钱、地位更重要的。那就是情义和责任。当家人需要你的时候,你能毫不犹豫地站在他们身边,这种内心的踏实和安宁,是任何职位都换不来的。我守着病床上的父亲,就像守着我人生的底线。
林岚是在父亲住院三天后才第一次出现在医院的。
她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穿着一身名牌套装,脸上画着浓妆,和整个病房的气氛格格不入。
她站在病床前,看着插着各种管子的公公,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嫌恶和不耐烦的表情。
“怎么搞成这样了?”她问我,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沾染上什么晦气。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专心致志地给父亲按摩着僵硬的手臂。
“医药费花了多少?我卡里还有点钱。”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想递给我。
我抬起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用了,钱还够。”
她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尴尬,把卡又收了回去。“那个……公司最近有个大项目,我实在太忙了,都走不开。妈那边,你多安慰安慰她。”
她待了不到十分钟,说了几句不痛不癢的客套话,就借口说公司有急事,匆匆离开了。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母亲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失望,她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父亲住院的开销很大,我把自己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又跟老周借了些钱,才勉强凑够了手术费和前期的治疗费。林岚那五十万,如果还在,我们现在根本不用这么窘迫。
又过了一个星期,这天下午,我正在给父亲读报纸,林岚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我本不想接,但电话执着地响个不停。我怕有什么急事,只好走到走廊上接听。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林-岚惊慌失措、带着哭腔的声音。
“陈默!出事了!出大事了!”
我的心一紧,“怎么了?”
“王总……王总他联系不上了!公司的门也锁了!我们投的钱……我们投的钱可能都……都没了!”她的声音在发抖,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我握着手机,站在医院嘈杂的走廊里,听着电话那头妻子的哭喊。我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甚至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我只是觉得很累,很疲惫。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内心独-白】
当骗局的泡沫终于破裂时,我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也没有“我早就告诉过你”的得意。我的心里,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就像一个医生,看着一个不听劝告的病人,最终病情恶化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悲哀,但无能为力。这场由贪婪引发的家庭地震,终于来到了最高潮。
“你在哪儿?”我问,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在他们公司楼下……好多人都在这里,大家都在哭,还有人要跳楼……”林岚的声音里带着哭音,“陈默,我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
“在那里等我。”我说。
挂了电话,我回到病房,对我母亲说:“妈,我出去一趟,有点急事。您先看着爸,我很快回来。”
母亲担忧地看着我:“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勉强笑了笑,“我去处理一下。”
走出医院,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那个我早已烂熟于心的地址。我知道,接下来我要面对的,将是一片狼藉的废墟。而我,必须是那个收拾残局的人。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宿命。
第6章 废墟上的对话
当我赶到那栋写字楼下时,现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第三人称视角)
陈默从出租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林岚。她失魂落魄地坐-在路边的花坛上,名贵的套装上沾满了灰尘,精心打理的头发凌乱不堪,脸上昂贵的妆容被泪水冲得一塌糊涂。她身边围着一群同样绝望的投资者,哭喊声、咒骂声、警笛声混杂在一起,像一首末日交响曲。
他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
林岚抬起头,看到是他,像是看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猛地站起来,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陈默!没了!什么都没了!五十万啊!我们家的钱……”
陈默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安慰她。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宣泄着所有的恐惧和悔恨。他的身体有些僵硬,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
等她哭声渐歇,他才轻轻地把她从怀里拉出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那个王总呢?”
“跑了……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了……”林岚的声音嘶哑,眼神空洞。
“公司呢?”
“人去楼空了……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她说着,又想哭。
陈默拉着她的手腕,把她带到一边稍微安静点的地方。他的手很有力,不带一丝温度。
“现在哭没有用。”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现实的残酷,“你把所有跟这个公司有关的合同、转账记录、聊天记录,都整理出来。”
林-岚愣愣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冷静到可怕的男人。
“然后,去派出所报案。”陈默继续说,语气不容置疑,“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警察。包括那个王总,还有公司里其他的人。”
“报案……有用吗?钱还能追回来吗?”林岚颤抖着问。
陈默看着远处混乱的人群,缓缓地说:“希望不大,但这是唯一能做的事。”
他没有说一句责备的话,没有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也没有说“你活该”。但正是这种极致的冷静和理智,比任何愤怒的指责都更让林岚感到心寒。那是一种彻底的、发自内心的疏离。她在他眼里,仿佛只是一个需要处理的“事件”,而不是他的妻子。
【内心独白 - 林岚】
我看着陈默,他那张熟悉的脸上,没有一丝我期盼的安慰,只有公事公办的冷漠。我宁愿他打我一顿,骂我一顿,也比现在这样好。他的冷静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的愚蠢、贪婪和不可理喻。我一直以为我在为这个家奋斗,到头来,却成了亲手毁掉这个家的人。
在陈默的安排下,林岚浑浑噩噩地跟着其他受害者一起去了派出所做笔录。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黑了。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映照着林岚苍白如纸的脸。
陈默开着他们那辆开了快十年的旧车,在路边等她。
回家的路上,车里一片死寂。
林岚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比如“对不起”,比如“我错了”,但话到嘴边,看着陈-默专注开车的侧脸,那张线条冷硬的脸,她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车开到楼下,陈默停好车,熄了火。
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她。
“林岚,”他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我们谈谈吧。”
林-岚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审判的时刻到了。
“你知道爸住院了吗?”他问。
林岚的身体一僵,点了点头。
“脑梗,半身不遂。”陈默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手术费和治疗费,我跟老周借了五万。学校的教研组长,我推了,因为没时间。”
他每说一句,林岚的头就低下一分。
“你投进去的那五十万,是爸妈的救命钱,是小宇的未来,也是我这个当老师的,一辈子清白换来的尊严。”
他顿了顿,看着前方黑暗的楼道,继续说:“这些,现在都没了。”
林-岚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哽咽着说:“对不起……陈默……我真的知道错了……我……”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陈默打断了她,“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来听你道歉的。我是来告诉你我的决定。”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等爸的病情稳定了,我们就离婚吧。”
【内心独白 - 陈默】
当我说出“离婚”两个字时,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解脱的轻松,只有一片空荡荡的悲哀。我曾经以为,冷漠是赢的武器。但现在我赢了吗?我赢回了那五十万吗?我赢回了父亲的健康吗?没有。我只是用冷漠,把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温情也消磨殆尽了。这场战争,没有赢家。
林岚听到“离婚”两个字,整个人都崩溃了。她抓住陈默的胳膊,疯狂地摇头。“不!我不要离婚!陈默,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陈默没有动,任由她抓着。他看着车窗外,那扇曾经带给他温暖的、自己家的窗户,此刻是黑的。
他轻轻地,但却异常坚定地,把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
“林岚,”他说,“我们回不去了。墙上的那道裂痕,补不上了。”
第7章 暖阳与裂痕
离婚两个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们这个已经摇摇欲坠的家里,炸出了一个深坑。
林岚彻底垮了。她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销售精英,她辞了职,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只是默默地流泪。
我没有再提离婚的事,也没有去安慰她。我知道,有些路,必须她自己走出来。有些痛,必须她自己去承受。这是她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的代价。
家里的气氛,比冷战时还要压抑。
小宇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传声筒。
“爸,妈今天还是一口饭没吃。”
“爸,妈问你,爸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把父亲从医院接回了家。因为请不起护工,照顾父亲的重担,几乎全落在了我一个人身上。我每天的生活,就像一个精确运转的陀螺,在学校、家庭和父亲的病床之间高速旋转。
我给父亲喂饭,帮他翻身,带他做康复训练。他的语言功能恢复得很慢,只能说一些简单的词语。但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依赖和慈爱。每当我累得直不起腰时,他就会用那只还能动的手,颤颤巍巍地拍拍我的手背。
那一刻,我觉得一切的辛苦,都值了。
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我正在阳台上给父亲按摩腿部,林岚默默地走了过来。她端着一盆热水,放在我脚边。
“我来吧。”她蹲下身,把父亲的脚放进水里,开始笨拙地给他洗脚。她瘦了很多,脸色苍白,但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狂热和偏执,只剩下一种洗尽铅华的疲惫和愧疚。
我没有阻止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照在我们三个人身上。父亲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亮光。
从那天起,林岚开始学着照顾公公。她上网查资料,学习如何给脑梗病人做康复理疗。她学着做有营养的流食,耐心地一勺一勺喂给公公吃。她做得并不好,经常手忙脚乱,但她很努力。
我们之间,依然很少说话。但家里的气氛,却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那种剑拔弩张的对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伤痛的平静。
【内心独白】
我看着林岚笨拙地照顾父亲的样子,心里很复杂。我不再恨她了,愤怒和失望,都被这日复一日的琐碎生活磨平了。我只是觉得悲哀。我们本来可以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却因为一步走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需要用尽全力,才能勉强维持一个家的形状。
一天晚上,我备完课,走出书房,看到林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坐在那道墙的裂痕下面。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是我之前整理的那些报案材料。
“派出所那边,有消息了吗?”她轻声问。
“还没有。”我摇了摇头,“这种案子,破案很难,追回钱款的希望更渺茫。”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陈默,那五十万,我想办法还。”
“你怎么还?”
“我把我的首饰、包都卖了,大概能凑几万。然后我重新出去找工作,我……我慢慢还。”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知道还不清,我还欠了这个家一个安稳的未来。”
我看着她,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内心独-白】
当她说出“我还”这两个字时,我知道,那个曾经被欲望蒙蔽了双眼的林岚,终于回来了。她失去的不仅仅是钱,更是自信和尊严。而现在,她想靠自己的努力,把这份尊严一点点找回来。这比任何道歉,都更有分量。
我没有再说离婚的事。
日子还在继续。生活没有戏剧性的反转,被骗的钱没有追回来,父亲的病也没有奇迹般地痊愈。我们只是像无数个普通的中国家庭一样,背负着生活的重担,在布满裂痕的现实里,艰难地前行。
周末,天气很好。我用轮椅推着父亲,在楼下的小花园里晒太阳。林岚和小宇跟在后面。小宇不时地讲个笑话,逗得我们都笑了起来。父亲的嘴角,也努力地向上扬了扬。
阳光照在墙上那道裂痕上,似乎也没有那么刺眼了。
我忽然想起那个标题,“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伴侣不讲道理,记住要冷漠,你就赢了”。
我赢了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冷漠或许可以让你在争吵中占据上风,但它赢不回信任,也赢不回一个温暖的家。真正的“赢”,或许不是战胜对方,而是战胜了生活的磨难之后,还有勇气和身边的人,一起面对那些无法弥补的裂痕,然后,继续走下去。
【内心独白】
我看着身边的一家-人,心里百感交集。这个家,经历了一场浩劫,变得支离破碎。但废墟之上,似乎又在悄悄地长出新的东西。那是一种比爱情更坚韧,比亲情更复杂的情感。它叫“责任”,叫“包容”,也叫“不放弃”。也许,这就是婚姻和生活的真相。没有完美的伴侣,只有愿意一起修补裂痕的两个人。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