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畅销书作者,从事明星专访十余年。分享光影中关于亲子、婚姻和爱的感悟。走心原创,暖心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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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销书作者,从事明星专访十余年。分享光影中关于亲子、婚姻和爱的感悟。走心原创,暖心陪伴。
今天,想给大家推荐一个特别的节目,《她的房间》。
节目的第一期,主持人张越采访了一位重量级神秘嘉宾——
消失22年之久的农村妇女,刘小样。
2002年《我叫刘小样》在《半边天》周末版播出。
刘小样害羞腼腆,两颊泛红,说句话比耕十亩地还难,和普通的农村妇女,没什么两样。
但就是这样的农村妇女,和张越坐在一片黄土的院子里,平静地说出了那句,令人振聋发聩的经典:
我宁可痛苦,不要麻木。
那是中国观众,第一次在电视平台上,听到普通农村妇女内心的呐喊。
刘小样,像是一颗炸弹,点醒了万千读者的心,成为公众心中的偶像“娜拉”。
大家纷纷站出来说,我就是刘小样,我就是刘小样的分身,她的痛苦,也是我的痛苦。
在此后二十多年里,不断有人在网上回忆起刘小样。
中学的阅读理解题里,刘小样被写入语文试卷:
宁可痛苦,不要麻木,说明了刘小样怎样的思想状态?
结合刘小样的处境和中国农村的实际情况,请借助所学过的知识提出建议:中国农民怎样才能获得良好的“心灵的去处”?
甚至还有人,陆续站出来说,刘小样改变了她们生命的轨迹:
“当年就是因为刘小样,我走出了大山,考上了大学,出国留学,成为了记者”等等。
刘小样出现在《半边天》的二十分钟,成为了《半边天》最经典二十分钟。
她影响了无数人,但22年来,没有人知道刘小样到底怎样了,究竟去了哪里。
她的后续,就像一桩悬案。
“身体过着一种日子,心里却永远在想着另一种东西,她能过好吗?”
“二十年后,她的身体和心灵,和解了吗?”
主持人张越带着这样的问题,在22年后,与刘小样重逢了。
刘小样是谁?
1968年,刘小样出生在关中平原渭河边的一个村庄。
她和大多农村妇女一样,没有富裕的家境、过人的姿色,更没有太多学识。
15岁,读到初二的刘小样,被爸爸从学校叫回家,“女孩子认识几个字就可以了”。
辍学后,刘小样帮家里干农活,做家务,小小年纪就被“圈”在这片土地上。
在丈夫的眼中,刘小样和别人家里的媳妇儿,没什么太大不同,带娃,做家务,干农活,照顾老人,她都做得不错。
但只有刘小样明白,她的内心,始终有一团火,为了平静的生活,她需要不停压抑。
回到农村后,每年只干两三个月农活的刘小样,有了更多空闲时间。
她读书、看电视,但越看越是觉得苦闷。
终于,22年前,在风雪交加的冬日里,刘小样骑着自行车去了十里开外的县城邮局,给《半边天》节目组发出求助信。
她在信中表达了自己的痛苦:
在农村,有钱可以盖房,但不可以买书;
可以打牌闲聊,但不可以去西安。
不可以交际,不可以太张扬,不可以太个性,不可以太好,不可以太坏。
有约定俗成的规矩,要打破它就会感到无助、无望、孤独,好像好多眼睛在盯着你。
不需要别人阻止你,你会自觉自愿地去遵守这些规矩。
一封又一封的来信,让《半边天》的主持人张越和节目组的同事们异常欣喜,她们觉得刘小样,太特别了,当即决定对她进行采访。
但电话打过去,刘小样拒绝了采访,理由是,农村妇女主动联系城里的陌生人,是特别坏的行为,是会被说闲话的。
虽然采访被拒绝,但刘小样的求助信没有停止,她在另一封信中描述自己生活的地方:
夏有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的麦浪,秋有青纱帐一般的玉米地……
可是我就是不喜欢这里,因为它太平了。
几番沟通下来,刘小样终于同意见面。
但节目组连夜飞奔过来,面对的,是一个和信中完全不一样的刘小样。
节目组到来的那天,她几乎想逃跑,面对摄像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样让刘小样开口,成了最大的难题。
张越和刘小样同吃同住三天后,几乎放弃,但当她准备走时,刘小样终于开始了谈话。
刘小样说她羡慕张越,即使有压力,但压力也是一种快乐,压力就是追求。
她说,这里有约定俗成的规矩,要打破它就会感到无助、无望、孤独。
这些规矩,像很多只眼睛一样,盯着她。
她喜欢红色衣服,是因为衣服上寄托着她的想法,人要活得精彩一点。
刘小样明明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但她从来都不认同这里的规则,她说:
我宁可痛苦,我不要麻木,我不要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我就很满足。
她担心现在的环境,会让她失去激情和感动。
她用“悲哀”形容自己当下的命运。
采访结束后,张越回县城宾馆收拾行李,刘小样骑着自行车从村里来到县城,忽然冲进来抱住她,开始了长时间的大哭。
她说:“你忽然就来了,忽然就走了,就像一场梦一样,你走了,又剩我一个人了。”
刘小样的这次采访,被认定是一代思想觉醒者的宣言,是普通妇女印证“中国女性解放”运动的一次发声。
再见刘小样,是2024年《她的房间》。
节目的开始,张越坦言,刘小样的失踪,并不是偶然。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有媒体找到张越,告诉她“我们想采访刘小样”,是她一直想尽办法,帮刘小样回避媒体的镜头。
直到《人物》的主编安小庆,被张越拒绝后,还没完没了地推荐这件事。
安小庆说,没有刘小样,她也不会成为记者,是那期节目,影响了当时还在大凉山里的她。
采访刘小样,是被她列入“遗愿清单”里的一件事。换句话说,如果见不到刘小样,会留下终身遗憾。
最终,三个人决定在大理相遇。
苍山洱海尽收眼底的民宿里,刘小样带着从家门口采的新鲜月季花,匆忙赶来。
她比年轻时胖了,也多了皱纹,脸还是红彤彤的,也不穿红衣服了,取而代之的,是白T恤,牛仔裤,碎花连衣裙。
但神态依然和以前一样,一见人就害羞。
刘小样没声没响地走进民宿,三个女人抱在一起,她眼眶瞬间就红了。
等三个人都松开手了,刘小样又趴回到张越的肩膀上。
她依然像个小女生一样,性格敏感,又喜欢撒娇。
再次面对镜头,她还是紧张,说心跳得厉害,但对比22年前的那期被动接受采访,她说自己这次是特别想来。
因为再不讲讲,她的岩浆,就要喷出来了。
刘小样出走了吗?
她真如大家想象的那样,出去了。
最开始,她去别的村民家里,帮别人种地,这让她感觉自己有了一份工作。
再后来,她去过县城,去过西安、贵阳、江苏,做过服装销售员、生活老师、工厂里的工人。
她最喜欢的工作,是县城商场里的服装销售员,在县城里最繁华的地段,最繁华的商场,最喜欢的一个地方,她卖衣服卖得又好,普通话说得又好。
她一度感到自己成为了曾经向往的那种职业女性。
但后来商场倒闭,她只能去更远的城市打工。
刘小样,找到诗和远方了吗?
被问到对城市的感觉,和自己的想象是否一致时,刘小样的回答是否定的。
她举了一个例子,她看到工厂门口的花,很喜欢,于是到处去问别人,那是什么花,但问了几个人以后,没人知道那是什么花,最后去问门卫,才知道那是茶花。
她发现,城市人每天从花旁边经过,但从来不看它,那样的日子,不是诗和远方。
辜负了花,就是辜负了诗和远方。
出走后的刘小样,决定回家。
在城市兜兜转转几年后,她在婆婆生病那一年,决定回到家。
她花了八年伺候婆婆,把两个孩子带到大学,然后看他们找工作,成家,生娃。
她种了十亩地,因为不怕苦不怕累,把地种得很好。
她说麦子快收获的时候,它的金黄色,比花还美。
她依然坚持读书,用普通话在心里念书,把远方的声音,留到自己心里。
别人都在门前种大葱和辣椒,她却在门前种了各种各样的花,为自己,也为了给孩子看。
儿子给她买了百合的种子,花开了,她拍照发给他,下面写上“妈妈的百合”。
女儿会带她去看莫扎特的音乐会,刘小样在音乐会上越看越不解:“它演的都是啥意思啊?”
女儿看了看四周告诉她,你放心,这里百分之七十的人都不懂。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继续听,最后都瞌睡了,可还是很开心。
都说婆媳问题难搞,刘小样却非常明确地表达“我爱我的儿媳”。
她说喜欢会有不接受的点,但爱就是全部都接受。
在她看来,儿媳学历高,工作好,说话慢声细语,有生活情调。
“她是我想成为的那种人。”
她讲到儿媳过年给家里买鲜花,给她卧室挑的是康乃馨。
张越告诉她,康乃馨是对母亲的爱,刘小样当场笑得合不拢嘴,歪着头感动了好一会儿。
她眼眶泛红,说感觉自己运气,太好了。
孩子们平时都愿意回家,几乎每星期都往家里跑。
她早就领悟到,“一个家里头,是要讲爱的,不是孝顺”,“越给他自由,他就越要回来”。
刘小样也因此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她发现,她的诗,可以是院子里的花,庄稼地,孩子,家里的一切。
只要有自主的精神,一切都可以是属于你的。
不需要去远方,就在此刻,此地。
刘小样的精神世界,仿佛神奇地和土地和解了。
为什么?
我想,首先是读书。那是她痛苦的源头,也是她,心灵的养分。
刘小样现在依然保持着很好的读书习惯,她在大理拿着作业本(那是她的笔记本),认真和张越分享着自己的读书心得。
她说自己读阿尔贝·加缪、毛姆、叔本华、史铁生、赫尔曼·黑塞、契诃夫、陀思妥耶夫斯基......
张越忍不住笑,翻了她一个“白眼”说——
你眼可真毒,那都是最好的作家。
当年的那句“麻木和痛苦”,她找到了更深刻的表达,是加缪说的,被她工工整整记在笔记本上:
“只要我一直读书,我就能够一直理解自己的痛苦,一直与自己的无知、偏见、阴暗和狭隘,见招拆招,很多人说和自己握手言和。
我不要做这样的人,我要拿石头打磨我这块石头,会一直读书,一直痛苦,一直爱着从痛苦荒芜里生出来的喜悦。”
她说,这才是她要说的话,她都恨自己,为什么没本事说出这样的话。
但她心里从来都有个人,用石头磨石头。
刘小样痴迷看书,但她也在慢慢明白,不是书上所有的话,都要听。
她看了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坚持认为,自己和毛姆三观不合。
她说我就是要二者都兼顾,六便士和月亮都要。
“你可以追求自己的理想,但不能毁掉自己人生,不管家,不管娃,那太自私了。”
刘小样,在书本里,找到了适用于自己人生的方法论。
再有就是,家人的爱,滋养了她。
儿子女儿长大后,还很乐意回家,给她买她喜欢的花,带她去看音乐会。
在他们看来,妈妈永远长不大,但绝对尊重。
刘小样的丈夫,这么多年里,也一直是那个最包容她的人,当年的那次采访,最终是丈夫鼓励刘小样试试。
妻子每一次外出打工,他都尽全力支持。
丈夫自己不读书,但看到别人家不要的书,他一定会给刘小样带回家。
他说,他觉得刘小样和别人很不一样,她喜欢读书这件事,让他很骄傲。
刘小样这次来参加节目,丈夫把她送到出租车上,一直在车窗外叮嘱,依依不舍。
一个人的幸福,当然需要他人成全。
事实上,越是到生命的下半程,家人对我们的影响,就越凸显。
这是我从本质上,不鼓吹什么“二元对立”有毒大女主的原因。
最后,也是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刘小样的自救。
当她对生活产生怀疑时,她便写信给北京的节目组。
当她觉得内心的火焰,要包不住的时候,她就真的迈开腿,走出了家门,一出走,就是很多年。
她甚至,真的主动提出,用两年时间,去心理机构治病。
这些年,她思考,她痛苦,但她没有放弃过自救,更不会空想,而是始终用具体的生活,去回答自己的疑问。
她因为生活在一个孤独的岛上,因此反而有了隔绝流行文化的空间。
她很复杂,一方面足够雅,看到歌曲《斯卡布罗集市》里的鼠尾草,摸了又摸,闻了又闻,开心得像个孩子。
包括提到跳舞这件事,她想到自己僵硬的身体,忽然痛哭。
她说,我一个没有艺术细胞的人,咋就老想,用舞蹈去表达自己。
但一方面又足够俗。
她说她坚决不能接受不生孩子这件事,她具备上一代女性普遍的责任心和“牺牲精神”。
她坚持要把地种好,把家人照顾好,也因此收获了“具体的工作”,和“被需要的满足”。
22年前,当刘小样说出那句“宁可痛苦,不要麻木”时,很多人都觉得,她完了。
她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她会不会成为环境的怪物呢?
但今天的刘小样示范了一种活法,真正的“正直而勇敢”,正直地面对自己的责任,勇敢地坚持自己的观点。
她今天选择的通透和阳光,绝不是一篇文章就能走到的彼岸,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程的积累,就像西西弗斯的石头。
她用了二十多年,不断调整,不断生活,不断思考,少一分钟都不算数。
谈话间,刘小样不时冒出错别字,磕磕绊绊,读成“磕磕盼盼”,加缪,读成“加料”。
但这不影响她,在笨拙里,闪现智慧,甚至觉醒。
小样多感动我呢?
我是因为工作关系去阿里,主持了这个内部看片会。
那个晚上,我感觉自己内心也开了花,一些困惑消散,变成花香。
去看看这期节目吧,试着和西西弗斯的石头搏斗时,不觉得是一种悲哀。“你每天滚下来,我就把你弄上去,你是天神,又奈我何?我没觉得自己输。”
去做那个月亮和六便士都要的人,我们可以的。
来源:天生这么红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