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爸爸走后的第三天，我们送走了他的遗体，因为殡仪馆方面基于控制“送行”人数的原则，我没能去看到最后一程。妈妈在老公的陪伴下，送完爸爸出来时，很平静。但我清楚，妈妈跟我一样，胸口憋着一团呼不出的气，心中缺了一个补不齐的口子。

2023年1月7日13点14分25秒，爸爸走了。

从此以后，这一声“爸爸”，再无人应……

一

爸爸走后的第三天，我们送走了他的遗体，因为殡仪馆方面基于控制“送行”人数的原则，我没能去看到最后一程。妈妈在老公的陪伴下，送完爸爸出来时，很平静。但我清楚，妈妈跟我一样，胸口憋着一团呼不出的气，心中缺了一个补不齐的口子。

爸爸的骨灰暂存在殡仪馆时，家里和我们的心里一样，空荡荡。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几天前还在跟我眼前晃悠的人、还跟我们说话的人、还温温和和的人……就这样蓦地就消失了。

妈妈成了我的另一个“孩子”，她向来不敢一个人在家中过夜，现在到以后，我更加不能留她一个人面对空寂。

在魔幻时代中，常回家看看，不再是一种情感上的慰藉，而是对父母健康乃至生命的一种责任。我们疏忽了爸爸在新冠过后的一系列细微反常，直到脑梗病发，人已意识模糊，出了如此大的反应，才重视起来了。

父母并没有跟我们同住，特殊时期也并不能保证每天都能去看看。每次短短的见面，好难捕捉他的异样，简单想着他或许就是新冠过后容易劳累吧，或者就是还处在所谓“脑雾”的阶段吧……爸爸是个性格安静且坚韧的人，从不张扬自己的难受，除非是难受至极了。现在反思一下，作为儿女，是我忽视他了。

爸爸，家里没你，一切还好。我和妈妈一起，想想你生前被药物缠身的十几年，和情绪压抑的每一天，也愿你得以解脱这一切。只是，我这么想你，却为什么没能梦见你？你还是不愿太麻烦我什么吗？还是不愿我如若梦里相见会太难过了吗？……爸爸，你是我心里最好的爸爸，我知道你走了，也知道自己必须接受，我只是想你了，爸爸，你不用牵挂我们，一路走好，我们不管去哪，你都装在我们心里，我们都带着你一起呢，跟你在我们身边时候一样！爸爸，生前从未说过“爱你”，可是，可是，爸爸，在你面前我可以永远是个孩子，那个特别特别爱你的小孩子！

二

爸爸走后第五天，我想我该振作起来去面对生活，这样才能让他安心上路。虽然走在路上，胸口还是伴随着呼吸隐隐地痛，虽然还时常头脑发懵地做些莫名的事，虽然感觉走路会有些飘忽，虽然我和妈妈还会偶尔红眼眶。不过，爸爸，我俩都挺坚强的。

我的三天丧假很快就到了，明天得像以往一样去工作，留下妈妈一人在家。妈妈也说了，她得适应。我说，妈妈，你可以找个事情钻进去做，比如从现在开始研究如何养生。

今天，妈妈做了泡馍，那是爸爸生前最爱吃的。做的时候妈妈说，要不要给爸爸留一碗。我说，想留就留吧，爸爸最爱吃这个了。以后每次吃泡馍，都会多出一种情绪，那些都关于爸爸。妈妈边做边说，都劝人不要想，你说这怎么能不想呢。妈妈说得很平静。

在我小的时候，逢周末，爸爸都会把我放在他自行车的前梁上，带着我去现在的回民街吃泡馍。那时的回民街并没有如此商业，是地道正宗的味道。是爸爸，养出了我陕西人的胃，以至于到现在都觉得吃顿泡馍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爸爸告诉我，泡馍要掰小才好吃；爸爸告诉我，泡馍汤是单独烧的才好喝。当我开心时，爸爸佯装不懂地问我：咋啦？今天吃泡馍啦？当我们遇到值得庆祝的事，全家会一致提议：我们去吃泡馍吧！

爸爸，我看到一句话：至亲离开不是一场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我不太清楚，今天的释怀可以维持多久，我不想一直埋头于痛苦之中，是希望爸爸你呀，能放心地走。

如果有一天，我又崩溃了，我又哭了，那也是极有可能的，因为从我睁眼认人起，我们就在一起了。请允许我想你，请允许我因为太想你而短暂脆弱……

三

爸爸，昨天是你的头七，我们懵懵懂懂地给你过完了。我们其实真的不太懂，只想尽自己的一份心，愿你在路上好走，你感受到了吗？

我们一起吃了烩麻食，我们这里号称“碳水之都”，自己做的烩麻食甩馆子里的几条大街，可香了！

爸爸，我和妈妈今天都好多了，我们用各自的方式学着积极面对以后的生活。我昨天看到一位博主说，我们的肉体只是工具，用来盛放我们的灵魂，我们来这一世，就是借助这个工具来体验人间。听罢，我就有些释然了，爸爸你并没有如肉体一样完全消失，你只是完成了这一世的体验，然后就抽离了，去了更广阔的天地或者是什么地方。

今天，我蓦地就想起一首歌，叫做《路过人间》。恰好，你路过的时候，遇到了妈妈，有了我这样一个孩子，陪我们走过这一程，然后你就重新上路了……你就是这样，来我的世界走了一圈。

爸爸，我始终相信，你的个性是热爱自由的，只是被很多现实因素束缚了，你又是那么有责任心的一个人，于是牺牲了不止一点点自由，来成全这一世的种种。

爸爸，如今你真的自由了吧，如若开心或者不开心，想来分享给我了，都可用你的方式来生活中启示我。也许我清醒，也许我愚钝，我都一直都怀念你！

爸爸，今天这里刮起了很大的风，吹得窗外呜呜响，下起了雪。我不禁想起你刚走的那几天，我们频繁地奔波于各处办理各种手续，那几日的阳光普照，是你化作日光在关照我们吧？我们在等待时，晒了许久的太阳，是严冬里难得的暖洋洋。是爸爸你吧？就像你在的时候，温和低调地播撒你的关爱，一点刻意的痕迹都没有。我以后要更加关注于生活的细节了，也许某一处就是你给我的启示呢！

爸爸，天晚了，不管在哪里，照顾好自己，有需要我们做的，托梦给我，我们还能抱抱呀！想你，爸爸！

四

今天就是爸爸的三七。

我们度过了第一个没有爸爸的春节，举国欢庆的节日，我们过得仿佛就是例行公事。外界越热闹，我就越冷静。所有的一切，对我的影响都不那么大了，我好像是豁达了，也好像是麻木了，也好像是疲于应付了。更多的，我考虑到了自己。

从爸爸突然离开这件事开始，我突然意识人生短长就是瞬间的事。当我看到爸爸离去后沉静的样子，我突然明白，外界一切其实都无意义。人就是自己，瞬间得失可大可小，然而一切与生死相较起来，极度求得又显得渺小而可笑。

我面对爸爸的遗像，突然就泪如雨下。尚好，尚好，爸爸不用再受任何约束，自由了。可以吃甜食，可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可以抽烟，可以出门逛，可以骑自行车，可以不用看回家时间，可以不用操心小时候的我几点放学，可以不用担心学龄期的我学费几多……原来，生活给予一个人的约束与牵绊会有这么多！

爸爸，您三七了，日子像一点点缠起的棉线，悠远又漫长。我点燃一支香，和你说说话。爸爸，你也知道，这边的钱挺大，可以买到很多那边的钱，你就不要舍不得了，剩饭就不要吃了，吃点好的，喝点好的。你的照片就在我们旁边，就如你生前静静地坐在我们身边一样。你这张照片拍得甚好，目光炯炯，妈妈说走到哪里都好像被你看着。就是呢，我这几天就总是静静地看着你，你也静静地看着我，我一会儿笑了一会儿哭了……笑了，是我还能用以前相处的语气跟你说话，我还是你的小孩子；哭了，那就是，只剩下我在说了。

爸爸，虽然我总是哭，但是不用担心我们啊，想念你是多正常的事啊，你是我亲亲的爸爸呀……正月初一，我去寺里进香时，为你点了两盏莲花灯。一盏因为人太多，等我回来看时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于是，我点了第二盏，我选了僻静的地方让它燃着了……

爸爸，祝你在另一个时空新年快乐！

五

昨夜一场梦，真实，踏实。

醒来后恍惚间，我出神了，原来与爸爸在梦里又在一起了……用几秒钟回归现实，爸爸离开我们，已经快百天了。

梦里没有乍欢，就如同爸爸在世的那些个日子，我们自然又平静地相处、对话。

我们一起骑着自行车，想要趁日落后，把自行车存放在某处，然后一起再步行去转转。爸爸比我骑得快，我说，爸爸，等我把我车子放好，我们就去转。爸爸说，好，我就在这儿等你。

我回到了小时候生长的那个小院，院子尽头是二三层的房子，住着其他邻居。天下起了小雨，我与邻居攀谈起来，问是否可以把自行车停放在她家隔壁的屋檐下。这个屋檐的老邻居，是我跟小时候的玩伴，已然搬走了，房屋废弃到可以透过窗框看到屋里的凌乱。我跟邻居说，我爸在等我。

然而话题聊起来就没完，我并没有太考虑在等我的爸爸。爸爸生前就是这样的，不紧不慢，不会着急，不会因为我跟邻居多聊了一会儿就等得不耐烦。他对任何人都能抱以最大限度的理解和宽容，这也是为何，跟爸爸一起，我是由内而外的放松。

待我们结束话题，我准备去找爸爸的时候，我看到小时候的那间屋子，灯亮了，爸爸回屋子了。门口有位陌生的大婶，在我家屋外的台子上整理东西，看到灯亮了甚是诧异，确实，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回这间屋子住了。灯突然亮了，当然会使人奇怪。我透过门缝，看到爸爸在挥舞着什么打落屋子里的灰尘。我进去了，屋内温暖，下雨天里的温暖。爸爸坐在床上，说，下雨了，就不转了。我想，也是我让爸爸等得有点久了。但爸爸，一点责怪的意思也没有。

我看着熟悉的小屋子，只有十几个平方，这是承载了我整个童年的地方。我说，这小房子住着也舒服着呢！爸爸说，就是么！

我环顾了小屋子，写字台上还有我颜色鲜艳且摆放凌乱的书本。

最后的最后，我们一家人好像都回到了那里……

这座小屋子在20世纪90年代末被拆迁了。最后的记忆，是我回去寻找搬家时被扔掉的布娃娃——陪了我很久的布娃娃。那时，这里依然是片平静的废墟。梦里，这座屋子是我常常会回来的地方。

爸爸弥留之际，妈妈梦到过这里。说爸爸躺在院门口的一张床上，就像是睡着了。随后，他睁眼，起身。妈妈问，你好了？爸爸说，好了！然后他就冲着院子里面的我们招招手，向我们走来了……

爸爸或许真的回到了他怀念的地方吧！

我最近状态非常不好，疲惫，暴躁。爸爸或许是感受到了，所以，他用自己的方式来看我了！爸爸，一切都安好，我只是偶尔低迷，我记得你说的，要开心每一天！

六

爸爸走得平静安然，如他这一生。我并不忌讳谈论生死，也知道这是自然的状态。但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结束得太仓促，使得我到现在还恍若隔世。也许某个街角一转弯，就看到了你拉着购物车走在我前面的样子；也许一推门，就看到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样子；也许我正发呆，听见开门声就看到你进来的样子……一切也许的想象，在脑海中都很真实，或许只是因为，我的爸爸，你才走了这些天，一切发生都并不遥远，一切记忆都依旧新鲜。

我记得你68岁时的样子，那是一个白发苍苍、温和内敛的人，我不会再知道你78、88、98乃至以后的样子。

爸爸，你走的那天，再过半个月了就是农历新年了；再过一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我总是忘记你的生日，因为你也从未为自己庆祝过什么。你给我安静内敛的个性，生活的一切安宁源自内心的安宁。你的个性是自由的，热爱音乐和艺术，那是你一辈子未完成的梦，但你并没有因此而抱怨不公，依然平静地接受当下，时代的变迁，生活的琐碎，儿女的叨扰，他人的不公……你始终是你，内心安宁从容的你，温和疼溺我们的你，独自承受不快的你……

我写在这里的话，也许会很长，也许会很短，但都是你走之后，平静留给我的启发。爸爸，你来我的世界走过一圈，你走时，我该放你走，莫要牵绊，此生有你这一程，我永感满足。

来源：城市微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