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们无话不谈，无数个篝火旁的夜晚，他们围炉弹唱，他们在帐篷里相拥，感慨兰波和魏尔伦的爱情。
图片文章源于网络，如侵权请私聊我删除，谢谢！
作者(知)：烤面筋串
结婚21年，发现老公喜欢男人。
我帮公公婆婆搬家的时候，他和男朋友在异国街头漫步。
上世纪的旧光盘里，镌刻着他们的年少轻狂和热烈爱意。
从诗歌到乐队，从香烟到酒精。
他们无话不谈，无数个篝火旁的夜晚，他们围炉弹唱，他们在帐篷里相拥，感慨兰波和魏尔伦的爱情。
原来在和我结婚之前，他已经深深爱着他。
1
上周帮公公婆婆搬家，我在老公小时候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张上世纪的光盘。
公公婆婆很爱老公这个独子，他搬出去住之后，房间仍保持着原来的格局，婆婆还每个月帮他打扫一次。
所以东西都很干净。
光盘装在铁盒子里，表面有磨损的痕迹，看样子看过很多遍。
背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时间：1998年9月——2003年7月18日。
我都不知道，他竟然是这么恋旧的一个人。
我也没太在意，继续翻铁盒子里的其他东西。
其中大部分是一些照片，有单人照也有合照，但除了和婆婆的合照之外，老公竟然没有一张和女生的合照。
结婚前婆婆告诉我，我是老公的第一任女朋友，在我之前他害羞得都不敢牵女孩子的手。
因为我当时也没什么感情经历，所以喜欢和我一样在感情方面是一张白纸的男生。
很幸运，上天让我遇到了现在的老公。
结婚21年，他依旧温柔体贴，而且年轻帅气，身上没有一丝赘肉。
而与他同龄的男人基本上都发福了，甚至变成了地中海。
身边的朋友们都很羡慕我，老公不仅会赚钱，还英俊顾家。
想到这里，我心头不禁泛起一丝甜蜜。
婆婆忽然走进来：“小婉，收拾好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婆婆看到我翻铁盒子的时候，脸上竟然出现了惊慌失措的神情。
我把东西放好：“妈你坐着吧，很快就好了。”
婆婆有点不自然地走过来：“这里面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我去扔了吧。”
我想着老公珍藏了许多年都不愿意扔的东西，里面应该有他最宝贵的童年回忆。
于是告诉婆婆：“您放门口就行，我一会儿下楼的时候顺便扔掉。”
晚上我下楼扔垃圾，悄悄留下了那个铁盒子。
过几天就是老公的生日，到时候把光盘放出来，老公应该会感慨万千。
从25岁到46岁，从青葱岁月到不惑之年，我想告诉老公，在我心里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岁月并没有带走我对他的爱。
我想陪着他，直到我们都白发苍苍。
2
照片我很快就整理好了，但光盘让我犯了难。
市面上已经不生产能播放这种光盘的影碟机了。
我跑了很多二手市场，终于淘到一个能用的影碟机。
这种复古的老物件，更能勾起人的情怀。
我迫不及待把影碟机拿回家，播放起光盘来。
老公刻成光盘来纪念的时光，到底是什么呢？
几阵卡顿后，光盘播放了起来。
一个狂野不羁的男孩把相机固定在一个角度，一个清秀的男孩看到镜头中的自己，腼腆地笑了一下。
我认了出来，那是年轻时的老公。
视频中老公在弹吉他，另一个男孩在敲架子鼓。
两个人都年轻帅气，看起来非常养眼。
可渐渐的，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敲架子鼓的时候，那个男孩一直在看老公，老公也时不时看向他，然后低下头羞涩一笑。
两个人眉来眼去，就像暗恋期的情人一样。
也行是我太多心了，我强忍着心头的不适，继续往下看。
可接下来的画面，却让我目瞪口呆。
下一段视频是在旷野里拍的，他们身后有一个帐篷。
篝火旁，两个人靠在一起喝酒。
喝着喝着，那个男孩忽然站起来，大声地唱歌。
那是一首英文老歌，我年轻的时候也很喜欢听
————Oasis乐队的《Wonderwall》.
老公背起吉他，为他伴奏，轻轻地和声。
然后，他们一起站起来，在旷野中嘶吼、蹦跳，接吻。
男孩把老公拉到镜头前，疯子一样地嘶吼：
「看呐，看呐！林致，你是个胆小鬼！」
「林致，我要你永远记住这一天！」
「林致，你是爱我的。」
老公没有说话，盯着镜头中自己的眼睛痴笑。
他的眼神清醒又绝望。
他忽然转过身，和那个男孩殴打在一起。
最后，两个人扑倒在地上，疯狂接吻。
视频右下角的时间是2003年7月18日，我们订婚的前一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
3
夏夜的风很温柔，我走在公园的小道上，耳机里是那首《Wonderwall》
歌词很熟悉，我们曾经一起唱过上百遍：
（I don't believe that anybody，
我总是觉得，
feels the way I do，
没人能与我感同身受，
about you now，
那种对于你的感应，
Backbeat the word is on the street，
流言蜚语蔓延整个街道。
……
And all the roads we have to walk are winding，
前行的道路崎岖难行，
And all the lights that lead us there are blinding，
引路明灯也模糊不清，
There are many things that，
太多的烦心事，
I would like to say to you，
我想要向你倾诉。）
……
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会在那么多相亲的女孩中选中我呢？
你说，因为我们都喜欢《Wonderwall》
我曾经以为我懂你，现在想来，歌里字字句句都是你和他的回忆。
江风不断地吹，吹得我眼眶有点湿润。
路过的小女孩指着我：「妈妈，阿姨为什么哭了呢？」
年轻的妈妈蹲下身：「那把你的气球送给阿姨好不好？」
小女孩迈开萝卜短腿跑过来：「阿姨，这个给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我难为情地遮住脸：
「没有啊，只是风有点大。」
我笑着告别那对母女，看着手里不知印着哪个动画人物的气球，忽然意识到我已经不再年轻了。
但也不会比今天更年轻了。
4
我去咨询律师，律师说我这种情况不能保证百分百离婚。
即使证据充足，也有部分案例，法院认为即便男方存在同性行为，也不等同于男方就是同性恋。
我要走的路很艰难。
律师建议我尽可能收集更多的证据。
回到家，打开门就看到了墙上的全家福。
照片上我和林致搂着一对儿女，笑容灿烂。
我把全家福扔进了垃圾桶。
林致去外地谈生意，儿子女儿在大学，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心不在焉打开了电视，把声音调到最高。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个文艺青年，但最后他选择了做生意。
不论是爱情还是事业，归根结底，他是个很务实的人。
做生意忙，他经常往外地跑。
每次有酒局，他都给我拍照。
当初我还庆幸，这么多年，他身边从来没有别的女人。
看着电视里趁出差偷腥的男人，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打开林致昨天发我的照片，在网上搜索图片中的地点。
晚上十一点，我订了凌晨四点去樱花国的机票。
5
异国的街头处处都是陌生的面孔，人群熙熙攘攘，像沙丁鱼一样汇入不同的方向。
我听不懂日语，顺着地图一路寻找，终于来到照片背景里的金阁寺。
阳光下寺庙的外墙金光闪闪，我跟着游客欣赏美景。
走完一圈我忽然意识到，林致应该已经去别的地方了。
我给他发了消息，让他拍照给我看。
不一会儿，照片发过来了，在环球影城，附带一条文字：
「最后一天放松一下，明天就回家，爱你老婆 」。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发这些的时候是不是脸不红，心不跳。
我马不停蹄去了环球影城，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游人如织 。
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
挤在人群中，我听到了熟悉的中文。
那是个小姑娘，正穿着哈利波特的衣服拍照。
我犹豫一番，还是叫住了她。
她听说我花钱雇她找人，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我和小姑娘分头找，找到十二点多，连林致的影子都没见着。
小姑娘也没信儿了。
我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又累又饿。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给我打电话，我期待地接起来。
她问我在哪儿，来找我。
放下电话有点失落，随后又自嘲地笑了。
或许是我太冲动太异想天开，人海茫茫，怎么找得到呢。
小姑娘回来的时候已经一点了，她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我旁边。
「阿姨，你找的这个人是谁呀？有他的联系方式，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呢？」
我没说话，小姑娘从包里掏出一包饼干递给我。
「先吃点吧，过会儿再找。」
这时花车开过来了，圆滚滚的皮卡丘站在前面向游客招手。
小姑娘兴奋地跑过去尖叫：「啊啊啊皮卡丘！」
她回过头来冲我笑，青春洋溢。
「你也来，阿姨！」
我吗？
在一群年轻人里，会不会格格不入？
或许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了，我大步跑过去，跟着她一起尖叫：
「啊啊啊皮卡丘！」
「啊啊啊马里奥！」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姑娘给我抓拍了一张。
「怎么样，好不好看？」
照片里的我笑容灿烂，热情地和马里奥招手。
我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我想此行并不是一无所获。
「谢谢你小姑娘，我不找了，我们一起玩吧，所有项目，我请客。」
6
「真的吗，耶！」
小姑娘高兴得跳起来。
花车要开过去了，有人跟着跑，人群拥挤起来。
我一不小心被撞到，往后面跌去。
有人扶住我：「没事吧？」
似曾相识的声音。
那一刻时间好像静止了，我的心脏也不再跳动。
我回过头，看到了终身难忘的画面。
【截断点】
扶着我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尽管经过岁月的磨砺，依旧可以从他的五官中看到年轻时的帅气。
他就是视频里林致的男朋友。
而他身边站着的「美少女」，就是林致。
他带了齐刘海假发，穿一身日漫校服，妆容元气可爱。
任谁看了都想不到，他今年46岁，是两个孩子的爸爸。
我看到林致温和的笑容一点点僵在脸上，眼睛里的喜悦逐渐变成尴尬和恐惧。
怪不得我找不到他，他竟然穿了女装。
如果不是近距离看到，恐怕他妈都认不出来他。
他的男朋友好像认得我，我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他眼里闪过惊讶。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男朋友坚定地牵过他的手，林致挣扎了几下，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林致低下头，不敢看我。
他的男朋友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仿佛在挑衅。
小姑娘不明所以跑过来拉我：「我们一起去玩呀！」
看着他逃避的眼神，我忽然觉得好笑。
算了，这个男人不值得我再做什么。
我转过身：「好，今天我们就玩儿个痛快！」
……
自结婚以来，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次旅行。
不用收拾家人的行礼、不用做攻略、不用带孩子。
我只要管好自己就行。
我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7
晚上林致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一个都没接。
他不停地打，我干脆关机。
小姑娘问我：「怎么了阿姨？」
「没事，骚扰电话。」
我慢慢品尝着碗里的拉面，热气蒸腾里，有种释怀后的淡淡欢喜。
第二天我和小姑娘乘同一趟航班回国。
她在我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我们真的很有缘分啊……」
飞机起飞前，又上来一对乘客。
他们坐在了我和小姑娘左前方的位置。
是林致和他男朋友。
林致戴了墨镜，他男朋友从上飞机开始就一直握着他的手。
他今天穿了一件红色连衣裙，二人看起来和寻常夫妻没什么两样。
甚至比寻常夫妻看起来更加恩爱。
也许是地下情兼婚外恋的缘故吧。
哦不，还有旧爱重逢。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重新在一起的，在一起多久了。
我怀孕的时候、我生产的时候，他们也在一起吗？
我几乎喘不上来气。
21年的婚姻，我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子宫吗？
8
林致回家时，我已经拟好了离婚协议书等他。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林致已经换了男装，惴惴不安地走向我。
「小婉你听我解释……」
「你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我们尽快把手续办好。」
我直接打断他。
他的脸一下子白了，眼中闪过惊恐的神色。
「小婉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再也不去见他了……」
我再次打断他：「你签不签？别浪费我的时间。」
他夺过文件藏在身后，眼中满是偏执：
「我是绝对不会签的，小婉，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我冷眼看着他，没说话。
他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扑过来抓住我的手，眼底有泪：
「小婉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可我向你保证，我和他只有过这一次，我是一时糊涂，我再也不会了。小婉，求求你原谅我吧，这些年我对你好不好你不清楚吗，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就算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你也不能不要我，小婉，求求你了！」
他还真是会撒谎。
「第一次？你们是刚认识的吗？」
他慌忙点头：「是是是，这次去谈生意刚认识的，我喝多了，他送我回酒店，都是男的，我也没多想，谁知道、谁知道……」
说到这里他竟然呜咽起来，两只手痛苦地捂住脸，泪水不断从指缝间滑落。
「是他、是他强迫我的，呜呜呜……」
如果不是我早就看过光盘，我几乎就要信了他的鬼话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
他诧异地看着我：「小婉，你怎么这么冷酷。」
我从茶几抽屉里掏出光盘扔到他面前：「需要我播放给你看吗？」
刹那间，他面如死灰。
他颤抖着拿起光盘，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滴下来：
「你翻我床底了？」
我冷笑：「是啊，你爸妈搬家都是我在帮忙，你管过什么？
哦，我忘了，那时候你在日本忙着陪男朋友。」
他彻底瘫坐在地上，像一株枯死的灌木。
我从他身后拿过离婚协议书：「签吧，我不会告诉别人这件事。」
他垂着脑袋不说话，我不耐烦了，干脆把文件扔到他面前，转身就要走。
他突然拉住我的胳膊，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你爸妈不会同意的！」
的确，我爸妈最要面子，如果让他们知道，一定会骂我的。
但那又怎样呢？
「林致，和你离婚的人是我，不是我爸妈。」
说完，我转身离去。
9
我爸妈已经七十多岁了，但身子骨还算硬朗。
我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和营养品回家的时候，他俩一个在听戏，一个在逗鹦鹉。
我一进门，鹦鹉冲我叫：「你是不是人，你是不是人！」
我爸大笑，这鹦鹉教了它一年，就会说这一句话。
「怎么不打招呼回来了呀？吃饭没，妈给你热。」
我妈张罗着要热饭，我拦住她：
「不用妈，我吃过了。今天回来是想告诉你们件事————我要离婚了。」
我爸和我妈都愣住了，过了一秒钟他们才反应过来，眼珠子瞪得老大。
「为啥呀？」我妈问我。
我刚想回答，我爸直接教训我：
「离什么离，你都43了，你当你是黄花大闺女吗？离了婚哪个男人还要你？你再上哪找林致那么好的女婿？」
我平静地回答：「我和他过不下去了。」
我爸气得直拍大腿：「怎么就过不去了？凡事多忍一忍，哪家夫妻不吵架，难不成都要离婚？我和你妈磕磕绊绊的，这不一辈子也过来了吗？」
我感到了一种熟悉的窒息，忍无可忍，终于脱口而出：
「林致喜欢男人，和我结婚之前，他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爸妈都懵了，好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一样。
睁着迷茫的眼睛问我：「什么意思？他妈不是说你是他第一任女朋友吗？」
回想起恋爱到结婚21年来的过往，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对呀，因为他之前的交往对象，都是男人。
他和男朋友复合了，我被骗了21年。」
我爸妈都沉默了，沙发上坐成一排叹气。
我爸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我妈哀叹：「这算怎么个事儿？要是结婚前发现就好了，现在半辈子都过去了，这该怎么办？」
我爸吐出一口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要我说，你们女人太感情用事，你说他喜欢男人，你有证据吗？你亲眼看到过吗？万一只是好兄弟呢？」
我有时候真的很受不了我爸。
「爸，你会和你好兄弟亲嘴吗？我有证据，我也亲眼看见了。」
我爸被我怼得说不出话。
过了一会儿，终于说道：「这样吧，这个事儿我和你妈再商量商量，离婚不是件小事。」
我坚定地说道：「爸妈，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离婚。」
10
第二天我是被说话声吵醒的。
客厅里爸妈在和林致说话，这样的场景以前很常见。
他不像别的男人不做家务，每次来我家，他都很勤快地帮忙干活。
一直以来我爸妈对他这个女婿都很满意。
但今天，他说话的语气过分热情，热情到有些虚伪。
我爸妈也很礼貌，礼貌到有些疏远。
有些事出现了就是出现了，没办法当它不存在。
就算他们没有吵架，我也能感受到空气里的尴尬。
我换好衣服推门出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茅台酒包装袋。
走近了看，是两瓶茅台，一条华子。
看见我，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林致一下子站了起来，露出讨好的笑：
「小婉，我来看看爸妈，你昨晚睡得好吗？」
我没回答，只是盯着地上的烟酒。
我爸抬起头看我，眼神里有些心虚。
「你买的？」
林致忙不迭点头：「一点心意，小婉你别心疼钱。」
我掏出手机：「多少钱，我转你。」
林致的笑僵在了脸上。
爸妈也没有说话，室内有霎时的宁静。
等到再开口，林致的嘴唇干在了牙上，被肌肉带动时有轻微的拉扯。
「小婉你就原谅我这一次行不行，跟你结婚以后我真的就糊涂了这么一次，我再也不会犯了，求你原谅我，就当看在爸妈的面子上行不行？」
我还是没有任何犹豫：「不行。」
林致又开始哀求我爸妈：「爸妈，是我错了，可我这么多年来是怎么对小婉、怎么对您二老的，你们都知道，
我扪心自问算得上是一个好丈夫，求你们劝劝小婉，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
除去这件事，他的确在各方面都做得很好。
但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一直伪装下去。
如果我没有发现真相，我可能会一直做一个贤妻良母，直到我进入坟墓。
而他在得到所有人「好好先生」的赞美的同时，也隐秘地得到了爱情。
我爸把茅台酒往外推了推，重重叹了一口气：「唉，我老了，这件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我妈强忍着眼泪：「小婉，怎么都行，就是别苦了自己。」
林致环顾四周，已经没有人再为他说话。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小婉，你当真这么绝情？」
我提起他买的东西：「走吧，我送你出去。」
他拉拉扯扯不肯出去，不小心碰到了鸟笼。
鹦鹉振翅飞起来，大喊：「你是不是人，你是不是人！」
林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像吃了败仗一样。
他低下头，脚步拖拖拉拉走出家门。
送到小区门口，楼下的大妈们正围在一起唠嗑。
他忽然又抓住我的手腕：「小婉你真的好绝情，为什么非要离婚呢，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和别的男人好上了？」
周围大妈们的目光顿时看了过来，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原来他在利用我的羞耻心。
可笑，年近半百，难道我还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吗？
眼前的这个男人从未如此让我感到恶心。
「你要是还想体面地活着，现在就放开我，不然我就把光盘里的视频发给你公司的每一个人。」
他吃了一惊：「你竟然保存了视频？我不知道你竟然这么恶毒。」
我冷冷看着他。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之后，立马又变了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我，眼底泪光盈盈：
「小婉，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只想说，我最爱的人永远都是你。
如果有一天你在外面累了，欢迎你随时回到我身边，我会一直等你。」
年轻的时候我被这张俊秀多情的面孔骗过多少次啊。
他这样的温柔体贴款款深情，偏偏都是假的。
21年，全都是假的。
如果我说一点都不痛心，那也是假的。
「林致，我们刚恋爱的时候，经常一起听《Wonderwall》，那时候你一直在想他吧？
你和我结婚，只是迫于父母和社会的压力，对不对？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那时候我才22岁，甚至还没谈过一次恋爱，为什么就要变成你们的牺牲品？」
我忍着鼻腔里的酸涩，不让眼泪流出来。
我只是心疼我的大好时光，都浪费在一个欺骗我利用我的人身上。
「林致，别再骗我了，离婚吧。」
11
经过一个多月的反复扯皮，我终于成功离婚。
并且分到了更多的财产。
从律所出来之前，张律师轻轻拥抱了我：
「方女士，希望以后你能拥有更好的人生」。
「我会的，你也是。」
……
从高大的写字楼出来，外面的天气已经不再炎热，树叶也开始泛黄。
原来不知不觉间，夏天已经过去了啊。
就像我，也已经走到了人生的秋天。
离婚一个月，我准时准点地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日子似乎没什么变化。
甚至比以前还更潇洒些。
直到有一天下班回家，发现林致的男朋友堵在我家门口。
「方女士，我们谈谈吧。」
他带我来到一家酒吧，也许是太早，店里没什么人。
他点燃一只烟：「介意吗？」
「介意。」
也许是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他诧异地笑了一下。
但他并没有掐灭烟，只是夹住香烟，任由它静静地在指尖燃烧。
他眼底明明灭灭，似乎穿过许多岁月。
「方女士，你可能对我很陌生，但我很早之前就见过你。
你和林致结婚的时候，我就在门外。
我们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所以你也别看不起我，按照先来后到，你才是第三个人。」
杯里的酒好难喝，我的舌头直泛酸。
「我和他已经离婚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不理我，自顾自地说下去：
「感谢你这些年给他的体面。他这个人真的很爱面子。
为了面子，可以随便找个女人结婚；
为了面子，每次和我出来都要扮成女人；
为了面子，离了婚也不愿意和我公开。」
他苦笑起来：「其实这有什么呢，我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结婚，和谁都是光明正大的，不也挺潇洒的嘛，你说是不是？」
恐怕他还不知道，林致为了自己的面子把他描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的吗？」
他猛灌一口酒，眼神凶狠地盯着我：「当然不是！我想说，我嫉妒你。你什么都不用做他的家人都会喜欢你，仅仅因为你是个女人。
而我再怎么讨好他们，他们都不会正眼瞧我一下！
方女士，他们只认可你。」
我只觉得荒谬，嫉妒我什么呢？嫉妒我被林致一家人骗了二十多年，还给林致生了两个孩子吗？
我拿起包就要走。
他拦住我，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嘘，告诉你个小秘密，林致的第一次，属于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只觉得很恶心。
他看着我的表情忽然笑了，身子倒进座椅里：「林致说得没错，你们这种正经人，真的很无趣。」
「他说错了，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正经。」
说完，我把手里的酒对着他兜头浇下。
走到门口，却碰见急匆匆赶来的林致。
「小婉？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很惊讶。
「你去问问你男朋友。」
他眼中有几分愧疚：「对不起小婉，我不知道他来打扰你，我会劝他的，以后不会了。」
他男朋友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终于把人给聚齐了，二十多年了，早该坐一块儿聊聊了，来……」
林致甩开他的手，表情嫌恶：「你疯了！」
……
身后的两人拉扯在一起，我没有理会，静静走出了酒吧。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
我是一个无趣的人吗？
也许是吧，这么多年来一直循规蹈矩，几乎忘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12
在全家人震惊的目光中，我重新拾起了芭蕾。
尽管每走一步脚尖都会传来疼痛，但我依旧在坚持。
剩下的时间，我想为自己而活。
每到下班，我就往舞蹈班跑。
有天我照常去舞蹈班，却在门口看到了白发苍苍的婆婆和公公。
看见我，他们激动围上来：「小婉，林致出事了，你能去看看他吗？」
原来自离婚后，林致就和他男朋友段阳生同居了。
但两个人都不会做饭，每天不是点外卖就是泡面。
而且段阳生喜欢喝酒、喜欢泡吧、喜欢聚会，每次都拉着林致一起来。
起初林致觉得热闹有趣，每天和他们厮混在一起。
过了没多久，发现身体吃不消，外卖吃到胃疼，喝酒喝到头疼。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这些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工作和社交。
身体差导致工作效率降低先不说，最让林致受不了的是围绕着他的流言蜚语。
以前他趁出差的时候偷腥，遇不见什么熟人，很难被发现。
现在他和段阳生住在一起，同进同出难免会遇到认识的人。
一开始大家可能不会多想，但日子久了都发觉不对劲。
再加上他又离了婚，每次别人问起他离婚的原因，他都语焉不详。
大家都不傻，很快就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他和段阳生商量能不能分开住，低调交往。
怎料段阳生嘴上答应得漂亮，行动上竟然变本加厉。
一次同事聚会，段阳生不请自来，喝了很多酒之后就开始说胡话，最后还当众吻了林致。
同事们都惊呆了，当时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这件事一夜之间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
第二天连保安大爷看见林致都绕道走。
以前和林致关系好的男同事都开始暗中疏远他，女同事们把他的事儿当笑话到处讲。
甚至有人不知道从哪儿挖出了他女装的照片。
领导找林致谈话，说他生活作风有问题，带来了很恶劣的影响。
林致受不了，主动辞职。
当天下午四点就收拾好东西回家。
结果还没打开防盗门，就听见屋里有男人的呻吟声。
他打开门冲进去，看见段阳生正和另一个男人激烈交战。
当即怒发冲冠，去厨房提起菜刀就要砍人。
两个赤条条的人被他追得满屋子乱跑，鬼哭狼嚎求饶命。
据说周围的几个邻居都听到了。
他逮住人之后又不敢真砍，一气之下拉开了窗帘。
屋子里的情形对面的人都看到了。
尽管窗帘只拉开了几分钟，还是被人录了视频。
没出两个小时，视频就在业主群里秘密传开了。
到了第二天，已经火遍各种吃瓜群。
当然这是我后来了解到的，从婆婆的口中听到的版本是：
段阳生发疯、乱搞，害林致悲伤过度夜夜酗酒，最后导致酒精中毒。
现在躺在医院后悔万分，想要见我一面。
儿子和女儿也从网上知道这件事了，我本来还想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他们，现在也瞒不住了。
家里乱成一锅粥。
我本来不想再参与到林致的任何事当中，但想到一双儿女，还是去了。
13
医院里，儿子女儿表情复杂地围在林致的病床边。
原来婆婆瞒着我悄悄叫他们回来了。
林致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小婉，我没想到你还能来看我。」
他原本就不胖，现在称得上是消瘦。
他苍白的嘴唇颤抖着，眼泪顺着凹陷的脸颊流下来。
「是我连累了你们，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担起我作为父亲的责任。」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好父亲，现在就不该叫孩子们回来。
我没说脏话，已经是忍耐的极限。
他朝两个孩子伸出手，两个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应了他。
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出现在他的病容上。
「小婉，你把两个孩子教的很好，我真心实意感谢你这些年为家庭的付出。现在我已经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能和你一起继续培养孩子，直到他们成家立业，好吗？」
婆婆泪眼婆娑抓住我的胳膊，声音哽咽：
「小婉，你看两个孩子多懂事啊，你就忍心看他们伤心吗？
回来吧，就当是搭伙过日子，我们愿意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你和林致。」
我当然不想让两个孩子伤心，但他们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而且发生了这种事情，即使大家什么都不说照常过日子，心里还是会别扭。
我绝对不会为了公婆口头承诺的遗产就回到骗了我21年的林致的身边。
他不是舍不得我，他只是需要一个免费的保姆，需要一个名为「妻子」的装饰品装点他的脸面。
女儿也轻轻握住了我的手，眼神温柔而坚定，对着我摇了摇头。
儿子见状，紧跟着也摇了摇头。
鼻子不由得又是一酸。
两个孩子总算是没白养，我很欣慰。
我紧紧回握住女儿的手：「林致，孩子们已经长大了，你我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给他们添乱就好了。我和你已经离婚了，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你明白吗？」
林致的眼神渐渐黯淡，嘴角扯出一个苦笑：
「小婉，你就这么恨我吗？二十多年的相濡以沫，我是真的把你当做自己的家人。很多夫妻没有爱情，不也过得很好吗？」
他还是不明白。
到今天我已经不执着于他是否爱过我了，而是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我可以没有爱情，但我不能把尊严也丢掉。
他从来都不会想到这些，他眼里只有利益。
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14
走出医院的大门，我又回到舞蹈班。
今天迟到了，我得多练一会儿补回来。
大好时光，不该被浪费。
晚上回到家做了一桌子爱吃的菜，把父母和儿女都聚在一起。
「庆祝我今天44岁生日，干杯！」
「干杯！」
笑声洋溢在温暖的小屋里，像可乐不断冒出的泡泡。
母亲送我一盆无尽夏，女儿送我一只小猫，儿子送我一只小狗。
父亲羞涩笑笑，去厨房帮我现炸一盘花生米。
父母健在，儿女孝顺，猫狗双全，我多幸福。
人生近半，我再一次重新出发。
抛去重重顾念，余生的第一要义，是成全自己。
(全文完)
来源：颜言读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