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你不结婚,这大过年的,爸爸妈妈在亲戚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360影视 2025-01-20 18:43 2

摘要:“你现在还能挑挑,等过了三十岁就是别人挑你了,你知不知道?!”

“你不结婚,这大过年的,爸爸妈妈在亲戚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你现在还能挑挑,等过了三十岁就是别人挑你了,你知不知道?!”

春节临近的喜庆程度,是和我爸妈催婚的频率成正比的。

他们不知道,今年是我和上司维持地下恋情的第五年。

向来不苟言笑的他有了绯闻对象,大家都叽叽喳喳议论着。

但绯闻的女主角不是我。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因分配不公的年终奖,才对上司耿耿于怀。

后来,我留下辞职信,向深爱了五年的他提了分手。

1

列车检票的声音在候车室响起,南城站平日都是熙熙攘攘,春运时候更是人头攒动。

暖气中混杂着各类食物、香水、汗水的气息,熏得人昏沉欲睡。

过了检票口,我最后回望一眼这个我经历了六年春运的城市车站。

昨天上班之前,我都觉得蛇年伊始我还是会回南城。

毕竟,这里有宋修宴。

几天前,公司的欢悦氛围随着年终奖的发放达到高潮。

“元总监,”秦总看着我满脸为难,“这都是宋总的意思……”

我紧紧捏着年终奖的条子,今年我拿的不足往年的十分之一。

紧接着我想方设法推荐进公司的学妹蹦蹦跳跳来告诉我,她拿的超预期很多。

多的部分正是我少的。

公司惯例,年终奖由今年手头最大项目的成绩而定。

为了K城科技城的项目我夙兴夜寐。

而学妹是我强行挂名进来的,从头到尾就磕磕绊绊讲了个PPT。

从PPT到讲话稿都是我拟的,我想着她是新来的,得露露脸。

秦总叹口气,“宋总说柳闻是优秀的新人,年终奖的分配上要多加鼓励。”

柳闻是我学妹。

宋总宋修宴,是我谈了五年的男友。

2

站台上凉风飕飕,我找好车厢队列,开始删手机里的合影。

宋修宴说办公室恋情严重违反规定,我们五年恋爱都是地下状态。

连合影的机会都是我求来的,更不允许发社交平台。

他避嫌到人人都以为他讨厌我。

连他直接挪了我的年终奖,大家都觉得无甚奇怪。

删着合影又想起发年终奖的那天。

我压着火气,走到走廊上给他拨打电话,毫不意外地被挂断。

这五年,他几乎从不在公司接听我的电话。

但消息秒来:“我在忙。”

但我这次不是给他打电话谈情说爱的,我径直奔向他的顶楼办公室。

隔着玻璃格挡,他正指着电脑给柳闻讲解着方案。

柳闻弯腰凑近,围巾的流苏撩拨着宋修宴的脖颈。

他年纪轻轻就坐稳了K城集团分部老大的位置,寥寥几年被纽约总部高度认可,能力自然是佼然不群。

一开始我也总想听他给我讲些方案。

但他总是皱着眉拒绝:“我真的很忙,没空教这些小儿科的东西。”

我犯了错面临处罚时,他也从不插手:“教训越痛,道理越明白。”

可他却能对连数据透视表都不知为何物的柳闻,耐心温柔地讲着基础方案。

他的手边,是我每天早上给他送的早餐。

他不喜欢我去办公室找他,我就每天早起做好早饭,买通五楼的食堂阿姨让她帮我送上来。

“宋总,这个吐司好香哎,我早上都没来得及吃饭……”

柳闻也看见了那个还冒着热气的吐司。

“拿去吧。”宋修宴没有多看一眼,边回邮件边示意。

柳闻笑得眉眼弯弯,咬上一口吐司,夸得赞不绝口。

我本想着忽然觉得没有再质问宋修宴为何这样分配年终奖,但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转身下了电梯,刚回电脑前就陷入一片漆黑。

连日暴雨,公司停电紧急通告居家办公。

我摸着黑下楼,看清了那一双身影。

宋修宴撑伞护着柳闻走向他不远处的车。

我像只落汤鸡一样,狼狈回到家,宋修宴的电话也来了。

“岁谙,”他说,“我想着你有伞,平安到家了吧?”

他的背景音是柳闻沏茶问他要不要放点姜丝的声音。

“今早的早饭我多放了一点芝士。”我捏紧了电话,“好吃吗?”

“唔……好吃的。”他含糊不清地敷衍我。

我挂了电话,看见柳闻更新的朋友圈。

一室温暖中,两只手臂正对饮姜茶:“有人罩着的感觉真好。”

我点了赞。

列车呼啸进站,我拖着行李箱上车,身后似乎有什么人在唤我的名字。

有可能是在叫我,也有可能不是。

我没有回头的兴致。

3

从南城站出发,回乡经过的第一站,是合城站。

上来一对情侣,我是B座,他们是A座和C座,女孩跺脚问男孩怎么买的票。

男孩委屈说能抢到同排票不错了,随即堆着笑客气问我能不能换个座。

我看着他们紧紧握着的手,轻轻笑了笑,起身坐往A座。

男孩向我道谢,放好行李,护着女孩坐在里侧。

“快快快!发朋友圈,我们从合城出发回家过年啦!”女孩兴奋拿出手机。

我微笑看向这青春勃发的爱意,低头确认手机里的合影已删除殆尽。

我和宋修宴的故事,也是从快过年的合城开始的。

那是我第一次单独负责来合城投标。

那天暴雪,地铁停运打不到车,眼瞅着就要来不及。

我绝望地求助秦总,秦总一边骂一边把宋修宴的电话发来,让我找宋修宴送。

宋修宴听完我带着哭腔的求助,在电话那头轻声叹气:“我知道了,你别慌,就在那个地铁站等我。”

他在落着雪的公路上疾驰,一边安慰瑟瑟发抖的我,说来得及,一边又温和开口,让我凡事预留时间空间。

最终有惊无险,我送完标书,羽绒服内已经一身汗。

宋修宴站在车旁递来一杯热咖啡。

那天夜里,我发了一条仅他可见的朋友圈。

“这个雪天里,遇见了心软的神。”

他给我点了赞。

我给柳闻的朋友圈点了赞,一分钟后那条朋友圈消失了。

宋修宴打来电话试探:“我在回家路上。”

我平淡回应,让他注意安全。

他似乎放了心:“你也注意保暖。”

“宋修宴,”我喊他,“今年过年,我可以告诉我爸妈我谈恋爱了吗?”

他不希望我告诉家里我们的恋情,他总说还没到那一步。

“不了。”他在那头沉声,“他们似乎很着急你的婚事,别搞太复杂了。”

“我知道了。”我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像往年一样,我订了第二天晚上回乡的车票。

但不同的是,今年我没有抢回程票。

淋过雨,身体没抗住,还是发烧了。

我难得地打车去上班,望着车窗外发呆时,清晰地看见宋修宴的车牌号,从面前疾驰而过。

我的出租屋和宋修宴的家,其实相距不远。

但他接送我得过常堵车的虞嘉大道,绕不开,一堵就是半个小时。

所以我从不指望他愿意接送我,他也乐得避嫌。

而我今天才知道,那条路已经修了大半年,宋修宴开车到我家,只要十分钟。

所以这大半年来,他日日经过我门前,却从不提捎带我。

而今天他来的方向,是柳闻住的清风小区。

宋修宴并不顺路,他是特意的。

到了公司我贴上退烧贴,以最大效率整理交接文件,直到一个熟悉却罕见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宋修宴问我:“你病了?怎么也没跟我说?”

我整理文件的动作不停。

“跟你说有什么用?你从来也不像别的男朋友一样。”

我看了眼不远处陆续到岗的同事,补了一句:“快走吧,他们会看到的,你不是一向避嫌?”

宋修宴没再说什么,沉默地离开了。

4

列车的第二站,是宜城站。

我和宋修宴的缘分,也和宜城有点渊源。

那时我已转正,在秦总手下干活,他和宋修宴来宜城完成一个项目的最后签约。

我去买姜酒,回来时却见识了最朴素的商战,骑摩托的男人抢走了秘书刚递给宋修宴的文件包。

“报警!公章还在里面!”秦总大喊。

我来不及想太多,直接扑向摩托车上的人,顿时一声巨响,我俩都翻滚在地,我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时是在医院,秦总去警察局处理后续,病床边只剩宋修宴。

“你怎么敢那么不要命?”宋修宴看着我,“公章丢了,可以打报告走程序。”

“可是会影响你这次签约。”我低头嗫喏道,“上次你帮了我,这次我也想帮你。”

再一低头,却是他握住了我的手。

这一幕在近日的梦里见过,我怔怔看向他:“宋总……”

“叫我宋修宴。”他轻声道。

出院的时候,公司安排的司机也如魔术般变成了他。

他把我带到合城湖边,望着我的眼神如湖面泛着涟漪。

“我想了很久,那个傻傻的奋不顾身的女孩,如果愿意扑进我怀里,我一定好好爱惜。”

湖畔落日熔金,一派余晖暮景,我伸手抱住了他,他低头吻我额角。

那时他看着我满身伤口眼里尽是心疼,后来他看我贴着退烧贴却只会紧皱着眉。

等我整理完交接文件,同事提醒我看工作群。

项目群里,秦总邀请了宋修宴进来,宋修宴的意见言简意赅。

“该项目已到收尾阶段,全面移交柳闻负责。”

同事们看着我,窃窃私语着宋总近日对柳闻的偏爱,等我发作。

他们都知道宋修宴不喜欢我,但这举动属实打脸。

我却只回复了个“收到。”

刚好,交接压力小了很多,我把整理好的材料都给了柳闻。

之后我提交了病假申请,秒批。

我将离职报告也留在了桌上。

5

第三站是恩城站。

恩城是我和宋修宴最后一次一起旅行的地方。

那时他的任职公告即将发表,我很为他开心。

我们在恩城久负盛名的冰雪丛林玩雪,戴着手套堆雪人,老板评分超过80就能免单。

老板给了我们20分,说我们的雪人简直不像人。

我们望着地上两个雪球堆叠的玩意儿哈哈大笑,滚落在雪地上拥吻。

我冻得鼻尖都失去知觉,还是觉得这个冬天美好得如同水晶球里的幻境。

我们在一家居酒屋喝烧酒取暖,宋修宴看着我,“我有话跟你说。”

我笑眯眯看着他。

“我们要注意些,公司规定,严禁办公室恋情。”

“我们不是一直很小心吗?”我指的是下班以后才见面约会。

“我是说,更有分寸。”他指的是任何时间都要更加地下。

我懵懂地答应了他,从此开启了苦苦独撑的五年。

比起五年间的种种心酸,那天的高烧都不算什么。

交完辞职信,我回到家收拾了行李,等着夜里去赶车。

门却忽然开了,宋修宴换了拖鞋走近。

“家里怎么少了这么多东西?”他手里拎着一堆粥和汤,环视一圈。

“快过年了,大扫除一下。”我咳嗽一声。

他在我面前茶几放下手中东西,解开袋子时明显一滞。

“我们的照片呢?”

我曾在茶几、餐桌、书柜等家里的各个角落都摆了我们的拍立得合影。

我闭上眼,“前两天有几个同事来玩,我收起来了。”

他扶我坐起身,递筷子给我。

我看着满桌清粥鲜汤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不想吃吗?”他坐我身侧,想伸手抱我,“那先喝点热水?”

我侧身躲开,他的电话响起。

柳闻的声音充满惊慌:“宋总,我找不到科技城项目的工程验收签字表了怎么办?!”

他起身:“等等,我过来。”

他看向我的眼神重回公事公办:“你就是这么交接的?”

甚至他没等得及我开口解释,就抓上外套出了门。

就如他无数次,为了工作扔下我。

只不过这次更加显得我可笑而已。

签字表的文件夹和文件柜编号就清楚写在交接文件的最后一页。

柳闻做过这个项目的PPT,她比谁都清楚。

果然,不多时,宋修宴的消息发来。

“找到了,你写得很清楚。”

接着是一笔转账,正是我少的那笔年终奖。

我点了退回。

他发来无奈的表情:“你先休息,我去开会了。”

他每周五这个时候会和纽约总部视频会议,三四个小时不会看手机。

我发过去最后一条消息。

“分手吧。”

我拉黑了他,接着给房东阿姨打去电话退租。

6

第四站是寿城站,我在这中转,两站后就到家了。

列车却在这个时候晚点,预计要一个小时朝上。

我也不着急,找家咖啡厅打发时光。

寿城市区也有集团分部,从前我和宋修宴经常一起来开会,通常是两辆车带着六七个人,没人看得出我们的暧昧。

我慢慢在秦总手下崭露头角,因为宋修宴对人要求严格,他们都劝我学会拍马。

我听劝,主动买咖啡,一脸严肃地递给他。

“是鸳鸯拿铁吗?”他接过。

“是。”我微笑。

“宋总不是只喝美式嘛。”秦总笑,“一到寿城就换口味了?”

宋修宴不说话,食指轻轻摩挲过“鸳鸯”二字,朝我点头:“谢谢。”

我轻快地回自己座位,拿过自己那杯,藏起笑慢慢喝着。

这是独属我们之间的隐秘暧昧,是正襟危坐下的暗潮汹涌。

所以后来开会时,我瞧见他接过柳闻手中的鸳鸯拿铁,才会怔住吧。

我点完单落座,才掏出手机,秦总的消息就轰炸而来。

“你要辞职?!是因为年终奖的事儿?你是老人了,得有容人之量……”

“宋总也看见了,他直接给你撕了,人都气走了!”

我很烦,顺手把他也拉黑了。

紧接着,是房东打来电话。

“丫头啊,你男朋友大概三四个小时之前到房子里去了,是我儿媳妇在,我才知道,想想还是得跟你说一声。”

宋修宴应该是开完会看见了消息,也知道了我要辞职。

“他把房子续租了,说你还会回来。”房东继续说。

“我儿媳妇说他翻完柜子抓起车钥匙就走了,气势汹汹的。丫头,这大过年的,你们也别吵架啊。”

我失笑,怎么还会吵架呢,早就没有那个心气了。

手机提示已拦截黑名单内电话(99+)。

我没有点开看是谁。

我喝着咖啡看了看电影,估摸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准备去候车。

这时店员招呼着新来的客人:“先生喝点什么?”

“鸳鸯拿铁。”

熟悉的声音在喧腾的店内响起,我抬头。

面色铁青的宋修宴站在那儿,满肩落雪,几乎咬牙切齿地回答她。

7

“怎么?宋总不嫌太甜了吗?”我耸肩,拉上行李箱欲走。

接着便被他一手抢了行李箱一手拽着出了咖啡厅。

可惜春运的候车厅里连衽成帷,几乎找不到个僻静地方让这哥们发火。

他拉我至出口:“出去说!”

这出口只出不进的,我死死刹住脚步:“就在这说就好!”

他只好挑个人少些的角落驻足,重重将手上行李箱搁定,额前青筋可见。

“元岁谙,你什么意思?!”

“我回家过年啊!”我瞥了一眼候车屏上红色的“预计晚点”。

“我从你家出来就去了车站。”他满眼血丝,“我叫你,你没听见吗?”

还是这么上司的语气啊?

“没有。”我摇头。

若是列车如预计般晚点,也许他真的会追上我。

都是天意。

“我一路飙车过来。”他肩头雪化尽,留下湿漉漉的一片,“如果不是这趟车晚点,你准备就这样消失了是吗?!”

那不然呢?

我叹了口气:“我是回家了,又不是死了。”

“你是因为我误会你没交接好才生气,对吧?”他抓起我的手。

我们每一次激烈的争执,他都把源头归于引起争执的那一件小事。

他明明知道,那不过是冰山的一角,是骆驼背上最后的稻草。

我甩开他:“宋总,我已经辞职了,最后喊你一声,希望你讲些体面。”

“辞职?体面?”他冷笑出声,“我没有批准你辞职,也没有同意你分手。”

“但貌似这两个,我单方面决定也就够了。”我拉起行李箱。

“你是想在仲裁法庭见?还是不想通过背调了?”他满是威胁地在我身后道。

“随你们。”我无所谓摇了摇头,“反正我也不准备回南城了。”

他再次拦在我面前,怒意溢满双眼:“你认真的?!”

我摊手:“我认真的,你喜欢柳闻,我给你自由,你不谢我吗?”

他再次拉住我的手臂,将我拉近一步:“我不喜欢她!”

随即他眼里染上些动容:“岁谙,你在吃醋?你是因为年终奖的事情才生这么大的气,是不是?”

我使劲挣脱他,指着不远的巡逻:“你再这样,我就喊了!”

他却一把把我扯进他怀里:“我抱我自己女朋友,犯了哪条法?!”

他像从前一样紧紧拥着我,让他的肩膀托着我的下巴:“是我不好,我应该帮你的。”

我死命想推开他却气力悬殊,刚准备张口大喊,便听广播里开始通报。

“旅客们你们好,G946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

等得已经绝望的旅客们瞬间来了精神,人群很快推搡到了我们这边。

他被一个扛着大礼盒的乘客撞了一下,手上一松,我趁机抽身,迅速藏进人群去检票。

他还想来拦我,我闪身进了最乱的那截队伍,他顿时被误以为想插队,群起攻之。

我才松了口气,好容易排到了检票口。

一摸口袋,才发现身份证和手机都不见了。

回过头,宋修宴远远站在队伍外,噙笑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过去:“你三年级吗?!还给我!!”

他疾步走向出口:“想要就过来拿。”

这下像二年级了,我追了过去。

他径直走向停车场,步子太大,我紧赶慢赶才追上。

“还给我!”我听着广播里的截止检票通告心急如焚。

“你把锁屏换了,密码也改了。”他站在车边,看着我的手机。

我原先的锁屏是我们在某乐园的背影照,很像网图,他才“恩准”我用。

现在我换成了我家养的小狗,密码也从他的生日改成了小狗的。

“上车。”他拉开了副驾驶车门,“我送你回家。”

我伸手,耐心快到极限:“宋修宴,你要侵占他人财物吗?!”

他把我摁进了副驾驶,俯身一只手按住我,另一只手拉过安全带扣好。

他俯身看着怒容满面的我:“可以啊,你去报警,去打官司,这个春节就跟我纠缠吧。”

8

过年返乡高峰期,高速上车毂击驰,车内寂然无声。

我确认是回家的方向才放了心,别过头开始补觉。

“烧退了吗?”他忽然开了口,“车门下面有退烧贴。”

我没有说话,侧头看向窗外风景。

他开得很快,我想起初遇时他也是这样载着我去投标的。

“来得及的。”他望着前路道。

我看向他,阳光衬着他高挺的鼻梁和低垂的长睫,是我爱了这么久的样子。

我知道他也想起了初遇,才会没来由说这样一句安慰的话。

可是这次来不及了,宋修宴。

一路无话,只有他的电话在不停的响,他最后按了关机键。

“就停这吧。”我在十字路口道。

“我送你到门口。”他摇头。

我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他一定是看了我的入职登记表。

楼下停着三姨和四姨夫的车,我心内哀嚎一声。

“我先上去了。”我拿回我的手机和身份证,“你回吧。”

他下车替我拿下行李箱:“我不回,我已经提前休年假了。”

“随你。”我转身上台阶。

“你不邀请我上去吗?”他在我身后问话,语气难得的平缓。

若换成前几年,他送我回来,还提出上楼,我恐怕会开心得发疯吧。

“亲戚都在。”我打开单元楼门禁,“别搞太复杂了。”

我没留意他是不是停驻在原地,不重要了。

家里自然是温暖热闹,妈妈亲手熏的香肠油汪汪的,箩筐里躺着煎炸好的带鱼大军。

只是三姨和四姨两对夫妻也加入催婚大军后,我有点扛不住。

“今晚去酒楼吃饭吧?我发了年终奖,请几位姨妈!”我采取吃人嘴短战术。

“好啊,岁谙真是越来越懂事了。”三姨笑,“这是心疼你妈做饭呢!”

“走走走,我单位新来了好几个小伙子。”四姨推着我,“吃饭时跟你细说!”

我在心内怒骂她,妈妈看见我神色,赶紧小声让我别不识好歹。

我很久没吃家乡菜了,兴致满满夹起一块沾满梅菜的四方扣肉。

“赶高铁不方便吧?等结婚了让你妈给你陪嫁一辆车!”三姨忽地道。

我迫不得已放下扣肉:“三姨,您是兼了4S店销售吗……”

“小谙,你快看看这个小伙子。”四姨兴致勃勃拿过来手机,“上个月刚入职的!”

“人家进的是单位,又不是进婚介所……”我盯着碗里香喷喷的扣肉。

“就你嘴皮子利索?”妈妈放下筷子,“你不早点结婚生孩子,以后都没人给你烧纸!”

“那我到时候给你们多烧点,等我下去了你们匀我点儿。”我轻声说。

“你!”我妈砸了筷子。

不是服务员推门上菜,她估计能把扣肉扣我头上。

烤乳猪含浆膏润,帝王蟹壳薄肉厚,波士顿龙虾张牙舞爪,铁盖茅台红得扎眼……

“岁谙,”三姨惊呆了,“你干嘛这么客气?!”

我第一反应是叫住服务员,上错菜了,我凭啥请这群催婚狂吃这些!

服务员不等我开口就递过来发票:“元总,这是您刚刚买单的发票。”

接着服务员用棒读口气对着她们道:“元总刚刚说,都是亲戚,有些话她不好直接说,不过几位长辈真的不用替她操心。”

接着他捏紧了掌心一卷红钞出去了,留下石化的我们。

“元总?”妈妈莫名地看着我,眉眼却藏着自豪。

“你们少点话吧。”嗜酒的三姨夫摆好了分酒器,“小谙混成这样,还看得上你们挑的?”

我反应过来:“你们先吃,我出去一下。”

宋修宴站在门外樟树下,靠着车递过来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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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你。”

我不接那杯拿铁,看了眼发票,掏出手机。

“你把我什么账号都拉黑了,怎么给我?”他挑眉道,“你拉回来?”

“我有你银行卡号。”我打开APP。

手机却被他摁下:“岁谙,我们五年了,你有必要这样生疏吗?”

“而且,”他扫了一眼四姨夫的车,“我讨厌她们跟你说的话。”

“听壁脚?不适合你,以后别做了。”我无语笑笑。

打开银行APP,才发现他的个人账号已经在不久前给我转了一大笔钱,备注年终奖。

我加上饭钱一起给他转了回去,转身离开。

他把咖啡往车顶一放,就来抓住了我:“你还在生什么气?如果是因为年终奖,我给你翻了十倍,还不够吗?”

“对,不够!”我死死咬唇看着他。

他眼里却泛起一丝希望:“那你要多少?”

“我要你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我用力去掰他死死捏住我的手指。

“宋总!”

是柳闻,还有他的秘书小唐。

我已经看见公司的人就形成条件反射了,立刻想离他三尺远。

他却没如往常那样松手避让,而是把我又拉到身侧,招手示意小唐停车。

“你怎么也来了?”他皱着眉看向柳闻。

“唐秘书说,他来给您送合同签字,我就请假跟来啦!”柳闻瞧见了我,热情地打招呼,“元总监你也在!原来重城是你老家!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推荐?!”

“你请假?”我也皱起眉,“这两天科技城的项目还是要留负责人盯着的。”

随即我醒了神,这还关我什么事?

我努力想抽手离开,宋修宴却死死不肯松手。

柳闻也注意到了,她有些疑惑:“宋总,元总监,你们在吵架吗?”

“对,有些方案有分歧,我们争执得厉害。”我挤出笑容,用眼神警告他。

就算离职了,我也不想自己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三角恋谈资。

宋修宴看了我一眼,但还是把我的手拉紧到胸口:“对,女朋友很生气,这不在哄吗?”

最惊讶的人是小唐,他拿着合同和签字笔瞪大了眼睛:“宋总,元总监……”

“我车里等你哈!”他接着反应敏捷地躲回车内,远离纷争。

“我早就看出来了。”柳闻眼里含着笑,“可是元总监提了辞职,你们是分手了吧?”

“是你先看见的辞职报告?”宋修宴冷冷看向她。

“是啊。”她笑靥如花,“不过我的职级还不能瞧,所以就放在那等着秦总进去咯!”

“你早就知道?”我看向她。

我一直以为她只当宋修宴单身,只是正常倾慕,看来还是我想少了。

“对啊,学姐。”她笑眯眯看着我,“真喜欢一个人,是能一眼看出他的背影的噢。”

是我之前的锁屏。

“宋总,”她的长睫像两把小蒲扇一般,“您别生气了,我们去逛重城古街吧。”

“柳闻,”他看着她,压着点火气,“你看见辞职信的时候就应该立刻呈给上级。”

“可我又不是HR。”她无辜道,“你们跟纽约那边开会,也吩咐了不许打扰的呀!”

她见他怒意,便上来拉他胳膊:“别气啦,您不是说,很多事情可以慢慢教我吗?”

宋修宴想去推她,这头便松开了我,我乘隙立刻转身上楼。

“我爸妈该找我了。”我说,“这场戏你们俩唱吧,别忘了小唐。”

推开包间门时,我侧身看见楼下玻璃外,宋修宴把柳闻推上了车。

空出的停车位是他们故事的留白。

我别过头,想着梅菜扣肉应该还有几块。

10

夜里,几个同事拉的奶茶小群里炸开了锅,疯狂艾特我。

“我靠,老元你深藏不露啊,不声不响把宋总拿下了?!”

“我之前看宋总老是开会骂你,我以为他不喜欢你呢,感情相爱相杀啊!”

“我靠,笔给你,你给我写他俩!”

我懵了,直到她们截图发来一张宋修宴的朋友圈。

“你自己男朋友官宣,你看不到啊?”

“讲实话公司好像还挺忌讳这个的,你们是商量好过完年谁跳槽了?”

他只发了一张照片,是我不久前通宵后趴在桌子上补觉的睡颜。

文案很简单:“白首不离,同去同归。”

我不知道是该惊讶他何时偷拍的我,还是该惊讶他的突然公开。

“已经分手了,我辞职了。”我在群里回道。

“我靠,我看见你退了大群,还以为你为年终奖的事情拿捏秦总呢!”

“不是吧,这就BE了?!”

“等会,是不是因为柳闻?!她最近缠宋总缠得厉害!”

“这也太狗血了……”

我放下手机,心里乱成一团,拨通了宋修宴的电话。

他秒接:“岁谙。”

“你什么意思?!”我走到阳台,压低了声音,“快过年了给大家送瓜?!”

“你不是,一直很想要这样吗?”他在电话那头不解,“我做了。”

“在我辞职之后,对吗?”我冷笑。

“我说了,我没批准你辞职。”他也压制着怒气,“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你不怕了?”我满是嘲讽。

“元岁谙!”他对着话筒有些颤声,“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消气?!”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咬牙,“你的行为已经对我造成困扰了!”

“你还在气柳闻的事,是不是?”他答非所问,“我那天跟她都说清楚了……”

我挂了电话,群里的消息还在不断传来,柳闻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我挂断,她又打,我最后不耐烦地接起:“你想说什么?!”

“学姐!”她在那头带着哭腔,语气却不肯示弱,“我知道你是真想分手,我不会放手的。你以为你逼宋总来警告我,我就会认输吗?我一定会追到他。”

“你加油。”我娴熟地拉黑了她。

还是没能逃过变成瓜的命运,不过很快也会有新的话题盖住。

人嘛,最忌讳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调整了一下心态,在妈妈刚换洗过的被套里嗅着喷香的阳光味道昏沉睡去。

第二天,腊月二十七,忽然下起雪来。

晨起便觉窗外亮堂,拉开窗帘果然看见雪飘如絮,瓦上凝霜。

“岁谙,我听见你大半夜的在阳台上打电话。”我妈凑过来,“你谈恋爱了?”

“没有。”我大口扒炒饭,“跟同事讲方案。”

她一脸“我懂”的表情:“你自己把握好进度啊。”

我无奈,怕她和几个姨妈又来打车轮催婚战,抱了电脑躲了出去。

特意忙到晚饭后才回家,却看见爸妈都在阳台上看焰火。

“好看吗好看吗?”我放下打包的烤串也凑了过去。

满地皑皑映着火树银花,满天璀璨明亮,接天鼓吹般的热闹新年。

而纷纷灿烂下,分明拼凑出一个“岁”和“安”字。

“谁家许愿,还刚好是咱们岁谙的名字。”妈妈拍手。

“你蛇年运气肯定好,你瞧多巧!”爸爸也跟着笑。

我心内一沉,果然定睛瞥见楼下站着个熟悉单薄的茕茕身影。

11

“怎么?你想冻成冰雕,明早被围观吗?”

他接过我递过去的围巾,眼里闪过笑意:“我这叫元门立雪,你喜欢吗?”

接着他自顾自的慨叹:“你们这的烟花厂不行,你的‘谙’字他们做不出来,只能放现成的字。”

“宋修宴,”我满脸苦笑,“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想你原谅我,”他眼角微红,“岁谙,我要我们好好的。”

“你打算在这伫一晚上吗?回吧。”我摇了摇头,“别搞得像高中生一样。”

“为什么要回?”他靠近想拉我,我学乖了,直接退后数步,“我可以现在就上去跟伯父伯母说,我们在一起五年了,可以论及婚嫁了。”

“孩子死了你来奶了?”我莫名泛起一阵心酸。

这几年,他的任何选项都可以排在我前面。

加班,出差,开会,应酬,后来哪怕是一个撒着娇的女同事,他都给了她比我要多得多的耐心。

多少次午夜梦回,我拨他的电话,不是未接就是一句“在忙”匆忙挂断。

多少次病在床上,我给他发消息,得到的不过是几句好好休息记得吃药。

多少次年节热闹,我想喊他出去,他总皱眉以人多口杂或行程太忙推拒。

渐渐我学会了不再把他当成男朋友,可往往他又会突然抽出些时间来哄我。

他会忽然在深夜跑来我家,送来一条我喜欢了很久的项链。

他会在我痛经时推掉一场会议,拥我在怀里替我揉着小腹。

但当我又燃起希望,对他有了男朋友的要求,他又会恢复冷漠和忙碌。

我甚至怀疑他已婚,还想法子查过他的婚姻情况。

我宁愿证明他有道德瑕疵也不想承认他没有那么爱我,真是有些疯癫了。

我就在这样的折磨里不断循法往复对他的喜欢和失望,内耗得如同快充快放的电池。

最终我选择用工作麻痹自己,也麻痹这份爱意,收效显著。

可这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意义呢?

柳闻不过是一根导火索,她知道我们是情侣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真正没把我们当情侣的,是宋修宴自己。

“我知道我有许多不对的地方。”他脚下雪声清脆,慢慢走近,低头看我,“我太自以为是了,岁谙,我以为……”

“你以为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你。”我看着他。

他红着眼看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小时候学过一首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我看着雪地上的脚印,“我们的感情也不过就如雪泥鸿爪,一场大雪就盖住了,算了吧。”

我转身想走,却又被拽进他怀里,他紧紧拥着我不愿放手。

“岁谙,你看那边。”

我抬头看去,不远处的树林里,是两个雪球堆叠出来的雪人,丑得可爱。

“您看这个雪人,能打80分吗?”他语带哽咽,说着那天我们和老板的对白。

仿佛又回到水晶球里的宜城雪地里,我们望着那个20分的雪人相视大笑。

五年光阴荏苒,不过寥寥几千天,却已恍如隔世。

“我们才不是浅浅爪印。”他使劲贴紧我,“我们有这么丑的雪人,有整整五年……”

我泪眼朦胧地掰开了他的手。

“这五年除了开始,于我都是噩梦。”我看着他。

“不是的,不是的……”他摇着头颤声,抬手想帮我拭泪,我躲开了。

“我永远爱那个雪天里飙车来救我的人,但你已经不是他了。”

又或者,一开始我就会错了意。

他送赶着投标的我,和他赶去救找不到签字书的柳闻。

别无二致。

他红着眼眶怔怔看着我,我决绝快步转身离开。

推开门,妈妈看着我吓了一跳:“冻成这样?!”

我进了卧室:“四姨说的那个男孩子,你安排我们见面吧。”

12

第二天午后,我和这个被四姨拽来的男孩尴尬在咖啡桌边对坐。

“林……”

“林风致。”他递奶球给我,“元岁谙,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这名字莫名耳熟,我看着他陷入沉思。

他的脸忽然和记忆中那个操场上扣篮后郎朗大笑着擦汗的男孩重合。

“噢!”我一拍脑袋,“那时候他们都管你叫‘疯子’!”

果然他们没说错,相亲的尽头就是高中同学。

我扶额微笑:“你……没怎么变。”

“变了,现在就算知道你在看球,我也不会用半瓶发胶抹头了。”他撇嘴。

我被逗笑,尴尬的气氛顿时消解了不少。

“你倒变了些。”他认真注视着我,“成熟了很多。”

我撕开奶球:“是啊,这几年牛马当下来,还能和上学时一样嘛。”

他轻轻一笑:“元岁谙,你今年刚决定相亲吗?”

搅拌咖啡的勺子愣在杯子里:“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托各种人问了你家里六年。”他苦笑,“你今年才松口啊。”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对面的人。

“……这几年,不会他们要我去接触一下的都是你吧?!”

“也可能还有别人。”他耸肩,“不过我觉得最执着的应该就是我了。”

我哑然失笑,心内阴霾顿时驱散许多。

“先生,”服务员尴尬快步走近,“您的车牌号是Y354158吗?”

他疑惑点头:“是,怎么了?”

“外面有人把您的车撞了,您赶紧出去看看吧!”

刚刚是听见外头有动静,我陪着他小跑出去。

肇事司机是宋修宴,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接过服务员手里的外带咖啡。

而他那辆酒红色的宾利紧紧抵着林风致的小蓝车,车头都压变形了。

“先生,我停在停车泊位里面的,是您全责。”林风致压着脾气去交涉。

“当然,我报过交警和保险了,就是要耽搁你时间了。”

宋修宴喝了一口咖啡,眸光落在我身上:“这家鸳鸯拿铁比寿城的差远了。”

“你们认识?”林风致皱眉疑惑。

我点头,很是抱歉:“他是我前任……实在是不好意思。”

林风致有些恍然,朝他有些敌意地看去:“你要我帮忙吗?”

“我们还没有分手。”宋修宴跨步走到我身前,冷冷打量着他,“你不用这么着急吧?”

“可我听岁谙的意思。”林风致紧盯着他,“她已经准备好重新开始了。”

“你为什么还没有走?!”我无语到了极点。

“元岁谙……”他紧紧挡在我面前,看向林风致,“你再靠近她,我撞的就不是车了。”

“呵。”林风致冷笑,“这样的前任,难怪岁谙不要你。”

宋修宴大怒,挥拳欲打。

林风致毫不相让。

对峙间,小唐匆匆开车赶到。

“交给你了,4S修车,代步车安排好,折旧费还有这哥们的误工费也记得算多点。”

他不再理睬林风致,和小唐交换钥匙,拉开副驾车门,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我过意不去,转身去给他道歉:“因为我,大过年撞坏了你的车,对不……”

林风致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我过去:

“去吧,有些事情,你总要处理完才能走下一步。有情况打我电话,随叫随到。”

我点了点头,转头深呼吸上车。

他一路超速,我们也是一路沉默,直到他开到一个湖边停下。

“宋修宴,”我侧头皱眉看他,“我以为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他下车替我拉开车门:“可我没有听清楚,下车。”

日落西山,暮色苍茫,湖面上波光明灭。

“熟悉吗?”他站在我身侧问我。

13

当然很熟悉。

如果是故事的前言是那场雪天的相送,湖边的告白则是一切的序章。

可惜序章皆为过往。

“为什么要去相亲?!”他眉眼里氤氲着困惑和怒意。

“我不需要解释吧?”我看着湖面,“你故意撞车,人家有涵养才没报警。”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提了分手就可以和别人说说笑笑喝咖啡?!”

我顾不上手腕上剧痛,只觉得好笑。

“你没和我提分手,就可以和别人凑头说话,去别人家里喝姜茶?!”

他不知道我都看到了,应当还有一些是我没看到的,刹那间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我好笑更甚,努力去挣我的手腕:“我做的早饭,你给了几次给她?”

他错愕地看着我,仿佛做那些事的不是他,我乘势拿回手腕揉着。

“怎么?不知道我看见了是吗?”我哂笑,“这就是教了我五年什么叫避嫌的人。”

“我和她,没有越轨过……柳闻她……”他敛目低下声音,“总是很需要我的样子。”

我抱手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没有指责他出轨的兴趣,我只是很好奇他的割裂。

一面对柳闻偏爱到惹来流言蜚语,一面又这样毅然决然来求我回头。

“她跟你实习的时候很像……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你站在地铁站,拖着一大摞标书,冻得鼻尖通红,紧盯着每一辆路过的车。”他在回忆里苦涩地微笑,“还有你去挡摩托,一身伤躺在床上,闭着眼,像只雏鸟,一下就揪住我的心了……”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我面临很多考核的当口,我推开了你很多次,我总说我没有空,让你学会自己处理问题。”他苦笑,“渐渐地,你真的越来越独当一面了,我看着你雷厉风行地带团队,游刃有余地处理紧急情况……你也越来越不需要我了……”

他想握住我的手来证明他的话发自肺腑,我只是静静看着他,他才讪讪放下手。

“但是柳闻,她……”他深呼吸了一下,“她好像不怕我骂她笨,她也不怕别人怎么说她,她就是粘着我,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她会亮着眼睛夸我,停电了她抓着我胳膊说害怕,她说她怕切姜丝会切到手,她说她崴了脚求我接一下她……我……”

“宋修宴!”我只觉得他的说辞荒谬到如同天方夜谭,“你的意思是,即使你对我冷漠,我也不能对你死心,凡事还是要求着你朝你撒娇,否则,就别怪别人钻空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眼眶泛红着摇头,“我不喜欢她!是我不好……”

他用漠不关心推动我绝了一切依靠他的心思,转头却用我的独立作他心猿意马的借口。

“也算因祸得福吧。”我擦了擦气出来的眼泪,“你真像教柳闻那样对我,我也不会学得这么快。这一点上看,我还得谢谢你。”

我掏出手机准备打车,托他的福,今天算是对夕阳湖畔彻底祛魅。

“岁谙,”他拽过我迫我看着他,“我是爱你的!”

他声音带着轻颤,一如当年告白:“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这么爱你。”

我拿开他的手:“我消受不起。”

“别走……”

他伸手想从身后箍住我,但我转身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你再纠缠,或者像今天这样荒唐,我就报警了。”

他没有闪躲,任由我抽得他脸上高高肿起,只是悲哀地看着我。

“如果我开除柳闻,给你写保证书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有这种事了,你能回来吗?”

时至今日,他还是觉得我介意的是柳闻而已。

可你以为的归期,也只在你的梦里了。

14

腊月二十九,家里又是一场老调重弹的争执。

只是这一次他们更加理直气壮了。

“你都见了那个小伙子了。”妈妈语重心长,“差不多趁过年大家都在,定了吧。”

“人家小伙子回来说你很好。”爸爸满眼不解,“你这还挑上人家了?”

“我拜托你们!”我扯着头发,“才见第一面,就直接快进结婚?!”

“你快三十了!”我妈咬牙切齿看着我,“再不结等着被二婚挑啊?!”

“结婚是你作为子女的责任!”我爸也沉了脸,“人家都问彩礼要多少了,多有诚意!”

我疯了:“我到底有什么责任?!你们到底是关心我的幸福,还是关心你们在人前的脸面!”

“一家人说话,”妈妈吓了一跳,“你发什么疯?!”

“我跟你讲,你再这样任性迟早要后悔,孤独终老!”爸爸瞪着我。

我冷笑着落泪:“新闻里不是杀妻就是骗保,三姨夫喝了酒就家暴,四姨夫一个接一个的出轨四姨还装不知道,你们就巴不得我也过成这样,是不是?!”

“夫妻过日子,还不都是这样的!也总有好的吧!”妈妈怒吼。

“你少顶嘴!我告诉你,一个女人,没有婚姻,事业再成功也是失败的!”爸爸长叹。

我狠狠摔门出去。

还好没告诉他们我辞职了,否则我就只剩嫁人一条路了。

我毫不怀疑他们是爱我的,但一旦触碰上“传宗接代”四个字,他们就好像被下了蛊。

林风致急吼吼地来找我道歉。

“对不起啊,岁谙。”他满脸慌张和歉意,“我只是跟我爸说我很喜欢你,他就自顾自去和你四姨说了彩礼婚期什么的。我知道以后也吓了一跳,吵架跑出来的……”

“没事,我懂你。”我低头看了看穿着拖鞋跑出来的我自己。

“我不急着结婚的。”他递过来一杯热可可,“循序渐进,自然而然就好了。”

“林风致,”我接过,但朝他摇了摇头,“我刚刚结束一段很认真的感情,我不想无缝就开始下一段,把你当创可贴,这对你不公平,也不尊重。”

“没事啊,我猜到你会拒绝我了。”他在我身边坐下,抬头看着枝头积雪,“元岁谙还是那个元岁谙。”

“谢谢你的热可可,也谢谢你的执着。”我喝了一口,温柔笑道,“真的很暖和。”

“这杯热可可啊,我从高一的冬天早上端到今天,才有勇气送给你。”他微笑看着我,眼里满是笃定,“我已经等了六年,不介意再等两年。”

我一时无言,无奈举起手里电脑包朝他晃了晃:“我要找地方去改简历了。”

“好。”他点头,眼神深深看着我,“你不会再回南城了,对吧?”

“嗯。”我明白他话里意思,“不会了。”

简历改到一半,妈妈电话打了过来,说有人来上门提亲。

我以为是林爸又帮儿子拿主意了,叹了口气就往回赶。

这催婚的父母咋都查重率100%呢。

直到我看到了沙发上的宋修宴。

15

“这小伙子多齐整,工作上进,人又大方。”三姨又来做客,笑得有点酸味,“我们家岁谙真是好福气噢!”

我气得浑身发抖:“谁让你随便到别人家里来的!你给我出去!我报警了!”

后脑勺被端着水果的妈妈拍了一巴掌:“大过年的报警报警,你能不能对人和气点!”

宋修宴上前护我:“伯母,我和岁谙在吵架,她发脾气正常的。”

“我们不是吵架,是分手了。”我紧咬牙关看着他,“你是疯了是吗?!”

“对,我疯了。”他压低了声音看我,“我不会看别人娶走你。”

“小两口闹脾气正常的。”三姨笑眯眯看着我,“这五金他都给你买好了,这凤冠真气派!说什么彩礼没上限,你们随便提几百万都成,他还说写自愿赠予协议,你瞧瞧你瞧瞧!”

我这才看见茶几上堆着满满当当的各色金器和礼盒,和屋里的中国结交相辉映,显出一派新年完满。

“拿回去!”我指着那些东西,“然后你也麻溜地滚出去,我们还能好聚好散。”

“为什么?”他无辜地看着我,“我是真心想娶你的。”

我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却被妈妈夺走丢开。

“三姐,你先回吧。”妈妈客气朝着三姨点头,“我和两个孩子说几句体己话。”

“好,好。”三姨恋恋不舍放下金镯子在匣子里,“小谙这孩子真是……”

“小宋,喝茶。”妈妈示意我和宋修宴坐下。

“伯母……”宋修宴还想说些什么。

“刚刚真心诚意的话你说了很多了,我听得出来你对我们家小谙是真心的。”

我刚想开口,就被妈妈示意闭嘴。

“我也想不到你们在一起五年多了。”妈妈喝了口茶,“小谙这孩子,什么都憋自己心里。”

“伯母,都是我从前不懂事,如今才明白……”

宋修宴低着头看着杯中茶叶,嗫喏着像个犯错的孩子。

“前几年,我只要是给小谙打电话,她不是刚哭过就是闷闷不乐的。”妈妈满眼心疼地看我一眼,“后面她几乎都在加班,也不怎么接电话了。我们在老家,帮不上她什么,只能寄点吃的喝的。”

“我不知道你们吵了什么,我只知道这次回来小谙明显松泛很多,没有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了。”妈妈将茶几上的礼盒推给他,“所以你提亲,我不同意,你回南城吧。”

我睁大双眼看向她,这还是早上那个怒吼着嫁给谁都一样的我妈?!

“你干嘛?”妈妈白我一眼,“我是知道林家那孩子求了咱家好几年了,才想着逼你一把,你真以为我什么人都拉来当女婿啊。”

宋修宴惨白着脸色,绝望地看向我们:“岁谙……”

“小宋,你是好孩子,会有好姑娘的。”妈妈拍了拍他肩膀,“你懂点礼数!送人家出门。”

宋修宴起身,险些踉跄没站稳:“这些年是我对不起岁谙,这些权当弥补吧……”

他苍白看向我:“陪我最后一次?”

我点了点头,知道他彻底死心了,披上外套送他下楼。

“那些东西太贵重,我回头一并给小唐。”我们走在雪道上,“你车停在哪儿?”

他驻足,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个什么递给我。

“本来想大年三十用的,现在看来,也没有必要了。”他自嘲摇了摇头,“随你处置吧。”

我打开,是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雪光里璀璨生辉。

“很美。”我递还给他,“留着吧,也许以后用得上。”

他接过,忽地扬手掷出老远,满目悲戚地看着我。

“如果我半年前向你求婚,你会同意的,对吗?”

我点头。

“我知道了。”他轻轻笑了起来,“是我活该。”

“就到这吧。”我看见他的车了,“新年快乐,宋修宴。”

“新年快乐。”他站在车边,目送我的身影远去。

16

元宵节后,我顺利在重城找到了新工作。

「蛇人」前司没有为难我,远程帮我办完了离职手续。

奶茶群里会讨论一些新瓜,我偶尔才会点开看看。

柳闻还是被开除了,大闹了一场。

宋修宴没有出面,只让HR找她算项目失误的帐。

之后宋修宴提了辞职。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分明是总部培养的中华区接班苗子。

但他不声不响飞去了硅谷,连自己的散伙局都没有出席。

我向那些可爱的小姑娘 们告别,退出了那个奶茶群。

三月里草长莺飞,东风里纸鸢徜徉,捧着热可可的男孩还在楼下等我。

人生南北多歧路,好在自己步步走过,也都不算辜负。

蛇年大吉。

(全文完)

来源:一颗小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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