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透析机的嗡鸣混入窗外零星的爆竹声时，我才惊觉今夕何夕。护士在输液架上挂了枚迷你红灯笼，塑料福字倒映在透析液里，随淡黄色的液体微微摇晃，像一尾缺氧的金鱼。

透析机的嗡鸣混入窗外零星的爆竹声时，我才惊觉今夕何夕。护士在输液架上挂了枚迷你红灯笼，塑料福字倒映在透析液里，随淡黄色的液体微微摇晃，像一尾缺氧的金鱼。

走廊尽头的电子屏播着AI生成的年画：锦鲤游过电路板，灶王爷乘着无人机巡检人间。值班医生递来保温饭盒，说是用科室微波炉加热的速冻饺子。咬开半生不熟的馅料，韭菜混着消毒水气息在口腔炸开——这大概就是赛博时代的年味。

邻床老爷子把手机支在床头，直播老家祠堂的云祭祖。香烛青烟穿过5G信号，在透析管缠绕的苍白手臂上投下虚影。弹幕飘过一串电子鞭炮特效时，他突然喃喃道：“以前总嫌守岁难熬，现在倒盼着这台机器替我多守几轮春秋。”

我摸出降噪耳机。德彪西的《月光》从血管通路灌入体内，代替葡萄糖渗透进细胞。那些被尿素氮腐蚀的、被磷酸盐结痂的、被β2微球蛋白蛀空的骨头，忽然在琴声里舒展成一片银白色海滩。透析液正带走我生命中的潮汐，却也带来某种洁净的钝痛——就像此刻窗外这座城市，一边拆解着百年石库门，一边用全息投影在废墟上绽放牡丹。

零点将至，AI语音助手突然念起《患者守则》：“严禁摄入水分超过100毫升……”而手机震动起来，是朋友用Stable Diffusion做的电子贺卡：水墨麒麟驮着透析仪，在泼墨山水间奔向卯兔。我按下保存键，突然听见烟花在云端轰鸣。

玻璃上的福字脱落半边，露出背后ICU的蓝光标识。血泵仍在转动，像永不停歇的计时器。但我知道，此刻有百万颗肾脏在鞭炮声里沉睡或苏醒，有无数根人造血管在礼花下震颤，而春天的第一缕风正穿过透析器密密麻麻的纤维膜，带走我们体内淤积的冬天。

来源：六秒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