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正要开口，却被人温柔地环住，他替我回答：「你家没镜子吗？去看看，你配吗？」
生日那天，男朋友带我去LV买包。
出门时警报器响了。
我疑惑地看向他。
他却像看傻子一样看我，「你买东西不知道付钱吗？」
我硬着头皮刷爆信用卡，之后吃了整整一学期的馒头。
他挽着白月光到我面前，嘲讽我：「就你也想当拜金女？你配吗？」
后来，他拎来十几个包，向我赔罪。
一面不停地扇自己耳光，一面说他有眼无珠，现在想和我重新开始。
我正要开口，却被人温柔地环住，他替我回答：「你家没镜子吗？去看看，你配吗？」
1.
生日前一晚，晾了我快一个月的男朋友，突然打来电话。
说明天陪我过生日，带我去商场买包。
我很高兴，这是谈恋爱三年以来，周致宇第一次记得帮我过生日。
我并不想要什么包包，只想有他陪我就好。
怕他破费，在LV店里，我选了一款最便宜的钱包。
周致宇一脸鄙夷，「现在谁还用钱包啊？」
我尴尬地放下钱包，选了一款2万多的小号手袋。
过程中，我一心只顾着看周致宇的脸色，丝毫没有注意到买单的问题。
等到出门，警报器响起时。
我才意识到，周致宇没有付钱？
我疑惑地看向他，他却像看傻子一样看我，「你买东西不知道付钱吗？」
身后的柜姐，恰到好处地轻咳一声。
我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对不起，刚刚忘记付款了……」
柜姐一秒收起脸上的不耐，重新换上笑脸带我去买单。
我刷爆两张信用卡，才勉强买下这只包。
2.
再出门时，周致宇早就已经走掉了。
而我突然反应过来，周致宇家不是还背着债务吗？他哪里还有钱给我买包？
作为他的女朋友，我可真是……不合格。
正懊悔着，却看见周致宇从前面的拐角折返回来。
「周——」
还来不及出声，我就看到他臂弯里挽着的白月光。
顾雪儿像高傲的公主一样，挽着王子的手，一步步向我走近。
看到我手里拎着的袋子，顾雪儿轻轻嗤笑道：
「就你也想学人当拜金女啊？自己几斤几两，看不清吗？」
「要我把你在高尔夫俱乐部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一并告诉周致宇吗？」
面对顾雪儿的恶意挑衅，我懒得理会。
但我却不得不顾及周致宇的感受，「你知道我不是……」
他粗暴打断我的解释，「够了，你不用狡辩了，你的事雪儿都和我说了。」
「本来，当雪儿告诉我，你为了赚钱什么都肯做时，我还不信。没想到，我只是约你来LV买包，你就高兴成那样。」
「我一直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自爱。」
说完，他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拉着顾雪儿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把说不出的委屈全都咽进肚子里。
拎着包包的那只手，因为握得太紧，指甲几乎都要嵌进肉里。
我却丝毫不觉得疼。
3.
高尔夫俱乐部的兼职，我确实是瞒着周致宇去的。
不想告诉他，是因为顾及他的自尊心。
我知道他向来要面子，现在家里遇到难处，他不愿意向任何人开口。
那么我就替他想办法，凑钱帮他还债。
他家里破产负债这件事，还是顾雪儿悄悄告诉我的。
一个月前，周致宇突然变得行踪不定，和我在一起时，总是心不在焉。
不仅时时刻刻盯着手机看，只要接到电话，就会立马拿着手机去到远处。
那时候，我刚刚知道，顾雪儿回国了。
高中时，我们三个曾在同一所学校，毕业后我和周致宇上了同一所大学，顾雪儿去了国外。
原本我对她知之甚少，后来在偷偷浏览周致宇的微博动态时，才发现，顾雪儿原来是他年少时偷偷暗恋的白月光。
但那也是过去式了，周致宇应该早就放下了。
不然，他怎么会带着我一起，请顾雪儿吃饭呢。
只是，席间，周致宇一直旁若无人地和顾雪儿聊天。
他们说起中学时代经历过的种种往事，我一无所知，根本插不进去，只好埋头吃饭。
餐后甜点我选了焦糖布丁，正一小勺一小勺挖着吃时。
顾雪儿说，「周致宇最讨厌吃布丁了，只要和他吃饭，我都会陪他一起吃冰淇淋。」
说着，她把脸凑到周致宇的脸旁，「是不是？我太了解你了。」
周致宇也不闪避，笑着回她，「是是是，顾大小姐说得都对。」
我把正要送到嘴边的勺子，默默地放下。
顾雪儿说得对，哪怕我和周致宇交往三年，他的很多事，我其实都不了解。
并不是我不想了解，而是他会嫌烦，每次我问他爱吃什么，不吃什么，他的回答永远都是，随便。
我所了解到的他的一些喜好，还是自己一样样观察出来的。
他笑着喊她顾大小姐，却永远只会称呼我为，于鹭。
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阵酸楚，我看了看他，他的目光却一直都在顾雪儿身上。
4.
餐后，周致宇去买单，顾雪儿突然坐到我身边。
「我和周致宇不过是好哥们儿，你不要介意哈。」
我笑着说，「不会。」
她沉默了一会，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周致宇家破产了，你知道吗？」
我惊讶地抬起头。
「也对，他最要面子了，肯定谁也不肯说。」
「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他家欠了一屁股外债，他正愁得不行呢，我刚才拼命找他说话，就是想开导他。」
破产这么大的事，周致宇为什么半个字都不和我透露呢？
那天之后，周致宇几乎再没主动联系过我。
我以为他在忙着筹钱，便也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帮他还债上。
除了现有的兼职，我要想办法快速赚到更多的钱。
顾雪儿家境好，她说她曾提议帮周致宇还钱，却被他拒绝了。
在听说我想赚钱帮周致宇时，她建议，「你要不要去高尔夫俱乐部做兼职？那边的人，出手都很阔绰，小费给得挺多。」
在我生活的圈子里，从未出入过这样的地方。
况且我还是一个在校大学生，除了兼职做家教、打打零工，也没什么更好的赚钱方法。
于是，隔天我就照着顾雪儿给的地址过去面试了。
却没想到，上班第一天，我就差点回不来了。
5
第一天上球场，我以为充其量就是跟着实习。
没想到也有小费拿。
一般的老板出手都是几百，而一位身材明显发福的中年老板，出手最为大方，给了我们每人一千块的小费。
正当我为此高兴不已时，他接下来的发言却狠狠震撼了我。
他表示：在场女生，只要有人愿意给他跳舞，跳得最好的那个，他愿意当场转她500万。
但，前提是，拿走500万的女生晚上要陪他一起回酒店。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他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我身上。
不管怎样，我选择明哲保身，便把脚步朝外圈挪了挪。
幸好，场上的女生，没有一个肯响应他。
气氛一整个尬住后，他又说自己是在开玩笑，等会请我们喝东西赔罪。
我不喜欢这里的气氛，想找个借口提前溜掉。
却被一旁的女生拽住，「你别走啊，等会说不定还会给小费呢。」
是吗？那不如今天多拿点，反正之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去到球场酒吧，我竟意外看到，顾雪儿也在里面，和一个西装男一起。
我举起手，想跟她打个招呼，可她明明看到我了，却跟没看到似的。
随她吧……我转过头，端起手边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你酒量不错嘛，要不要再来一杯？」
那个发福的老板，突然跑来搭讪。
「不用了，谢谢。我先去上个厕所，不好意思。」
6.
从厕所回来，老板早去了别的女生那里。
但我的位置上，还是被他重新叫了一杯酒。
突然之间，我就不想等第二次的小费了，于是拎着包准备走人。
顾雪儿却端着酒，来找我寒暄。
「怎么样？还习惯这边的工作吗？」
「还行吧，但这里的气氛好像不适合我，今天之后，我不打算过来了。」
为了谢谢她的引荐，我端起酒，与她碰了个杯。
「没事，你想清楚就行。我那边还有点事，就先不和你多说啦，我们之后见面再聊。」
「好的，你去忙吧，我也要走了。」
看着顾雪儿和西装男走出酒吧，我也再次起身。
可一站起来，头就突然晕得不像话。
我无力地跌坐进沙发里，手脚也开始发抖。
一些不好的预感，顷刻爬上我的脑海，我突然想到，可能是我喝的酒有问题。
我赶紧摸出包里的手机，给周致宇打电话。
虽然不知道酒里被下了什么药，但我的心已经紧张得快要跳出来了。
我在心里一遍遍默念：
「求求你，周致宇，赶紧接我电话……」
「喂，周致宇，我……」
话还没说完，周致宇打断我：「等一下，我这边有点要紧事要处理，我之后再打给你。」
接着，他不等我回应，就飞快地掐断了电话。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好像宕机了，只余下满屏的空白。
而一只肥腻的手臂，突然抚上我的腰，将我吓得汗毛直竖。
「妹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看着那张油腻腻的脸，离我越来越近，我握着手机拼命挣脱。
手机里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男声：「喂，于鹭？是你吗于鹭？」
我攥紧手机，几乎连滚带爬，才艰难跑到沙发的另一边。
为了让那个老板离我远点，我故意大声撒娇：
「亲爱的，我在酒吧呢，有点喝多了，你快来接我回家！现在就来，否则我就去外面勾搭野男人啦，嘻嘻！」
「……」手机对面一片死寂。
「哎呀我只给你十分钟，你来晚一分钟，就见不到我啦！快点来哦！」
我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墙，朝最近的厕所走去。
以我目前的情况，一个人绝对无法离开这里，所以只能先去厕所，再想办法。
没想到，对面的男声突然提高音量：
「于鹭，你现在在哪？地址报给我，我马上就到！」
我努力捋直舌头，报出俱乐部的名字。
直到进了厕所隔间，我才终于敢道出实情：
「不管你是谁，求你快来救我，我好像被人下药了……」
说完，我整个人完全脱力，只能倚靠在厕所门板上，发出重重的喘息。
对面的人说道：「你等着我……半个小时内，我一定赶到！」
「嗯！」我拼命点头。
那边沉默了一下，我以为他挂断了电话，于是拿起手机想要看清他的名字。
他却好像知道我的心声一样，突然放低声音，
「于鹭，我是李星河。」
「你别怕，不要挂断电话，我会一直在电话这边陪着你。」
听到这样温暖的对话，我本该放松下来的。
但不知为何，紧张感就是迟迟无法退去。
可能是周致宇给了我太大的不安全感，导致我对任何人，都不敢抱有太大的期待。
我害怕，他会像周致宇一样，挂断电话，就再也联系不上。
于是，每隔半分钟，我就忍不住对着电话喊：「李星河，你还在吗？」
每一次，他的回答都超大声：「我在。」
7.
李星河说到做到，不到二十分钟就赶了过来。
那时我已经对着马桶给自己催吐了几次。
呕吐虽然难受，乏力感却减轻不少。
就在这最狼狈的时刻，厕所门被人一把推开。
我回过头，只模糊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
「于鹭，你人还清醒吗？」
我抬头想要看清他的脸，却只看到一双盛满担忧的眼睛。
印象中，不论是周致宇，还是我的家人，从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
这让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伤心。
「我，我没事。」
我很想猛地一下子站起来，向他展示我的毫发无损。
却一头栽倒在他怀里。
「对不起，我的身上很难闻吧……」
「没事。」
尽管我刚刚吐过，身上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他却毫不在意，也没有推开我。
反而小心翼翼地用手臂圈住我，带我出门。
这个姿势，我的头刚好靠在他肩上。
稍稍扬起眼睛，他的喉结凸起，下颌线清晰流畅，但那一头头发。
也真是乱得可以。
他似乎觉察到了我的目光，连忙抓了抓头发，「路上太急了，风又大，头发才乱掉的。」
顿了顿。
他又补充一句，「我平常不长这样。」
我仔细看着他微红的脸，
「确实，你以前也不长这样。我记得你以前是小平头，现在越长越茂密了。」
「……」
「我以前也不长这样，我瘦了这么多，你居然还能认出我。」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在极近的距离里，就这么直楞楞地盯着我。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难道，他在读高中时就一直偷偷暗恋我？
不然，怎么会存着我的手机号码，一接到我的电话就赶过来？
但我一想到自己高中时期的模样，立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可能的，没有人会喜欢那时候的我。
李星河把我带到他的机车前，略作思考后问我：「要不我还是带你打车回去吧？」
我摇摇头，「吹吹风正好清醒一下。」
他拉过我的手，分别固定在他的腰两侧，嘱咐我，
「抓紧点，要是没力气的话，你就靠在我背上。」
我想起自己刚刚吐完的嘴巴，实在没敢靠上去。
迎着呼呼的大风，我看着眼前这个瘦削的身影，恍惚间又想起了周致宇。
他也曾这样，载我走出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
8.
在遇到周致宇前，我曾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被人善待。
原因无他。
只因我是家里多余的那个。
当年，妈妈生下姐姐后，次年就怀上了我，她和爸爸托了关系做产检，在得知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后，他们高兴了许久。
他们迫切期待着儿女双全，不料生下一个多余的我。
我的到来让他们失望透顶，没几年他们又生下了弟弟。
姐姐和弟弟才是他们心中圆满的存在，我像是命运硬塞给他们的。
后来，也如他们期待的一般，姐姐出落得亭亭玉立，长相、学习，样样拔尖。
弟弟更不用说，他什么都不用做，所有偏爱都在他身上。
只有我，各方面资质平平也就罢了，体重却还横向增长。
青春期的我，因为家人的冷待，和藏不住的肥胖，内心极度敏感自卑。
全家一起走亲戚时，姐姐和弟弟是被推出去夸耀的对象，而我是被藏起来、默默无闻的那个。
为了掩饰失落，我躲在角落，装作如无其事地嗑瓜子。
但这样也会被妈妈骂：「就知道吃，你还吃得下去？」
在学校里，我努力当自己是隐形人，最大限度地使自己不要引起大家的注意。
但每次从男同桌座位后面走出去的时候，他总会夸张地抱住桌子，扯着嗓子大喊：「挤死我了！」
哪怕我跑得再快，还是能听到他们哄堂大笑的声音。
有一次，我明明什么也没干，只是走在操场上，也被路过的同学指指点点。
我低下头，攥紧了衣角，躲避他们看笑话的眼神。
却被人拦住去处。
那是隔壁班的风云人物，周致宇。
他拦下我后，突然一言不发地脱下外套，递给我。
我感到不解，也不敢伸手去接。
他做了一个把衣服系在腰上的动作，「你那个……来了吧……」
霎时间，我全身的血液都涌上脸颊，慌忙接过他的校服，手忙脚乱地给自己系上。
「谢……谢谢你。」我的声音细若蚊蚋。
他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小事一桩，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把车骑过来，载你回去吧。」
回家的路上，有好几个上坡，我怕他载我太吃力，便想让他放我下来。
他却说，「你想什么呢？你一点都不重，我载你轻轻松松。」
明知道这只是安慰我的话，我却在后座默默流了很久的眼泪。
此前，在无数个难眠之夜，我都暗暗想着，假如有谁愿意对我好，那我一定加倍、加倍对他好。
望着周致宇的背影，我想，我找到了那个对我好的人。
9.
尽管周致宇一再表示不要我回报什么。
我却执着地每天给他送早餐和牛奶。
我的成绩一般，为了能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我拼了命学习。
我知道没人会喜欢胖胖的女孩，我开始严格节食，加强运动。
瘦下来后，我第一时间向周致宇表白了。
他虽然惊讶于我的蜕变，却还是拒绝了我。
「你别在我身上花心思了，毕业前，我不想考虑谈恋爱的事。」
「我明白。」
但也不是毫无希望，不是吗？
我那时真就这么天真的觉得，只要他没有喜欢上别人，我就还有机会。
那我的努力，永远也不会白费。
果然，在毕业前夕，也就是顾雪儿决定出国后。
周致宇找到我，「只要你能和我考进同一所学校，我就和你谈恋爱。」
我重重地点头，十八岁的心里，燃起一场无声的、盛大的烟花。
那时我的眼里也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只一心一意追随他的脚步。
任由他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我的一颗心。
虽然，后来难过的时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
但我想，我应该没有后悔过。
我只觉得，也许是我还没尽全力对他好，他还没能看到。
比如，我明明想好替他多筹点钱，却没能力做到，反而差点给他添了麻烦。
所以，他有要紧的事情处理，赶不过来……
也能理解。
但我还是忍不住，感到无限的委屈和气馁，我把头轻轻靠在李星河的背上。
悄悄流下眼泪。
也许是感受到来自眼泪的热度，李星河的背部骤然绷紧。
「于鹭，你……你别哭啊。」
「你放心，欺负你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10.
原本以为能和周致宇一起吃生日晚餐，但下午他和顾雪儿走后，就再没联系过我。
我翻出家里仅剩的一碗泡面，准备随便对付一下。
「哔哔——」
摩托车的轰鸣声混合着喇叭声从窗外传了进来。
桌子上的手机也开始震动。
我接起来，「于鹭，看看窗外。」
我走过去，推开窗户。
李星河站在摩托车旁，单手取下头盔，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看向我。
下一秒，他不知从哪变出仙女棒，随着烟花燃起，他的整张脸也被点亮。
他笑着呼唤我，「快下来啊，下来许愿。」
顾不上换鞋了，我穿着拖鞋快步跑下楼。
李星河把仙女棒塞到我手里，帮我点燃。
「好了，可以闭眼睛许愿了。」
可是，许什么愿呢？
我希望——
周致宇一家人好好地，渡过难关。
我希望——
家里人都健健康康的，无病无灾。
我希望——
未来的每一个生日，都有人陪。
睁开眼睛，李星河又不知从哪变出一个蛋糕。
上面画着一只鹭鸟，扇动着长长的翅膀，正要飞向高空。
托起它的，却是一整片波光粼粼的星河。
我疑心我的眼前起了雾，不然怎么有水汽漫上来了呢。
直到一只抹了奶油的手指，伸到我的鼻尖。
打破了伤感的情绪。
「你多大了，看见蛋糕还会流泪啊？」
我迅速挖了一大坨奶油，抹到了李星河脸上。
「你多大了，吃蛋糕还能吃一脸啊。」
坐在马路牙子上吃蛋糕的时候，我总觉得，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岁。
李星河却冷不防说道：「那头肥猪，我找人修理过了。」
「他最近只会为了生意忙得焦头烂额，再没时间去球场兴风作浪了。」
想到那天晚上那只肥腻腻的手，我有些食难下咽，艰难地「嗯」了一声。
「不过，我调监控看那天的视频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李星河从手机里调出一段录屏，指着视频一角的顾雪儿问我：「你认识她吗？」
我点点头，「她是我男朋友的……朋友。」
「你仔细看，你走开后，这个肥猪在给你酒里下药的时候，她的视线一直看着这边。
「后来你回来，拿着包要走，她却正好端着酒过来了，谈话间，她频频朝你举杯示意，引导你喝下了那杯酒。」
霎时间，那天的记忆再次涌上脑海。
顾雪儿先是假装没看到我，后来却突然找我碰杯。
原来，这一切竟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
11.
我拿着视频，直接约了顾雪儿见面。
刚一坐下，她就忍不住嘲讽道：「你不会还想找周致宇和好吧？脸皮真够厚的。」
「为什么不可以？」我不动声色。
「你不嫌自己脏，他还嫌你脏呢，非我要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吗？」
「我只是去做了一份兼职，靠自己的劳动获取报酬，我为什么要觉得自己脏？」
「哦，是吗？」顾雪儿阴阳怪气，不屑地打量我好几眼，「我怎么看到，某个肥猪对你动手动脚，你也没反抗啊，好像还很乐在其中……」
我好像很困扰似的，挠挠头发，疑惑道：「你什么时候看到的？我记得你和我碰完杯就走了。」
顾雪儿挑眉一笑，「我回去拿东西，顺便看了一眼……」
我适时调出手机里的视频，「所以，你是特地回来确认我有没有被药倒咯？」
看我证据确凿，她直接撕破伪装。
「是，我是故意的又怎么样？我有义务提醒你吗？
「在那种地方打工，遇到这种事不是很正常？你既然选择过去，不就是默认这一切都有可能会发生。」
我捏着杯子，努力压抑自己的怒气。
她却自顾自得意，「怎么，你和那个肥猪事后价钱没谈拢，还想来讹我一番？
「别太天真，就算是把这段视频拿到法庭，也不能判我有罪，我只要咬死不认……」
忍无可忍，我将手里滚烫的茶水泼了过去。
顾雪儿尖叫，「你发什么神经，有病就去治病！」
我紧咬牙齿，「你应该庆幸我没有遭受实质性伤害，不然今天等着你的就不是这杯热茶了。」
第一次从我嘴里听到这么强硬的话，顾雪儿好像听到什么惊天大笑话一样，突然咯咯咯大笑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好怕怕哟。」
「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地害我？」我实在不解。
「谁让你抢走周致宇，他本来一心一意喜欢我，你居然敢趁我不在，舔着脸扑上去，就没见过你这么贱的。」
「周致宇是人，不是玩具，他不是你闲来无事撩拨一下，玩腻了就甩开的……」
顾雪儿突然变了脸色，一手捂住半边脸颊，另一只手拉住我的手，可怜兮兮地求我，「我错了……」
「你……」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缠着致宇哥哥了。」
我正要问她又想玩什么花样，手却被人猛地扯开。
12.
「……周致宇？」
我的手臂被周致宇拽得生疼，他不耐烦地冲我吼道：「你和我的问题，为什么要牵扯到雪儿！」
「嘶，好痛……致宇哥哥，你不要怪于鹭。」顾雪儿故意撩起头发，把烫红的那一小片脸颊清晰放大到周致宇面前，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我没事的，就是被烫了一下，但我相信，于鹭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气我老是霸占着你。」
周致宇疼惜地看了好一会儿，转过头看向我的时候，眼睛里是毫不遮掩的怒气。
「雪儿回国才一个多月，我只不过略尽朋友之谊，你就这样容不下她？」
好一个略尽朋友之谊。
我突然很想问问，我被下药那晚，他要处理的紧急事情到底是什么？
「你还记得有天晚上，我给你打过一个电话，你说你有事情要处理，匆忙挂断了。」
「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那晚你在忙什么呢？」
「……」
「忙着尽朋友之谊？」
「……」
很好，答不出来，那就是被我猜对了。
「你那晚找我干什么？你不是忙着应酬那些土老板吗？」好似被人踩到了尾巴，周致宇突然出言讽刺。
「什么？」
「我本不想和你闹得这么难看，但……」周致宇欲言又止，直接把手机丢过来，「你自己看吧！」
里面是几张我被肥猪动手动脚的照片。
「都是我的错！」顾雪儿横插进来，打断我们的对话。
「那晚我喝多了叫不到车，才让致宇哥哥来接我的，我不知道你那天差点被人下药给欺负了，都是我的错！」
顾雪儿哭得梨花带雨，扑上来拉着我的手不放，「你不要怪致宇哥哥，他只是担心我，怕我出事情，所以守了我一夜，你不要怪他。」
「哦，守了一夜……」
我捕获了这个关键信息。
周致宇的脸色更加难看，「我们可没你想得那么龌龊！」
我说什么了？
「你难道不该反省下自己，去那种场所赚钱，会发生什么事你会不知道？就算是被下药，难道不是你活该？」
啪——
我再也听不下去，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对，我活该。」
因为眼瞎喜欢上你，所以我活该。
13.
我是真的活该。
和他在一起三年，却无法让他看清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反而，听信他人三言两语的挑拨，就认定我虚荣拜金。
他哪怕肯仔细想一想，都应该能发觉这里面破绽百出。
他不想，无非是他不愿意想。
他只想相信他相信的那个人罢了。
而我，自欺欺人三年，也是该面对现实了。
面对他根本不喜欢我这个现实。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我曾经奉为至宝的东西。
里面有一个精致小巧的玩偶吊坠，那是周致宇唯一主动送过我的东西。
那是在交往第一年，我偶然提到几天后是一周年纪念日，我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可能误会了，以为我在暗示他送礼物，几天后突然送给我这个。
哪怕再不识货，单看玩偶精致的做工，满身贴满闪耀的水钻，我也能猜到它价值不菲。
花了几晚上熬夜给他做好的手工礼物，瞬间就拿不出手了。
默默想着回礼大概要花多长时间攒钱，我心情沉重，就说出了那句「以后别送我礼物了。」
太贵重了，我怕我还不起。
他应该是听进去了，那之后，他确实再没送过我东西。
等我好不容易攒够钱，送给他一个价值相等的回礼时，他也只是淡淡道，「不是说好别送礼吗？以后都别送了。」
这一次生日，他难得主动约我，我以为这是向我示好的意思，欣喜到都忘了其他的事情。
默认他送我包包的行为，落在他眼里，可能就是不经意暴露我「拜金」的本质吧。
第一次，我生出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无力去为自己辩解，无力到只能接受他不喜欢我这个现实。
那就，到此为止吧。
可能有的人，就是你用尽全力，也打动不了的。
14.
真正收拾起来，才发现三年的回忆，不过是我单方面的投入。
要还给周致宇的东西，只有那个吊坠。
剩下的，都是我没好意思送出去的礼物，写给他却没交给他的信件，给他存钱的银行卡……
都只是我想给他，但他不一定瞧得上的东西。
拿起那张我存了很久才存到八万的银行卡，下面还藏着一颗纽扣。
那是高中毕业时，我唯一主动朝他要过的东西。
在学校餐厅，我把纽扣和吊坠，一并还给了周致宇。
他语气不悦，「分都分了，何必恶心人。」
「你不想看到的话就扔了吧，这是属于你的东西，我如今拿着也不合适了。」
「你找我就为了还这些东西？」
我想了想，还是把银行卡递了过去，「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可笑，或者觉得我多此一举，但无所谓了，这里面有八万块，原本就是给你存的。」
「……为什么要给我存钱？」
「之前听顾雪儿说，你家破产了背了债，我以为你是要面子没和我说，我就自顾自着急了，想尽办法赚钱想要帮到你。嗯，现在看来，我应该只是被骗了。」
周致宇一脸震惊：「你连买两万块的包都要透支信用卡，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存款？」
「原本没这么多，存了三年，加上最近的兼职，大概凑到这么多。」
「……你去球场，也是为了赚钱给我还债？」
哦对，上次抽完他一耳光就走了，也没想到给他看那个视频。
我把视频调出来，推到他面前，静静等待他看完。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他低着头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抬起头来艰涩开口：「于鹭我……」
「事情都过去了，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那张卡你收着吧，虽然我打心底希望你用不上，就当作是我廉价的谢礼吧，谢谢你当年，拯救过最难堪的我。」
周致宇看着桌面上的卡，一动不动。
15.
这段时间，全靠李星河帮我，查清楚了很多事。
比如，周致宇家的经济状况从明面上看来是没太大问题的，但李星河暗地里细查下去，发现他们家的资金链确实快断了，破产是迟早的事。
「他那个白月光，嘴巴真的开过光吧。」李星河忍不住吐槽。
估计还是顾及着我的心情，他话锋一转：「真到那一天，那个窟窿，也不是你帮他攒钱就能填补的。」
我点点头，「之前，确实是我自不量力了。」
简直幼稚到惹人发笑。
最可笑的是，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忍不住把自己能够凑到的钱，都给了周致宇。
李星河对此气得不行，「你傻不傻，值得吗？」
我猛啃了几口馒头，恶狠狠道：「就当是给自己交学费了。从今天开始，我正式告别恋爱脑。」
李星河皱着眉头看我吃馒头就白开水，一言不发，端来一盘鸡腿，「吃点好的吧。」
「够了够了，以后别再给我买了，我吃这个挺好的，还能减肥。」
「你已经够瘦了，再瘦下去，就剩骨头了。」
「哪有这么夸张……」我想说你别骗我了，抬头却冷不丁看到李星河清亮的眼睛里，满满的心疼。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这个思考许久，却没有答案的问题。
「因为你很好……」
「哎呀，你可真是一刻都不闲着啊，这么快就勾搭上新欢啦。」
顾雪儿在餐厅一旁的位置上坐下，夸张地对着李星河议论我：「这位同学，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哟，她前段时间刚为了一个中年老板，踹了他们学校校草呢。」
「哦，那个校草应该很差劲吧。」李星河若无其事道。
话音刚落，他们嘴里的校草周致宇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16.
他两只手里拎满了奢侈品的袋子。
顾雪儿看到，连忙冲他招手，「致宇哥哥，我在这边，你给我买什么了？」
周致宇头也不回，看着我说，「于鹭，从前是我有眼无珠，误会了你，现在我来给你赔罪，你能原谅我吗？」
他把手里的袋子都放到桌上，我才看到，里面全是各大品牌的包包。
「你生日那天，我原本是真的想给你买包，可雪儿突然来找我，给我说了一些你的事，还发了那些照片，我怒气上头，没控制好脾气，所以冲你发了火……
「现在想想，我真的是一个很不称职的男朋友，遇到事情第一反应不是找你问清楚，而是先入为主对你产生怀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原谅我这次好吗？」
换作从前，周致宇只要稍稍低头，哪怕是天大的事，我也会心软。
但现在，我只是沉默着摇摇头，并不想多说什么。
看我毫无反应，周致宇慌了，手忙脚乱把袋子里的包包一个个拿出来，颤抖着声音求我，「不要不理我……」
我还是摇头。
顾雪儿气冲冲地跑过来，想要拉他走，「她不过是给了你几万块，你至于吗？为了她这样要死要活的？」
周致宇拽掉顾雪儿的手，厉声呵斥她，「滚！要不是你，我和于鹭根本不会分手。」
顾雪儿一脸不可置信，「你居然让我滚？」
周致宇并不理会她，眼睛再次看向我，「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毫无征兆地，他突然开始扇自己耳光，「这样可以吗？我们重新开始吧。」
「……」
我刚想开口阻止他，李星河突然温柔地环住我，替我开口道：「你家没镜子吗？去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配吗？」
17.
周致宇气愤地看向李星河，「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替她回答？」
李星河挑衅地笑了，「你觉得呢？」
我并没有推开李星河的手。
他继续说，「如果我是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应该想办法和家里人渡过难关，而不是，发现家里有填不上的大窟窿时，依旧大手大脚地花钱，买华而不实的东西，求自己亲手伤害的人回心转意，活脱脱一副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样子。
「你这样，既对不起家人，更对不起倾尽所有为你付出的于鹭。
「我要是她，不仅不会接受你的道歉，还会看不起你。」
「你怎么会知道我家里……」周致宇茫然道，突然又紧张地看向我，「你也知道了？所以你给我银行卡，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了？」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真可笑，所以你是在怜悯我？既然你还怜悯我，为什么又要和我分手，你明明舍不得的，你舍不得的对不对？于鹭？」
周致宇状若癫狂，笑声中夹杂着哭声。
「不是怜悯。
「那张银行卡，是我为青春买的一份不留遗憾。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陷入困境，见死不救，但我试过努力，我确实没能力帮到你。
「我们根本没可能在一起，从前是我勉强了。
「我现在承认，并选择接受这个现实。
「周致宇，面对现实吧。」
我扶着桌子站起身，拉了拉李星河，想和他一起离开。
「但我家很快就破产了，我马上就一无所有了，我们现在在一个起跑线上，怎么不能重新在一起？」
我：「……」
李星河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多大脸啊？有钱的时候怕人家捞你的钱，没钱了想拉着人一起吃苦，你可真说得出口。」
「不用她吃苦，现在换我来赚钱，我可以……」
「够了别演了，你演着演着当真了是吧，周致宇，你忘了当初你是为什么认识的于鹭吗？」
18.
「要我替你回忆下吗？当年，于鹭还是一个胖子，你说你最讨厌胖胖的女孩……」
我心下大震，忍不住停下脚步，听顾雪儿继续说下去。
「那天，你在操场对我表白，我拒绝了，你很挫败。
「我当时正无聊，看到于鹭被一群男生围着打趣，我就想，真可怜啊这个女生，应该没人主动向她示好过吧。
「所以我就指了指她对你说，快去帮帮她啊，我赌，你只要帮她一次，她就会喜欢上你。
「你当时怎么说来着……」
「够了顾雪儿，之前的事不用你来提醒我！」周致宇出言打断。
「你让她说。」我声音颤抖，但语气坚定。
「然后你就问我，赌注是什么？你问的时候，甚至都没看过她一眼。
「我告诉你，赌注是和我接吻一次。然后你想也没想，直接就朝于鹭走了过去。
「我猜，你当时一定掩饰得很好，于鹭完全没看出来你内心对她的厌恶，后来她果然成了你最狂热的追求者。」
原来——
我以为的被救赎，真相竟是这样的吗？
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我颤抖着肩膀，突然笑得停不下来。
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我紧闭着双唇，不肯发出一声呜咽。
顾雪儿绕到我面前，继续补刀，「你以为你瘦下来了，就可以替代我，站在周致宇身边吗？
醒醒吧你，你再怎么努力，都掩盖不了你曾经是个极其讨人厌的胖子，要不是那双眼睛长得有点像我，你以为周致宇会答应和你谈恋爱？」
记忆中，周致宇很少会用深情的眼光看着我。
仅有的几次，他确实是认认真真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在上面落下轻轻的一吻。
恋爱三年，我们甚至，没有接吻过。
李星河粗暴地打断顾雪儿，「你才醒醒吧，你再怎么努力，都掩盖不了你是一个嘴臭、没有教养、谎话连篇、心思恶毒、私德败坏的烂人。
要不是我不打女人，你以为你还能好生生地站在于鹭面前？」
「原本，顾及你是个女人，懒得和你计较，但现在，我觉得你甚至连个人都算不上。」
李星河拨通了一个号码，「老纪，我改主意了，你安排一下，让顾家破产吧。」
顾雪儿讥笑，「在我面前装霸总？你少看点网文吧死宅！」
李星河皮笑肉不笑，继续对着电话道，「对，就那个跪地求我拨款的顾时延。」
顾雪儿脸色变了，却仍然强撑，「你继续装……」
李星河脸上的笑意愈发扩大，「你回去问问你的好爸爸，不就知道真假了。
「别忘了告诉他，我之所以临时撤资，都是因为他的宝贝女儿你哟。」
19.
一瞬间，顾雪儿被钉在原地，求也不是，闹也不是。
「于鹭，她说的不是真的！
「你不像她，你比她好太多了，我从前真是瞎了眼，才会错把鱼目当珍珠，差点丢掉了真正的珍珠……」
周致宇继续求我，「你看看我吧于鹭，要是现在连你都离开我，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原本手足无措的顾雪儿，听到周致宇这样骂自己，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出气口。
她疯了一样，拿起桌上的铂金包，狠狠砸向周致宇的头，「我才是瞎了眼，原本指望你能救我家，结果你也是个不堪重用的废物！
「还好意思骂我是鱼目，你又好得到哪里去，你照照镜子吧，烂泥扶不上墙的狗东西！
「说好只当我一个人的备胎，结果我一回国，你张嘴闭嘴就是于鹭，还带她一起来吃饭，什么东西，她也配？
「我顾雪儿不要的男人，也不会让她于鹭得到，我就是要搞臭她……」
周致宇吃痛，一时也不顾上我，转身和顾雪儿扭打到一起，「再不闭嘴，我撕烂你的嘴！」
这热闹的一幕，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大家纷纷拿出手机拍下。
还有不少人惊叹，「这不是我们学校校草吗？那是……他的白月光？」
「校草打他的白月光？？？」
「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听！」
「前段时间不有人拍到校草背着女朋友，深夜和白月光进了酒店吗？结果白月光亲自出面回复，说是校草女朋友拜金，先在外面找了老板，他们之后才在一起的……」
「结果现在，好家伙，校草和白月光扭打在了一起，这是什么神展开！」
我在角落默默听着，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李星河趁乱拉我逃离了现场。
又一次，我坐在了他的摩托车后座。
眼泪早已迎风吹干，我的心钝钝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李星河问我想去哪里。
我答非所问，「你生日哪天？」
「……干嘛？想吃蛋糕了？」
摩托车拐了弯，朝附近的蛋糕店开去。
我连忙制止，「不是我想吃，我就是想确定下日子，等你生日那天我也给你买蛋糕。」
比起感情上的破事，我更愿意在此刻思考，怎么还清李星河的人情。
他很无语，「你这个人真的是……
「踏实接受别人的好，就这么难吗？」
「嗯。」
我想了想，又问了一次，「所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说了啊，因为你很好。」
我摇摇头，「你认识我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好，又胖，又倔强，只会围着周致宇打转，我知道别人在后面议论我什么，说我丑人多做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一个急刹车，我的头猛然撞上李星河的背，打断了回忆。
我眼冒金星，揉着额头。
猝不及防，看见眼前波光粼粼的湖。
阳光落在上面，碎金一般，美得如梦似幻。
李星河忽然开口，「你知道吗？你觉得自己最黯淡的时期，恰好是我觉得你最耀眼的时候。
「耀眼到，我会不自觉跟着你的脚步走。
「直到，被你拯救。」
（李星河视角）
高二那年，李星河突然被认回李家，又安排了转学。
转学那天，教室里没一个人愿意坐在他这个吊儿郎当、染着金发的混混身边。
原本的同桌霸占了于鹭的座位，趁她不在，把她的东西都搬到了李星河的同桌。
于鹭也不生气，默认了这个安排。
她如常上课，下课就去找周致宇。
两人无话可说，倒也相安无事。
后来，班里几个吊车尾的男生和李星河混熟了，他们打趣，「你也真够倒霉的，一进来就和丑女做同桌，丑也罢了，还特别不识趣，天天围着隔壁班的校草转，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人家校草能看得上她？」
李星河默默听着，并不接话。
脑子里却浮现出家里那个女人大骂自己「野种」的画面。
「劝你趁早自觉滚蛋，别以为今天让你进了这个家，你就真是李家的一份子了。
「我告诉你，你充其量就是个私生子，野种！」
那天上课，李星河难得仔细观察了下自己的同桌。
身材虽然偏胖一点，但绝对不算丑，五官细看起来，比一般女孩更加清秀。
骂她的人，想必是先入为主，觉得她胖，必然是丑女。
莫名其妙地，李星河觉得自己和于鹭，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
流落在外的，就一定是私生子？
长得胖的，就一定是丑女？
李星河只是懒得与人分辨，明明他的母亲才是原配，被后来者使手段拆散的。
他压根看不上李家，回去只是遵照母亲的遗愿。
少年时期的李星河，有着强烈的自毁倾向，他甚至希望家里那个女人骂得再难听一些才好。
他就可以更心安理得，搞砸一切，毁掉自己，让父亲厌恶、愧疚才好。
于鹭呢？好像也从来不反驳骂她丑或者胖的话。
只有大家嘲笑她癞蛤蟆注定吃不到天鹅肉时，她才会认真回答，「不试试，怎么知道一定全无希望呢？」
此类发言，通常只会惹来更大声的嘲笑。
但她好像听不到，每天只专心做好三件事，学习、减肥、讨好周致宇。
有一天，李星河忍不住问她，「你觉得，努力真的有用吗？它能改变人们既定的看法吗？」
她很诧异地看过去，「努力，也许有用。但不努力，肯定什么都不会发生和改变的吧。」
「那你觉得，我能考上本科吗？」
李星河当时的成绩，是年级倒数第一，全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换了别人，听到这个，早已忍不住笑出声吧。
但于鹭神色认真，「只要你想考上，你就可以考上。」
李星河：「你怎么这么笃定，敢和我打赌吗？」
于鹭：「赌什么？」
李星河：「我的年级名次，每上升100名，你就给我送一个礼物吧。」
于鹭：「礼物有要求吗？我可能送不了太值钱的。」
李星河：「没有要求，随便什么都可以。」
于鹭非常痛快地答应下来，却并没有问，「假如你做不到，要赔我什么？」
李星河帮她问了。
于鹭：「不可能，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因为这一句话，李星河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努力改变什么的冲动。
为了体现自己的决心，他甚至染回了黑发，剪了小平头。
父亲对他的改变感到欣慰，那个女人依旧讽刺，「不过是装装样子，很快就得露原形。」
但他确实一次比一次考得好，顺利从于鹭那里拿到一颗棒棒糖、一本好书、一个水杯……礼物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周致宇有这些吗？」
假如于鹭摇头，李星河就觉得自己得到的这些，都是世间最宝贵的礼物。
假如于鹭点头，李星河就会哦一声，依旧觉得这些是宝贵的礼物。
冲进年级前100名，终于有希望追上于鹭名次的时候，于鹭已经蜕变得很瘦很瘦了，不知不觉间，那些嘲笑她的声音也很久没听到了。
眼巴巴等着于鹭送自己礼物，李星河上课时都没办法专心听讲。
忍了又忍，他还是忍不住偷偷朝自己的同桌看过去。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洒下来，于鹭沐浴在光线里。
无比的耀眼。
李星河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但他从没见过这么耀眼的人。
于鹭，比自己此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耀眼。
不是好看，而是耀眼。
美丽的皮囊千千万，耀眼的人才是万里挑一。
「你进步太快，我都不好意思送你那些小东西了。」于鹭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不如你说，你想要什么，我攒到以后送给你。」
李星河摇摇头，「我想要的东西，你现在就能给我。
「把我的手机号，设置成你的紧急联系人。」
于鹭：「？」
李星河：「这是我想送你的回礼——任何时候，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立刻赶到。」
于鹭异常认真地和他说了谢谢。
毕业后，却一次也没有联系过他。
李星河曾想过要不要和她报考同一所大学，却在得知她想和周致宇在一起后，默默填了同一个城市里的另一所大学。
李星河的心愿很简单，他只想守护于鹭的心愿。
后来听说他们真的在一起了，李星河的心情很复杂，又高兴又难过。
他很早就知道，于鹭终将得偿所愿。
他不知道，自己竟会这么难过。
难过的时候，人需要找点事情分分心，李星河在那时正式进入了李氏集团，专心搞起了事业。
原本想要狠狠报复家里的那个女人，但她好像自己先崩溃了，先他一步开了记者会，澄清了他的身世，力破他是私生子的传闻。
后来回家，她也只会一再求他，不要伤害弟弟。
李星河觉得很好笑，别把我想得和你一样。
再后来，李星河换了好几部手机，却没有换过号码。
直到有一天，那个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了起来，既期待又害怕，「喂，于鹭？是你吗于鹭？」
21.
我如论如何也没想过。
原来，在我一心追逐周致宇脚步的时候，在我身边，有人同样专注地追逐过我的脚步。
差一点，我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我哭着埋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知道其实我很好，我值得！」
在那些漫长的、灰暗的岁月里，我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要是有人坚定地赞扬我、肯定我就好了。
那我就，可以活得不那么累了……
人们笑话我倔强、一根筋、恋爱脑，脑子好像不会转弯。
但他们不知道，我只是不敢懈怠，我很怕万一停下来，好不容易得到的一点东西，也会随之而去。
我一门心思地喜欢、追逐着周致宇。
无非是因为，他是第一个伸出手来，向我示好的人。
我无以为报，只能像献祭一样付出所有。
再后来，这种付出形成了一种习惯。
我习惯追着这个目标跑，受虐狂一样忍受着他对我的冷待，却仍不肯放弃。
因为，一旦放弃追逐这个目标，我会陷入更大的迷茫。
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不配得到这世上一丁点的好。
但李星河却说，「我曾经以为，一个人的好，不需要经由他人的嘴来肯定。
「我现在知道了，我错的离谱。
「遇见好的人，一定要再三告诉她，你非常非常好，你值得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
「如果有人或事让你伤心了，那说明他们不够好，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他们应该遗憾，错过了这么好的你。
「于鹭，你非常非常好。
「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我哭着接受这份巨大的、真诚的、善意的肯定，「认识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我知道，我非常非常好。
我值得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
我未来的每一天，一定会和此刻一样耀眼。
22.
李星河让我明白，能救赎你的，只有你自己。
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带来的终究只有失望。
或许还有更糟糕的，就是收获信任的全盘崩塌。
过去，我只顾着追着周致宇跑，丝毫没有考虑过毕业后的事。
但那之后，我认真规划了自己未来的发展路径。
我喜欢读书，所以准备一路读到博士，然后留校任教。
我放弃成为父母心中优秀的孩子，讽刺的是，他们反而开始以我为傲。
但这份迟来的亲情，早已不是我所渴求的东西。
大四时，周致宇还纠缠过我一段时间，但没多久，他就彻底销声匿迹。
有人说他被追债的人打断了一条腿，全家都跑出去躲债了。
有人说在天桥遇见过他，整个人落魄得很。
我没有细听，关于他的事，我也早已放下。
至于顾雪儿，意外得知她的近况，还是因为一桩民事新闻。
有人在网上直播捉小三，捉到的那个小三，就是顾雪儿。
被当场捉奸时，顾雪儿还对着镜头倒打一耙，「你自己管不住老公，骂我有什么用！要我分手很简单，开价啊，钱给够了，我马上就走。」
有网友深扒，发现她还是职业小三，同时和几位有妇之夫保持着关系，只为从中捞钱，维持奢靡的生活。
刷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李星河正在旁边大快朵颐地吃着蛋糕。
他竖着耳朵听了几句，帮我把手机扣下，「看这些干嘛，晦气。」
转头笑眯眯地看着我，「不如来谈谈正事啊。」
「什么正事？」
「就，我的生日愿望……」
「你刚才不是许过了吗？」
「对，但那个愿望，需要你的一个答案……」
我装傻，「许愿应该找神仙啊。」
「是吗？那我请求各路神仙保佑我一定得偿所愿。」他双手合十，夸张地摇晃，「你觉得神仙会答应吗？」
我认真地看向他，「会的。」
来源：小马阅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