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我瞧见那幅被红布遮蔽的画像时,我唤醒了已待机三年的系统,“我反悔了,我要离开这个世界。”
苏华似乎拥有了全新的灵感缪斯。
向来不涉足人像绘画的她,竟在画室里偷偷藏着一幅他的画像。
当我瞧见那幅被红布遮蔽的画像时,我唤醒了已待机三年的系统,“我反悔了,我要离开这个世界。”
苏华屡次三番劝我,要我把画廊的代理权交给那位新人。
她承诺,等他助她度过眼前难关,就会将画廊归还给我。
我微笑着应许,同时提出请求,让她为我画一幅画像。
……
苏华堪称众多人心目中的梦中情人,身为知名画家的她,不仅才情出众,还生就一副倾国容颜。
此刻,这位大众情人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对面,目光直直地看向我。
我如往常一般,佯装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伸手将手头的水杯递向她,“先喝点水吧,你今早起床后还没喝过水呢。”
然而,水杯还未递到她跟前,她便猛地伸出一只手,用力拍开我的手,水杯瞬间落地,摔得粉碎。
“我都说了,先把画廊交给光宸打理。”
“这只是权宜之计,只要等他声誉恢复,画廊依旧是你的。”
我呆呆地望着地上的碎玻璃,杯中的温水在地面蔓延开来,逐渐变凉,恰似苏华对我的态度。
她或许并未察觉,我们已经许久未曾像今日这般,安稳地坐下来共进一顿早餐了。
“阿华,咱们今天先不谈这个,好不好?你还记得今天是......”
话未说完,苏华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看清来电号码的刹那,我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我想,我无需再自讨没趣了。
果不其然,电话接通瞬间,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华宝,我又做噩梦了,梦到好多人堵在我家门口。”
苏华听闻,匆忙起身,朝门外奔去,一边走,一边轻声安抚电话那头的人,“别害怕,我马上就来。”
随着门“咔哒”一声关上,室内再度恢复寂静。
我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自顾自地开始吃早餐,毕竟,这样的场景已不是头一回上演。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接到光宸的电话,苏华就会像丢了魂一般,立刻赶去他身边哄他。
只是,我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一声叹息在空气中悠悠散开,“宿主,你还不后悔吗?”
我愣了愣,自我选择留在这个世界后便已待机的系统,竟自动苏醒了。
面对系统的询问,我迟疑片刻,“或许是因为光宸的遭遇与她母亲如出一辙,当年她没能救下母亲,所以如今才会这般偏执地对光宸好。”
系统没有回应,只是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恢复了待机状态。
我机械地咀嚼着口中食物,打电话给几个月前就预订好的餐厅,告知他们取消预约。
今天本是我和苏华结婚三周年纪念日,可她大概早已忘却,满心满眼都是光宸。
就在这一瞬,我开始质疑,为了苏华留在这个世界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我来自未来世界,在我的世界里,苏华早早离世,因抑郁症而香消玉殒。
但她留下的画作却在全球范围内大火,我被少女画作中那忧郁的色彩深深打动,所以,当系统找到我,询问我是否愿意去改变、治愈苏华不幸的童年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说来真是可笑,我陪伴她十五载,却比不上光宸短短十五天。
她甚至打算把我们共同创立的画廊让给光宸。
不过,或许,她真的是因童年阴影,才对光宸如此迁就?
也许,把画廊让给光宸,一切便能回到从前。
我深吸一口气,驱车前往画廊。
在踏入画廊前,我的助理杜子尧急匆匆地朝我跑来,眼神闪躲,说话结结巴巴,“老大,您怎么突然来了?您不是说今天有事不来画廊吗?”
我疑惑地看了一眼神色尴尬的杜子尧,边往里走边说,“哦,今天的事取消了,我来画廊有点事要处理。”
然而,当看到苏华和光宸紧紧牵着的手时,我的脚步猛地停住。
刚刚还在电话里哭诉活不下去的光宸,此刻正满脸笑意地向苏华介绍画廊里的画作。
望着苏华脸上那温柔的笑容,我麻木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她会笑啊,我一直以为她因过往经历,变得有些冷漠,所以总是乐此不疲地哄她开心。
可如今看来,竟是我一厢情愿,人家看起来正常得很。
杜子尧在我耳边慌张地叫了一声“苏大师!”
苏华还未收起的笑意,直直对上我平静的目光。
她几乎瞬间恢复面无表情,收回搭在光宸肩上的手,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苏华皱着眉走过来,张嘴便是指责,“你别瞎想,我们......”
我没让她把话说完,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画廊里回荡,现场顿时一片死寂。
光宸惊呼一声,扑到苏华身边,抱住她的胳膊,一只手轻轻摸上苏华被打的侧脸。
他果然很会哭,眼泪说来就来,“孟先生,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可我和华宝真的清清白白。”
他咬着嘴唇看了苏华一眼,接着说:“华宝她,只是觉得我太可怜了。”
我没理会他,冷漠地看着苏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要是喜欢上别人,直接说,我不会缠着你不放,但别来恶心我。”
打着童年遗憾和执念的幌子,一步步越界,苏华,她还是我深爱的那个少女吗?
我转身就走,还没走两步,就被身后追上来的苏华紧紧抱住。
我疯狂挣扎,想要推开她,只听见她苦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孟孟,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没法拒绝他,也没办法对他不管不顾。”
“你知道的,我妈妈在国外被人诬陷,患上抑郁症,最后死在我面前,当时我没能救下她,我想,如果这次能救光宸,是不是就相当于救下了那时的妈妈。”
我声音麻木,“所以,我给你机会,离婚,这样你就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当他的救赎者,这不挺好吗?”
她把我抱得更紧,声音坚定,“不,我不离,孟孟,我清楚自己爱的是你。”
“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
顿了顿,又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我疲惫地在她怀里闭上眼,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可是苏华,怎么办,我已经无法再相信你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是光宸的声音。
苏华搂着我的手松开,朝身后望去,只见光宸不知何时追了出来,还不小心摔倒了。
他泪眼汪汪地看着苏华。
苏华只是愣了一瞬,便松开我,朝光宸跑去。
我下意识伸手想拉住她的衣角,可她跑得太快,我的指尖只轻轻掠过一阵微风。
我看着她扶起光宸,看着光宸虚弱地靠在她怀里,看着光宸在她怀里向我投来挑衅的目光。
我冷笑一声,你瞧,这就是她所谓的心里有数,这就是她所谓的爱我。
多么可笑啊。
我转身朝外走去,路过垃圾桶时,把包里的礼物盒拿出来扔了进去。
这是我为苏华准备的三周年结婚礼物,如今看来,这份礼物显得如此多余和不合时宜。
我在家抱着被子睡得昏天黑地时,杜子尧的一通电话将我吵醒,他小心翼翼地说:“老大,能不能麻烦您去苏大师的画室取一幅画,这幅画今天要送去参展。”
我知道那幅画,是一幅盛开的向日葵,这是苏华为庆祝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所作,之前有个客户出高价求购,她坚决没卖。
那天,她握着我的手,认真地说:“我无法下笔描绘人像,所以画不出你的美,但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太阳,是我永恒的阳光。”
想到这儿,我垂下眼眸,声音沙哑地说:“你直接打电话给苏华吧。”
说完就要挂电话,杜子尧急忙回应:“苏大师一直不接电话,她的画室又只有您能进,老大,求求您,帮帮忙吧。”
听着电话那头千恩万谢的杜子尧,我挂断电话,前往画室取画。
打开画室门,只见一幅盖着红布的巨型画作端端正正摆在中央,其他画作则被挤在各个角落,其中就包括我要取的向日葵画。
我拿起画本想直接离开,关门时,看着那幅被蒙住的画,鬼使神差地走上前两步,揭开了盖在上面的布。
光宸带笑的脸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我仿佛在炎炎烈日下,瞬间坠入冰天雪地。
指尖不受控制地不停颤抖。
手中的向日葵画与眼前这幅巨幅人像画形成鲜明对比,让我愈发像个小丑。
“哈!”
我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眼尾溢出了泪水。
我可真是个蠢货。
还以为自己是来拯救她的救世主,还以为自己对她多少有些特别的意义。
可如今这一切,就像一巴掌一巴掌,狠狠打在我脸上。
它无情地告诉我,我,孟云筝,一直以来都是个自作多情、自欺欺人的蠢货。
“宿主,你后悔吗?”
系统的声音再次突兀响起。
我随手将捏在手里的画作扔在地上,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水,漫不经心地问系统,“你今天怎么老是自动脱离待机模式啊?”
系统轻叹,“只有感受到宿主强烈的情绪波动时,系统才会自动从休眠模式转为安保模式。”
“宿主,你看起来状态很差。”
我在画室里四处踱步,终于找到一把裁纸刀,一边用刀划破那幅向日葵画,一边回答系统,“我好得很,没有比现在更好了。”
“对了,系统,我后悔了,我要离开这个世界。”
系统似乎轻笑了一声。
“宿主,再次确认,是否离开本世界。”
我应了一声“嗯”,停下手中动作,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画,拍了张照片发给苏华。
系统的机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系统已开启脱离模式,宿主将在三天后离开本世界,脱离方式,自定。”
我笑了,我记得苏华妈妈的死因,好像是跳楼?
苏华回来得很快,看得出她很匆忙,衣领都没整理好,额头上满是汗水。
她抿着嘴,看着地上破烂不堪的画,又抬起头看着我,吐出一句,“你太冲动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她透过我,看到了我身后那幅被掀开的画作,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眼神瞬间慌乱。
“孟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我耸耸肩,“行,你解释。”
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心平气和,苏华眼神有些茫然,她张了张嘴,嗫嚅着说:“他很伤心......”
我挠挠头,开始思索,我到底是怎么瞎了眼,才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大概是孽缘吧,那个下午,我就不该踏入那座美术馆。
我叹了口气,绕过她,朝门外走去。
苏华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一声不吭,只是抿着嘴角看着我。
依照这十五年来的经验,一般这种表情,是要我哄她。
可我只是晃了晃手腕,轻声说,“苏华,你抓疼我了。”
苏华愣了一下,松开了我的手腕,果然,手腕已经一片通红。她眼神慌乱,手足无措地盯着我的手,一副想触碰却又不敢的模样,嗫嚅着:“孟孟,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我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无妨,毕竟自从脱离程序启动后,系统就已屏蔽了我身上所有的痛觉。
苏华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她微微皱眉,目光紧盯着我,问道:“孟孟,你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呵,这人可真够奇葩的,我认真计较的时候她叫我大度点,我不生气了她反倒又不满意。
我指了指地上那幅被划烂的画,回应道:“生气啊,所以我把画划了。”
“不过呢,你也说了你对光宸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因为小时候的阴影,所以啦,没关系的,我气出了就舒坦了。”
苏华看上去愈发迷茫,神色间还隐隐透着不安,她不停地揉搓着手指,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表情。
我眉眼含笑,继续说道:“对了,你想把画廊转让给光宸,对吧?我同意了。”
“不过有个条件,”我走上前,帮她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衬衫领口,“你知道我一直有个心愿,就是让你帮我画一幅画像。你现在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心理阴影了,所以,作为交换,你帮我画一幅人像画,我就把画廊交接给光宸。”
“怎么样,这交易很划算吧。”
苏华呆立在原地,凝视了我许久,才憋出一句:“我不离婚。”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又没说要离婚,你放心,我真就只要一幅画像。”
一幅当作遗像的画像。
苏华注视了我良久,随后有些忐忑地抱住我,见我没有拒绝,她在我耳边长舒一口气,喃喃低语:“孟孟,谢谢你,你要相信我,很快一切就会结束,我们还会回到从前的。”
我依偎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那股陌生的香水味,脸上带着微笑,眼神却如寒冰般回应:“好,我等你。”
交接画廊那天,天气格外晴朗。
光宸带着胜利者的得意笑容,从我手中接过保险柜钥匙和卡牌密码。
我无所谓地打量了他片刻,他毫不退缩地迎着我的目光,俯身靠近我,轻声说道:“多谢你的大方,你的画廊我就收下了,不过,这画廊只是个开端哦。”
一直守在我身旁的杜子尧,猛地一把推开光宸,脸涨得通红,怒喝道:“你够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
光宸被推得一个踉跄,他恶狠狠地瞪着杜子尧,吼道:“你被开除了,马上收拾东西滚蛋!”
杜子尧一把扯下脖子上的挂牌,砸向他,骂道:“我早就不想干了,看见你们两个就恶心!”
我赶忙拉开杜子尧,他一边哭一边骂,还时不时向我道歉:“老大,真对不起,之前为了保住工作,一直没敢告诉你这事。”
我轻轻擦去他的眼泪,轻声安慰:“没关系的。”
苏华听到吵闹声,从别处匆匆赶来,她赶忙拉住光宸的胳膊,上下仔细打量着他,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光宸摇了摇头,看看她,又看看我,一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样子。
虽然什么都没说出口,但却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华将他护在身后,眼中多了几分往日不曾有过的陌生与尖锐。
“孟孟,你答应过的,不会再为难他。”
我摆了摆手,装作漫不经心地道歉:“不好意思啦,绝对不会有下次。”
苏华被我这干脆的道歉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见她无话可说,我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她叫住。
“等一下,我今天下午有空,可以帮你画,画那幅像。”
最后几个字,她似乎说得格外艰难。
看来,让她帮我画像,确实是让她为难至极了。
我微笑着点点头,瞥了一眼她身旁听到这话后若有所思的光宸。
希望这位弟弟能抓住机会,帮我给苏华来上最后致命一击。
在画室里,我看着苏华不停地深呼吸,双手还微微颤抖,忍不住冷笑一声:“怎么?你给光宸画画的时候也是这副德行?”
苏华被我这话惊得浑身一颤,她从画布后望向我,语气紧绷:“你和他不一样。”
我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催促道:“你快点,我晚上还有事呢。”
苏华终于提起笔,在画布上涂抹起来,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愈发难看。
不知过了多久,放在一旁椅子上的她的手机开始震动,我直起身子看了一眼。
嗯,是光宸打来的。
我看向苏华,苏华下意识也看向我。
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接电话。
果然,电话那头又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说自己好像被跟踪了,现在害怕极了。
苏华焦急地站起身,看了我一眼又一眼,脚步却不停,径直朝门外走去。
出门时,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依旧保持着微笑看着她。
她在原地犹豫挣扎了几秒,然后便大步流星地朝外跑去。
我起身走到画架前,果然,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完成一幅画,画像仅仅勾勒出一些我的轮廓,细节之处完全经不起推敲。
我看向画室里大开的门窗,走到窗前,深吸一口气,给杜子尧打了个电话。
“杜子尧,有件事得麻烦你了。”
系统屏蔽了我的痛觉,所以从18楼纵身跳下时,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但我想以后我怕是会落下恐高的毛病了。
我飘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破碎的身体,忍不住啧啧出声。
“系统,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没脱离这个世界?”
系统那机械的声音竟难得地跟我开起玩笑:“带你瞧瞧渣女的下场,你不乐意?”
我思索片刻,双手抱胸,欣然点头。
苏华奋力挤开记者,想要朝杜子尧那边走去,光宸脸色惨白,一把抓住苏华的手臂。
苏华烦躁地甩开他,光宸惊呼一声,摔倒在地,喊道:“华宝!”
以往屡试不爽的眼泪和柔弱,此刻仿佛失去了所有效用,苏华看都没看他一眼,便跳下了台。
她挤到杜子尧身前,杜子尧没等她发问,便神色平静地看着她说:“老大死了。”
苏华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犹如死了好几天的尸体,一片灰白。
她嘴唇颤抖,声音细若蚊蝇:“不可能,你骗人,一定是孟孟生气了,所以让你来骗我。”
杜子尧莫名笑了起来,看着苏华继续说道:“老大跳楼了,从18楼跳下去的。”
苏华像根木头一样直直地杵在原地,半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整个人向后倒去。
我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叹了口气:“没意思,系统,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我不想看了。”
“宿主将会在24小时内脱离。”
我无奈地苦着脸点了点头。
我飘在空中,看着杜子尧哭着裁下画室里那幅还未完成的我的画像,又拿着我早已准备好的遗嘱,将我送到火葬场,一把火将我化为灰烬。
期间,系统给我转播了一小段苏华和光宸那边的画面。
彼时,光宸正抽抽搭搭地腻在苏华怀里寻求安慰。
苏华抱着他,答应明天为他举办一场记者招待会。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像在看戏一般,正看得起劲,画面突然被系统切断,我不满地抗议了一下,系统冷冰冰地丢出三个字:“辣眼睛。”
好吧。
我看着光宸身姿挺拔地站在苏华身旁,台下闪光灯“咔嚓咔嚓”闪个不停。
一群粉丝被保安拦在美术馆外,满眼星星地看着她们的偶像,不停地喊着“好帅”。
我静静地微笑着,看向台上的苏华,她握着话筒,嗓音甜美地夸赞着光宸的专业与优秀。
“宿主,她似乎从未这样称赞和认可过你。”
“系统,你又偷看我的记忆!”
我不满地跳脚,自从系统脱离待机模式,就没停止过对我的嘲讽。
我轻笑一声,看了一眼苏华,说道:“她的认可与否又算得了什么?我只要自己知道自己很棒就行。”
我听到台下有个记者发问:“请问顾大师,您的丈夫孟先生之后是因为专注于家庭才卸任的吗?”
苏华愣了一下,回答道:“是的,我们之后都会以家庭为主。”
她目光幽幽地望向远方,愣神的瞬间,恰好看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可惜她看不见我,嘿嘿,活该。
其实我相信她说过的爱我,不过与其说是爱,倒不如说她只是离不开我。
只不过她太自以为是了,笃定我也永远不会离开她。
所以在精神上依赖着我,情感上却不断游离。
不知道她站在台上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我们刚开这家画廊的时候。
那时她刚成为新锐画家,但性格依旧阴郁古怪,常常不自觉就得罪人。
渐渐地,没有画廊愿意再接收她的画。
于是,我变卖了自己所有的资产,开了这家只为她一人而设的画廊。
画廊开业后,我们身无分文,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能苦中作乐。
也是在这个地方,她拉着我的手说,画廊就像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她以后一定会让我过上好日子。
确实,后来她的名气越来越大,画也越来越值钱。
可似乎一切都变了。
光宸就像一个Bug,硬生生地撕开了看似美好的一切,将我从美梦中唤醒。
“孟孟,光宸在国外被人污蔑陷害,精神出了问题,我得帮他。”
我端着刚做好的小蛋糕,愣在原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帮他?”
“你把画廊交给他打理。”
我以为她在开玩笑,说道:“你是认真的吗?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那天,她像那天早晨一样,把我手上端着的小蛋糕扫落在地,声音冰冷:“孟孟,画廊的名气是我带来的,你别逼我。”
我看着地上摔烂的蛋糕,心里想着,你还记得画廊的意义吗?
后来,我在画廊里一圈又一圈地徘徊。
关掉了一盏又一盏当初我们亲手挑选和安装的灯。
只留下门口那一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灯。
苏华致辞完毕,光宸刚微笑着站到话筒前准备发言。
门口突然一阵骚乱,杜子尧捧着那幅未完成的画像现身。
只不过那幅画被装裱成黑框的样式。
看上去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还真够狠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看着杜子尧眼眶通红,捧着那幅特殊的遗像,一步一步缓缓走来。
苏华大概也看到了。
她又摆出那副冷冰冰的臭脸,眉头紧紧皱着,手指不自然地捏紧裤缝,不停地揉搓着。
“苏华,今天,你和你的小情人开心吗?”
杜子尧嘲讽地看着苏华,大声质问,台下顿时一片骚乱,记者们像打了鸡血似的,架起长枪短炮,对着抱着画像的杜子尧、脸色难看的苏华和光宸一阵猛拍。
苏华嘴角抽搐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杜子尧抱着的画像,问道:“孟孟呢?是孟孟让你来的吗?”
杜子尧嘲讽地笑了一下,苏华顿时在台上暴跳如雷,嘶吼道:“我问你,孟孟呢?!”
“系统,她是瞎了吗?相框上那么大一朵黑花上的‘奠’字都看不见?”
“宿主,请控制一下情绪,我这边检测到您的情绪似乎过于兴奋了。”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好的,我闭嘴。”
这世上能有几个人看到自己的葬礼呢?没错,我算是其中一员,新奇地这儿晃晃,那儿悠悠。
没想到我竟有这么多朋友。
守在灵堂的杜子尧接起一通电话,“他死了没?”
似乎没得到满意答复,他冷冷说道,“那就等他死了再打给我。”
这是谁出事了?我挑了下眉,事不关己地耸耸肩,反正再过几个小时我就回家了。
灵堂内一阵骚动,所有人都望着外面低声议论。
苏华浑身是血,缓缓走了进来。
看清灵堂和桌上的小盒子后,她无力地跪倒在地,额头上的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啊!她真讨厌,把我的灵堂弄脏了!”
我不满地向系统抱怨。
苏华似是伤得过重,几次尝试起身都失败,只能在原地狼狈挣扎。
没人去扶她,大家都站在原地,看着苏华一次次试图爬起来。
瞧着她颤颤巍巍朝骨灰盒走去。
就在她快要碰到小盒子的瞬间,杜子尧挡在了她身前,“这里不欢迎你。”
苏华抹了抹脸上的血,“让开,他是我老公。”
“老公?你在讲冷笑话吧?你和那男人亲亲我我的时候,忘了?你逼老大交出画廊时,有把他当老公?苏华,别装了,你不过是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贱,人。”
我惊叹地看着杜子尧火力全开地破口大骂,不禁觉得花一大笔钱请他料理我后事,这决定无比英明。
苏华一动不动,任由杜子尧辱骂,趁他换气,她平静地说:“骂完了?骂完了让我……让我看看他。”
杜子尧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你没资格。”
顿了顿,又不怀好意地接着说:“诶,你知道老大啥时候跳下去的吗?”
苏华抬眼看向面带笑意的杜子尧,杜子尧字字清晰,“听说那天下午你在给他画像,接到光宸电话后抛下老大去找她,老大没多久就从你画室跳下去了。”
“那会儿你在哪儿呢,怀里正搂着小三吧?”
他指了指灵堂的遗像,“看,你多着急,画都没画完呢。”
苏华像被重重打了一拳,脚步虚浮地往后退了两步,直愣愣地看着画像,又直愣愣地看向骨灰盒。
那时,她正抱着光宸,答应为他开记者招待会正名,这是她从未为孟孟做过的。
谁都没想到,一向体面冷漠的苏华会突然出手抢夺我的骨灰盒。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抢过骨灰盒,紧紧抱在胸前,我的朋友们围上去,想从她怀里夺回。
其中大概有几个人还朝跪倒在地的苏华打了几拳。
苏华执拗地抱着我的骨灰盒不松手,目光呆滞,嘴里念念有词,“孟孟,我们回家,孟孟,别不要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
她的血流得更多,蹭到了我的骨灰盒上,我晦气地倒吸一口凉气。
她可真行,我死了还来恶心我。
我现在真是无比后悔那个下午踏进那座美术馆,真是年少无知。
围在苏华身边的人被推开,一道如鸡叫般尖利的声音传了进来。
光宸看着狼狈的苏华,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华宝,你别这样,你……你还有我呢。”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不约而同地不适皱眉。
苏华仿若失聪,毫无反应,蜷缩在地上,紧紧抱着怀里的盒子。
光宸嘤嘤地哭着,还没等被强行赶出去,灵堂里又进来一群警察。
领头的警察进来后环顾一圈,径直走到如小白花般的光宸面前,“光宸先生,你现在涉嫌借助名画拍卖洗钱,现依法对你拘留。”
光宸吓得眼泪都止住了,慌张地想躲到苏华身后,“不是,我没有,我是被诬陷的!”
“华宝,华宝,你救救我啊!”
警察掏出手铐,继续说道:“对了,你刚刚还涉嫌超速驾驶,这也需要配合调查。”
刚刚还在地上似装尸体的苏华动了一下,麻木呆滞的眼眸缓缓从被压倒在地、戴上手铐的光宸身上扫过。
光宸被带了出去,苏华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笑。
像个疯子一般。
我看着笑着笑着呕出血和泪的苏华,也嘲讽地笑了。
多讽刺啊,她以为和自己母亲当年一样无辜的人,居然真的是条彻头彻尾的毒蛇。
这就像一个巴掌,狠狠扇在自诩为救赎主的苏华脸上。
苏华被紧急送往医院,大概伤得实在太重,一度心跳停止。
医生一边推胰岛素,一边不解地自言自语,“不至于啊,救过来心跳又停了,这人是不是自己不想活了。”
我飘过去,看着静静躺在病床上,脸色青白的苏华,她想死?
这可不行。
我附身凑近她耳边,轻声说道,“苏华,你得活着,然后永远痛苦。”
系统的外挂很管用,苏华应该听到了,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
我最后看了她一眼,耳边传来系统的机械音,“宿主,时光传送即将开始。”
“欢迎回家。”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正站在一座美术馆前,手里还捏着一张传单。
“系统,你还在吗?”
“宿主,我在。”
“这是……我穿越前的几年前吧。”
系统轻笑一声,“是的,宿主,本系统察觉到宿主心中的遗憾,作为成功参与时空旅行实验的用户,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另外,本系统将在三十秒后脱离。”
“祝愿宿主今后一切顺利。”
我抬头望向天空,今天天气真好,天湛蓝,云飘逸,也不一定要去美术馆啊,或许去公园更好。
我把手里的传单丢进路边垃圾桶,转身离开。
### 番外
苏华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的树发呆,濒死之际,她听到了孟孟的声音,他让她好好活着,然后永远后悔。
她听话,所以挣扎着活了下来。
她想着,或许,孟孟会看在她听话的份上,再来见她一面。
醒来后,一切都已结束,孟孟下葬了,没人肯告诉她孟孟葬在哪里。
伤刚好些,她便一个墓园一个墓园地找,可惜,直到在墓园昏迷,她也没找到。
没关系,苏华安慰自己,她还能找很久,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反正,她现在也没法再画画了。
只要一拿起画笔,她就会想起那幅未完成、高高挂在孟孟灵堂上的肖像画。
然后手不停颤抖,冷汗直冒。
这像一场噩梦,如附骨之蛆,日夜纠缠着她,提醒她到底错得多么离谱。
孟孟陪了她十五年,母亲去世后,是他每天踩着板凳按她家门铃,牵着她的手回家,告诉她,没关系,他会一直陪着她。
他们明明有了一个家,过得很幸福,或许再过不久,还会有个孩子,孩子会长得很像孟孟。
她怎么就把一切弄成这样了呢?
大概是光宸第一次在她面前哭诉在国外受了多少委屈,她便想起同样因此去世的妈妈。
她想着,帮帮他吧,他和她母亲一样可怜。
后来,界限渐渐模糊,她越来越迁就光宸,也就越来越委屈孟孟。
因为光宸全身心依赖她,这和孟孟不同,孟孟总是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独立又坚强,从不依靠她。
她开始分不清那到底是执念,还是在感情里真的恍惚了,又或许,她本就是个胆小鬼,不敢承认自己是个道德败坏的人,所以一次次打着执念的幌子和光宸接触。
好像这样,她就没有对不起孟孟。
孟孟发现她为光宸画的肖想画时,她觉得完了,一切都完了,孟孟不会原谅她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孟孟没怪她,只是撒娇让她也给自己画一幅,她战战兢兢地答应了。
心里发誓,等光宸洗清身上污名,她就回来和孟孟好好过日子。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那幅画没画完,孟孟从楼上跳了下去。
孟孟死了。
孟孟死了!
苏华突然疯狂地嘶吼起来,不停地用脑袋撞墙。
病房门被推开,几个护士急匆匆冲进来,把发狂的苏华按在床上,熟练地推进镇定剂。
苏华平静下来,护士收拾好东西,边走边抱怨,“真是的,天天都来这么一出,早干嘛去了,老公死了才开始后悔,活人的后悔死人又不知道,装什么啊。”
“好了好了,别说了,她之前可是很有名的画家呢。”
“嘁,什么画家,现在就是个疯子。”
房门关上,室内恢复寂静。
众所周知,曾享誉国际的知名画家苏华,在丈夫死后精神失常,成了疯子。
疯了几十年后,苏华终于死了。
死后,她来到一处纯白空间,有个声音问她:“你想见孟云筝吗?”
苏华狂喜地点点头,心跳急剧加快。
孟孟,她等了好久都没见他来看她,没关系,那就换她去找他,然后告诉他,她知道错了。
苏华来到一个陌生世界,这个世界看上去比她之前所在的地方科技发达得多。
人类甚至能移居到外星球。
她跟着一个奇怪的圆球向前飘。
她刚听圆球说,原来孟孟是为了拯救她才来到她身边。
而她却选择抛弃这份厚重的爱,投向了别人。
苏华飘到一间教室里,停住了。
她看到孟孟了。
他神采奕奕地站在讲台上,对着台下学生侃侃而谈。
看上去自信又阳光。
学生提问环节,一个女生举手提问,“请问孟老师有女朋友吗?”
整个教室哄堂大笑,只有苏华难过地飘到孟孟身前,试图用自己透明的身体挡住孟孟看向那个女生的目光。
“孟孟,不要看她!她长得不好看!”
孟孟看不见她,他看着笑得羞涩的女生,爽朗地笑出声,“同学,你问我这个问题,是代表你对自己期末成绩相当自信吗?”
女生娇羞地低头坐下,苏华转过身,贪婪地看着孟孟,原来孟孟是个老师啊,他是为了她才选择做画廊主理人的吗?
她想凑过去摸摸孟孟的脸,身旁的圆球厌恶地“啧!”了一声,苏华的身体被拉开。
“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
苏华大喊大叫着不想离开,眼睛看着孟孟,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不要!求你了!让我留在他身边!”
“这可由不得你!”
白光一闪,苏华消失在原地,也就没看到孟孟看似不经意瞥过来的一眼。
苏华回到她死去的地方,疯癫地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嚎啕大哭起来,口齿不清地说:“让我,让我见孟孟。”
可她知道,她啊,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会在她触及不到的世界幸福地生活。
来源:桃下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