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江淮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景安的面色煞白,胸脯随着逐渐加快的呼吸上下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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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景安的面色煞白,胸脯随着逐渐加快的呼吸上下起伏。
她挣脱了江淮生的手,拔腿往外跑去。
跑的那样快,彷佛背后是汹涌的洪水,是食人的猛兽。
江淮生晃了一下神,跟着她返身,可她跑得太快了,他拽不住她的衣袖。
冯女士立即堵在了他前面,露出得体的微笑:“淮生,回家去。”
江淮生心头一时慌张,几百个念头在脑海中翻转而过,他极力地想思考出一个两全的对策,太阳穴却突突直跳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她喝酒了,对,她还喝了酒。
江淮生的心口突然猛一收缩,他推开了冯女士的手,转过头往她走的方向跑,却没想到他父亲也在拦他,他伸手挡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
夜色更深了,深夜街道上的行人开始稀少,他往远了看,没有看到景安。
江父怒不可赦,扬起手,一声清脆的巴掌落在江淮生脸上,转瞬浮上一层淡淡的掌痕。
“回家去!”
冯女士惊站在原地,她很多年没有看到丈夫发这么大火了。
江淮生硬生生地挨了这个巴掌,他的头侧向一边,嘴角泛起阵阵血腥,但仍倔强着站直身体,看都没看江父一眼,只掏出手机打了Mike的电话。
“Mike,你先过去跟着她,我一会过来。”
他放下手机,默不作声,司机将车开到拐角,他走向前,打开驾驶座车门,对着司机伸出手:“师傅,把车钥匙给我。”
司机有些迟疑,江淮生直接将司机拉了下来,坐上去发动车子。
江父阴沉着脸,冯女士着急道:“你现在连你爸爸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江淮生紧紧地抿着唇,露出坚硬而冷峻的下颌线条,他系上安全带,点着火,松下手刹。
他极力地忍耐着性子:“爸,妈,明天我会回家去,给你们一个交代,但现在不行。”
江父依然站在原地,冯女士就站在他身边,两人昂首立在他的车前,一动不动。
驾驶系统开始检测车辆,江淮生看了一眼车前的屏幕,已经将近凌晨。
冯女士一脸恨铁不成钢:“淮生,你到底想闹到什么时候,你这是一错再错。”
江淮生最后一点耐心彻底消磨干净,紧紧地皱着眉头,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在做什么我知道,你们能不能不要管我的事。”
冯女士被他气到浑身发抖:“我是你妈,你是我生的,我不管你?”
江淮生直挺挺地坐在驾驶座上,车窗正前方是他父母一动不动的身影,车子后面是一面黑漆漆的墙壁。
那一瞬间,江淮生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他直直地望着后视镜里车后黑漆漆像是湮灭所有希望与生机的那堵墙,一手扶住了方向盘,一脚踩住油门,挂上了R档。
他冲着车窗外他的父母,呼吸急促,面容扭曲,眼中只剩下了一片乌压压的绝望:“我一脚油门踩下去,我们大家是不是都痛快了。”
江淮生踩下油门,车子瞬间倒退加速,离那堵墙只剩几米,江父江母发出哀呼,几乎是冲刺着向他飞奔而来。
他踩下了刹车,离墙的距离只剩不到十公分。
江父江母停下脚步,脸上一阵阵苍白,冯女士几乎吓出了眼泪,她拍打着车门,怒骂着江淮生。
江父抿紧了嘴唇,拉开了冯女士:“让他去吧。”
他们让开了前方的路,江淮生一脚油门加速,黑色大车转过弯道,丝毫不减速,车门剐蹭在墙壁上,发出尖锐的一声刺响,一瞬间火花溅落,疯了一样驶入主路。
江父沉默着看着飞驰的车身,都说儿子像老子,他这个儿子,跟他年轻时如出一辙。
他给Mike打了电话,Mike回他:“我把她送回九间堂了。”
“不确定她有没有事,但看起来人是好的。”
江淮生一颗悬着的心缓缓落了下来,他勉强跟Mike说了几句话,便感觉心头一阵阵刺痛,几乎拿不稳手机。
他回到了家里,静悄悄的,他走上楼梯,走到景安的房间前,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江淮生要举手敲门,却发现里面传来的哽咽的声音。
他举起来要敲门的手停住了。
犹豫了片刻,江淮生还是推开门进去。
听到房间门口的声响,景安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看他,大眼睛里有一泡汪汪的泪水。
江淮生伸出手臂抱起她,景安趴在他的肩头默默地流眼泪。
他温和道:“别担心,他们那边,我会去解决。”
江淮生的电话在兜里响,他掏出来伸手按掉了,丢在沙发上,但屏幕一直在闪烁。
景安动了动,从他身上坐了起来,脸上有入骨的平静:“我想让你跟他们说清楚,把我当正常的员工看待,我们俩,永远不可能。”
江淮生嘴巴微微张着,欲言又止,白皙的面孔,鬓若刀裁,因为面色苍白,乌黑的头发散落在眉梢,显得格外刺眼。
景安抬头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
多好看的男人,脸孔透出苍白,下颌坚硬如一块粹白的坚玉,下颌线锋利如刀削,他这样的人,注定要走铺好的康庄大道,人生容不得一点点污点。
景安的一丝余光,只看到他搭在她身上的手,在微微颤抖。
两个人在安静的屋子里兀自安静,却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隔了很久,江淮生轻轻回答:“好。”
徐汇江家老洋房。
司机将车开到了院内,江淮生下了车,整了整衣服,拒绝了管家递过来的拖鞋,踩着皮鞋便进了屋。
阿姨听到前厅的动静,从里屋走出来伺候他,递了热毛巾给他擦手,又捧了茶上来:“淮生回来啦。”
江父江母站在客厅一动不动地看着保姆忙前忙后,脸上神色如风雨欲来。
冯女士压着声音吩咐一句:“阿姨,您先下去,少娇惯他,省得他恣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
江淮生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一口将那热茶饮了,随手将茶杯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对着阿姨微笑道:“您休息吧,我要挨骂了,被您看见了笑话。”
他走进了屋里。
客厅里的两个人都没坐下,江父站得远了些,和他隔了一道沙发,一直死死盯着他,默不作声。
冯女士就站在他面前,脸色不快,愠怒隐隐。
江淮生对着他妈嬉皮笑脸一句:“这阵势挺严肃啊,您身体不好,别老为我生气了。”
冯女士实在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淮生一扬眉头,躲躲闪闪没有意义,索性说开了,语气也不由得强硬的起来:“我想干什么,您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吗?”
“不对,应该说,十年前您就知道。”
冯女士看着眼前的儿子丝毫不知悔改的混蛋样子,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的火苗也逐渐熄灭,随之而来的是铺天而来的怒气。
“你铁了心的要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江淮生唇边薄薄的笑,却不进眼里,言语上客客气气:“暂时还没有。”
他又补了一句:“不过以后肯定会在一起。”
冯女士几乎要被气的晕厥,深深地呼吸,抿着嘴角,脸上的纹路也加深几分:“你挨的那一刀,你躺在病床上快要死了,你还淋了雨,你本不该受这些罪,你都忘记了?你居然还要跟她在一起,为了她忤逆我们…….”
江淮生看了一眼冯女士,垂了垂眼睑:“我没忘。“
他语气非常平淡:“您好好休息吧,公司还有事,先回去了。”
江淮生转了身,眸中隐隐消沉,向门口走去。
冯女士跟着他走过去:“淮生!”
江父终于开了口,缓缓收起了原本平静的面容,冷着脸淡淡地说了一句:“淮生,别耍性子,这件事没得商量,跟她断了,跟林家定亲。”
江淮生的脚步停滞,扶着椅背站住了,而后疲惫地笑了一下。
冯女士看着儿子,轻轻唤了一声:“淮生……”
江淮生站在客厅,书房就在客厅的左边,正对着院子,院内有一株海棠树,树下有个石桌石椅,父亲打小儿就爱带着他在那里玩。
他看了看,眼角泛出了点点泪花。
声音却断断续续的:“跟她断了?呵,都没开始,怎么断……是她不要我,我能给她什么呢,我让她受了这么多委屈,她做错了什么,她错就错在不该认识我…….”
客厅里一片寂静,江淮生沉郁沙哑的声音,飘飘荡荡,彷佛有回声。
冯女士的脸色立刻就黑了,阴着脸盯着他,江父站在原地,皱紧了眉头。
江淮生话忽然就低了下去:“你们为什么不喜欢她呢,我真的不懂,您已经是这个位置了,您这么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就是想让子女都好好生活,我的感受,对你们一点也不重要吗……”
江父沉默不语,只捏紧了茶杯:“就是因为已经在这个位置,这个家一步都不能走错,后果你承担不起。”
江淮生无声笑了一下,话却异常清楚,一字一句如冬日寒铁:“妈,十年前,您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冯女士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能做什么,她一个小姑娘我能对她做什么。”
江淮生无声地笑了一下:“您做了什么,您自己清楚,您是我妈,我当然不能说您的不是。”
江父威严道:“不许这样跟你妈说话!”
冯女士捋顺了呼吸,皱着眉头道:“以前的事儿过去了就算了,你这么大的人了,该知道轻重。”
江淮生阴恻恻地问了一句:“是谁想让这事儿过去?是您,还是她?”
冯女士终于听明白了,她露出了一点点了然于心的神色:“你怎么知道的,她告诉你的?”
江淮生怔怔地站了几秒,继而突然放声大笑,笑意森然,寒意刺骨:“跟她没关系,我猜也能猜出来,您多大的人物啊,她那时候无依无靠的,日子都这么难了,您怎么还能那样对她!”
冯女士一动不动地站着,腰背挺直,套装整齐,声音再没有一分感情:“淮生,你别太放肆,就为了那个穷丫头,你做了多少出格事儿,你生生挨了一刀啊。”
江淮生咬着牙忍住了即将爆发的脾气:“我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一刀跟她没有关系!”
他的语气铿锵如钢铁,直直地砸在一直默不作声的江父心头上。
只是一个瞬间,江父瞳孔微微收缩,身体猛地向前,下一秒,一个耳刮子就扇了过来。
江淮生动也没动一下,脸上刺痛,心底涌起无限的悲凉。
“你是江家唯一的儿子,若再让我听到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我打断你的腿!”
冯女士喘着粗气,眼泪流下来,头发也散了几根:“你为了她,要跟家里决裂吗,既如此,我留不得她了。”
江淮生忽然轻轻笑了一下,伸手捏起摆在入门柜子上的茶杯,轻轻的把玩,笑容安详安静,竟有了入骨的绝望。
下一秒,杯子被重重地砸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巨大的响声震的他眼角都在湿润。
“爸,妈,我以前年纪小,做事冲动,也担不起责任,出事了,被你们送到美国,护不住她,跟她分开了这么多年……..”
“现在您儿子长大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什么出息,您要是再敢动她,就先把我的命拿去吧。”
他埋着头一步一步地往院外走,越走心里越难受,心里一阵一阵发堵,疼的跟刀绞似的。
他没回头,走了几步,听到冯女士在客厅爆发的嚎声痛哭。
保姆颤颤巍巍的进屋收拾茶杯碎片。
江父瘫坐在沙发上,额头有一层薄薄的虚汗,脸色倒还是平静的,只是稍有些苍白。
保姆给冯女士递上湿毛巾,便退了下去。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他们夫妇两人,冯女士止住了哭声,江父没有说话,迈开步子往外走,冯女士跟在他身后:“老江,你什么打算?”
“给Mike打电话,约那个小姑娘聊一聊。”
冯女士睁大了眼睛,江父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缓缓地开进了宽阔的车道,在路边停稳了。
先下车的是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秘书,他走向站在路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景安面前,恭敬道:“景小姐,请上车。”
秘书在前方引路,屈身向前拉开了商务车的后座车门。
车内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年纪约莫五六十岁,气质华贵,穿黑色中式套装,气势惊人。
景安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
“你好,景小姐。”
“江伯父您好。”
“换个地方说话吧。”
两人沉默下来,商务车车厢宽敞幽静,车子无声无息地穿过黄浦区内环线,停在了一处看起来颇为高档的茶馆门口。
景安下了车,呼吸了口清爽的空气,鼻腔里泛起一股灼烧的灰尘味。
江父坐在沙发上,看了对面的景安一眼。
景安穿了一件白色上衣,淡蓝色牛仔裤,皮肤白的通透发亮,始终保持着平和的笑容和神态。
江父招了招手,秘书给两人沏了茶,便退了出去。
“别害怕,景小姐,我们只是随便聊聊。”
景安笑了笑:“伯父,我知道您的来意,请您放心。”
江父挑起眉毛,眼睛看着景安,专注聆听的神态:“哦?”
景安语气平和道:“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认真工作,好好攒钱,遵从家里的意思,找个好人嫁了,粗茶淡饭,过平凡的日子。”
江父放下茶杯:“倒是个通透的姑娘,你甘心?”
景安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不甘心的,我已经得到够多了。”
江父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景安却笑了,神色中有种内心笃定的柔软:“我希望我和他都可以幸福,但我不会再执着地想要爱情,让您见笑了,伯父。”
江父望着她,神色有些意外:“当年他妈妈对你做的事……..”
景安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话,声音依然是细细柔柔的,语气豁达:“都过去了,请您转告伯母,不必放在心上。”
江父愣愣地坐了会儿,看了看她,突然叹了口气:“我儿子的脾气我了解,他若犟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景安抿了口茶,越过窗户看向外面,茶馆建在竹林中,优雅安静,窗外还种了一棵叫不出名字的花树,嫩叶小枝的顶端,粉白色的花朵拥簇着一团一团地开了。
“伯父,贫困县的教育质量差,我拼了命才考上市一中,又玩命学了三年,才考来上海,毕了业为了站稳脚跟,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加班到凌晨,付出了很多很多的努力,请您相信我,我进入申乾基金,只为我自己的职业发展。”
她语气哽咽,肩膀微微颤抖,连茶杯都几乎拿不稳。
“还有,伯父,除了我父母,江淮生是对我最好最好的人,高中那会儿,我被催债的人堵在学校门口,他为了救我,生生挨了一刀,这事,是我对不起他。”
“他该有更广阔的世界,这我也知道,您放心,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她站起身子,为江父倒了一杯热茶。
“我跟您保证,您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江父愣了半晌,直直地盯着她,蓦的笑出了声:“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了。”
江家默许了景安的存在,倒是让江淮生颇感意外。
Mike跟他说了他父亲约见景安的事情,他特地又回了家,却没有见到父亲,被管家告知和他妈一起去欧洲度假了。
他又旁敲侧击问了景安,对方却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赵朗将车停在了九间堂大门口。
走进院中,管家迎在门口招呼他:“赵先生,您进来喝茶。”
赵朗踢踢脚换了鞋,东张西望的找人:“淮生呢,在楼上?”
管家客客气气道:“他正洗澡,您去书房等他。”
赵朗絮絮叨叨的:“为了见我,还特地洗了个澡?哥们是外人嘛,至于这么大动静。”
江淮生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了下来:“嘴那么碎,上来。”
赵朗走上二楼,江淮生坐在书房的沙发上,茶几上烧着一壶水,他正摆弄着茶具,赵朗走过去时留神看了看他的气色,平静,精神,不苟言笑。
赵朗坐下来说:“大白天的,洗什么澡。”
江淮生靠在沙发上,疲疲塌塌地说:“床上躺了一上午,洗个澡清醒一下。”
赵朗往外张望了一圈:“娇娇呢?”
“什么娇娇。”
“金屋藏娇的娇娇。”
“滚吧你。”
江淮生给他递茶,郁闷的口气:“一大早不知道去哪了,也没跟我说,还不接我电话。”
赵朗关心地说:“没事吧,听说那天你俩被你爸妈堵着了,闹挺大动静。”
江淮生漫不经心地答:“还行,没什么事。”
“你什么打算?真计划八年抗战?”
江淮生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神色,没个正形:“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只要她还在我身边,时间问题罢了。”
赵朗笑道:“申投里面心思可不少,你这当众把娇娇介绍出去,可不是打林家的脸,你也真够敢的。”
江淮生皱眉:“她叫景安,叫她名字。”
“好好好”,赵朗嬉笑着,“对了,我听依依说,知微可能过段日子也会正式进入申投,这事你知道吗?”
江淮生捏了捏眉头:“之前知道些风声。”
赵朗叹了口气:“知微也是个有脾气的,真是孽缘。”
江淮生冲着他笑了一下:“这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主要是景安最近太反常了。”
“难得看你烦恼啊”,赵朗揶揄他,“还有你江淮生搞不定的事儿?”
江淮生白了他一眼。
赵朗倒是兴趣起来了,追问道:“怎么个反常法,说来听听。”
水烧开了,咕噜咕噜冒泡,江淮生往茶壶里添了些热水,茶香四溢,弥漫整间书房。
“说不出来,她很平静”,他皱了皱眉头。
“那这不是好事吗?”
江淮生面色无波澜,喝了半杯茶,搁下杯子:“好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赵朗:……..
“你个死没良心的,连晚饭都不留我吃?”
“你要辞职?”
许帆拍着桌子,气震山河地吼了一声:“为什么啊,你不要我了吗景姐,我可是你忠心不二的走狗啊。”
景安:…….
“哥你小声一点。”
许帆默默地坐下,他正跟景安在事务所附近的街道吃馄饨,吃的正开心,结果景安冷不丁来的一句她要离职,差点没把他筷子吓掉。
餐厅里其他人纷纷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许帆顺了两口气,还是忍不住道:“什么情况?你要去哪?”
景安低声道:“申乾基金,申投集团旗下的VC,我想尝试下一级市场。”
许帆叹了口气道:“好地方,比咱们这儿强,知道留不住你了,跟合伙人说了吗,你现在可是所里的香饽饽,他能舍得放你走?”
景安笑了:“我跟他说了,我走不影响申投集团的项目,他有什么不理由不放我走。”
许帆凑过来:“咱这个合伙人,跟貔貅没什么区别,之前离职的同事,他连项目奖金都给人家扣了不发,上次为这事,人差点给他打了,他扣你奖金吗?你今年这个年审这么多项目,少说也得十来万奖金。”
景安忍俊不禁:“给了给了,放心吧。”
她低下头喝了几口馄饨汤,还是申投集团的背景硬,该给她的奖金和额外的项目奖励,合伙人一分都没少给她,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高。
都这个层级这个岁数的上位者了,这点小钱还是舍得的,再说了,大家都还在这个圈子里,她之后去做一级,少不了FDD,而且项目到了后期肯定要IPO的,这些都是潜在的项目,合伙人没必要为了这点小钱跟自己闹翻,这笔账还是算得清的。
许帆一脸愁容:“整个部门,我就跟你关系好,你走了,我都不想活了……..”
景安翻白眼:“这会儿舍不得我了,之前怼我那劲呢。”
许帆哭丧着脸:“以前我不懂事,您别怪我,景姐,苟富贵…….”
“去你的吧”,她忍不住骂他,突然转念想到江淮生发她的公司简介:“对了,你大学是学计算机的对吧。”
“对啊”,许帆迷茫的抬眼看她:“研究生转MPACC的,真没意思,程序员多赚钱啊。”
“你要不要考虑一起过来”,景安的眼睛亮了,“基金刚成立没多久,团队的资料我看了,投研团队人还没配齐,你有计算机背景,现在就缺复合背景的人。”
“我能行?”,许帆瞪圆了眼睛。
“你不是985毕业的吗,学历也够,做了这么多项目了,经验也够,有什么不行的。”
许帆依然不自信:“可是我毕竟没接触过一级,甚至都不知道干嘛的…….”
景安耐心的解释:“慌什么,一级市场的核心工作就那么几个,人脉收集,找项目,组织DD,搭表估值,行研分析,设计交易,多做多听多问就行了。”
许帆还是有些犹豫:“可是……我,我还是担心…….”
景安拿了张餐巾纸擦擦嘴,镇定地摇摇头:“行吧,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吧。”
“别介啊景姐”,许帆果不出她所料叫了起来:“再给我次机会,我跟您闹呢,我去,我肯定去,有景姐在,我怕什么哈哈哈。”
“别勉强自己,我不逼你的。”
“不勉强不勉强,我这是托您的福。”
许帆拿起桌子上的一次性杯子,给景安和自己接了杯热水,递给她,又伸过去跟她碰杯:“景姐,小弟敬您。”
淡季事务所下班早,她四点多就准备开溜了,想了想,
“今晚有空吗?”
“干什么。”
景安抿了抿嘴,高冷的男人:“下属想请江总吃个饭,跟您商量件事。”
半个小时后,那个男人回了她一句好。
她正要继续问他几点方便,江淮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下楼,我在你楼下。”
景安咋舌,所以他半个小时没回她微信,是在开车过来?
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包,下了电梯出来,景安抬目望去,赤红的晚霞,积压着垂在外滩对面的陆家嘴三件套上。
台阶下是一辆黑色S级迈巴赫,车窗缓缓摇下来,她看清了驾驶座熟悉的面孔。
她想了想,准备打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
江淮生威严的脸上显露出一丝不悦:“坐前面来。”
景安默默打开前面的车门,坐了进去,她可真是大胆,居然敢让领导做她的司机。
她靠在椅背上,放松了身体,笑着道:“刚是我没规矩了,江总,您又换车了?”
江淮生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昨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景安傻笑了两声,没个正形:“哪儿敢不接您电话啊,肯定是我没看着。”
江淮生冷哼一声:“您多忙啊,跟我来这套,想吃什么?”
景安赶紧坐直了身体:“是这样的江总,您来的太快了,我还没定餐厅。”
江淮生白了她一眼,车子依然不减速的向前方驶去。
景安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大鱼大肉的您肯定都吃腻了,要么我请您吃个便餐吧。”
“地址。”
“东昌路吧。”
江淮生将车停在老佛爷百货的楼下,跟着景安走出商场,过了马路,又拐进一个小巷子,进了一家装修颇为老旧的面馆。
醒目的红色菜单贴在墙面上,足足占据了店里四分之一的墙壁。
景安点了个牛肉炒面,又要了瓶椰汁,江淮生跟她点了一样的。
她抽出几张餐巾纸将凳子擦了几遍,才毕恭毕敬地让江淮生坐下。
江淮生问她:“还是这么爱吃面?”
景安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上辈子肯定是个陕西人,这家我以前住这边的时候经常吃,挺好吃的。”
江淮生点点头:“相信你的口味。”
景安笑嘻嘻道:“江总,能不能求您件事儿?”
江淮生问了句:“什么?”
景安委婉道:“投研团队不是人还没齐吗,我想带许帆过来,他你也认识的,能力很不错,我俩毕竟配合了这么多年,到时候项目尽调时,有个信得过人也方便。”
江淮生语气忽地有点不高兴:“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好心请我吃饭,就为了这事?”
景安心一惊,正好师傅端着炒面和椰奶送了过来。
她连忙殷勤地开了椰奶,插上吸管,递给江淮生,又毕恭毕敬地送上去一双筷子:“哪能啊,我这不是担心你忙不过来嘛,想着我能帮上忙的就考虑着。”
江淮生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他喜欢你?”
景安愣了一下,随即否认道:“胡说什么,我俩革命老战友了,再说了,人家里给他安排相亲对象了,我真的只是觉得我俩默契度还不错,才想着让他过来的。”
江淮生听罢,沉默了一会,应了一句:“明天你跟Mike说一声,让许帆投简历过来吧。”
景安忍不住笑出声:“得嘞,有您这话好办事,我俩保证不让您失望。”
“景安”,江淮生忽然唤了一句。
景安停住了动作,抬头看他。
江淮生的声音平平淡淡的:“我爸找你聊了什么?”
景安低下头,一口一口的吃面:“你都猜出来了,还问什么。”
江淮生冷着脸:“你答应他们什么了?”
景安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收起微笑:“你知道我不想说。”
江淮生抬起眉头,目光变得阴冷。
景安又补了一句:“我答应你的一年之期,会做到的。”
申投集团的半年报披露后,集团管理层举办了一场酒会。
晚上七点多,江淮生在自己的休息室里,Mike正给他递前几天的会议报告,他上个星期去北京约见了几只基金,有几场重要的会议没有出席。
半个多小时后,Mike接了个电话,然后走近跟江淮生低声一句:“董事长已经到了。”
江淮生站起来,Mike递给他西装外套,推开门,林知微正在门口,她今天精心装扮过,脸上带着一抹嫣红的笑意。
林知微温和地打招呼:“淮生,一起去吧,董事长今天会把我正式介绍给高层。”
会场设在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一楼的大厅入口处铺满了红毯,员工尖叫笑闹的声音不断传来,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的笑容。
林知微跟着江淮生步入了宴会大厅。
厅堂正中央站着一位颇为严肃的老者,身边环绕着几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江淮生走向前,客气地唤了一声:“陈董。”
陈怀民是申投集团的董事长,和林家、江家关系都不错。
他带着笑容点了点头,陈怀民身旁是总部机构改革后新上任的领导,看着江淮生和林知微,笑呵呵道:“真是郎才女貌,你俩准备什么时候办事啊。”
江淮生微微蹙了蹙眉头,同他握手回道:“没有的事,别听他们瞎说。”
林知微笑容不减:“别开我俩玩笑了,以后还要一起工作,不然淮生哥不照顾我了怎么办。”
晚上八点,主持人准时开场,节目表演开始,位列董事席的领导坐在第一排,林知微坐在第二排,离江淮生距离不远。
她抬头看了一眼,一张英俊瘦削的脸庞,在光影变幻中,露出白玉一般的冷硬的侧颜。
不得不承认,家里给她安排的所有联姻对象,江淮生无论从相貌还是家世,都算得上是上上之姿,这样一个男人,怎么让她甘心放手。
林知微知道,就算他心有旁属,但外面的那些女孩子,跟他们这样家庭的人不一样的,他就算再任性,最终还是得认命接受家里的安排,老老实实地做好接班人的本分。
她相信江淮生比她更深谙这个道理,只是时间问题。
台上音乐暂停间隙,林知微从后面凑近江淮生,在他耳边低语:“我之后负责集团资金方面,到时候还得麻烦淮生哥多指导指导。”
她贴近的一刹那,江淮生搁在椅背上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几乎立刻挪开了身子,他皱了皱眉,维持住了一个得体的姿态:“什么指不指导的,你要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林知微冲着他乖巧一笑。
江淮生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体,转过了脸看着舞台上的主持人,身体却偏向了离林知微更远的距离。
天气进入盛夏,景安正式入职申乾基金,忙过了一天天无数个连轴着开的项目总结,项目计划和投资安排。
许帆在她入职一个月后才正式入职,主要卡在了申投集团的入职程序上,就算有Mike提前打招呼,但集团对于正式offer的提供依然非常严谨,从笔试到一面、二面和终面,又反复背调,政审,提供资料到最终入职,前前后后搞了近一个月。
许帆哭丧着脸问她:“你入职也这么麻烦吗?”
景安不好意思的笑笑:“也挺麻烦的。”
她没敢说,貌似就网上填了两页资料就完成入职了,要说那资料也不复杂,她也就填了快两小时。
开门项目是一家北京的独角兽企业,TMT行业,做AI动漫视频的,创始人团队是清华计算机的研究生,在学校研究出来的代码。
项目是上次江淮生带她认识的蒋伯伯推荐的,本来他们想自己投,但美元基金在国内的程序颇为复杂,创始人团队也不太接受海外架构,所以推荐给了申乾。
景安约见了创始人团队,带着许帆去北京出了趟差。
一下飞机,便感觉进了毒气室,北京的雾霾果然名不虚传。
八月的最后一天,景安终于见到了创始人团队。
这是个五个人的小团队,据说是大学室友和兴趣小组的,关系都不错,在宿舍写出来的代码,为首的叫秦宇。
她推开会议室的门,只见几个男人坐在会议室面向门的一边,坐在中央的,穿一件白T恤,头发没有任何修理的痕迹,略微长了些,垂落在额头。
众人听到推门声,都抬起头,景安一眼便认出来了秦宇,虽是个程序员,但那英俊得光彩照人的脸,让人过目不忘。
她之前看过创始人团队的简历,很轻松便对上了名字。
景安走了进去,喊了一声:“秦总,您好。”
秦宇本人很和气,也很平静,站起来和她握了握手:“景小姐,久仰大名。”
互相递交名片环节,简单寒暄后,便进入了正题。
来源:幸运柳叶